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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吴嬷嬷依着公主眼色将披风拿给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原是要甩开的,可一见是当年段云罗留给他的那件披风,也就接了过来,密密地抱在胸前。

    他的目光逐一看过院落内每个人,只见大伙目光闪闪躲躲,全都不肯与他四目交接。

    司徒无艳目光蓦地停在灰虎将军后方那名哑巴女子身上。

    她不慌不乱,举止过分沉稳笃定,像是有人交代了她何事该做,何事不该一样。而她方才在后花园里狂奔之举,分明就像是要去通风报信模样,否则她何必跑得那般狼狈。他猜想她铁定知道段云罗躲身于何处

    司徒无艳黑眸定在她身上,哑声问道:“段云罗在哪”

    段云罗摇头,注意到他正额冒冷汗,不免挂心他此时吹了风又加重了风寒。

    “不说是吗那我便在这里耗着。她一日下出来,国中便一日无主,最好再有其它叛军夺了皇位,来个坐享其成。”司徒无艳赌气地说道,扬起斗篷往身上一覆。

    所有人目光全都一溜烟地集中到哑巴女子身上。

    司徒无艳由此更加确信,这女子确实与段云罗此时行踪大大有关。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无艳问道。

    段云罗弯身,在沙地上写下“绢儿”二字云罗本就是一种丝绢哪……

    “在公主没现身前。你就待在我身边伺候我。”他就不信他没法子从她口中逼出只字片语。

    段云罗一怔,目光就此停留在无艳脸上,他那双漂亮眸子冷得像结了一层冰,让人不寒而栗。

    “不成不成”吴嬷嬷第一个反对。

    “为什么不成”司徒无艳问道。

    “因为……”她是长公主。吴嬷嬷这话说不出口,急得直跳脚。

    “她是长公主奴婢,现下伺候了你,长公主谁伺候”笑脸将军补了几句。

    “言下之意,便是长公主现下当真是在这座岛上了。”司徒无艳冷笑一声,脸色一凛,那面容益发像是用冰雪雕出来一般。

    “瞧我这张嘴”笑脸将军马上甩了自个儿一巴掌。

    司徒无艳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在想啥,他们日日夜夜盼望之社稷、江山、地位,他而今是捧在手里等着他们来取了,谁知道这群人居然演出这套欲拒还迎戏码。

    怕是云儿交代了他们什么,是故这些人态度才会如此怪异。

    “我会找出她的。”司徒无艳往前走了一步,回头一见那哑巴姑娘没跟上,双眉旋即一皱,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段云罗连忙跟上,随着他身后走着。

    “你你你……你走到公主院落做啥”笑脸将军在后头直跳脚。

    “我日后就住在这里。”司徒无艳脚步未停地说道,脚步仍有些虚浮。

    段云罗回头看了石屋一眼,很想再叫他回到里头再睡上一个时辰,他身子分明仍有不适。她分神担心着他的身子,全然不防司徒无艳竟恶意伸出腿,绊了她一脚,整个人重重跌到地上。

    她双手急着想撑着身子,却不慎让地上砂石给磨破了皮,掌心沁出斑斑血痕。

    段云罗吃痛,可她没忘记自己现不是个哑巴,于是便咬着舌尖,硬生生忍住那道火辣痛楚。

    司徒无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才放了猜疑。

    她果真是个哑巴儿跌倒了也没吭上一声。

    不过,就算她是个哑巴,只要她知道长公主踪影,他一样能逼问得出来

    “小心啊”一群人全都围到长公主身边。

    “全给我滚开不过就是跌个跤而已,何须如此大惊小怪”司徒无艳低喝一声,大掌直接拽起婢女袖子,狠扯了两下。

    段云罗心虚怕被看出异状,很快地爬起身。

    “你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对待公……”有人看不下去,跳出来说话。

    “公什么”

    “公主身边的人啊她与公主情同姐妹啊”灰虎将军接话道。

    “若是段云罗当真舍不得她受苦,那就叫她快快出来与我见上一面。”司徒无艳冷笑一声,长靴恶意踢了哑巴婢女一回。“还不快走,难道等着我再绊你一脚吗”

