常北眯了眯眼
,仿佛灯光刺痛了眼睛,“后来他因为对研究院作出了大贡献,在十几年前,曾经离开研究院一年,那年柏素郁正在法国游学,也许柏墨染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生,但是她的身份成谜,似乎是在国外长大。”
齐夏沉默半晌才说,“这个消息有些惊人。”
“所以,你的人中有人背叛也是正常的。”
“对,因为在很多异能者的心中,顾博梓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威信。”齐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然后,他猛然间站了起来,冷冷说,“放心,这事我来解决。你尽量在今晚重新掌握柏青染他们的行踪,抱歉,我之前派的那三人实在太不可靠。”
常北的声音清清冷冷,在空旷的房内响起,“我尽量。”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柏青染与肖江已经在金茂大厦的楼上吹冷风。
比起在外滩看到的璀璨灯火,此时再金茂大厦的楼顶往下看去,整个上海灯光闪烁,星星点点,竟是更美上不知道多少分。
“啊,真是巧合。”柏青染漫不经心地说,“我看到那小子脚上的那双鞋,就想着那双价值一万欧元的小羊皮靴经不经得起这么高的冲击?”
肖江探头往下看去,四百多米的高度可不是说笑的,“这个想法实在是有点疯狂。”即便是胆大如她,看到这样的高度仍是忍不住心跳有些加速。
柏青染笑了起来,“阿江,你相信我吗?”
“什么?”肖江回过头来,将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拨回来。
柏青染忽然向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愿意同我一起跳下去吗?”
肖江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推开他,“你在说笑吧?你不会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
柏青染笑眯了眼,将肖江一把横腰抱住,肖江发出一声惊呼,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少女的身形本就娇小,这样看来更显得弱不禁风,白皙的面容被凛冽的夜风一吹,显得愈加苍白如雪,但她的双眸却如此明亮,明亮而成熟,带着两分惊怒和七分冷静,“喂,柏青染你别——”尾音被吞噬在刮过脸颊的飓风里!
他跳了!
她的瞳孔紧缩!
这个疯子!她抱紧他的脖子,整个下坠的失重感觉让她的心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似乎有一大簇羽毛
拼命地在她的心底骚动,又痒又麻,呼啸的风声从耳畔刮过,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膛,骤然间,仿佛听到他的心跳。
那样平静而稳定的心跳!
扑通。扑通。
她忽然就镇定下来。只闭着眼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砰!”
肖江无法形容那道炸响在耳边的声响,单单听着她就有种骨碎断裂的隐约疼痛。
四百多米的高度,他与她的重量,就这么重重砸进了金茂大厦下无人的草坪,草屑飞溅,留下一个不算浅的坑洞和半个清晰的脚印。
而这边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四周的人群,柏青染已经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承受的伤害,若是平常人,这个时候不要说骨头断裂粉碎,就是浑身都摔成一滩血肉才是正常的。
到肖江双脚着地的时候,她赶忙朝柏青染的双脚看去,只见他的那双与伊迪·诺非勒一模一样的小羊皮靴子在强力的冲击下已经整个底都脱落了,连他的裤子都在这冲击力下碎裂,露出他柔韧的小腿,四百多米的高度,他的双脚并不是全无伤痕,脚踝处有些发红,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柏青染苦笑,“还是有点崴到了。”
肖江狠狠瞪他一眼,“你胆子可真够肥的!说跳就跳!”这事又不是没其他解决的方法!至于吗,这个疯子!想到这里忍不住又骂了几句脏话,她的脏话学自军营,各种粗鄙直接,但出自这样一个美貌少女口中,就十分违和了……
这时刚好旁边有一个中年人路过,听到骂声不由多看了几眼,被肖江瞪回去,叉着腰骂了句,“看什么看,走你的路!”
