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炮厂库房,军士们发现了铸好等待打磨的大将军炮十余门,大发贡两门,相反其他小炮只有数门,可见海盗们对这些小炮也看不上眼。
除了铸炮厂,山谷中居然还发现了一个火药作坊。其间搜出颗粒状火药数千斤,还有不少原料和半成品。
张鹏飞随手抓起一把火药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发现颗粒大小均匀、浑圆,表面光滑,和他在澳门买的火药看起来并无区别。取了一些试用,效果极佳,可见工艺之先进。更让人惊奇的是,火药作坊的房顶上居然有两架荷兰式的风车,可以带动磨盘进行原料粉碎。
张鹏飞顿时感到好奇,这海盗窝里怎么能生产出如此高品质的火药,又有这么jing致的风车叫几个工人来一问,原来这些都是这里的工匠头陆大安主持的。陆大安很快被带上来了,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的挺体面,站在张鹏飞面前有些不安。
张鹏飞质问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军士死在你的火药之下吗”
“大人饶命”陆大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
其实张鹏飞也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毕竟人才难得嘛,于是便直接问他为什么会这些。
陆大安老老实实的回话,原来他巴达维亚华人,曾在荷兰人开办的火药工厂里作过工,这火药和风车技术都是那时跟荷兰技师学的。
原来从1619年,野心勃勃的燕彼德尔斯逊昆开始担任荷兰东印度公司第三任总督,他率领荷兰殖民军袭击和驱赶了万丹军队后便开始建立荷兰东印度公司大帝国的总部,作为荷兰统治爪哇以至整个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政治中心,这座新建立的城市便是巴达维亚城,也就是后世的雅加达。
永久占领和管理巴达维亚城耗费了荷兰人的巨资和jing力。初期,该地人口稀少,缺乏粮食供应,没有木材建造船舶和房屋,周边地区是荒凉的沼泽地,罕见村庄人烟,雨季洪水泛滥成灾,还常有老虎、野猪、犀牛等出没,同时四周也面临当地穆斯林王国的敌视和威胁。
荷兰人从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的石场运来巨石,从东爪哇的扎巴拉砍得柚木,从当地采集珊瑚石,并从中国招募来大批可靠又吃苦耐劳的华工,在废墟上建立起巴城的雏形。巴城的主要建设工程,如运河与排水道的挖掘、房屋和港湾的建造、城墙及防护要塞的修筑大多由中国人承包兴建。华工熟谙制砖和砌砖工艺,令荷兰人甚为称道。
为了充实人口,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大量招揽中国人。在西方殖民者眼里,中国人以“勤勉”、“爱好和平”、生xing“懦弱”而著称。因此,荷兰总督用高额工资招引万丹的中国人,而且对移居到巴达维亚的华商课以轻税,并奖励华侨招引同乡来巴城。
陆大安正是这时通过同乡介绍从广东cháo汕一带前往巴达维亚淘金的,起先在城建工地上做苦力,后来因为心灵手巧被荷兰官员看中,便进入火药工厂做工,后来又成了工头。经过十几年打拼,陆大安积累不菲的身家。
虽然生活富裕,但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故乡永远是挥之不去的情节,陆大安对家乡的思念是ri趋强烈,后来终于忍耐不住,他和几个同乡收拾家当搭上了一条开往广州的商船。没想到船到伶仃洋,却被海盗劫了,同伴多死于海盗之手,而他因为会制火药而活了下来,后来还帮海盗建立了这个火药工坊。
“荷兰人对你们怎么样”张鹏飞不禁想起了南洋历次针对华人的大屠杀,荷兰人在其中也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sè。