    他脑间之晕眩,提醒他其实应该要好好休息。他板起脸,强忍着不适,继续往前定,其间并唤来了副将,要他领人仔细地搜寻过岛上每处角落。

    段云罗紧跟在司徒无艳身后,低头不敢与任何岛民眼神相接。她知道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辈子了啊,她又何尝不是呢可要她在司徒无艳面前承认自己的平凡,总还是得给她一些时间啊……

    第六章

    司徒无艳走进段云罗院落里,才推开主屋大门,一股药草味便朝他扑鼻而来。

    他没在正厅多耽搁,直接走进了她的闺房。闺房里药草香气更甚,他深吸了一口,感觉全身皆沾染了她气息。

    放眼一瞧东墙伫着一柜书、一只矮药柜,一张褚木色大桌与太师椅。书桌上摆着书籍茶具,几味干燥药草,还有一方端砚与一排笔架。

    司徒无艳走到太师椅前,伸手抚着上头半旧之紫色坐褥。

    他记得自己曾经坐在这里替她磨过墨。她说,他磨的墨色又均又细,是个心细如发之人。

    司徒无艳唇角弯弯扬起,眼色也柔了。

    这些事,他原下以为他记得的,没想到竟是沈在记忆最深处。

    司徒无艳执着墨条,瞧得倦了,身子其实也疲惫不堪了,他遂半垂眸,将面庞枕在手臂上。

    段云罗看着司徒无艳每一个动作,心头酸楚着。

    她知道他想起了哪些事,因为那些事她亦是一刻都没忘记过。那些事,她总是在夜阑人静时分,才敢拿出来品味一番,免得灼红双眼被人瞧见……

    段云罗就这么痴痴望着他,连手上的伤口也忘了疼。

    叩叩。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段云罗开门接过吴嬷嬷手里木盘里头有着一碗墨色安神汤药及一碗雪白软粥。

    段云罗才端起木盘,掌心伤口免下了又是一阵刺痛。她揽眉忍着,将木盘端至长桌边,先指指粥,又指指汤药。

    “你要我先用膳,再喝药”司徒无艳身子也不抬,飞眸瞧人之模样,媚态横生。

    段云罗胸口一紧,很快地点头。

    以前只觉得他好看,可不知道他这双眸子见光之后,神态竟较之以前还惑人,连她都不免看傻眼了。

    “谁替我诊的脉谁替我开的药方”司徒无艳问。

    段云罗不语,那欲言又止神态却又什么都说了。

    “是长公主吗”司徒无艳扶着长桌坐起身,瞪着那汤药,好似她其实藏身在里头一般。

    就在他昏迷时,她曾经来过啊

    她握过他的手,或者也抚过他脸颊。可她既然来过,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来不与他见上一面。

    段云罗默默递过白粥。

    “我不吃。”司徒无艳孩子赌气似地别开眼。

    段云罗左手拿起毛笔,颤抖地写下

    不吃,坏了身子,不就更见不着长公主了

    司徒无艳看着那歪斜字体,想着这丫头本该要怨他将她带在身边使唤,怎么却一道怨眼都未曾见着。他心念一动,脱口问道:“长公主跟你提过我”

    段云罗身子一怔,缓缓地点了头,放下笔管。

    “她都说些什么”

    一言难尽啊段云罗摇头。

    “说不出口,就给我写下来”司徒无艳拽过她的手,硬将毛笔又塞回她手里,牢牢握在她掌间。

    段云罗痛得倒抽了口气,笔管从掌间啪地落在桌面上,染墨笔尖于是留下一滩墨污。

    司徒无艳扯过她手掌,瞪着上头掺着沙土之破血伤口,那是方才他绊她一脚时,她以手掌着地所受之伤吧。

    被他这么扯着,她也没吭声,看来哑巴这事着实不假。

    司徒无艳板起脸,甩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罐药,扔到桌上。

    “拿去涂伤口,省得别人说我虐了你。”

