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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锁住他的自光。

    “你刚才提到的假结婚、假同居,根本荒谬到了极点。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不是怕别人笑话,是怕自己看不起自己。”他端出埋藏许久的高傲,“自己的权利要靠土自己争取,你爱谁,不爱谁,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要不要结婚,决定权也在你由自己手上。这一切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你的朋友,但是这种忙我不能帮,也不该帮。”

    她硬着头皮,聆听他的谆谆教诲。

    “你说得也对,我是有欠考虑,假结婚真的满可笑的。”此刻她还觉得自己卑鄙,她的确存有不光明的念头,“我认错,我不该有利用你的想法。”

    他有股扬眉吐气的快感。此女虽不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他对她却一直存有仰之弥高的敬畏感。

    “你不但愚蠢,还很俗气。”

    “俗气”她又呆住了,“会吗没有人这样形容过我耶。”

    “自以为很有个性、动不动就生气的女人很俗气;自以为修养很好、从来不生气的女人也俗气。”

    “我的俗气是属于后者”

    “想为自己辩解吗”

    她摇摇头,“我没有自以为修养很好,不生气是因为我很懒,懒得发脾气。”

    懒惰为完蛋之本,这个女人快完蛋了。他为她默祷。

    “郭力恒”

    “什么事”

    “你到医院外面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摊子在卖吃的,有的话买一点回来,我肚子有点饿,谢谢。”

    懒惰未能使她免于饥饿,他暂将所有情绪抛诸脑后,替她去买宵夜。

    第七章

    一股寒意从郭力恒的心底冒了上来,七月的艳阳下,他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雪莉为他割腕由自杀

    送医急救之后,已脱离险境。

    她让周围认识她和郭力恒的人皆认为他罪大恶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与雪莉有过一夜情,如今他的罪名是始乱终弃。

    他到医院里探视过敢爱敢恨又敢死的雪莉之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本来就运转得不太顺畅的世界,这下更近乎停顿。他的心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尘世,飞到无边的黑暗宇宙。

    女人不会为他带来好运,但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他回家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又上医院来了不是还躺着雪莉的那一家,是有个名叫夏组琦的医师驻诊的这一家。

    “你来门诊啊”

    她正要进看诊室,发现他在候诊的人群里。

    “嗯,我挂了号。”

    “第几号”

    “十三号。”

    “那你得等一阵子了。”

    “无所谓,一时之间我还死不了。”

    “喔。”她以职业眼光打量他一身上下。是不严重。“那我进去了,等会儿见。”

    望着她的背影,他心里涌上一种纠缠不清的念头。

    看诊号码灯终于亮起十三号的数字。

    他收腹挺胸进了看诊室。

    “哪里不舒服”

    “这里。”他摸了摸左胸。

    “那你应该看内科才对。”

    “把你的地址给我吧。”

    她立时瞪大双眼,“干么要我的地址”

    “我需要这样的处方。”

    “神经”她笑斥一声,“你到底有什么病”

    “我不该在这时候耽误你的时间,你快把地址给我,晚上我再向你解释。”

    她犹豫片刻,把地址抄给了他。

    “我走了。”收下处方笺,他掉头就走。

    当天深夜,郭力恒就上夏组琦家来了。

    她正拿着吹风机在吹一头长发,关掉吹风机才听见门钤声。

    她赶紧从门上的小孔望外看。

    “是你呀”她开门,“请进。”

    他进了来,还将手提包高举,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来跟你”同居“。”

    她还站在门边,一脸惊愕。

    “吓到你了”他笑笑,无奈地往沙发上一坐,“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

    “你姐”她这才过来陪他坐下。

    “不是。雪莉为我割腕自杀,”他赶紧接了下去,“没死,不过她说如果我没有别的女人,就必须要她,否则她不知道自己哪天还会再想不开。”

    “她用死来威胁你”

    “卑鄙而且致命,对吗”

    她一阵思索,大概猜出他的想法了。

    “你要我冒充她口中的”别的女人“”

