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虽作战勇猛,却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只因为跟马玄生时间最久又忠心耿耿才得到二当家的地位,所以大家像往常一样,直接将他的话无视了。
“大哥,现在船都没有了,还怎么和官兵斗”老五陈举却道:“我们在岛北还藏着一些船,官兵们也难以将诺大个万山岛整个围起来,不如我们走吧。”
“是啊,大哥”老四连忙表示赞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哈哈哈……”没想到马玄生听了却是一阵大笑,笑得有些癫狂。
几个当家的面面相觑,心想莫非老大连场大败之下发疯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马玄生近半年来发疯的预兆是越来越明显了,也难怪几位当家的会这么想。
几位当家的不说话,生怕惹火烧身,但作为亲儿马孟韬不能不管,只得冲上去抓住他的膀子道:“爹,你怎么了”
“我没事。”马玄生推开他,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对寨墙上还在给三门大发贡和两门6磅西洋炮装弹的喽啰们说道:“别放了,打不准的。兄弟们放了半夜炮也累了,下去歇会吧。”
海盗门顿时愣住了,这老大上次这么和颜悦sè的对手下说话,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唉”马玄生又叹息道:“我马玄生糊涂啊这些年占了这万山岛便渐渐自大狂妄起来,本是一个小海盗头子,却学起那孤家寡人的作派,行事颠三倒四,才至有今天大败。我马玄生对不起兄弟们啊”说着他竟老泪纵横起来。
“大哥啊”老三邹来学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也哭道:“如你早一点醒悟,我们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这老三在马玄生手下相当于军师,以前也是智计百出的人物,但进来马玄生行事张狂,其他几个当家也好不了多少,他狠劝过几回但却毫无效果,反而与各位兄弟生份起来,马玄生甚至显露加害之意,他为了自保,加之也是心灰意冷,便与之同流合污了。
马玄生一把将之扶起,安慰道:“三弟莫悲,我等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事情还大有可为”
“官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我观其兵不过千余,船只虽多但其中战船不过数艘。”马玄生放开在寨墙上来回走动,“而我等据守坚寨以逸待劳,寨中尚有一两千人,俱都是刀口舔血的厮杀汉;而在万山其他各岛各寨我们尚有几十艘战船,所以击败官军是没有问题的。”
老三邹来学对马玄生这些话嗤之以鼻,心想这些话也只能骗骗那些无知粗汉。这海上黑咕隆咚的,哪看得清楚就算看清楚了,官军只有千余人,但其占据码头地利又军容严整,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战船数艘,但现在夺取码头船只后就有几十艘了;至于各岛各寨有几十艘战船,那些头领们这一两年来被你得罪个死,以前见你势大只能乖乖听话,现在见你一败涂地还会愿意出力吗
不过这番话也确实能安下面喽啰之心,看着从容若定的马玄生,邹来学觉得以前那个气势不凡的马大当家的又回来了。
“将寨中酒肉尽数赏给下面弟兄们,大家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好一举击溃官军。”马玄生气定神闲的道:“再传各岛各寨头领去大堂议事。”
聚义堂中经过喽啰们清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一扫而空,显示出原有的肃穆和威严,堂下黄茅岛的孙桑田、竹岛的欧阳玉、直湾岛的梁大成等十余名头领肃立堂下,惊疑不定的看着主位上的马玄生,他们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马玄生这时候召集他们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各位兄弟手足”马玄生笑呵呵的亲热说道:”这些年来大家雄据海岛,不用受官府的闲气,ri子过得甚是逍遥,前几次官军来攻,大家齐心合力将之击退,足见我万山各岛上下一心。”
各位头领心中不忿,心想是不是上下一心,方才那王楠王头领最有资格说话。不过现在各人的小命都捏在马玄生手中,不得不虚与委蛇,于是纷纷道:”此都乃大当家所赐,我等铭感于心。”
“今天晚上的事,想必大家以有所察觉。”马玄生话锋一转继续道:”不错,官兵乘夜偷袭,现在正在码头附近与我船队激战。”