    段云罗拿过药膏,往后退了一步,走至梳妆镜边的铜盆里洗净了手。

    司徒无艳拿起拿起白粥,抿了几口,便端起药一饮而尽。

    那药掺了灵芝及珍珠海草等药材,原是极苦,却没让他皱一下眉。

    他这些年来,还少吃过苦吗

    能吞得下肚的,就不苦了。

    司徒无艳将药碗才往桌上一搁,却见那个绢儿已经在屋内燃起了两个火盆。屋子不大,很快地便暖了起来,烘得他眼皮也沉了。

    她又拎过一只铜壶,替他倒了杯水。

    司徒无艳口正干着,执着铜杯也饮尽了水。

    半垂眸子里早已是倦意,可他不甘心睡,撑着脸颊扬眸眺着屋内

    西墙是她的梳妆镜,他记得自己帮她梳过发,指尖总要“不小心”滑过她的耳珠子,她的耳珠子水滑地像珍珠一般。

    请早些歇息吧。段云罗又递过一张纸条。

    司徒无艳没理会她,他站起身偏偏斜斜地走到梳妆镜前。

    黄铜镜里,他一双眸子似睡非醒,瞧得他也倦了。

    司徒无艳移眼看,细细端详着桌面,上头没太多东西,只有一根磨得精亮木簪。

    他将木簪握在手里,另一手拉出梳妆镜其下之抽屉。

    段云罗忐忑地想上前阻止,却怕被看出破绽,只得站在一旁,紧绞着手指。

    司徒无艳瞪着抽屉,里头空无一物,除了一张

    他的画像。

    司徒无艳拿出画像,红了眼眶。

    画像里是年轻的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虽闭着眼,可唇边笑意却是千金不换之喜悦神态。

    他从不曾看过自己这般雀跃模样啊

    “你究竟在想什么我犯了什么错,要让你避我如蛇蝎即便是对我已无情意,也该出来说个分明啊……”司徒无艳抚着画绢里自个儿那张笑脸,声音甚是难受。

    段云罗不忍猝听,后退了一步,腰间荷包与平安铃发出窸窣声响,惊醒了司徒无艳。

    司徒无艳这时惊觉到房里尚有他人,倏地闭上嘴。

    段云罗转身到书桌前写了几个字

    公主有苦衷。

    “苦衷”司徒无艳发火大吼着,将他的画像往地上一扔,把梳妆镜前月牙凳全都一脚踹到一旁。

    不过,他而今正是体虚之时,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动作,竟也让他气喘不已到只能偎着墙说话。

    “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得让她对我避不见面若是军队明日搜不到她,我后日便将整岛之人全都一同架回京城,到时候我看她到底出来见我不见”

    司徒无艳扶着一旁墙壁,眼神火怒,可声音却已气若游丝。

    段云罗瞧着他这般孱弱,自然心疼不已。她知道自己迟早总会承认身分的,不过至少给她一点时间,让她能够再度百无禁忌地看着他啊。

    段云罗走近他,先拾起画绢摆回桌上,继而牢牢扶住他手肘,想迫他转向床榻边。

    “滚开谁要你多事”司徒无艳倦了、累了,脾气自然也更大了。他低头要赶人,不意却看到她扎着布巾的伤口。

    这个绢儿不顾自己手里伤口,却只顾着他身子,此举未免太不寻常,除非

    除非是云儿跟她的婢女说过许多他的事,表达过太多对他的在意,这个绢儿才会这么认真地想服侍着他……

    “她经常提到我吗”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段云罗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

    司徒无艳混乱心绪至今才稍稍平稳而下,不再反抗地由人扶着上了榻。

    她弯身为其掀开被褥,并从一旁药柜里,掬了一丸药草到香炉里,做了个睡眠手势。

    “她究竟在哪里”司徒无艳躺上枕头,扯住她衣袖。

    段云罗指了下他的脑子在你的记忆里。

    司徒无艳望着她那双幽净眼眸。

    “错了。你得替我告诉她”司徒无艳伸手抚住胸口,眉眼之间似看如睇,波光流转。“她一直在我这儿。”

    段云罗鼻端一酸,红了眼眶。她飞快为他拉起被,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不敢给他瞧见。

