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也不讲什么阵型了,军士们都是全力奔跑,追上海盗便从后面将其杀死,然后继续追击,连鸟铳手都背起鸟铳抓起地上海盗们留下的武器参与到追击当中。
牛斗带着亲兵小旗连续砍杀了数十人,就看到前面有数十名海盗在那列队抵抗,前面已经倒下好几名军士。他二话不说立刻冲了过去,提刀便将当前的数名海盗砍死。
这伙海盗便是陈举等人。陈举和其亲信倒是有意为马玄生效死,但那些受他们胁迫勉强留下的海盗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当看到牛斗等人提着血淋淋的戚刀杀过来时顿时便炸了窝,没命的四散狂奔,反而将陈举和其手下冲散。
陈举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到了,心想这辈子玩的女人够多的了,死了也不亏,但他不想死在小兵手里,抬眼一看就见到前面有个黑脸军官异常神勇,便举刀向其杀去。
牛斗见前面来了个海盗头目,似乎要与其单打独斗,便喊了一声“这人是我的,你们别和我抢”,便提刀迎上去,两人战在一起。
陈举在海盗中也算是高手,其一手刀法使得沉稳老辣,但一碰上这牛斗,他的全身本事便即使不出来。陈举觉得对方刀法也是平常,但有两个特点,一是力大,大到不可思议;二是速度快,快得异乎寻常
才对数刀,陈举便觉得手臂发麻,而对方的刀却越来越沉、越来越快,好像这个黑脸小个子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双方又是一次两刀相交,只听见碰的一声巨响,陈举长刀脱手,他轻叹一声闭目待死。
牛斗正要一刀结果对方,却见眼前刀光一闪,陈举的首级便冲天而起。牛斗大怒,心想谁有胆子在自己手里抢食,定睛一看原来是他手下的总旗王和尚。
王和尚咧嘴一笑,说道:“牛爷,对不住了,抢了您的彩头。”说着他不等牛斗发火,便即向海盗逃走的方向杀去。
第六十六章 万山之战五
当下海盗兵败如山倒,从滩头到狂鲨寨之间到处是海盗们在亡命的逃跑,而大鹏军士则亡命般追杀。海盗们可没有大鹏军士那样的奔跑能力,纷纷被军士追上后从背后一枪或是一刀,比杀死一只鸡也难不了多少。
大鹏所军一阵掩杀,杀死海盗数以百计,直到追到寨墙不远处方才止住,他们收敛了战死同袍的遗体,又将遗留在这里的四门火炮拖起,又将杀死的海盗全部枭首,这才缓缓退去,要不是后面的谭斌等人看天sè不早鸣金收兵,恐怕直接杀入寨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马玄生退入寨中一清点,发现随他一同出击的上千海盗只剩下不到三百人,虽然其中有一部分可能逃散到了岛上其他地方,但不会太多,所以估计有六百人死于官军刀下,加上前期的损失,马玄生多年聚集起的家底毁于一旦。
聚义堂中静得可怕,马玄生坐在主位上,摆弄着条案上的七枚铜钱。他将其中一枚铜钱扒到一旁,沉声说道:“老七昨天晚上出去查探,至今不知去向,看来凶多吉少。”
“老二死在今天下午的对阵中。”说着马玄生将其中一枚铜钱扒开,跟着恶狠狠的看向老四孙孔仁,一指将一枚铜钱弹向孙孔仁方向。
孙孔仁和马玄生的眼光一碰,立刻便觉得心里发寒头皮发炸,他张了张嘴准备辩解几句,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老五今天断后再也没回来,看样子也去地府给兄弟们打前站了。”马玄生又将其中一枚铜钱收起,“现在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老大,快走吧”老六张申劝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爹”马孟韬也急切的喊道:“寨中现在只剩下五六百老弱,根本不可能守住,只有逃出去才有生路。”