    “很可笑吧我才骂过你愚蠢,竟然想到要利用我去挡掉你妈的安排,没料到我自己也用起这一招了。”

    “有用吗”她皱起眉问,“雪莉会因为你住在我家,就相信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你愿意为我试一试吗我不敢肯定这样做有没有用,可是我也找不到别的女人帮我骗她,搞不好又惹来另一个麻烦,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让她们糟蹋。”

    “那她要怎么样才知道你和我同居呢”

    “她打电话去我家找不到人,打来这里就找得到,久了她就知道了嘛。”

    “那你跟你爸说了吗”

    “我跟贺小春也同居过,他不会觉得奇怪,等他问了我再说。”他漫不经意地答着,“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操心我的事。”

    “哦那我呢”

    “你什么”

    “我妈有时候会过来帮我收拾收拾,她一定会发现我们家住了个男的。”

    他想了想,便问:“你上次说的事,想出什么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你说我妈逼我结婚的事”

    “对。”

    “没有。”她答毕,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你认为你搬来跟我住可以一举两得,同时解决了你我的困扰”

    “我的确是自打嘴巴,”他有点难堪,“不过,你也可以说我这是能屈能伸。”

    “我有什么好处”

    他笑,又摇了摇头,“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轮到你向我要好处了。”他想了一会儿,“我付你房租好了。”

    “不用。”

    “你那么大方”

    “你付水电、瓦斯和电话费。”

    “好。”

    当下她就去收拾了间空房给他。

    “你也太神了吧说跟人家同居就同居了,那个女的是何方神圣怎么一点前兆都没有就冒了出来”雪莉用一只指头戳了戳郭力恒的前胸,“你不是随便找个亲戚帮你唬我吧”

    “谁跟你说她是突然冒出来的”郭力恒如今有了稳当的靠山,纤纤玉指怎么戳也戳不倒他,“她是我前任女友生前的主治医师,我对她一见倾心,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们已进入热恋阶段,不住在一起就不能呼吸。奇怪吗”除了夏组琦之外,他对其他女人很轻易地就可以用这种流痞口吻说话,一点没有负担,一点也不愧疚。

    雪莉盯了他好半天,似在为自己找一个可以掩饰落败的藉口。

    “好吧,我相信你就是,既然她是个医师,想必年纪不轻了,我可以暂时放你一马,因为我绝对比她年轻,筹码比她多,败部复活的机会不是没有。”她笑了两声,尽量让自信注满笑声里,“你们小心一点呼吸,别在换气的时候给了我机会。”

    她的话和晚风同时戏谑着他,在他耳边呼呼响着,伴着机车的引擎声,送他回了夏家。

    一进门,他又撑起那一份潇洒不羁,因为夏组琦正坐在客厅里。她看来无所事事,任长发披在肩头,盖住她一脸的慵懒。

    “回来啦”

    “还没睡呀”

    两人同时应酬了一句,夜的寂静依旧满布室内。

    “你白天还要上班耶,这么晚还不睡,有违养生之道,你是医师没错吧难道以前你也这样”

    “以前不会。我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她端起茶几上的柳橙汁,喝了一口,“你来了之后才这样的,没等到你平安回家,我放不下心,躺着也睡不着。”她又转头问他:“要不要倒一杯给你”

    “我自己来。”

    他往厨房里走,希望在几步路的时间里,为她的习惯改变想出合理的解释。

    “你当这里是医院,我是你的病人”

    “病人外出都是偷跑,你不算啦。”

    “谢谢。”

    嘴里谢着,他心里却不敢恭维她。

    “你有这种等门的习惯,我就累了。”他一派无辜。

    “你不要有负担,”她安抚着,“我也不可能等得太晚,累了我就会去睡觉,睡不着我可以喝杯热牛奶。”

    “你千万别吃安眠药,拜托”他听得害怕,“我不希望再有女人为我死。”

    “不会的,我家没有安眠药。”