那个四十多岁的秃头男子顿时缩了回去,加快脚步离开。
柏青染乖乖听她发脾气,嘴角却带着笑意,感觉她的手握住他的脚踝,猛一使劲,关节处微一刺痛,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等到肖江发完了脾气,他才缓声解释,“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我看到那个诺非勒的鞋子,忽然想起今年三月有人从国外给我带了一双,一样的标志,”他指了指鞋子侧面的小logo,肖江惊讶于他观察的仔细,因为她虽然注意到了诺非勒穿的靴子,但是绝不会这么注意这个小logo,那双靴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居然也被柏青染一眼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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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鞋子可不平常,是今年三月伦敦时装周上发布的春夏新款,单靴,一双一万欧元,国内无售。”
“所以你刚才做的只是为了嫁祸给诺非勒?”肖江不解。
柏青染缓缓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还是在正常地生活,根本不知道有异能者这回事吗?”
“各国应该是把这种消息都保护起来了吧?”毕竟这种有力的武器,藏得越深越好,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了凌驾于自己之上不寻常的力量,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人生而平等,这恐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如果骤然间知道了原来世间本就不公平,许多人被赋予了自己所没有的天赋,终其一生,可能都根本无法与那些人相比,这种思想的落差很有可能会造成社会的动荡和混乱。
异能者的出现是一柄双刃剑,可以给人类社会带来更多的利益,同时也带来了极大的危险。
“因为异能者太少太少了。”柏青染说,“异能者在这千千万万的人类当中,只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就算有一些异能者很强大,但是这种强大放在现代社会,个人的力量依旧单薄,所以他们只能依附于政府,他们是人类社会中的异类。不仅是政府害怕被普通人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大部分的异能者也害怕被普通人知道他们不同于寻常人。所以任何与异能者相关的消息,都会遭到绝对的封锁,或者用另一种说法去掩人耳目。”
“所以,今天这个脚印,绝对会让国安局紧张一下,上海这边国安局的异能者们,也总要安分一些。”
肖江终于有些恍然,“那这样,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诺非勒,因为那半个脚印,鞋底的印花恐怕都十分清楚。”今晚在百战酒吧的人可不少,肯定不止柏青染一个人看到诺非勒脚上的鞋子,既然是双一万英镑的骚包鞋子,那对于名牌敏感的人,应该都能发现吧?就算发现不了,恐怕柏青染也有办法让人想起这件事来。
“不错。”柏青染带着她拐进旧上海的小巷子,拥挤的过道后,钻进一个狭窄的楼道,“而诺非勒家族的人肯定十分恼火,因为他们是被陷害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思考是谁陷害得他们。”
“伦敦时装周!”肖江醒悟,“除了他们,英国的那批人也有可能有这种靴子!”毕竟是在中国无售卖的限量款!
“他们会以为是那些个圆桌骑士为了捆住他们的手脚,才
嫁祸给他们,而去找圆桌骑士的麻烦。”柏青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闪破旧的铁门,“进来,这里连常城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没有暴露。”
肖江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不过三四十平的小套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十分简单明了,柏青染已经打开灯,柔和的灯光下,这个小套间显得十分温馨,从干净的窗台和桌椅来看,这家伙显然经常来。他之前带肖江到这楼下,独自上来取羊皮靴子,肖江在楼下听到隐约传来的咿咿呀呀的昆曲乐声,顿觉十分亲切,因为她在来之前租住的那个房子隔壁,就有一个爱听昆曲的老太太。
一时之间,这里浓郁的生活气息让她在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柏青染已经取了鞋子下来,她甚至没有发现他究竟是去了哪一户。
柏青染给她开了一瓶橙汁,“要洗澡吗,我们可以休息一个小时。”他说着,已经将上衣脱了下来,他的身体线条流畅,宽肩挺背,顺下去腰部的弧度是恰到好处的优美,经过锻炼的身体已经如铁一般坚硬,但看起来却依旧赏心悦目,充满力与美的独特魅力,且因为他白皙的肤色,在橙黄丨色灯光下看来尤其性感。
肖江只微微晕眩了几秒便回过神来,见他半侧着头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双眼几乎勾魂摄魄一般顾盼流波,不禁瞪过去:“没事勾引什么人!”