马玄生苦笑,逃出去,再去过那种海上漂泊的ri子或者拿钱逃去内地当个富家翁他独霸一方的ri子过久了,再也不可能过那种平凡的ri子,而且还有可能被官府发现,像死狗一样拉出去砍头。
“我累了,是不想走了。”马玄生心灰意冷的说道:“老三、老六,你们和孟韬三人一起走吧。”
“爹,你不走我也不走,留下来陪你”马孟韬眼含热泪说道。
“混帐”马玄生拿起一个酒碗扔向马孟韬,“我就一个儿子,你要死了我岂不是要绝后”
“大哥,如果我们都走了,留下你一人岂不是太凄凉,让我陪你走这最后一程吧。”邹来学慵懒的躺在椅子上说道:“何况我还想见见将我们逼上绝路的那个人,话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何人。”
马玄生看了邹来学一眼,点点头,便又对张申道:“老六,孟韬就交给你了,你们两人年纪相仿,以后互相照应。事不宜迟,你们收拾些细软,带上几位兄弟的家眷,这就……”说到这里他突然愣住了,眼睛看向门口正对着的码头方向,那里的天空红彤彤的,在夜sè中十分的耀眼。
马玄生腾地站起,向门外的寨墙而去,后面几人连忙跟上,一上寨墙就看到港口里火光冲天。
看着冲天的火光,张鹏飞脸上闪过一丝毁灭的快意,但很快恢复yin沉,他扭头对藤远山道:“藤三爷,这些船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将他们妥善保管,其中有一部分就送给你们艇民了。”
“我们怎能要大人的船”藤远山道:“大人放心,这些船我等必妥善保管,大人随用随取。”
张鹏飞回到牛皮大帐中,召集总旗以上的军官议事。
今天这场大战可以说是胜了,前后消灭海盗近千人。但张鹏飞并不满意,说起原因嘛,首先是伤亡不小,副百户张玉林以下两百人的伤亡对于只有一千多人的大鹏所军是难以承受的代价。那张玉林张鹏飞很有些印象,其本是他手下家丁什长,为人老实勤勉。百户牛斗xing格散漫又急躁,不善于处理杂务,这前百户的事务有大半都是他在管着,这次他猝然战死,对大鹏所军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
但张鹏飞对张玉林的死只感到些许伤感,因为张玉林是在寨墙下受炮击而亡,这样的伤亡很正常,并无有效的方法避免。
但其他大部分伤亡就让张鹏飞有些愤怒了,因为这些伤亡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看伤亡的分布,从进攻开始到推进到寨墙下,这个过程中虽然消灭了两三百海盗,击毙了一名匪首,但只付出了一人重伤五人轻伤的代价;再说溃退到沙墙下绝地反击那场战斗,伤亡也不过三十余人;而在寨墙下受炮击,死伤也不过三四十人。
这就意味着,有超过一半的伤亡是在那次溃退中造成的。他们抛弃了同袍,抛弃了荣誉,将后背留给了敌人。这才是张鹏飞最不可接受的。
大帐中所有的人都面有愧sè,看样子他们对那场溃败也深以为耻。
张鹏飞本想追究那次溃败的责任,心想非得砍几个严明军法才行,但看着手下军官们沮丧的样子,他又犹豫了。
现在这支军队刚刚建立,还没有培养出克敌制胜的信心,这就如小孩只能夸不能贬一样,如果就进行严厉的处罚,势必使全军上下蒙上yin影,军官军士们丧失自信,那这支军队就毁了。
于是张鹏飞连忙换上笑脸,缓和的说道:“大家别沮丧嘛,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但今天我们确是大胜了,以新建之师对上积年顽匪,以自损两百人的代价歼敌千人,斩杀匪首两人,这样的战绩就是放在现在整个大明朝也是罕见的吧。”
见众人脸sè好了一些,张鹏飞又道:“这次杀敌千人,本千户事先说过每名海匪赏银20两,传我的命令,每名军士赏银15两,军官升一级加5两,与军士一起上阵的后勤队和艇民兄弟也赏银20两,在后方支援的所有人赏银5两,轻伤者加赏五两,重伤者加赏20两,阵亡和伤残者除赏银外再抚恤100两。”
在下面的军官们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几笔赏银加起来,恐怕有小五万两了,可大大超出原本两万两的赏格。