    “那就好。”他将柳橙汁喝光,准备向她道晚安,“你可以放心去睡了吧现在。”

    “好,马上就走。”她也从沙发上站起,“我妈今天打了电话给我。”

    他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回头了,“她知道我住在你这儿了”

    夏组琦边往自己的房门,边回答:“你来了没几天,她就知道了。今天她吞吞吐吐地问我说,我们是不是不住同一个房间。”

    “她怀疑什么”

    “怀疑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两人站在各自的房门口喊话。

    “那你怎么说”

    “我的回答不适合在此时此刻告诉你。”她朝他挤挤眼,“晚安。”

    她先进了房间。

    郭力恒希望这屋子里有安眠药,因为他需要。

    夏组琦最后那一句话,那一个眼神,害他一整夜失眠。

    夜里,他洗了两次澡。不是因为太热,室内其实凉得需要盖被子睡才不会感冒,洗澡是因为睡不着,他本可以写歌,无奈定不下心。

    好不容易敖到天亮,他干脆坐到客厅来了,听见夏组琦房里有动静,他还很贤慧地出去买了两份早餐回来,外带两份报纸。

    女医师穿戴整齐,出了房门。

    “哇噢还有早餐耶,”她意外地发现他坐在餐桌前,“奇怪了唷,我晚睡并不表示你得早起吧通常这时候你还在睡觉的,不是吗”

    “你夜夜等门,害我愧疚得睡不着,所以就早起,买早餐回来赎罪。”他摊开报纸,把一双兔子眼盯在上头。

    “自己有心事睡不着,别赖在我头上好不好”她不客气地坐下,开始享受现成的早餐。老妈嫁人之后,她已很久没有这等景况了。

    “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还不赶快把话说清楚昨天你到底留了哪一句没说”

    知道自己瞒不过她,郭力恒索性也不看报了,抬头就自我坦白。

    “我承认我昨晚说得太暧昧了点,其实没那么严重啦。”

    她说到一半,喝了口奶茶,“以后不要买这个了,我的冰箱里随时有柳橙汁,喝那个就好。”

    知道她不是在吊他胃口,于是他忍耐着。

    “我跟我妈说,”发觉他一脸不耐烦,她赶紧接着道:“我们两个都喜欢半夜有人突然来”马蚤扰“自己的惊喜,所以才决定不睡一张床。”

    盯了她片刻,他大笑出声。

    “为什么你说这句话不适合在昨晚告诉我”

    “我怕你听了之后会失眠。那么晚了,我不想说这些话来刺激你。男女的生理构造很不同,这一点你一定也清楚。”

    “谢谢。”他不想在言语上轻薄她,尽管他还是失眠了。她并不真蠢,果然是有点年纪的女人,也许也有点经验。“快把早餐吃了去上班吧。”

    “嗯。你也去补一觉吧,别睡过上班时间就好,要我把闹钟借你吗”

    “我自己有,谢谢。”

    她悬壶济世去了,他去见周公。

    白天里,郭力恒偶尔还会回家看看父亲,一起吃顿午饭。

    这日他才到社区门口,就被警卫拦下,他签收了一封银行寄来的存证信函给郭晓芝的。

    他回家,把信交给父亲,郭父看了眼收件人姓名,便把信收进抽屉里。

    沉默在父子间蔓延开来。郭父继续看他的职棒实况转播,郭力恒回房里整理银行寄给他的账单,又看了一会儿书,直到父亲喊他吃饭才出房门。

    “有合适的对象就带回来给我看看,”郭父淡然开口,“我不会让你难堪的。只要你中意了,你们随时可以结婚,我不会有意见。结了婚之后,你们要不要住在家里,我也没有意见。”他顿了下,看着儿子,“同居不是长久之计,不要亏待了人家才好。”