    幸而司徒无艳才躺上玉枕,眼眸便闭了起来,半昏沉地陷入梦里。

    他现下躺在云儿床上,他们不消多时,一旦会再相见的。

    云儿舍不得让这群跟随她的忠臣们流落在这座岛上的。

    云儿也舍不得这么多日不与他相见的。

    可她当真舍不得他吗若真舍不得,当初又岂会送他离开若真舍不得,现下又岂会铁了心不与他见面

    司徒无艳揪起柳眉,黑发在玉枕上辗转难安着。

    不过,现下筹码握在他手上,这座岛这么丁点大,就不信找不到她。

    “云儿……说个明白……”他低喃着,感觉有人轻抚着他额头,一股药草味道在他鼻尖儿打着转,他想睁开眼,却不敌药性,白皙脸儿一侧,坠入黑甜梦乡里。

    他总觉得云儿此时便在他身边哪……

    段云罗坐在长榻外侧,望着他脸庞,泪水终在此时方滑下脸庞。

    世人皆不齿弃糟糠妻子不顾之负心男子,可她与那些男子又有何不同呢总归不也都是追逐着荣华富贵去了吗

    “我是不得已的……你知道我这命既是众人所救,便得对得起众人。我爹陷天下百姓于苦难,我又岂能置一切于不顾呢”怕惊醒他,她的话只能无声地吐纳着。

    “我当年弃你而去总是事实……而今你已是摄政王,想要哪般女子不能得呢我不要求你再度接纳我,只求你真瞧见了我以后,别用奇特眼神望着我,至少我曾经是个能与你交心之朋友哪……”

    段云罗无声地续续说着,拿起银箸,拨弄着香炉,让药香在屋内散得更浓些。

    她奢望得不多,能这么瞧着他一夜,便像是天赐福分了。

    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着他了哪

    段云罗凝望着他在烛光下益发清艳脸孔,她忽而扬起唇,笑了。

    说不渴求再度被他拥入怀,是假的。

    可她不强求,也没资格强求哪……

    司徒无艳这一睡,就是两日两夜。

    待他醒来时,但见绢儿趴在长杨边睡得正沉。

    他定定看了她一回,对于女子这种异常关心原是不屑一顾地,可他此时却避开她身子,轻步下了榻。

    是云儿要绢儿这般待他的,他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司徒无艳推开门,才走出院落,便不顾尚未全然病愈身子,开始领军在岛上四处寻找段云罗踪影。

    这一找,又是两日两夜。

    他踏遍了岛上每一寸,却是连一抹闲杂人等影子都未曾瞧见。

    怕国内政事再生变,司徒无艳让楚狂人先领着军舰回国,自个儿则仍待在岛上和段云罗耗着耐性。

    这一夜,海上风狂了些。

    司徒无艳已经不想再费事找人了,他在海边吹了一晚的风,满头青丝全让海风给吹成纠结。他知道自个儿被海风吹得头疼,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手。

    他黑眸一眯,急怒之下,准备回房要严刑逼问绢儿

    绢儿若是再不说出云儿行踪,他明日一早便要领着大车,将全岛之人一并带走,届时看云儿是现身不现身

    司徒无艳推开大门,屋内灯烛早已燃亮,一股药香袅袅地飘在四处,教人闻了也心旷神怡。

    他板着脸,大跨步地走回榻边。

    缉儿一看他回来,眼儿全亮了。

    她先是端过一盅茶,递到他手里。上头压着一张字条,就说这茶是特别烘过酌,不伤他胃的。

    司徒无艳怒气被她的欢迎消弭了泰半,哪还想得到什么严刑逼问。绢儿待他是不求目的好,他这几天算是看得极清楚了。

    可他心里恼着云儿不现身,一迳板着脸,也不理会那盅茶,自个儿走到窗边长榻,倚着枕褥便坐下,发火地垂眸而下,存心不理人。

    他可以轻易地在这座岛上闹得天翻地覆,逼人找到云儿出来,可他不想。

    他毕竟不是大恶之徒,况且当年留在岛上,所有人都待他极好。灰虎将军是第一个拍他肩膀,夸他博学强识之人。已故御医抚过他的头,夸他极乖巧。吴嬷嬷天天不忘问他想吃什么,把他当儿子一般地疼着……