“荷兰人对我们华人很公道。”没想到陆大安却道:“平时对我们很和气,工钱丰厚且从不拖欠,还让华人推举头人管理自己的事物,所以在巴达维亚的华生活都不错。”
张鹏飞心中冷笑,心想现在人家是用得着你们,等将来华人的势力膨胀到足以威胁荷兰人的统治地位,而荷兰人又需要目标转移当地人的不满时,你们就知道荷兰人是否公道了。不过这事也无需跟他们说,反正他张鹏飞来到这个时代,必不使这些事情发生便是。
在回狂鲨寨的路上,张鹏飞意识到这些工匠也是一笔财富,但他们怎么也算是海盗中的一员,怕他们被南头来的明军所害,便将他们全部装船暂时运往三门岛。
又过了三天,张择善乘剑鱼号回到了万山岛,剑鱼号船头上插着的“肃静”、“回避”等木牌和几十名皂服衙役,显示船上多了一位客人。
原来谭斌和张择善去到南头后,便找了个渔港偷偷上岸,谭斌便去南头城求见新安县令吴世昌,告知万山匪患已经平定,献上万山丁口土地钱粮册,力请吴县令上岛安民。
吴县令听了谭斌的话十分震惊,横行海上多年的悍匪马玄生就这么完了。他倒不怕谭斌虚言诓骗于他,这么大的事谭斌要是敢扯谎,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吴县令此人虽然贪钱又热衷名利,但对政务也颇为上心,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官员来说还算得上一个好官。当听到谭斌胡扯的万山之民被海盗蹂躏的惨状的时候便起了恻隐之心。
谭斌又对其言道,这万山一带千余户五千余民,可不是张嘴等救济的流民,而是可以立刻纳粮完税的上等户。
这封建时代对地方官员的考评无非两项,一是治安,看其辖区有无盗匪做乱;二是看其任期内丁口、土地、钱粮有无增加,这一次增加千余上等户,对一个小县来说可不是小数。
谭斌又向其暗示,如果他上岛这平定匪患的功劳也算他一份。
这次吴是真的心动了,要知道马玄生占据万山的时候他还没有上任呢,所以这匪患怪不到他头上。如果他又在任期内平定匪患,那可是大功有了这两项功劳,等过两年任期到时,再花钱打点一下,谋个知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待听到谭斌说起万山百姓愿意补交万山被马玄生占据后这些年未交纳的粮税以后,一直为县内流民赈济缺乏钱粮所困的吴县令便再也坐不住了,立刻便叫上几十名师爷、衙役、捕快,便上了张择善的剑鱼号,直奔万山岛而来。
张鹏飞知道过程后,觉得这吴县令也是个妙人,要是谭斌是海盗派去诓他自投罗网的,这乐子可就大了。当下不敢怠慢,立刻便召集滞留万山岛的万山群岛各岛头人到码头迎接。
就在昨天晚上,张鹏飞便实话实说,将孙桑田等人的处境告诉他们。
孙桑田原本心情不错,原来他在海盗俘虏中找到了他那小儿子,对这样的情况张鹏飞自然网开一面,将其算作海盗绑的肉票给释放了。亲人团聚自然开心,但被张鹏飞一番话又给吓个半死,忙跪下向张鹏飞求救。
张鹏飞便告诉他,他们的救星即将上岛,让他们一定好好巴结,这身家xing命的事可半点马虎不得。
头领们一听又得出血,而且还要补交七年的钱粮,顿时面如土sè。以前马玄生待他们十分刻薄,将他们的油水也搜刮得差不多了,加之他们为了保命又倾家荡产给张鹏飞凑了一大笔钱,现在哪还拿得出钱来。
这时张鹏飞大笔银钱在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收买人心的机会,当即表示他们的钱粮都由他张鹏飞代出了。头领们自然没有意见,纷纷跪下磕头感谢千户大人慷慨。
这时吴县令上岛,张鹏飞带众头领前去迎接,将之迎入狂鲨寨中设宴款待。这吴县令也是个急脾气,在收取了众头领们丰厚的孝敬,又大笔钱粮以后,当即表示有他在,谁也不能动万山之民。
第七十一章 抢功
南头大营,水寨署衙大堂一片喧嚣,虽然外面腥苦的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却吹不散堂内众人饮宴的兴致。虽然新年的狂欢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但众人一点也不显疲态。