    郭力恒替父亲感到悲哀。他记得从自己懂事起,父亲对他的管教就十分严格,对他姐姐也是,但从来都是他比较听话。

    曾几何时,父亲对他的要求已经降到如此的低标坐了三年牢,父亲一句责备也没有;跟人家同居,父亲也没有意见。这不是郭力恒记忆中的严父形象。

    郭父会变得如此,原因当然是出在女儿身上对女儿的管教失去原则之后,对儿子就不可能再有原则了。

    “爸,我如果要结婚,也只是到法院去公证而已,不会宴客的。”他虽不愿意,但还是说了下面这句话:“我们家没有几个亲友可以请了,我自己的朋友也不多。”

    “随你吧。”郭父除了叹气,无法有其他的反应了。

    郭力恒有些不忍,“爸,也许我有机会带个人回来让你看看。”

    “嗯。”

    夏组琦穿着一套纯白色亚麻裤装,从她房里走了出来。

    “穿这样行吗”她颇为自得,到郭力恒面前站着,等候评论。

    “大家都知道你是伟大的医师,你不必穿这么纯洁的白色去提醒人家,去换一套劲爆一点的吧。”

    他刚才确有惊为天人之感,但他还是得恶毒地批评一番。他答应雪莉,要带夏组琦一起去参加她的生日舞会。本来他想以夏组琦没空为由,挡掉她的邀请,无奈她打电话到医院,千方百计地问到夏组琦的休诊日,特意把生日舞会改期,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亲眼看看郭力恒的女人她不想上医院去看,只想观察两人的互动情形。

    “劲爆一点的”她面有难色,“你到我房里来看看吧,看哪一件比较劲爆。”

    他跟她进了房间,在衣柜里翻了一阵。

    “你真的很节俭耶,”他摇头叹息,“你就这么几件衣服”

    “嗯。”她不觉得丢脸,“有你所谓劲爆一点的吗”

    “你连无袖的衣服都没有吗”他不死心,两手还在衣架上翻着。

    “我不敢穿无袖的衣服。”

    “你打卡介苗留下的疤比别人大吗”

    “没有。”

    他放弃寻找,转过身问她:“你算高所得吧”

    “算吧,”她点头之后,又追加一句:“可是我觉得你写歌好像更好赚耶。”

    “我的职业寿命没有你的长,随时会夭折。”他又放弃要她掏腰包买新衣的念头,毕竟今天是因为要参加雪莉的生日舞会,才需要她特别打扮的。“算了,我们赶快上街买一套合适的吧,我送你好了。”

    她没意见,两人即刻出了门。最后在一家流行少女服饰店里,郭力恒替她决定了今晚的服装。

    “好无耻唷,叫我冒充少女。”她望着一身新衣半埋怨着。他为她选了条宽管灰色直筒裤,一件白色无袖绉褶领口的短款上衣,还配上一双蚕豆型的大头鞋。离开服饰店之前,他又发现了一对不错的发夹,顺道买下,夹在她的头发上。

    “虽是冒牌货,不过骗倒弱视者应该不成问题。”他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等一下我来开车好了,你开可能会被警察拦下来,怀疑你未成年,还没有执照。”

    她听了只在心里暗爽,“别一直说这些pmp的话,该我的好处,一样也不能减免唷。”

    “巴西烤肉外加一份鱿鱼羹面”

    “记得就好。”

    “不会忘的,我们得赶快去雪莉家了。”

    雪莉的小窝里,一片热闹温馨。这屋里其实无法跳舞,至少在坐了这么多她的友人之后,所剩的空间不够任何人伸直手臂。

    她只打算在家里吃吃零食,在众人簇拥下,对着生日蛋糕许个愿,吹它几根腊烛就好。吃了蛋糕,一群人再一块儿去pub里跳舞。

    左等右等,她终于等到郭力恒和夏组琦了。

    众人看见女医师之后,眼睛霎时亮如星星。阿潘赫然发现,眼前的夏组琦和当年他当兵时所见的照片上的模样,几无差别。

    雪莉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在所有的人都到齐之后,端出生日蛋糕,许了个愿忘忘他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吃完大蛋糕,大伙直奔pub,人人都准备当只受伤的野兽,在人群中狂舞乱窜。