    怎么他这回回来,每个人都对他闪闪躲躲,竟没一个人再对他和善了。他做错什么了吗

    司徒无艳闭眸,微张着唇,痛苦地喘息着。

    段云罗一见他唇色红得不自然,伸手便想去探他的脉象。

    “云儿”司徒无艳一惊,蓦地睁开眼。

    她摇头。

    司徒无艳盯着绢儿,星眸肆无忌惮地撞进她眼里。

    她咬住唇,他眉头却是一蹙。

    他不是容易觉得自在之人,可每当他和绢儿共处一室时,心里总是轻易地便平静了。

    偶尔他闭上眼,竟恍惚地有种错觉,以为云儿正在房内静静地陪伴着他。

    司徒无艳眯起眼,仔细地将绢儿上上下下打量过一回

    她与云儿身高相仿,身上味道相似可吴嬷嬷也与云儿身高相仿,且这房内都是药草味,谁待久了,都会是这股味儿的。

    云儿与绢儿,应当不是同一人吧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云儿为何要假扮他人的原因。司徒无艳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就在段云罗被他盯得几乎快招架不住之际,司徒无艳却朝她伸出手腕,让她诊脉。

    “你也懂医术”他问。

    段云罗掐指比了一点点手势。

    他合上眸,感觉一道温润指尖在他指尖探压着,心里便安适了下来。

    他等会儿得问问绢儿,这屋内烧的究竟是啥香气,怎么他每回一进屋子,便忍不住想打眠歇息。

    段云罗松开探脉指尖,起身写了张字条,再端来一只漆盘,里头摆了杯水与一盅菜粥。

    她轻触了下司徒无艳衣袖,先递过字条

    您先用点粥,我让人去熬些姜汤让您祛祛寒。您似乎又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又如何我这身子便是死去了,也没人关心滚开”

    司徒无艳一忖及己身孤单,心情忽而大坏,他明眸一瞪,使性子一挥手便将她漆木盘里东西全往地上一挥。

    陶杯与瓷碗啪帕地碎了一地,砸出一地水渍与米糜。

    段云罗揪眉,却还是一声不言语。

    她也不先收拾一地狼藉,只是定到桌前,又写了张字条

    岛上食物得来不易,即便您贵为摄政王之尊,也不该随意扔掷。

    “整座海滩上都是翡翠,要什么锦衣玉食没有”司徒无艳冷冷低咆着,心情奇差。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教训得好”他拊起掌,冷笑地说道:“顺便去告诉你主子,她若是再不现身,天下苍生交到我手里,恐怕又是一番祸国殃民。”

    段云罗咬住唇,心里其实也慌得紧。

    她岂会不知自己该早些说出真相吗这日瞧着他奔波,总也要担忧他的身子啊。

    司徒无艳见她眼神似有爱怜,他黑眸闪过一道黠光。

    “绢儿,过来。”没法子严刑逼问绢儿,使点法子拐骗总成吧

    他忽而倾身向前,抚住她咽喉,指尖轻风似地轻抚过她肌肤,感觉她身子轻颤了一回,他双眼更加迷魂地逼近她温热脸庞。

    “你这些时日陪着我身边,知道我总舍不得伤害公主一丁点,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他的声音低柔,绝色眼眸紧盯着人,蛊惑得她没法闪躲,只能由他搂着后背,随着他眼色起舞。

    段云罗氤氲了眸,感觉双腿似飘浮在空中一般,她有多久不曾与他如此亲近过了啊。

    “带我去找她,有我罩着你呢,你什么都甭怕……”

    司徒无艳冰冷柔荑抚上她面颊,惹来她一阵轻轻哆嗦。

    段云罗面如桃红,却仍然摇着头。

    “不知好歹”司徒无艳急怒攻心,抓着她颈子之手劲益发地强劲了起来。

    段云罗吃疼,被迫着张口呼吸,整张脸胀成青紫色。

    她感觉他指尖全陷进她颈子里,竟像是要碎了她血脉才肯罢休地掐着她。

    经过这几年,他果然多了几分力气,再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司徒无艳了。段云罗在心里忖道,唇边竟飘了抹笑。

    这个绢儿简直活得不耐烦她不求饶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耻笑他司徒无艳瞪着她脸上含笑泪光,心头怒火更炽。