“不过本千户现在没有现银,只能暂时赊欠了。”张鹏飞又道:“但有两人的赏银现在就发,传王和尚、姚家兴进帐”
张鹏飞话音刚落,门口的家丁撩起门帘,一名军官和一名军士昂首而入,那名军官便是一刀斩杀陈举的王和尚,而那名军士,正是八刀斩杀潘洪的那位,名字叫姚家兴。
两人来到张鹏飞跟前一跪一揖,分别道:
“属下王和尚见过大人”
“小的姚家兴见过大人”
“两位同袍请起”张鹏飞起身道:“你二人斩杀的匪首,经俘虏辨认,分别是海盗中的二当家潘洪和五当家陈举,此二人恶贯满盈,上天假你二人之手除去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二人为民除害劳苦功高,现赏你二人每人白银50两。”说着从桌案下取出两个沉甸甸的布包,亲手交在两人手中。
张鹏飞又道:“原前百户试总旗王和尚,升任前百户试副百户;原左百户军士姚家兴升任左百户试小旗,愿你二人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谢大人看赏”两人躬身行礼,兴奋的说道:“属下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张鹏飞命二人退在一旁,一眼瞥见牛斗在一旁脸sè古怪,便道:“牛斗,你这次斩杀海匪数十人,那海匪陈举也可以说死在你手上,王和尚先前也说此你之功劳,现在不给你加赏,是不是心中觉得亏得慌”
“老大,我们这次溃不成军,老牛知道你不责罚是给大家留面子,老牛哪有脸要赏”牛斗正sè道:“请老大放心,我们以后绝不至如此。”
张鹏飞听了点点头,肃然道:“你们想想看,今天我军战死一百七十三人,其中上百人都是在溃退中造成的;而海匪也一样,其中大半都是被你们追上从背后杀死。这就证明,临阵对敌,你转身而逃比奋勇作战更容易死。就是在街上两个泼皮打架都不肯将后背要害让与对手,何况战场生死相搏”
“所以临阵脱逃者,”说到这里张鹏飞提高声音厉声喝道:“负朝廷百姓之厚望,是为不忠;抛弃同袍于敌手,是谓不义;使祖宗家门蒙羞,是谓不孝;以后背对敌任其屠杀,是谓不智。何况就算你逃得xing命,还要面临军法严惩,如此愚蠢之事,怎可为之”
见帐下军官都面有愧sè,张鹏飞又道:“不过今天你们是第一次对敌,胆怯也是人之常情,本千户便给你们一次机会,不予追究。但是以后,谁再敢临阵脱逃,定斩不饶”
众军官立刻躬身抱拳道:“听大人之言,属下惭愧今后必奋勇对敌,绝不退缩”
“知耻近乎勇,我相信你们一定能说到做到”张鹏飞又对文教队的王周道:“王周,上面这番话,你们文教队必须传达给每一名军士知道。”
见王周领命退下,张鹏飞心想后世的政委制度不错,今后是不是要建立一个类似的制度,不过这名目得改一改。最后他大声下令:“今晚全军好生休息,明天一早出战,誓破狂鲨寨”
“大人”这时一名家丁进账禀报道:“外海来了几艘船,其人自称万山土著孙桑田,求见大人。”
第六十八章 洗肠
看着堂下鼻青脸肿的两人,张鹏飞心中大定,这匪首就擒,这场战事算是落下帷幕了。
邹学文看着张鹏飞一脸的惊疑,他对于南头和沿海各部官军的情况都略知一二,但其中并无哪个将领与张鹏飞形貌相似,于是便问:“不知军爷是哪部官军”
“好叫你等贼人知道。”张鹏飞郎声道:“本人乃大明南海卫属下,大鹏守御千户所千户张鹏飞是也你二人为祸海上久矣,今束手就擒还有何话好说”
邹学文顿时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这南海卫下有个不着调的千户叫张鹏飞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领兵来攻的却是此人。
“哈哈哈”马玄生突然癫狂的大笑道:“没想到我马玄生纵横一世,到头来却死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事已至此确是无话可说,你快杀了我吧”说着他竟大步走向张鹏飞,家丁们连忙将其按倒在地。