柏青染却笑了起来,“你如果没受勾引,又怎么会认为我是在勾引人?”
肖江看着他赤脚站在冰凉的瓷砖地上,脚踝处的红肿虽然消了些,仍然十分明显,不由又有点心软,挥挥手说,“快滚快滚!”倒在沙发里,看着他进了浴室,随口问:“一个小时后还去哪儿,现在已经两点了。”
不错,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候,除了那些习惯夜生活的人,寻常人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去杀人。”浴室里柏青染的声音清晰传来,冷静而从容。
肖江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便不再问,喝了一口手中的橙汁,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甜得有些发苦。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赶着我更新的时候……大抽么…………
☆、chapter 21
柏青染这个人,出身富贵,家世不凡,本来应该是像那些寻常官二代富二代那样衣食无忧地长大,不长成纨绔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他却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对他又不亲近,当发现自己有异能的时候,只能遵从外祖父的吩咐,谁也不能说。
那时才几岁的孩子,就要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力道,也许幼时他是个绝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总是容易弄坏这弄坏那,明明不是故意,但这种委屈连个撒娇哭诉的人都没有。
一个人咬着牙,渐渐的,仿佛与一般人无异了,渐渐的,甚至看上去比寻常人更娇贵,把那霸道的力量藏起,那副并不健壮的身体里,蕴含着也许连他自己也不了解的强大。
如今他像是正常人一样生活,举止优雅,温柔清贵,但付出的心力却超出寻常人太多太多。
即便如此,命运仍旧没有眷顾他,当骤然间发现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孑然一身的时候,当发现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竟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肖江本来不是特别心软的人,只是柏青染这家伙在旁人面前和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同,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昵和信任甚至带着些许依赖,让她对这个人渐渐的也变得不同。
她甚至感到一种心安。
如果遇到的不是他呢?也许到这个世界来,她遇到的是另一个寻常人,多半只会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关系吧?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是那种易相处的人,她不太容易与人亲近,至于交心,那就更困难了。
可是偏偏让她撞上这种情况。
肖江想,她到的这个世界全然陌生,她如今孑然一身。神奇的是,这个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二十几年的男人,居然几乎与她一样。
身边都是淡淡相交的人,那么孤独,却不见脆弱。那么清冷,却带着笑意。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从四百多米的高空跳下,连心跳都不曾加快,这种对自己的生命都如此冷漠的人,到底还有什么让他在乎?
噢,当然,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即便如此,又有多少人能这样毫无畏惧地从空中坠下?
甚至是带着几分愉悦的。
肖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了看身侧这个修长挺拔的男子。恐怕这个人,也渴望着没有半分顾忌的释放吧。
这个人,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但是这样一个有心计有谋略又有恐怖力量的人如果试图去做坏事搞破坏,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那些针对他的人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对付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怎么?”柏青染察觉到肖江
的走神,朝她看来。
此时的他一身黑,黑色衬衫黑色紧身牛仔裤,颇有现代风格的夜行衣。
“没什么。”肖江摇摇头,握了握腰间的长笔才感到安稳一些,抬头问:“去杀谁?”
柏青染看了看表,三点二十五分。他没有回答肖江的问题,指了指那幢他们刚刚跳下的金茂大厦,“那几个日本人住在66层,诺非勒他们住在72层。”
上海金茂君悦酒店,五星级,世界上最高的酒店之一,这些人确实会享受。
现在的金茂大厦并不平静,因为楼下那个脚印,甚至有不少人看到那个从空中坠下的身影,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看清楚,但并不妨碍他们看出那是一个从高空跳下的人影,再加上地上清晰的半个脚印,无疑更具有说服力。
现在金茂大厦附近已经被警戒起来,不少公安来来往往。
“这么巧?”