    他忽而眯起眼,松了她颈上钳制。

    司徒无艳俯头,在她颊边厮磨着。

    “告诉我长公主在哪回京里之后,我纳你为侧室。”他刻意欺骗之声愈益魔魅,存心要蛊惑得人心神不宁。

    段云罗屏息凝气,但觉被他呼息所触及之肌肤全都颤抖了起来,四肢也莫名地无力了起来,最终竟连睁眼力气都失去了。

    她的无艳啊……她半睁着眸,揪着他臂膀,红颜娇喘着。

    司徒无艳瞅着她杏眸潋滥模样,鼻尖呼吸尽是她身上淡淡药草香氛。

    “云儿……”他眼儿一闭,恍恍惚惚地以为怀里所拥之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云儿。

    司徒无艳吮住她唇瓣,心下一喜。她温热唇瓣柔软似粥,便是他记忆里云儿的味道。

    “云儿……”他舌尖钻人她嘴里,执意要尝到她每一寸味道,也执意要求着她的回应。他的云儿总是不堪他的热情,经常会娇羞地在他唇下瑟缩着身子……

    司徒无艳惊觉怀里娇躯如同往昔般地轻颤时,他笑了,更加霸气地扣住她颈子,眷恋地吻得更深了。

    “云儿……云儿……”他频频在她唇间,唤着她名字。

    大掌沿着她颈儿抚下,解了她领口几个盘扣,冰凉指尖与热唇亦随之蜿蜒而人。

    “你让我等得好苦……”

    司徒无艳更加俯低身子,舌尖逗过她锁骨之间凹陷处。

    他还记得每回当他这么腻着她时,她总要像猫儿一样地嘤咛出声的。司徒无艳眉头微皱,因为没听见她声音,遂睁眼想瞧瞧看她的反应。

    但见她拱着身,紧咬着唇,脸上表情似欢愉又似疼痛。

    而身下这张女子脸孔,似陌生却又熟悉

    她是绢儿,不是云儿

    蓦地一阵冷意袭上司徒无艳后脊。

    “滚”他狂乱推开她,目露凶光。

    段云罗落下两行泪水,一时之间身子无力动弹,只得揪住不整衣衫,蜷缩身子,屈辱地将脸埋在双膝之间。

    司徒无艳望着她因为哭泣而颤抖不已之双肩,他脸孔紧绷到几乎咬碎牙根。

    他差点轻薄了一个姑娘

    司徒无艳忿然转身,心虚到根本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可他此时之呼息紊乱,心跳剧烈又是为了哪桩

    莫非只要有人无惧于他,且全心地对待他,他便会陷入爱河之间否则他与绢儿并无自己与长公主之间那种相互依存、辞锋交会,心灵交流之火光啊

    司徒无艳身形一晃,脸色更形惨白。

    不敢在屋内多停留,他忿然走出房间,冲出院落,没提灯笼、没燃烛火,就这么一路摸黑、跌跌撞撞地想走至岩洞。

    他怎么会将绢儿当成云儿

    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不会如同寻常女子一般被他容貌影响而局促扭捏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在他面前总能无畏无惧地说出心里想法因为绢儿和云儿一样,对待他的方式总像是在爱护挚爱之人

    云儿和绢儿绢儿和云儿……

    司徒无艳乍然停下脚步,他蓦打了个寒颤。

    他遍寻不至的人儿,会不会为了什么难以启齿原因,其实正日夜待在他身边

    一阵海风吹起司徒无艳及腰乌丝,月光映在他脸庞上,映出他眼中漾着怒却又闪着兴奋火焰之光彩。

    他一个转身,正要离开找绢儿对质时,忽而听见了岩洞里传来了说话声音。

    他揪起眉,停住脚步

    “你猜长公主为啥要咱们不许透露太多”女子问道。

    “谁晓得兴许是她嫌弃摄政王吧”男子说道。

    “你脑子糊涂了吗谁有资格嫌弃摄政王他那张脸孔要是不能称为天下最美,也没人敢自称了。”女子惊呼出声。

    司徒无艳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已听过这类话题千百万次,早已不会为其兴起任何波澜。

    “我听说摄政王在被长公主救起之前,是一个什么左王爷的男宠……”男子口气不以为然地说道。

    “男宠是怎么回事”

    男子压低声音说了些不堪之事,女子于是惊呼连连。

    岩洞外之司徒无艳则眯起眼,浑身笼罩在一层怒焰之间。身为男宠,又岂是他自愿之事吗听到别人遭遇了这事,不是应当哀矜而勿喜吗

    “不过,公主若是在意这种事,当初便不会和司徒无艳浓情密意了啊。我们那时刚被买至岛上,年纪虽小,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模样,我可没忘记哪。”