张鹏飞怎么会怕一个死猪张狂,只见他冷笑道:“你们两条小命本千户还有用处,暂时不会让你们死。”
“这恐怕由不得大人。”邹学文一脸苦笑:“大人想拿我等前去邀功,恐怕是不行了,啊”说着他大叫一声,脸上出现痛苦的神sè,而在地上的马玄生也是如此反应。
孙二虎连忙上前查看一番,然后向张鹏飞禀报道:“大人,他们服毒了。”
张鹏飞大急,这活着的马玄生可比一具死尸有用得多,他连忙喊道:“快叫陈医官”
陈阿南很快便来了,他查看二人后对张鹏飞摇摇头道:“大人,这两人恐怕是不成了。”
张鹏飞一看,见这两人还在剧烈挣扎,这证明生命力还很旺盛,于是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陈阿南道:“回大人,因为不知此二人服入的是何种毒药,是以无法下手解毒,而且大部分毒药都是无药可救的。”
张鹏飞心想也是,这又不是武侠小说,里面各种毒药光怪陆离,而且不论吃下多么厉害的毒药,只要一包解药下去立刻活蹦乱跳。
“不能让他们死得这么容易”用手指搓着太阳岤在大帐中来回踱着步,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连忙喊道:“张金,去船上把我的皂荚拿来”
张鹏飞所说的皂荚,其实不是真的皂荚,而是他在澳门购买的肥皂,皂荚很快拿来了,张鹏飞让陈阿南手下的护工将之碾碎放在温水中搅拌,不一会,一大桶肥皂水便备好了。
张鹏飞又命护工将两人绑在椅子上,用漏斗套在嘴里,舀起肥皂水就灌。
此时马玄生和邹学文两人都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之中,被捏着鼻子只能下意识的大口吞咽,待到半桶肥皂水下肚,两人俱都腹圆如鼓,护工们伸手在其肚子上猛按,两人立刻上吐下泄。
陈阿南捂着鼻子道:“大人,这方法有效吗”
“不知道。”张鹏飞很干脆的答道:“反正没有其他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其实这办法是张鹏飞上辈子亲眼目睹的,那是小时候在外婆家,有个邻居因为夫妻吵架一时想不开就喝了农药,但过后他又后悔了四处求救,但当地是偏僻的农村,送医院肯定是来不及了。
最后还是一个乡村教师想了个办法,就是让这人狂灌肥皂水,其原理可能是肥皂有通便的作用,借此达到洗肠的目的。至于有没有效反正那人最后没死。
一连灌了三次,大帐中已是一片狼藉,最后一次排出肥皂水后,张鹏飞又让护工给他们灌了一些糖水,一方面补充能量,另一方面糖有激发肝脏解毒功能的作用。
张鹏飞让护工们将两人抬下去好生看管,如果真的活过来的话千万别让他们再自杀。
这大帐中也不能呆人了,反正也不需要了,便命军士们拆了。至于说拆了张鹏飞到哪里议事狂鲨寨聚义堂啊
马玄生在万山岛经营多年,这聚义堂确实建得气势恢宏。张鹏飞坐在鲨鱼皮蒙就的主位上,志得意满的听周泰汇报战果。
“……从寨中搜出金银折合白银三十三万两,还有其他各种财货难以估价。”
听到这里张鹏飞一阵咋舌,心想马玄生这样的巨匪果然不是梁万豪那样的破落户可比的,上次抄了巨蟹岛,得银不过万余两,而这次抄了狂鲨寨,得银居然是其三十余倍。又想这海盗真有钱,打劫海盗真是快速聚敛钱财的不二法门,当下他竟巴不得这南海上的海盗再多一些才好。
“大人别得意得太早,真正凶险之事现在才刚刚开始。”谭斌淡淡的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写一份战报递交南海卫,我这里草拟了一份,请大人过过目。”
张鹏飞接过他手里的文书便翻看起来,这战报洋洋洒洒上万字,也不知谭斌何时写的,这一看完张鹏飞就乐了。原来这上万字的战报前九千九百个字都是套话、废话、假话,而且在这份战报中,偷袭年夜万山岛的计划根本不是他张鹏飞想出来的,而是南头各位大佬的既定战略,他张鹏飞不过是秉承上意的执行者之一。