“嗯。”柏青染点点头,带着她往那边走去,“真的不会有人发现监视器的问题吗?”
“不会。”肖江肯定地说,“就算是专门的技术员来了,要发现监控系统被入侵做了手脚,也不是三两个小时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是外行的话,根本就没法看出来。”她当技术兵那么多年,要想破解她的手段,在2006年的这个平行世界,恐怕根本没有几个人。
柏青染翘了翘唇角,“那就好。”他带着肖江往那边围观的人群走去,果然不出所料,在人群中他们看到了腰配武士刀的浅井久和穿着浴衣的向日锦。不过淡淡瞥一眼,柏青染与肖江就悄然走进了金茂大厦。
虽然外面境界重重,但是能住在五星级酒店的人,也不乏权贵,就算是上海当地政府和国安局的人,也不能说是将金茂大厦中的人都叫出来盘问,甚至对于限制他们的进出都有人提出了质疑。
距离事发已经一个小时,并没有人受伤更不要说伤及性命,只是破坏了大厦下的绿化,实在也没有拘住大厦里人的理由,所以当戴着墨镜的柏青染走进大厦的时候,并没有人上前阻拦,只以为是下来看热闹的住户,他通身的优雅贵气即便是穿着最便宜的地摊货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不是这里的客户,而肖江一身寻常衬衫黑裙,脚步十分注意,几乎一路走在柏青染的阴影之中,居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看似十几岁的小女孩。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柏青染抬头看了看电梯角的监视器,肖江半支着腿,双手不停地在银白色的手提上敲着,手提上是不断变换的监视器场景,明明是他们走过大厅的时间,画面已经被几十分钟以
前的画面代替,居然没有半点违和感,十分流畅自然。
“叮”地一声,电梯已经到达66层,肖江手中的手提也已经合上,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静悄悄的。
肖江在电梯前站定,熟练地用工具箱中的螺丝刀打开了电梯的线路电板,柏青染盘着手站在电梯门处,电梯就这么一直处于开着的状态。
“走吧。”她点点头,电梯已经成功故障。
柏青染走到楼梯口,将楼梯口的门关上,上锁,然后将锁捏扁,无论拿什么钥匙来,恐怕都打不开这扇沉重的门,除非从外强行破坏。
两人这才停在了一扇门前,戴着手套的柏青染伸出手去,只是在那门锁处摸了一圈,门就“吱呀”一声打开,进门的时候肖江瞥了一眼,那门锁已经整个被捏成了废铁一块。
房间很大,整齐到像是没有人居住。
“你在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留下的兵器,比如武士刀,或者暗器之类的。”柏青染说,“我去隔壁看看。”
“嗯。”肖江走到窗边往下看去,由于很高,她可以看到楼下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人群。她举目仔细看了看四周,她虽然不是专干侦查,但是行动也比寻常人利落许多,不多时已经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令她惊讶的是,这个房间真的很干净,太干净了,简直和无人入住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私人的物品,酒店的毛巾、杯子、牙刷、梳子之类的物品还在原来的地方,甚至没有动一下,床上整整齐齐,似是根本没有人睡过,如果不是柏青染确认那个叫浅井久的人就住在这里,她根本要怀疑这是一间空房!