    夏组琦在雪莉家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大家像有默契似的,对她点了点头之后,便没有更进一步的问题,多半是因为雪莉的关系。还有,郭力恒护得紧,一副不要人家跟她说话的样子。

    到了pub之后,她更不用说话了,大家都忙着跳舞,没空理她。

    “夏医师,不介意我和小郭跳支舞吧”雪莉以寿星的身份,出现在两人跟前。

    “当然不,你们请便。”

    郭力恒被她的回答气死,直怪自己没在家里先教她怎么应付这类问题。

    他带着一身鸡皮疙瘩随雪莉下了舞池,整支舞,他的脖子被紧紧勾住,前胸被占据。雪莉故意让两人暧昧的身影,停留在夏组琦轻易就能看见的地方。

    鸡皮疙瘩掉光了,郭力恒臭着脸回到夏组琦面前。

    “请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是我女朋友的话,”他附在她耳上说道:“看见我刚才被雪莉那样抱着,你有什么感觉”

    “生气吗我该生气才对呀”恍然大悟。

    “好,那就恳求你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还有,等一下不管谁来问你,她可不可以跟我跳舞,麻烦你都说不行,好不好”

    “那么麻烦干么你从现在开始就一直跟我跳到结束,还会有谁来找你麻烦”

    “你会跳舞”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会。”

    “快的也会”

    “会。”

    他立刻拉她下舞池,试了一支快舞。

    还不错。

    “你深藏不露唷,真的会跳舞呢。”他衷心赞叹。

    她“嘻”了一声,音乐又起,“还要跳吗”

    “跳到结束,你说的。”

    这一曲是慢四步。

    郭力恒第二次有机会和她靠得这么近。上一次是无心插柳,这一次是有心栽花。

    共通处都是应剧情需要。

    搂着她的腰,他一颗心又开始扑通乱跳,非常诡异的不安。

    不安的眼神接触到一旁的雪莉时,更不安了。

    雪莉锐利的双眼死盯着他俩不放,郭力恒当机立断,紧紧抱住夏组琦,直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按。

    他把突发的心理和生理状况,归咎于灯光师。谁教灯光师让舞池蒙上一层淡蓝,害他忧郁,需要拥抱;谁教灯光师又投了一东柔和的橘红在他和夏组琦身上,害他浪漫,需要亲吻。

    夏组琦刚从他怀里钻出头来换气时,不幸被他的唇堵住了嘴。

    “我先喘口气。”她将头往后仰,换口气之后,就又将唇贴了上去,仿佛一点也不意外他有此举。

    “闭上你的眼就更逼真了。”他边吻边叮嘱:“雪莉正在观察我们,我不希望她看出你是冒牌的。”

    她立刻照办。接下来的卖力演出令他十分意外。

    他猜雪莉会断定是他在招架夏组琦的吻。

    意外的收获。他觉得雪莉今晚为他带来的好运,足以弥补她先前自杀所犯下的错误。

    两人的演出逼真到了极点,音乐都停了,四片唇还在幽暗中继续纠缠,看得旁人都觉得自己罪过。

    音乐再起,吻不曾停。

    “你们可以大胆呼吸,自由换气了。”

    雪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欲罢不能。

    “嗨。”夏组琦好似一觉醒来,两眼迷蒙地望着雪莉。

    郭力恒仍然紧抱着她,学她那样,对雪莉“嗨”了一声。

    “你们继续吧,我先走一步。”雪莉彻底死心了。她能判断两人在那长长的吻里注入了什么。

    “拜拜”他们异口同声,欢送雪莉离去。

    “我们也可以走了。”他说。

    “哦,好呀。”

    “戏演完了。”

    “嗯……”