    “男人们可以风花雪月,谁说女人就不成。”

    “你甭乱说,咱们公主才不是那种人。”

    “若长公主对司徒无艳是真心真意,当初为何要趁夜下药送走他,再远嫁王朱紫国当太子妃呢”

    公主不肯承认身分

    云儿果然便是绢儿

    而他的云儿,当年送走他的原因,竟是为了要远嫁他国

    司徒无艳头一昏沉,整个人无力地偎上冰冷石壁。石壁冰凉透过他薄衫,冻入他骨子里,冷得他脸色发白。

    “公主不是一直期待着复国吗司徒无艳现下可是摄政王,可以给她整个天下了。”

    “欲擒故纵哪我瞧公主八成是想吊司徒无艳胃口……”

    “说够了吗”

    一道诡魅幽声突然飘进岩洞里,这对男女陡起一身鸡皮疙瘩,互搂着往洞口一看

    两人顿时面无血色。

    “摄……政……王……”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半个时辰内,叫长公主单独一人到这岩洞来见我。若有不从,或是有闲杂人等一并到来,我即刻离开仙人岛,撤军皇城,任由天下大乱”司徒无艳无表情地说道。

    一对情人在海边狂乱而逃。

    此时,天上皎亮月色照在司徒无艳脸上,那是一张带着诡艳与怨恼之阿修罗脸庞。

    如果绢儿当真便是云儿的话,他要将被欺骗而受到之情伤,加倍地奉还给她

    第七章

    段云罗手提灯笼,站在岩洞门口,迟迟不肯进入。

    明知纸包不住火,却还是由着一颗太在意的心恣意而为,失去正常判断。这便是一向以聪慧明智被称道的长公主吗

    段云罗拳头愈握愈紧,脚步却未曾移动半寸。

    司徒无艳盯着洞口那缕烛光半晌,终于出声命令。

    “进来”

    段云罗手里灯笼重重晃动了下,红色烛影惊慌失措地在洞口奔窜了一回,还是移步向前了。

    一步、两步、三步当岩洞内的湿气冻上段云罗面颊时,她与司徒无艳终于面对面了。

    司徒无艳瞪着她,火红灯笼闪灼了他双瞳,让他一时间没看清楚她的样貌。

    他眯起眼,朝洞口走了一步。站在洞口的人是

    绢儿。

    不过才一眼,他的心就已翻天覆地了一回。

    她是绢儿,也是云儿。

    她真狠得下心啊在他千里迢迢地为她而来时,她竟然还敢这般恶意欺瞒他

    司徒无艳瞪着面无血色的她,眼里冷意更甚。

    “去叫段云罗过来。”司徒无艳故意说道。

    “我就是段云罗。”

    一道水泉般清洌声音,从她的唇间滑入司徒无艳耳里。

    司徒无艳一震,心头疯也似地发烫着。

    这个声音,他在梦里听过千万次,可又总没法子听得真切,而今就这么切切实实地被他给抓住了。

    他盯着她双眼,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

    啪

    她的泪水滑下脸颊,落在岩地上,在空寂洞岤里发出好大一声回音。

    “哭什么”他瞪着她水气氤氲的眼,心里更怨了。“既然铁了心想欺瞒我,就得有本事别在被人揭穿后,这般哭哭啼啼想请求原谅。”

    段云罗摇头,泪水掉得更凶了。

    她不是想求什么原谅,她只是心酸,恼自己的不明智,又将彼此推得更开……

    她流着泪,却固执地仰着下巴,坚持以最不狼狈姿态面对着他。

    司徒无艳瞪着眼前他已经看熟了的绢儿脸庞

    那淡淡双眉、那静谧双眸、那显得有些清倔之双唇、那总是从容不迫之神态……

    他千错万错不该把绢儿当成一个寻常丫鬟,寻常丫鬟哪来她这般沉稳气度与书卷气

    段云罗站在他审视目光下,虽然周身似针扎,却也无力反抗,一任泪水无声地流着。

    司徒无艳紧盯着她,脑里想法打转了千百回,终究还是逃不过由爱生怨地恼她。

    “为何瞒我”司徒无艳清臞手腕蓦地扫住她双肩。

    她一惊,手里灯笼落到地上,“啪”地一声灭去所有光亮。

    黑暗之间,两人面面相觑。

    他的呼息沉重,她的呼息则浅急地像是疾跑过几里路般,可两人都不曾再移开过视线。

    就这么静静地互望着,直到彼此再度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又就着洞外朦胧月光略略瞧得了彼此轮廓。