南头参将王彦充坐在西首,看着堂中堂中空荡荡的主位,扭头对屈居末座的东莞守御千户所千户袁衡道:“袁千户,这刘大人你去请了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这大明千户所多不胜数,要说其中最苦逼的千户,这袁衡绝对算一个。本来就和南海卫同处一地,卫里的上官他就得小心应对,后来又置新安县、建南头大营、置海道副使,这些大佬们他每一个都得罪不起,都得小心伺候,直弄得像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奴仆一般,比之张鹏飞这些人独霸一方作威作福,简直有天壤之别。
见王彦充问话,袁衡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参将大人,这刘大人小的一早就亲自去海道衙门请了,刘大人说他身体有恙无法前来,让各位大人自行饮宴不必客气。”
王彦充早知道海道副使刘应麟不会来,人家是文官又高高在上,哪看得起他们这些丘八,他这一问也就过个形式而已。
“这王大人身体有恙,不来也在情理之中。”守备高安接口道:“但这陈指挥使向来对此事最为积极,为何今天却迟迟不到”
有道是说曹cāo曹cāo便到,高安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小校喊了一嗓子:“南海卫指挥使陈大人到”
大门打开,一留着八字胡相貌清翌的中年将官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对堂上就做的参将王彦充、副将单桂、守备高安等人拱手朗声道:“王兄、单兄、高兄,还有各位兄弟,奉先因有要事故而来迟,还请几位恕罪。”
王彦充等人一听便愣了,心想这大过年的,有什么鬼要事
高安便道:“陈兄,这大过年的何必为那些俗务cāo心,兄弟们喝酒开心才是要事。”
“不行啊”陈奉先说着脱掉外袍,一旁的袁衡连忙上前接过,拖开东首的椅子请陈奉先坐,陈奉先坐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事太大不得不立刻处理。”
王彦充见他说得郑重,连忙问道:“是何要事啊”
陈奉先轻描淡写的说道:“是昨晚又战报送到,我手下的大鹏千户张鹏飞,这小子真是胡闹,居然敢私自出兵,于大年夜偷袭万山岛,灭了那马玄生,擒获、斩杀马玄生以下海匪近两千人,解救被掳百姓五千有余。”
静,大堂中立刻鸦雀无声,二三十名将官俱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那马玄生是谁那可是盘踞万山数年之久的巨匪,南头大营数次与其交手都没占到半点便宜,就这么被一小小的千户给灭了
“砰”此时一个把总正在喝茶,心神失守之下一不小心便将茶碗摔在地上,这样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此事当真”王彦充瞪大眼睛问道。
“应该属实。”陈奉先端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谎报战功可是死罪,量他张鹏飞也没这个胆子。”
听了这话王彦充心中可是五味杂陈,近半年来南海匪患ri重,特别是那盘踞万山的马玄生,频频派快船到近海劫掠,弄得沿海烽烟四起,两广总督沈犹龙连下数道严令,命沿海官军相机进剿,但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为何在这节骨眼上,胜了固然是泼天的大功,但若战败,那可就是反面典型,丢官下狱那是轻的,总督大人一怒之下将其斩首立威也不是没有可能。众将好ri子过得久了,谁愿意拿自己的身家xing命相赌
偏偏那张鹏飞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就这么把马玄生给灭了,这泼天的大功谁不嫉妒。虽然张鹏飞是私自出战,可同样是私自出战,这战胜和战败可是大大的不同啊。
宋朝名将狄青率军防守西夏,眼见敌军势大,便高挂免战牌严令部下不准出战。但他手下先后有数名部将不顾军令私自出战结果战败,狄青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全部斩首。但还有个部将就是不信邪,还是私自出战,结果大败西夏军。事后那部将自缚请罪,没想到狄青不但不怪罪他,反而大赏。