走出去到门口,就见柏青染走了出来,“运气不错。”他扬了扬手中的武士刀,还有一袋子黑黝黝的十字刃,肖江探着头想往那个房间看去,柏青染却不着痕迹地带上了门,“这个叫向日的家伙很不检点。”他淡淡道,口吻中带着些许血腥气,“这把刀可是沾了不少人的血。”他的笑容嘲弄,“最可笑的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中国武术协会的荣誉会员。”
“他在中国杀了人?”肖江皱起眉。
“嗯,不止一个。”柏青染拎着袋子说,“小心一些,这种十字刃上涂有剧毒。”肖江默然接过,他才说:“在他的行李里我看到了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他锁在一个小保险箱里随身携带,可惜再保险的保险箱,不管多精密的锁,直接破坏掉都是废铁。”他抽出一把长剑,剑鞘古朴,剑一出鞘,只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这是林家的昆吾剑,本来是林觉的东西,看来三年前林觉的失
踪多半是糟了他的毒手。”
“林觉,你认识的人?”肖江接过剑来,丢到随身包裹里。
柏青染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说,“不算很熟,但那家伙是个好人。”
肖江点头,能被柏青染称之为好人的人,定然是个真正的好人,但好人总是不长命,祸害才会遗千年,所以他死了,死了几年还不明不白。
“快。”柏青染将几样东西都交给肖江,肖江飞快地收起来,两个人从另一侧的楼梯往楼上飞奔,很快就倒了72层,不知道是他们太幸运还是伊迪·诺非勒太倒霉,他们一踏上走廊就看到伊迪站在电梯前面,正满脸烦躁地按着电梯按钮,可惜,故障的电梯显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还没等他回过头来,就已经被肖江一个“芙蓉并蒂”定在了原地!
然后,根本没有让他反应的机会,只觉得有人在他的颈侧猛然一敲,他简直无法相信身体强韧如自己也会晕过去!
这怎么可能!他抱着这样难以置信的想法,彻底陷入了黑暗。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透心的凉,疼痛的感觉才渐渐漫延开来,然后他就恐惧地看着自己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的门号,6…6…37……
甚至在倒下去的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甚至不明白,他伊迪·诺非勒,诺非勒家族最有希望的第十一代直系嫡裔,怎么会就这么死在了中国?他根本就无法相信,但也再没有后悔的机会,如果他知道,他绝不会当初在堂兄的怂恿下来到中国,更不会陪着巴克斯去接那个任务,去找什么中学的老师,并顺手撕碎了那两个中国小女孩儿……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金茂大厦下,浅井久瞥了一眼穿着浴衣的向日,“还有谁留在房间吗?”
向日锦左右看看,“应该没有了,聿人他们还没有回来。”
浅井久皱起眉,“这种特殊的时候还夜不归宿?”
向日锦暧昧地咂咂嘴,“年轻人性子总是活泼一些,倒是浅井君你这样沉闷的人很少见。”
浅井久抬头看了看他们住的楼层,“回去吧,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到底是谁做的呢……”向日锦这次倒是没有异议,只低声说道。
浅井久低笑两声,“真是不错的手段。”
“什么?”
“这么一个脚印,至少会让三伙人不得不安分一些,不知道是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浅井久并没有解释
。
向日锦不满地冷哼一声,却到底没有低下头向浅井久请教,只是看向电梯门口聚集的人,“咦,怎么回事,似乎是电梯坏了!”
浅井久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快回去!”
向日锦往楼梯那边跑去,浅井久刚想跟上他的脚步,却见不远处一个清丽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朝他招手。
少女不过看似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深幽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甜美天真。他记起来了,是酒吧里那个杀死巴克斯的少女,是柏青染的妹妹,那个谜一般的小姑娘。
不过一眼他就认了出来,要忘记这样一个女孩子,实在是不太容易。
“你先上去!”他下意识地对向日锦说。
向日锦显然比他着急得多,浅井久的刀在自己的身上,甚至所有重要的东西他都习惯随身携带,向日锦不同,他的东西都还在那个房间里,他的刀,他的暗器,甚至是那些他见不得人的收藏品,所以在看到电梯坏了的刹那,他隐约感觉似乎出了事,不用浅井久说他也会十分匆忙地往楼上赶去。
浅井久已经朝那个少女走去,拜他的异能所赐,他知道他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仿佛灵魂一样的气息,萦绕在柏青染身周的是浓墨一般的黑,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纯粹深浓的黑,所以他知道这个人必然心思深到无法估量,旁人或许会小看那个看似羸弱贵胄的柏青染,他却不会,他对那个人,有着根本无法说清的深深忌惮。而眼前这个女孩子,是另一个让他感到疑惑的人,因为他什么都看不到。
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干干净净,竟然连丝毫颜色也不带,那样清澈的一双眼睛,几乎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并没有生命的气息,否则怎会没有灵魂的颜色?