    “说啊你为何瞒我”

    段云罗凝睇着他灼亮眸子,心里踌躇了几回,还是说出了真相。“我不想你看到我的容貌。”事到如今,没什么好再欺瞒了。

    司徒无艳蓦皱起眉,大大后退了一步。

    “我以为我的云儿不会以容貌断人。”他嗄声说道,不能置信地摇着头。

    “因为你不是我,你不知情那些初次见到我真面目之人有多失望……我虽不以为自己面貌丑恶,总也被他们的不敢置信弄得信心全无了。”她柔绢嗓音掺着啜泣,像似被风雨吹摧之花朵一般地楚楚可怜。“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我心中最在意之人,我总不免多计较几分……”

    她这话又惹恼了人,司徒无艳心一火,震怒脸孔直逼入她面前。

    “骗子若我当真是你最在意之人,当初为何要将我送离仙人岛”他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寒凛眸子。

    段云罗倒抽一口气,身子想后退,他的大掌却紧扣着她身子,不许她移开。

    “因为嫁给一个无名小卒,总不若嫁给朱紫国太子来得风光体面吧。”司徒无艳寒凛气息拂到她脸上,冷厉地像要割人肌肤一般。

    “你如何知情”她后背冷汗直淌,却又无力反驳。

    “只要旁人有嘴,我就有法子知情。”

    她想哭,却不想以泪水来博取同情,只得拼命咬着唇,不许自己失态。

    “我不得不嫁。”她尽可能镇静地说道。

    “仙人岛上,人人敬你,你一句不嫁,谁敢逼你嫁”司徒无艳低吼一声,怎有法子接受她这般说法。

    “仙人岛上,人人敬我一分,我便得回报十分。”她伸手覆住他冰冷手掌,紧紧握着,不让他挣扎。

    他凛着颜,目光落在她身后,像是不看也不听一般。

    “无功不受禄,我不过是得了公主此一头衔,他们当年便不顾一切地救我杀出重围,我欠的何止是一条命啊这些年来,我是他们复国的唯一希冀。当年师傅们奔走多时,朱紫国太子既有意娶我、助我复国,我……如何能不嫁……”细柔嗓音哽咽着,终至无声。

    司徒无艳感觉到她双手此时竟与他一般冰冷,也不禁心痛似火焚。

    他攫住她下颚,紧盯着她的眼。“既然你将众人复国希冀全往自己身上搁,那么我而今既替你夺了国,你早该卸下那些什么坚持,亲自走到我面前才是。”他坚持要问个水落石出,总不许她一句国仇家恨,便一剑斩去了他这些年、这些时日之平白爱怨。

    段云罗抚着他手掌,拼命摇头,摇得头都昏沉了。

    “你不同,你和谁都不同。”她的声音那么地压抑着心事,却还是不小心透出了光热。“你而今是高高在上摄政王,我则成了当年曾经辜负过你的平凡公主。我现下什么也不求了,只求着在你发现我的真面目前,多给我一些时间瞧瞧你。”

    “即便我日后对你怒不可抑,你还是如此选择”

    “只要能偷得几日陪你之时光,我心便足矣。”段云罗垂头,轻轻将脸颊依靠在他的肩臂上,佯装自己正被他所拥抱着,唇边那抹近乎卑微笑容,是她此时心情。

    “你”司徒无艳低吼一声,扯过她身子,挑起她脸孔,双唇重重地欺上她柔软双唇。

    她没反抗,不过是更加揪紧他衣襟,偎近了他身子。

    那一年,送他离开之后,她就没想过还能再有这么紧紧相拥之一日啊

    段云罗落下泪,泪水滑过脸庞沉入他的唇间。

    司徒无艳的愤怒被她的泪水消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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