可想而知,当总督大人得知此事以后,将是如何处置。
“陈指挥使。”副将单桂yin阳怪气的说道:“谁都知道你那便宜外甥行事张狂,做事不着调,这次莫不是诓骗我等此事还得小心才好。”
“父亲”把总王云瀚腾地站起,拱手对王彦充道:“孩儿看我等当立刻点齐大军前往万山岛查看真伪”
所谓知子莫若父,王彦充一看王云瀚那急切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战报上所说之事九成九是真的,除非张鹏飞疯了,而他手下的人也和他一起发疯。不过等他率军前往万山,真的也可以把他弄成假的,先以私自出战以至战败的罪名将张鹏飞一干人斩首,然后将俘虏的海匪和那些所谓被救的百姓全部处死凑上一万个首级,这泼天的大功可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到时候各将都有功劳谁会胡说,就算那总督大人事后听到一些风声,无凭无据他又能如何何况到时候张鹏飞已经身死,谁会为一个死人得罪众将最后恐怕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至于这陈奉先,既然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留着也是个祸患,就让他身先士卒壮烈殉国吧。
心下一番计较,王彦充便缓缓道:“陈兄啊,我看此事你先别急着上报,要是情况有误我等都得受牵连。不如等我等前往万山查看究竟再做打算。”
“哎呀,糟了”陈奉先大叫一声,懊恼的说道:“陈某考虑不周,昨天晚上已经连夜派快马将捷报送往广东都司和总督衙门各处,想要追回恐怕也来不及了”
马玄生一听就如当头泼下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心,他看着陈奉先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想以前看这陈奉先老老实实的,原来却是看走眼了,这家伙一声不响便将战报送往广州,说不定还沿途大肆宣扬弄得人尽皆知,他先前诸般谋算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奉先又对王彦充拱手道:“这事都怪陈某,不过事已至此,如何善后还请参将大人示下。”
王彦充看着陈奉先一脸无辜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恨啦,但却也无可奈何,这陈奉先可是卫所军,虽也受其指挥,但细究起来还不算他的部下,在战场上做些小动作送他归西固然无妨,但平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大人,事已至此懊恼也于事无补。”这时守备单桂起身说道:“不如上禀海道刘大人,然后驱军前往万山查看才是正经。”
王彦充心想肉都给人吃光了,但去喝点汤也不错,于是便道:“陈指挥使,可有战报副本”
陈奉先立刻将一份文书交给王彦充的家丁递上去。
王彦充亟不可待的展开看了起来,当看到战报上他也大有功劳时脸sè才好看一些,心想这张鹏飞倒还会做人,虽明眼人一看这战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将来犒赏之时也会有所考虑。于是他便道:“我马上持此战报去见刘大人。各将听令,马上回去准备兵马战船,等会随我齐驱万山岛”
“属下领命”众将立刻下去准备。
陈奉先也乘机退出大堂回到自己的指挥司书房。一进门,谭斌便急切的迎上来问道:“大人,事情怎么样了”
陈奉先答道:“都办好了,你放心吧。”
谭斌听了这话心头一松,突然觉得双脚发软几yu摔倒,他顺势跪倒在地,磕头道:“小的代我们千户和大鹏上下谢大人救命之恩。”
“此事你等也确是胆大包天”陈奉先怒喝道:“如此捅天的大事却不和我商量。你知道吗只要出半点纰漏不但你等要死无葬身之地,连我都要大受牵连”
谭斌连连磕头道:“这事只能靠大人转寰,大人可是我们千户的娘舅啊,千户年轻莽撞不懂事,还请大人看在逝去的老千户份上多加回护才是。”说着他竟连掉眼泪。
“哎”陈奉先一声叹息,眼前便出现了张荣祖那敦厚恭敬的样子,接着又想起了他那早逝的妹妹。