    那一夜g情演出之后,郭力恒没再跟夏组琦照过面。

    她不再为他等门,他不再在她出门前起床;她在休诊日也一早就出门去了。两个星期下来,两人王不见王。

    今天又是她的休诊日,她一早又出门了。他在她家待了一天,哪儿也没去,只是打了好几通电话。

    “咦你今天没上工啊”她回来了,身上穿的是他的杰作。

    “你很喜欢我帮你挑的这套衣服”

    “买都买了,赶快穿一穿,明年夏天我就不好意思穿了,这个夏天就把它穿烂,才不会浪费。”

    原来如此。

    “我刚从张人杰他家回来。”他没问,她却自招了。

    “哦”什么也别问,他对自己说。

    “张人惠今天订婚。”

    “谁呀”

    “张人杰的妹妹,我跟她的感情很好,她请我去观礼。”

    他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柳橙汁回客厅,一人一杯。

    “吃晚饭了没”他问。

    “没,你吃啦”

    “没。”

    “那正好,你就先还我一顿巴西烤肉吧。”她讨债。

    “你是不是觉得我活不久了”

    “啊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活不久呢”她坐近他一些,问得慌张。

    愚蠢、俗气、懒惰,外加没有幽默感。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笑叹,“只是觉得你讨债讨得太紧了,好像怕我活不长。”

    “喔。”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彼此正努力使对话气氛自然如往昔。

    好像也没什么不自然,两人一路又谈笑风生到了烤肉店。

    “你今天在家待了一天啊”说了那么多医院里的大小事给他听,她只问他这个。

    “嗯,明天我要去一家银楼看看。”

    “干么你的金项链又丢啦”

    他翻开领口,让她瞧一眼护身符。

    “那你去银楼有什么事”

    “去调个录影带出来。”他跟着就解释,“我接到银行的查询电话,问我上星期是不是刷卡买了十几万块钱的珠宝。”

    “你买珠宝十几万”她咋舌。

    “你看我像那么凯的人吗”他咬一声,“还好银行细心,打了电话来查询。”

    “金额大一点的,他们通常会这样处理,以示慎重。”

    “我的卡被人盗用了。”

    “真的你的卡掉了吗”

    “我的卡还在身上。”他从皮夹里取出那张卡给她看。“你发现疑点了吗”

    “过期了。”她一点也不蠢,“你的新卡被盗用了。”

    “正是。”他苦笑,“银行把新卡寄到我家去,被我姐劫走了。”

    “她那么厉害啊,连你的卡什么时候换新都知道”

    “她没那么神通广大,我想她是发现我已不住家里,白天摸回家去,好死不死地被警卫叫去领挂号,我的新卡又给了她可乘之机。”

    她完全听懂。

    “只要到银楼调出录影带一看,就知道卡是不是被她盗用了。”

    “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心不心疼十几万耶。”

    “这次我会要她付出代价。”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想开一点,先吃东西吧,别让不愉快的事影响你用餐的情绪。”

    她的笑容又一次温暖了他。

    第八章

    “我对这位小姐有印象,”银楼老板娘十分配合,立刻播了监视器上周录下的带子给郭力恒看,“她一进店里就指着监视器问我,带子通常都保存多久。”

    “你都保存多久”

    “一般我们都保存一星期左右。有什么状况的话,一星期之内就应该发现了。”

    “还好我发现得快,否则这下就没了证物。”他庆幸着,“她一共在你店里消费了多少钱”

    老板娘想了想,才答道:“第一笔比较多,十几万吧,后来她又挑了两样小东西,一共大概刷了二十万元左右。她挑东西的动作很快,几乎没什么意见,看准了就要刷卡付账,这一点也令我印象深刻。”

    郭力恒苦笑一下,“难得有这么阿莎力的客人是吗花别人的钱当然爽快了。”

    老板娘已经听他说了倒霉的遭遇,同情地笑笑,“你应该已经通知银行,作废你那张卡了吧”

    “当然。我也告诉他们,你店里这几笔交易,不是我本人刷的。”

    “你报警处理了吗”