肖江眯着眼看那个叫浅井久的人慢慢走来,这个人穿着深色浴衣,肤色白皙,面容清秀,就像是他住的房间一样整洁,腰侧的武士刀一看就放在最顺手的位置,随时可以抽出来,脚上甚至穿着一双木屐,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好。”他说,话语十分吻合,不带半分敌意。
肖江指了指大厅里设置的沙发茶座,“那里坐坐?”
“好。”
浅井久跟着少女慢悠悠的步伐走过去,却在刚刚坐下的时候听到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住你?”
他一愣,看着她笑颜如花。
“因为有人要杀那个叫向日的,我实在不想让你也跟着倒霉呢。”她似真似假地说,明
眸里满是怜悯。
浅井久猛然间站了起来,他盯着她:“这是一个圈套!”
“圈套?”肖江露出疑惑的神色,在这张极具欺骗性的皮相上,显得十足困惑而纯真。
浅井久有一瞬的恍惚,但随即立刻稳定下心神,转头就往楼梯奔去,“哒哒”的木屐声急如骤雨。
如果肖江跟在他的身后,一定会看到他走楼梯的方式,竟然像是有什么托着他的脚一样,就这么一路往上飞去!
66层的高度,不停地向上、转角、向上,转到几乎要让人昏头的时候,浅井瞳孔一缩,已经看到那扇被破坏的厚实木门,应该是出自向日锦的手笔!从那扇被破坏的门处看去,他看到了什么!那个将向日扔在地上的家伙——
他看到了他的侧脸!那个高个子,挺直的鼻梁!
诺非勒!欧亚·诺非勒!
怎么会是他?!
浅井久难以置信,随后欧亚·诺非勒微微侧头,看到了站在楼梯间浅井久,他的眸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看着那样凶戾的一双眼,浅井久几乎不假思索地右手结印,“守!御!疾!”
没错,他是一个阴阳师,极少的,拥有这种天赋异能的阴阳师。
他出身浅井氏,自小习武,剑技出众,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精通阴阳术,他的式神甚至比现世安倍家的继承人更加强大!
面对真正的危险,他不得不拿出所有的本事和精神去应对。
“砰!”欧亚·诺非勒的一拳砸在了透明的守御壁上,还没等浅井久喘一口气,他已经又一拳击了上来,浅井久脸色一白,显然欧亚的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欧亚·诺非勒这一拳打出,居然又往后退去,不多时就奔了出来,就这么与自己错身而过,朝楼梯疾奔而去,临走前的那一眼让浅井久不寒而栗,那种仇恨阴寒的目光有种将人撕成碎片的暴戾!
浅井久呼出口气,走到了走廊上,才发现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他没有看错,刚刚欧亚·诺非勒怀中那个人,应该是那位伊迪·诺非勒,而他背后插着的武士刀应该是向日的,浅井久皱着眉往向日锦看去,只见他的身上没有半分伤痕,但是很显然,头部已经被强力捏碎,因为头骨的碎裂,他的脸正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状。
浅井久终于确认,他落入了一个圈套,不仅是他,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几个人落入这个圈套里,制作这个圈套的人实在太厉害,这样一环扣一环的本事实在太过可怕,可惜
事到如今,即便是他说出去,又有几个人能相信?