要说张鹏飞以前对这陈奉先也不甚恭敬,陈奉先之所以对他一再回护,一方面是看在那妹夫张荣祖生前对自己是没的说,那简直是敬若父兄,加上两人又对脾气,感情是好得不得了;另一方面,自己那可怜的妹妹毕竟进了他张家祖坟,张家又只有张鹏飞一根独苗,如若张鹏飞在,清明重阳逢年过节还有些香火,如若张鹏飞出事,那岂不是要沦落成荒坟野冢凄惨得紧。
“不过话又说回来。”陈奉先上前一步将谭斌扶起,赞道:“鹏飞这一仗确实漂亮,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吧。以前只知道他任xing胡闹,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能耐这次大胜必有封赏,将来只要戒骄戒躁多加历练,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功业。”
谭斌又哭道:“老千户泉下有知,要是听到指挥使大人这番话,必定也是心怀安慰。”
“好了,这事并没有完结,后续还等着我等周旋。”陈奉先朗声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等本指挥使点齐卫中兵马战船,一起去那万山岛”
第七十二章 两广总督
广州城最繁华的城南大街,虽还是正月,但大小店铺都已开张,来往的行人也接踵摩肩。虽然高门大户还在过年的喜庆中,但对于广大中下层百姓来说,这时便得为一年的生计忙碌了。
虽然街上还算热闹,但随处可见的流民乞丐还是让这表面的繁华中透着几分萧条。最近两年岭南天灾不断,去年广西又是大旱,加上北边还有不少百姓为避战火涌入岭南,这无家可归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曾有官员建议派兵把手各要道以阻止流民进入,还要将这些乞丐流民一概赶出广州,以免其影响市容,但两广总督沈犹龙对前议还是执行了,但对后议却一力反对,他说这些百姓能逃来这里也算不容易,留在广州城中尚可靠乞讨和官府、大户开办的一些粥棚勉强过活,一旦离开广州,多半死路一条,甚至会沦为盗匪为祸。
街边一烧饼铺前来了两个中年人,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其中一人穿着件粗布长衫,头上戴顶方帽,儒雅的相貌中透着一股威严;另一人做普通文士打扮。
两人穿得虽然平常,但周围却跟着十几个随从,这些随从看上去个个jing明干练,而且透露出一股彪悍之气,腰间还悬着兵刃,他们面sè冷峻,jing惕的打量着周围经过的每一个人。
方帽中年人看着街头几个饿得有气无力,正伸手向行人乞讨的孩子说道:“来啊,买些烧饼给这几个孩子送去。”
“是,老爷”随从中有一壮汉大汉应了一声,便上前去那烧饼铺买了几十个给那几个小孩送去,没想到这个举动却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街头流民乞丐立刻聚集了数十人,顿时便将去送饼的三名随从团团围住,任三人好言相劝还是呼喝怒骂就是不肯离去,有些强壮的乞丐马上就去抢那些孩子手中的饼。更有甚者,开始撕扯三人的衣服,掏他们怀里的东西,还有乞丐一无所获,竟然开始拳打三人泄愤。
三人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周围的流民乞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三人明显是练家子,当即便打倒流民十余人,这时流民们才散开,但仍在周围徘徊不肯离去。
三人再看那几个小乞丐,真是可怜,到手的烧饼还没吃上两口就被抢走,还有两个竟被活活打死。
街上一群巡逻的捕快见这边出现sāo乱,立刻过来查看,这才察觉出了人命,马上就要将现场所有人拿回去问话。那壮汉随从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给捕快们看,并大声说了几句。捕快们对三人变得异常恭敬,开始去逮那些流民。
流民们yu跑,却听到有一流民喊道:“跑什么跑,进了大牢不还有口牢饭吗就算将来砍头,还有一碗断头饭,岂不比活活饿死强”