而战报中一些子虚乌有之言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比如其中说到海道副使,说他战前召见张鹏飞,“行辕召见面授机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笑那海盗副使上任不到一年,张鹏飞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又说到南头参将王彦充,说他给张鹏飞提供情报,还派兵助战,“早遣细作,潜入匪巢,上下匪情,了如指掌。更遣劲旅,协同破贼。”还协同破贼,他没派人来添乱张鹏飞就烧高香了。
又说起南海卫指挥使陈奉先,说他给张鹏飞支援粮,“弹药钱粮,悉数齐备,居中调配,不辞辛劳。”说起粮草张鹏飞心想自己自从建军以来可从没得过上司半分钱粮,反而贡献不少。
直到战报最后百余字,才简略的说了一下战斗的经过:“余上秉钧意下抚士卒,率军于崇祯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自三门岛出海,七ri后即十二月三十抵达万山岛,驱火船焚烧敌船,更血战三ri,斩杀海匪头目潘洪、陈举以下一千二百五十五人,俘获匪首马玄生以下七百七十二人。”
张鹏飞见这满篇阿谀之言,皱眉道:“这是不是写得太过”
“这战报就得这么写。”谭斌又道:“还有一桩,这缴获银钱大人准备写多少”
张鹏飞听了心中一个咯噔,这才想起那三十万两银子还不是他的,于是道:“能不能瞒下十万来,只报二十三万”
“瞒下三十万来。”谭斌轻描淡写的说道:“把那零头报上去,再从其他财货中选一些占地方但不值钱的一并报上去。”
“这也行”张鹏飞大吃一惊。
“大人怎如此不晓事”谭斌毫不客气的说道:“这私留战获本是军中通例,就算大人将三十三万全报上去,他们也不会觉得大人实诚,反而以为大人瞒下上百万。何况这钱上了战报谁也动不了,只能看着眼馋,岂不怨恨大人如大人瞒下三十万,然后从中拿出十万给各位上官私下送去,岂不皆大欢喜”
“谭副千户说得在理。”张鹏飞见谭斌依然满腹怨气,看来对自己一意孤行坚持出兵之事仍是心怀芥蒂,而自己这次出兵虽大获全胜,但其中过程确实险之又险,即使获胜现在又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对当ri谭斌的劝阻有些理解了,便起身对谭斌拱手道:“鹏飞年轻鲁莽,不顾良言行此凶险之事,现已知错,还请谭副千户不要介怀,定要助鹏飞度此难关,鹏飞感激不尽”说着对谭斌一揖到地。
“你呀”谭斌指了指张鹏飞,激动的说道:“谭某蹉跎半生,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只想着平静度ri便罢。但大人整军经武一心建功立业,更对谭斌倚若臂膀,使谭某心中这潭死水又起波澜。但大人光有热忱却失之谨慎,做事顾头不顾腚,也确实令人灰心。今大人既已知错,谭某便誓死为大人周旋一番”
“谭叔深情厚意,鹏飞定铭记于心”张鹏飞有些感动的说道。
谭斌又道:“这份战报属下再去完善一番,尽快派人……不,我亲自送到卫里。不过还有一事大人需早做决断,那孙桑田等人,大人到底保还是不保”
“当然要保。”张鹏飞愕然,“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问题吗”
“哼哼,等南头大军开到,就是孙桑田等人的死期。”
张鹏飞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大人既已剿尽海匪,其他人何以为功官军杀良冒功都属平常,何况孙桑田等人本就不干净。”谭斌冷笑道:“可笑孙桑田等人也算jing明,却不知大人是私自出兵根本无力保他。命在顷刻尚不自知,可悲可叹”
张鹏飞连忙问道:“如本千户一定要保全他们,该当如何”
“派人去新安县找吴县令,就说大人剿尽海匪请他上岛安民。”谭斌答道:“这是大功,想来他不会拒绝,只有将孙桑田等人的户籍入了新安县,送去广州府报备,坐实他们良户的身份,再请吴县令来万山坐镇,方无人敢胡来。”