他明知道向日应该并不是欧亚·诺非勒杀的,但是,他看向角落正对这里的监控,他猜,那里拍下的画面绝对不会再出现第四个人,那个真正杀了伊迪·诺非勒和向日的人,正如那个掌握着摄像头拍摄这一切的掌控者一样,兴致勃勃地拍下了这场他自导自演的戏。
浅井久不过几个转瞬的思虑,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可惜,即便如此,他仍然无能为力。
恐怕明日,他们就要面对诺非勒家的责难,而他们能如何,也只能强硬地咬定欧亚·诺非勒杀了向日,否则,还能如何?
真是高明的布局者。
浅井久冷冷讥诮地想,握着刀兵的手苍白如雪。
☆、chapter 22
“哒”地一声轻响,肖江手中的秒表刚好归零,时间的计算上没有半分误差。
“希望这家伙的速度如预想的一样快。”她夹着笔记本朝外走去,看了看大堂里的挂钟,北京时间凌晨四点整。
一个脚印,两条性命,这个夜晚太不平静,天亮以后头疼的人会更多吧。她悄然微笑。
不远处的暗影里,那个黑衣的家伙正在朝她走来,将手交到他的掌中,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已经早没了那时酒吧大堂之中孤零零的感觉。
天色渐明,浅井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果然不出他所料,监视器的画面中并没有出现第四个人,甚至整幢楼的监视器中都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
监视器上平静的走廊被摔进来的伊迪·诺非勒破坏,他显然被人朝走廊方向重重击打,摔进来的样子极其狼狈,从监视器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胳膊上那枚幽黑的十字刃,正是向日锦惯用的暗器。
“等等!”站在浅井久旁边的一个青年忽然叫了起来,“将这里放大一点!”
“怎么了,聿人?”浅井久皱起眉来,但很快他也发现了画面里那个从伊迪·诺非勒怀中飞出的方盒子。
青年名叫藤木聿人,论血缘应该是向日锦的远房表侄,但却依附于浅井家,他的唇色看着比窗外的天光还要白,“这个东西……”
“这个盒子是什么?”可惜监视器的画面实在不够清晰,所以再怎么放大也看不出来。
藤木聿人眼神晦暗,“原来如此,浅井先生,这是向日先生的保险箱。”
“保险箱?”浅井久诧异地说。
“对,这个小保险箱里放的究竟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向日先生平日根本不准人靠近,保险箱的密码锁只有向日先生一个人能打开,而且这个保险箱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有两百多公斤重,除非是向日先生这样武有所成的高级武士才能轻而易举地拿起,哦,当然这位伊迪·诺非勒先生也……”
浅井久的脸色不禁更难看了一些,这下向日就完全有了杀伊迪·诺非勒的理由,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这个伊迪不是向日杀的,却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因为在伊迪·诺非勒摔进来之后不久,就见拿着武士刀的向日锦走了进来,是的,没错,是他自己走了进来,他背对着监视器,看不清他的表情和样子,但是过了并不久就见到欧亚·诺非勒先生出现在了监
视器中,没有一丝一毫第四个人的痕迹!
他一帧一帧地查看过监视器的画面,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留下,他几乎可以确信有一段画面被剪辑了掉了,可惜这个剪辑画面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他在欧亚·诺非勒离开之后就立刻来查看监控拍下的画面,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吗,竟然能做得这么不留痕迹!
“那个保险箱滚出了监视器的范围了。”藤木聿人站了起来,“看样子欧亚·诺非勒并没有发现,那他没有取走,我去找一下那个保险箱,应该在角落的方向。”
浅井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来。”他指了指监视器,“我去找找那个保险箱。”
想来那个保险箱里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向日锦这个人得到了什么总是喜欢向旁人夸耀,那个保险箱那样隐秘,他又藏得仔细,多半里面放着的是贵重却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如今看来,却是证明向日不是平白向伊迪·诺非勒动手的证据。
浅井久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自己的直觉,果然不出所料,那个本该滚落到角落的保险箱,不翼而飞。
想到这里不禁又有点恼火,不管是谁今天这么算计他,他都要佩服这个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