流民们一听有道理啊,于是便不再逃跑,等着捕快将其套上枷锁绑成一串押走,又有义庄的人来收敛了小乞丐的尸体,街面这才恢复平静。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方帽男子气愤的说道。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那文士却拽起文来了,“这都快饿死了,礼义廉耻什么的自然也顾不上了。”
“老爷,我等……”三名随从回来了,刚才他们拳脚上已经十分注意,但没想到这些流民身体虚弱,所以还是有一流民被打死。
“我刚刚都看到了,这事怪不得你们。”方帽中年人道:“不过你等需去知府衙门说明原委,等知府发落。”几人拱手行礼后跟着捕快而去。
“这广州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如此下去怎么得了”方帽中年人叹息一声,“本督从何庭抠手中接过的是个烂摊子啊北面猺民闹个不停,劳师费饷;南面海匪四处劫掠,海jing四起。这剿匪平乱都得钱粮,偏偏这连年天灾,赈灾的钱粮都没有着落呢,诳论其他”原来这方帽中年人便是两广总督沈犹龙,而文士则是他府中幕僚杨旦。
杨旦道:“大人可否向朝廷请饷”
“向朝廷请饷现下各地灾荒不断,中原流寇横行,关外也是连年战乱,恐怕这岭南还算好的,所以这请饷之事休得再提。”沈犹龙一脸灰心的道:“这国事ri非天下沸沸,也不知如何是个了局”
杨旦知道自己这翁主表面上心灰意冷,实际上这心里还热着呢,不然也不会一到广州就下令各地整肃军务,又招募勇士组建敢死营了。于是他便劝道:“这国事自有中枢应对,大人再cāo心也是枉然,不如考虑现下靖海、平乱、赈灾三事吧。”他是谋士,自然要将繁杂的事务理出条理。
沈犹龙转头向杨旦问道:“这赈灾之事可是民政,本督不好插手吧”
“这天灾乃祸乱之源,大人自可向广东布政使建议。”杨旦道。其实到这明末,原本只管理军务的总督、巡抚等都已经是军政一把抓了,毕竟在这乱世,手里握着刀把子说话才有分量。
沈犹龙又问:“那依先生之言,这三事该如何应对”
“这凡事得分先后。”杨旦摆摆纸扇道:“此三事中,靖海当为第一,两广海商众多,市泊之利甚厚,但沿海海jing四起商贸停顿,海商们都官府也多有怨言。如若平定海患,必收众海商之心,到时候便可向海商们开捐赈灾。靖海、赈灾两事既定,大人便可举两广之力平乱,区区猺民,何足挂齿。”
沈犹龙听了若有所思,却听见街头有人大喊:“昌隆鱼行的粥棚发鱼粥了,大家快去啊”
街上那些流民一听到此话,立刻一窝蜂般跑去,瞬间便走个干干净净。
“幸好还有些义商愿意开粥棚赈济灾民,其心可嘉。”沈犹龙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道:“这开粥棚发的都是米粥,这鱼粥是何物”
杨旦微笑着道:“大人,我等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犹龙当即表示同意,于是一行人也即跟去,转过两个街口,就见到前面街角搭着几个草棚,草棚前人头攒动,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都卯足劲的往前挤,眼巴巴的看着棚里冒着热气的几口大锅。一旁有几十个护院模样的人在维持秩序。
原来随着流民ri多,一些稍有良心的大户便开始设粥棚施粥,许chun庭便让昌隆鱼行也设了几处粥棚,每天弄上千余斤鱼罐头,其中还有一些是变质被顾客们退回来,然后加上几石米粮熬成清粥施舍给流民,所耗不多却能得个好名声。
沈犹龙闻见空气中流民身上飘散的臭气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鱼肉香气,便疑惑道:“这以鱼肉赈济灾民,闻所未闻,这昌隆鱼行有如此财力和善心”
“老爷难道未闻这鱼罐头之事。”杨旦答道:“这海鱼加药粉密封于罐中,可保三月不腐。这昌隆鱼行每ri自海上运回海鱼十数万斤,以米价发售,这在广州一带可是盛事。”
“此事本人也有所耳闻,今ri方得一见。”沈犹龙看着粥棚中的伙计将几罐鱼肉倒入锅中,惊叹道:“每天运回海鱼十数万斤又以米价发售,这一月之间广州百姓便可得吃食数万石,这昌隆鱼行功德无量善莫大焉啊”