“一切就按谭副千户之言吧”诸多事务让张鹏飞头大,他举起右手用手指揉了揉太阳岤。
当下谭斌告退,自是去修改战报。张鹏飞却领着一帮家丁除了聚义堂,在寨中乱走。
本文中所说的土法洗肠,各位别觉得不靠谱,文中所说那件事虽非即墨亲眼所见,但也确是乡间实事。那想出此法的教师便是即墨小学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第六十九章 鬼蝶
几人出了大堂,顺着寨中道路便出了狂鲨寨的南门,前面有一群工程队的苦力在清理空地,这里将作为执行军法的行刑场。
要杀自己人这让张鹏飞很无奈,但有些事即使你再不愿意也得做。
行刑台搭好,乐手击鼓全军集合,然后执法队将五名被反绑的军士推上了高台。
执法队的军官宣布五人的罪行,其中三人私自劫掠财物,被判军棍五十,剥夺以前一切赏格,逐出大鹏所军,入三门岛水泥厂采石场做苦役两年。
张鹏飞一再对军士声明,严禁私自劫掠财物,即使对方是敌人也不行。一是防微杜渐,怕军士们抢顺手了不管对象乱抢一气;二是让军士们知道,他们收益来自于战功,而不是劫掠。
军官宣读完罪行,执法队的军士将三人按倒在地,一顿军棍下去打得其鬼哭狼嚎。打完军棍,三人像死狗一样被拖下去。
军官接着宣读罪行,接下来的两人是临阵脱逃,致使五名同袍战死,三人重伤。判决是斩首示众。
行刑的军士不理两人的呼号哀求,将两人提到台边,两把雪亮的戚刀斩下,人头落下高台,腔子里的血喷得老远。
台下有军士捡起两人的首级挂在寨门上。
这本是一个教育军士们的好时机,但张鹏飞却没有上前,他见不得自己人的血,特别是这样被自己人所杀的。
“大人不必难过,此二人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孙二虎见张鹏飞面sè有异,便即劝道:“要是今天不杀此二人,人人皆视军法如儿戏,他ri上阵死的人只会更多。”
“所谓慈不掌兵嘛,这我自是知道。”张鹏飞想笑,却只牵动了一下嘴角,“就是觉得这两人死得不值。”
“千户大人”这时码头方向有一人走来,却是陈阿南,“受伤军士已经安置上船,即将返回三门岛,特来向大人辞行。”
战后万山岛上一片狼藉,狂鲨寨中也好不到哪去,特别是最后一把火烧掉了寨中一大半的房屋。这样的环境不利于伤员养伤,所以张鹏飞便拨了几艘大船,让陈阿南带伤势稳定的伤员返回三门岛。
只有十几个重伤员受不得海上颠簸才留下来,其实这时对于重伤员医者能帮他们的也不多,主要还是看本人的生命力和运气,所以留下十几个护工足矣。
从陈阿南口中张鹏飞还得知马玄生和邹学文两人都活了下来,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前面荒滩上,上百名海盗俘虏正在挖一个大坑,用来埋葬战死海盗的尸体。监工在一旁看着,既不喝骂也不鞭打,但海盗们却干得异常的卖力,几乎可以说是在拼命,因为监工告诉他们,等会埋尸体的时候会挑几个偷懒的一起埋了。
攻下狂鲨寨后,大鹏所军俘虏了四百海盗和少量海盗头目们的家属,后来全岛搜索又抓回来两百多漏网之鱼,还发现了一处海盗铸炮厂和一两百工匠,所以现在一共有俘虏千余人了。
几个人闯进海盗堆里,抓住海盗们让一个三十出头的人辨认,这人便是藤蛟。要说现在万山岛上除了海盗们谁最郁闷,那就是他了,因为他们兄弟几乎将万山岛翻过来,海盗无论是尸体还是俘虏都仔细辨认,还拷打了许多俘虏,但就是不见那孟飞的踪迹,也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藤蛟抓住一个特别的海盗一阵拳打脚踢,说这个海盗特别是因为他脚上比其他海盗多了一条铁链,而且额头上有伤疤,看到哪个海盗稍懈,这人上去就是一阵喝骂,感觉比监工还上心。这海盗便是那四当家孙孔仁,这人在大鹏所军破寨以后立刻主动自首,并将寨中情况如其他海盗藏身地点、银库粮库的位置一并相告,还亲手杀了几个不肯投降的海盗,并大声痛哭忏悔己过,还叩头叩得头破血流。