    “当然。”他点了下头,“所以我需要你这卷带子作为证物。”

    “没问题,你拿去吧。”

    郭力恒十分感激,等老板娘交出带子之后,对她说:“如果我有结婚的一天,我会到你的店里来买结婚戒指。”

    “当然有那一天了,你真爱说笑话,”老板娘眉开眼笑,“算起来你跟我这家店有缘,你来买结婚戒指,我给你打折”

    “谢谢。”

    他希望老板娘的话能给他带来好运。

    郭父此番不得不正视女儿所犯下的错误。

    郭力恒要父亲约姐姐回家,说他要跟她把事情谈开。他确信父亲能找到姐姐。

    果然,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姐姐露脸了。一进门,他看见她极不自然的坐相。从姐姐身上,他发觉人确实是世上难懂的东西。她犯的错误多得不胜枚举,所持的理由又都离谱得教人不可思议。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敲醒姐姐。社区警卫不该让非本人的郭晓芝领走郭力恒的挂号信,但警卫的疏忽可能间接制造了拯救郭晓芝的机会。

    “姐,”他严肃的一声称呼教郭晓芝抬眼望他,“什么话我也不想问了,我只希望你能正视自己这次犯的错误。本来,我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像所有被你骗过的亲戚、朋友一样,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二十万块钱我还负担得起。但是,有个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姐姐,是我负担不起的亲情包袱。”他沉痛地停下片刻,“姐,妈已经死了,爸爸也老了,你怎么忍心要爸爸这样活着你要他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你从小就聪明,可是你把聪明用错地方了。也许爸妈没有好好地去了解你,他们有错;我一直气你、疏远你,我也有错;可是,你可以重新来过吗我们一家人可以重新来过吗”

    坐在一旁的郭父本是不安的。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帮女儿说话,又不能预料儿子将对女儿做出什么事。然而,儿子这番话听得他老泪纵横。

    郭晓芝流泪了,无声地。

    “姐,你会哭就表示你并不真的麻木。我愿意相信你此刻是真情流露,不是在欺骗爸爸和我;我愿意相信你知道自己错了。大道理我不会讲,我只想告诉你,不管我对信用卡被盗用这件事如何处理,我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帮助你。”

    门钤声在此时响起,郭父和郭晓芝被这声音震住了。郭力恒从容地开了门,来人正是他等待中的警察人员。

    “你们有什么事吗”郭父警戒地问。

    郭晓芝一张脸煞白。警察耐心地解释来意,手中拿着郭力恒事先交付的录影带。

    “你找警察来,事先都不用跟我商量一下吗”郭父在女儿被带走之后,气得发抖,怒气直冲郭力恒。

    “爸,原谅我,我是故意不先告诉你的。我刚才说了,不管我如何处理这件事,我的目的都在帮助姐姐。”

    “她用了你多少钱,你可以叫她还呀”郭父依然激动,“你们是亲姐弟,你竟然如此狠心,叫警察来抓她”

    “爸,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呢”

    “一样是要你姐还钱,你何苦让她在局里留下记录呢这样对她不好,华北和华南还小,他们也需要妈呀。”

    对于父亲的愚昧,郭力恒深感无力,但他仍体谅父亲。

    “爸,你先别想这么多,我会保留追诉权,非不得已,我不会告姐姐。等警察局做出笔录,银行会跟姐联络,要她负责。只要她肯为自己做的事负责,银行不会告她的。爸,这是机会呀,我希望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姐能彻底明白,人只能侥幸一时,终究要为自己负责。”

    当晚收了工,雪莉见他心情不好,上前逗了他几句。

    “干么了跟女医师反目成仇啦”她撞了下他的手肘,“唉,要不要回头找我”

    郭力恒挤出一丝笑意,“想像力不要那么丰富好不好我跟她根本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可能反目成仇”

    “那你为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哪有我觉得自己今晚的卖力演奏,很能让人热血澎湃。”