“属下听得传言,这昌隆鱼行的幕后主人可和大人有些关系。”杨旦又说道:“这人便是南海卫属下的大鹏千户所千户张鹏飞,也算是大人部下。”
“真是礼崩乐坏,身为卫所千户居然违禁经商。”沈犹龙听罢有些不快。
“大人看开些,现在天下都是如此,要知道朝廷发给各卫所的钱粮可几近于无啊。”杨旦劝道:“何况此人还肯赈济灾民,还算其心可嘉。”
沈犹龙听罢陷入沉思。
杨旦又道:“这海上不但有市泊之利,也有鱼盐之利,如若大加利用,必可使两广富庶,再也不受钱粮所困,是以这清剿海盗之事刻不容缓。”
“先生此话自也在理。”沈犹龙一脸忧sè的道:“可这沿海诸军无论卫所营兵皆不可用,临阵畏敌遇事敷衍,且战力低下一无可取,偏偏法不责众,本督还拿他们毫无办法。就说那巨匪马玄生盘踞海口,南头大营几次进剿都未有战果,反而折了官军的威风让其更加嚣张,近半年来肆无忌惮大加劫掠,弄得沿海人心惶惶,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沈犹龙虽为总督两广军务,但其不过一文人耳,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这军事才能就马马虎虎了,是以遇事竟束手无策。
杨旦想了一想,便道:“大人可齐集沿海六大水寨,协同进剿。”
原来明朝中后期在两广沿海共设有六处水寨,分别为柘林、碣石、南头、白沙港、乌兔、白鸽门,皆设战船营兵,防备海患,南头不过其中之一。
沈犹龙道:“可如此一来,要聚齐战船数百,兵丁两万余,这钱粮器械耗费繁多,没有二三十万两白银恐怕无法成事,这钱粮从何而来,要知道那帮兵痞,没有足够的好处本督都使唤不动他们。就在昨天,在连山剿猺的陈都司还派人来催饷,说清剿营锅都快揭不开了。
“大人大人”正在这时,街头闪出一匹快马,路人纷纷躲避,马上骑士一见沈犹龙便即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道:“南海卫有战报送到。南海卫属下千户张鹏飞率军夜袭万山,斩杀俘获海匪两千,活捉匪首马玄生”
沈犹龙和杨旦听了一时陷入石化,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书中将瑶民称为猺民,并非对瑶族朋友有什么不敬,而是尊重历史事实。再说瑶字也未必就比猺字高贵,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即墨倒觉得,猺字更能体现明末瑶人骁勇强悍,血xing十足的民族xing格。
第七十三章 反客为主
广袤的伶仃洋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乘风破浪,向着那大海深处快速前进,但见船上旌旗招展士卒林立,真是威风煞气,吓得沿途的商船和渔船四散而逃。
“这到万山岛还要多久”王彦充站在一艘三桅福船的船楼上,心事重重的对身边众将问道。
把总王云瀚上前答道:“父亲,还有半天船程,大约在午时后便可到达。”
王彦充点点头,威严的说道:“叫下面的人打起jing神,这头筹被别人拔了,可不能再堕了我南头大军的威风。”说着他向右后方看去,那里有几艘船旗号明显与其他船只不同,却是那南海卫的战船。
此时风向很正,风帆都吃饱了劲风,船队行进速度远远超出预料,是以才到中午,万山岛便如一块巨大的yin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时前面海上出现了两艘快船,打着旗语过来致敬,南头众人通过旗语得知这便是大鹏千户所的哨船。
由于狂鲨寨和码头都在岛南,两艘快船便领着船队拐了一个大弯,往那岛南而去,待来到岛南,码头和狂鲨寨便出现在眼前。
“轰…轰……”
岸上数声号炮响起,就见到码头上出现了一群人,想来是大鹏千户所众人出来迎接。
船队缓缓驶入港口,三桅福船靠上了码头,一块巨大的跳板搭在岸上,王彦充便领着众将在家丁的护卫下走上码头。
前面数十人快步而来,当先一年轻人身穿皮罩甲,头上戴顶八瓣帽儿盔,腰里悬把戚刀,看起来威风干练,在他身后是十几名军官,再后面则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军士。