见了他那小丑模样,军士们倒不知拿他怎么办好了,告到张鹏飞那里。张鹏飞那时正得了大量金银,心情舒爽之极,听到军官们说能这么顺利的接管营寨找到银库的位置全是此人之功时,张鹏飞便没把他和马玄生和邹学文两人关在一起,而是让他和其他海盗们一起清理战场,毕竟此人是海盗头子,这样对管理海盗俘虏有好处。军士们也知道这俘虏不简单怕他逃跑,就用寨中找到的一条锁链将其锁起。
“两位爷,小人真的不知那匪首孟飞跑哪去了”孙孔仁被打倒在地,口鼻中鲜血直冒,但他脸上没半点不满,跪在地上对藤家兄弟媚笑道:“前天晚上王师上岛,此人不思前往报效,反而做出兴兵抵抗此等忤逆之举,就此不知下落。”
“哈哈哈”张鹏飞听了忍俊不禁,心想此人也是有趣,便逗他道:“那么说你从王师一上岛便寻思报效啰。那为何也提兵抗拒”
“大人。”藤家兄弟见到张鹏飞,yu要上前行礼,被张鹏飞摆手制止,他有心要看看孙孔仁会如何回答。
孙孔仁见张鹏飞如此一问,额上汗珠就出来了,这事还真不好自圆其说,但他心念急转便有了主意,只见他媚笑道:“大人,那不叫提兵抗拒,而是将海匪们送到王师刀下让其伏法,提兵抗拒王师给小的几个狗胆小人也不敢。何况小人自被海匪挟裹,本想着杀身成仁以保清白,但后来又想徒死无益,何不留此有用之身,等将来王师来剿之时也好做个内应。所以小人从来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riri夜夜期盼王师。今大人神兵天降匪人授首,小人心中只有欢喜不尽,哪会如此大逆不道”
“那这么说你还是个义士啰”张鹏飞心想此人也算是个人才,提兵抵抗叫将海匪们送到王师刀下让其伏法,与后世的杀人叫终止对方生长进程,轮激ān叫数人在不同时间与其发生xing关系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义士小人不敢当。”孙孔仁连忙道:“不过忠义之心小的还是有一点的……啊”
藤猛见此人如此无耻再也忍不住,当即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骂道:“你他妈以前也算是个人物,有点骨气行不行”
“藤猛兄弟,何必与此人一般见识。”张鹏飞微笑道:“藤蛟兄也别作恼,那孟飞不见踪迹,兴许是死在乱军中了。就算其是侥幸逃脱,但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迟早有一天其会恶贯满盈的。”
“大人教训得是。”藤蛟拱手道:“是小人孟浪了。”
“藤蛟兄不必如此拘谨。”张鹏飞笑道:“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这ri已中天,不如二位随我去那寨中喝几杯。“
藤家兄弟自无不允,于是几人不再管那孙孔仁,自往狂鲨寨中而去了。
孙孔仁看着几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他随即惊慌的四处张望,好像怕人发现,却看到几个海盗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便恶狠狠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
这一干便干到ri头偏西,一个巨坑便已挖好,俘虏们又将各处战死海盗的无头尸体被集中起来填坑,直到太阳落山这才收拾停当,大坑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寸草不生的空地,但所有人都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长出一片茂盛的荒草。
让海盗俘虏们庆幸的是,官军并没有像先前所说的那样挑几个埋了,而是将众海盗赶回海边的营地里,提来几桶比猪食好不了多少的食物来喂他们。
虽然食物难以下咽,但孙孔仁还是吃了很多,因为他现在需要体力。眼看着夜已深,孙孔仁将脑袋伸出帐篷。