    “是呀,”雪莉酸酸地应着,“还搏得女性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媚眼,很爽吧夏组琦知道你几乎每晚都被别人用眼睛强犦了吗”

    这是报应。郭力恒知道她故意以言语来报复他,她的心胸比夏组琦差了十万八千里,气质也没得比,就是那张脸和那副身材比较容易让男人萌发歹念,还有就是,她比较年轻,但那又如何她也不会永远年轻。

    雪莉对他依然执着,他对这种一往情深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学生时代,他总骑着机车在学校和西餐厅之间进出,每每招来数不清的仰慕眼光,不固定的女友一直没断过,但他从没想过要跟哪个女的爱到天荒地老。

    他不相信爱情能到那么远的地方。

    至少,他没本钱让它到那么远的地方。

    “没办法。”他对她耸耸肩,“谁教我的生活充满了谲波诡云,有人喜欢我不经意的柔情万种,我也没办法。”

    “唉,”她又眨着两把刷子,“你会不会偶尔有远离主流的念头在边缘徘徊,享受一下惊险刺激的感觉”

    他轻易地解读了她的暗喻。

    “你是说偶尔背叛夏组琦一次”

    “你不敢”口吻很挑衅。

    “我不会。”

    他认为自己是为了不让雪莉心存侥幸才这么回答的。奇怪了,他为什么要使用“背叛”这样的字眼别说那两个字拆开来的每一笔都很沉重,就是合起来横看竖看,也跟他和夏组琦无关。

    她哼了一声,“不知道你这算死了还是活了竟被夏组琦吃得死死的。”

    “我的死活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自己好好活着才是真的,拜托你别再为我想不开了。”

    “放心吧,我现在活得可是很认真唷,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跟夏组琦就gameover了。”

    他懂她的意思,看来他跟夏组琦还得继续“同居”。

    张人杰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一直不相信夏组琦“结束”的说法。她是个懒得用情的女人,一直都是。既已接受他,也习惯他了,她是断不可能放弃自己经营多年的感情,虽然她并不很积极,但他知道,那已达她的极限。

    他重新执业没多久,百废待举,所以他的工作十分繁重。并非不愿多花时间在夏组琦身上,而是,他相信她跑不掉。

    他早早就调查了那日在病房中和他女朋友拥吻的男子郭力恒。所有的相关资料里,最重要的是服刑三年。

    单冲着这一点看,张人杰便放心了。夏组琦是个连在公共场所和他牵手都觉得丢脸的女人,她会在病房里牺牲色相,不过是为了气他。

    所以,他把大部分时间用来作事业上的冲刺,他急着把延宕了两年的进度补上。

    可是,今夜他等在夏组琦的住处外。等的不是她,客厅的灯是亮的,她早就回家了;他等的人是郭力恒。

    他打到夏家的电话,有两次是男人接的。他一听不是夏组琦的声音便挂断。

    今夜他要亲自前来证实,她是否跟那个男人同居。

    屋内,夏组琦为郭力恒等门。她已很久没这么做了,今夜是想听听有关信用卡被盗用一事的后续报导,所以才呵欠连连地坐在客厅里,守着电视守着门。

    “你总算回来了。”她一听见门上的动静就朝门口移动。

    “怎么还不去睡呢”这是他标准化的问题。

    门关上不到十秒,门钤又响了。

    郭力恒开了门。

    张人杰手捧一东鲜花的形象立刻映入两人的眼帘。看不出谁的反应较快一些,郭力恒和夏组琦几乎是同时朝对方紧靠而去,郭力恒更是自然地将手臂揽在夏组琦身上。

    “人杰,这么晚了,来我家有事吗”她很配合地将一只手搂在郭力恒的腰际,问话的口气甚是沉着。

    张人杰虽然对两人之间的亲昵状感到气愤,但一时间也不便发脾气。

    “小琦,既然你家里有客人,那么我们就出去走一走好了,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他客气地对她说,不客气地望了郭力恒一眼。

    她只是求助地望着身旁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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