那人走到王彦充等人身前十数步,一跪一揖道:“末下南海卫千户所千户张鹏飞恭迎南头王将军、南海卫指挥使陈大人和南头各位大人上岛”
接着他身后数十人也全都跪下,大声道:“小的们恭迎南头王将军、南海卫指挥使陈大人和南头各位大人上岛”
王彦充不禁一愣,这张鹏飞他也过一次,但那次所见之人众多,张鹏飞这小虾米跪在下面他哪会注意,这次才算得上两人真正见面,但见面前这人满脸稚气,顶多二十出头,却立下如此大功,岂不让人惊叹。
不过王彦充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稍一调整便即气定神闲的道:“你就是那大鹏千户张鹏飞”
张鹏飞答道:“末下张鹏飞恭迎将军。”
王彦充冷声道:“那匪首马玄生何在”
张鹏飞答道:“马玄生等人现辑押在匪寨之中听候将军发落。”
“前面带路。”王彦充又是一声冷喝,便双目平视,再也不看地上的张鹏飞一眼。
张鹏飞向马玄生身后扫了一眼,就见到谭斌在人群中向自己点点头,而陈奉先对他满脸嘉许,心下便是大定。他起身在侧前方带路,引着南头众人往那狂鲨寨而去。
南头大营拥有水军四千,陆营三千,加上各将的家丁有不下八千人马,这次到万山的有五十艘战船,三千余人马,这时有两千人上得岸来,但见人头攒动,成片的鸳鸯战袄,明晃晃的刀枪,乌青的鸟铳,倒也威武。
“不知道和大鹏所军打起来,谁更胜一筹”张鹏飞打量着那些士兵,心想着。
行不过一二百米,前面又来一群人,领头的却是那新安县令吴世昌,他带着一帮万山土著前来迎接,他们手里拿着茶壶茶碗,带着各种熟食,不停的招呼王彦充手下的士兵过来喝茶,并不停往他们手里塞着吃的。
这招“箪食壶桨以迎王师”的把戏是张鹏飞想到的,心想人家都这么放低身段了,你不好再杀人家冒功吧。为了防止南头大军滥杀,张鹏飞还采取了多种措施。比如将俘虏都写上战报,免得被王彦充等人砍了;又将在狂鲨寨中解救出被海盗劫掠的一百多百姓全部放回家,其中还有数十名妇女无家可归或者有家不能回,就将其送到三门岛医疗队安身。
吴县令走到人群前,向着王彦充一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王彦充看到了吴县令着实吃了一惊,忙问他为何来此。
吴县令道:“本县听说张千户收复万山,这万山本属新安县,特来此安抚百姓。”
“此处早为盗匪所占,何来百姓”单桂yin阳怪气的说道:“吴县尊眼巴巴的赶来,莫不就是为了包庇这些盗匪”
吴县令对王彦充还顾忌两分,对这单桂哪会客气,当即斥道:“汝身为官军不能保境安民,致使百姓落入贼寇之手,今好不容易将之解救,汝却又要捏造罪名横加陷害,汝何肺腑也”
这吴世昌也有一番读书人的意气,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顿时便将单桂给镇住了,这大明朝可是读书人的天下,要是得罪了这吴县令,他告到广州府甚至两广总督那里,说自己杀良冒功,别说是单桂,就是王彦充都不能轻易了结。于是单桂很识相的闭上嘴巴将头转向一边。
队伍来到寨墙外,只听见一阵高亢的战鼓声,寨门大开大群刀盾手和长枪手从中鱼贯而出,在寨门前排成两列,与此同时,寨墙上也出现了一群铁面鸟铳手。这些军士皆头戴铁盔,身着灰褐sè纸甲,挺立如一尊尊黑铁的雕塑。
这一下军容立刻便将外面略显凌乱的南头将士比了下去,王彦充转头看了看部下,见不少人被对方气势所摄,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慌,心头愈发不满,于是喊了一声:“云瀚”
王彦充这一喊,就见到他儿子把总王云瀚从队伍后面绕过来,跟着他一起来的上百身披铁甲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王彦充的家丁,人人身披铁甲,个个骁勇敢战,号称铁人营,平时由王云瀚统带,总人数有三百人,这次上岛的有两百。
这支军队一出现,但听见铁叶碰撞之声铿锵一片,又见动作整齐划一,人人面sè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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