“兄弟,进来喝一杯吧,就那帮腌货还怕他逃跑,就这岛上四面是水,没有船他们跑哪去”
“来了。”
见那哨兵进了监工的帐篷,孙孔仁从怀里摸出根小铁条伸进锁眼中一捅脚链便开了,他对帐篷里的几个海盗使了使眼sè。同一帐篷里关的正好都是孙孔仁的亲信,自然都会意,于是都猫着腰跟在孙孔仁后面出了帐篷。
几个海盗本没想着这次出逃能成功,之所以跟着孙孔仁不过是搏一个万一而已,但一路上守卫竟出奇的松懈,遇到有哨兵巡逻几人便往帐篷的yin影里一躲,哨兵们竟没有发现。
如此一路有惊无险的逃出俘虏营地,几人在孙孔仁带领下来到岛西海边的荒滩上,这里的小海湾里竟泊着一条快船。
孙孔仁对着手下不无得意的道:“我早就防着这一天,所以在这藏了一艘船,众位兄弟随我一起上船吧。”
海盗们上得船来,各自去升帆摇桨,这些事对他们来说自是驾轻就熟,没过多久,万山岛便在眼中化为一片虚影。
待快船开出十几里,众海盗这才惊魂稍定,有海盗点起油灯来到船头孙孔仁身旁,将那带灯罩的气死风油灯挂在钉子上,对孙孔仁问道:“老大,我们去哪”
孙孔仁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投蜈蜞屿的郑廷球,哎。”说着他留恋的向万山岛方向看了一眼,一声叹息。
那手下跟他多年,知道这孙孔仁虽然残忍好杀,但对家人很看重,现在他老父妻子儿女都陷在岛上,肯定很担心,便劝道:“老大,你别多想,现下逃得xing命已然不错,其他的也顾不上了。”说完手下便去船尾掌舵。
孙孔仁颓然坐在船头,想着这几天的离奇经历,不禁恍然如梦。他撸起袖子在昏暗的油灯下查看,只见其左边臂膀上有个比铜钱稍大的刺青,看成sè刚刺上去不久,图案是一只蝴蝶,但那蝴蝶的头部却是一个人头骷髅的形象。
孙孔仁知道这刺青的名字鬼蝶
修改通知:前文第五十四章的锅盖屿其实应当是蜈蜞屿,就是大纳土纳岛,即墨查资料时搞错了,现以修改,现在给书友们道歉。另外,求lwen2.lwen2收藏啊lwen2.lwen2收藏每天涨一个,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第七十章 海盗的兵工厂
这一夜,万山岛很是闹腾了半宿,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鹏飞便接报,昨晚有八个海匪大小头目和几十名海匪逃脱了。
让人意外的是,张鹏飞并没有因此而大动肝火,只是将负责看守俘虏的百户张聪叫过来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便不再提起。
在昨天下午,谭斌和张择善便出发前往南头,他们将首先拜见新安县令吴,务必要将其弄来万山岛,然后再去南海卫递交战报。
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张鹏飞还派了几名家丁携带战报的副本和申诉的信件前往广州,要是南头那帮人真的铁了心要对他不利,那这些家丁会直接去两广总督府告状。
早晨吃完早点,张鹏飞便命孙二虎点齐家丁,一起前往山里去看那海盗的铸炮厂。
起先从俘虏口中得知马玄生在岛上有座铸炮厂张鹏飞也没在意,以为不过是能铸些虎蹲炮、碗口铳等小炮的小作坊而已,是以直到今天有空才想起去看一看。
但到地方一看,张鹏飞就知道自己错了。这铸炮厂在一座山谷中,四周溪流汇集成一条小河,用水方便,确是建铸炮厂的好地方。炮厂战地极广,有房屋数十座,有工匠和工人一百余人。
大鹏所军上岛后,海盗们忙着抵抗便没功夫再管这些工匠和工人,由于铳炮声不断,工匠们也非常害怕,都跑到山里躲起来。直到大鹏所军攻下狂鲨寨后全岛搜索残敌,这才发现了他们。
这些工匠多是海盗们在沿海各处掳来铁匠,技艺自然不会太高,可是在海盗们的威逼下,工匠们以血的代价不断摸索,竟也掌握了多种火炮的铸造方法,这里不但能铸造虎蹲炮、碗口铳、大将军炮,甚至能仿造西洋六磅铁炮。
但由于技术不过关,</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