几位当家的心想官军明明已经上岛,船队已经尽没,老大怎么说还在激战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老大是欺这些人黑夜中不明真相,故意将形势说得没那么严重。
“前时数场激战,我等与官军俱有血海深仇,如若官军获胜,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马玄生恶狠狠的说道:“只有大家齐心合力击退官军,我等才有活路”
“大当家说得不错。”黄茅岛的孙桑田说道:”现下如何应对,我唯大当家马首是瞻。”
见孙桑田抢先表了忠心,各头领当即纷纷表态,都表示誓与官军血战到底。
马玄生见状点点头,沉声说道:”那就请各位兄弟回去点齐人马战船,我等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官军各位兄弟的坐船也陷在码头无法起航,我马上派船送各位从岛北离岛。”
“我等俱尊大当家号令,誓与官军血战到底”众头领躬身抱拳,齐声喝道。
当下马玄生便点了手下十数名jing干的海盗头目,让其用藏在岛上各隐秘处的剩余船只送各头领离岛。
第六十三章 万山之战二
孙桑田也和马玄生手下一名头目上来一艘快船,快船很快驶离隐藏地往岛方向而去。
到了海上,孙桑田对几个随从耳语一番,然后走到那正指挥喽啰划船的海盗头目身前套近乎道:“这位兄弟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当家手下嫡系”
作为马玄生手下的核心部众,这头目对孙桑田这等外围依附者向来不大看得起,但现在形势危急,他也知道在这要紧关头不能得罪孙桑田,于是勉强抱拳道:“小的在四当家手下。”
孙桑田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亲热的道:“此次我等同舟共济,理应多亲近亲近。”
“好说好说。”那头目敷衍道。
“快看”孙桑田突然脸sè大变,左手指着远处的海面叫道:“有船来了”
海盗头目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去看。
孙桑田右手飞快的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了头目的心口;而他手下那些随从,也各自拔出刀剑,向头目的手下的海盗杀去,这下有心算无心,顿时便将海盗杀了大半,只有一两个海盗身手甚是敏捷,这才躲过第一波攻击,但随从们很快一拥而上将之砍杀在乱刀之下。
“老爷,这是为何”孙桑田的管家并没有听到的命令,是以感到十分震惊,“这杀了马玄生的手下,如何向其交代”
“哼哼根本就不用向马玄生那匹夫交代了,因为这次他九成九要完蛋”孙桑田冷哼道:“那匹夫欺我等不明真相,还说什么船队在码头与官军激战。可七位当家中有六位适才都在大堂中,如若真与官军激战,他们为何不在船中指挥而且寨中火炮向着码头方向放了半夜,我等出来之时又见寨中伤兵遍地,这一切都表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官军已经上岛,而马玄生的船队已经凶多吉少”
“老爷,那我等如何自处”管家震惊的道:“不若我等回岛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孙桑田将带血的匕首扔进海里,冷笑道:“我等虽是本地土著渔民,但马玄生占据万山后我等受其胁迫,也算是从贼了,前几次与官军对战,我等也有参与,等官军收拾了马玄生,就轮到我们了。就算助马玄生打退官军,可这ri子何时是个头,那王楠的下场你没看到吗”
“那该如何是好”管家急道。
孙桑田道:“回岛点齐人马带上粮草,我等去相助官军。”
“可小少爷还在那狂鲨寨中啊”原来马玄生为了让这些人乖乖听命,便让各岛头领将亲子入质。
“与合族生死存亡相比,吾儿一人之命何足道哉”坚定的说道:“再说要是我合族而亡,吾儿又岂能保全”
孙桑田自回黄茅岛筹措人马粮草不提,此时张鹏飞正在一艘最大的海盗船的船舱中召属下议事。
这艘海盗船是一艘西洋武装商船,这船也不知道马玄生从哪里抢来的,其形制恐怕相当于大号福船,船上光西洋火炮就有十余门。按俘虏的海盗所说,这便是那马玄生的座船。
而这船舱中的摆设也很西洋化,一张长条桌放在船舱当中,张鹏飞便坐在那条桌一端的主位上,属下在两旁列席而坐。
张择善手里拿个文书郎声念道:“经过清点,港口有大号西洋海船一艘、二号福船一艘、草撇船两艘、海沧船三艘、鸟船三艘、快船一十四艘,还有其他渔船、小艇、火攻船三十七艘,各船配置火炮有各式西洋火炮二十门、仿制的西洋火炮大发贡十三门,此外还有佛郎机、大将军炮、碗口铳共计一百七十五门。”
听张择善说完,众人倒吸一口,都想这么多炮这马玄生到底哪来的难怪南头大营都讨不到好。
张鹏飞也是心中战栗,这次真是发浑了,要不是靠偷袭拿下码头和战船,与这样一支海盗船队海战,那真是凶多吉少啊。转瞬却又是狂喜,如将这支船队消化掉,大鹏水营的实力至少增加一倍。他得意的道:“今后一两年,我大鹏水营都不用为战船发愁了”
“大人想都别想”谭斌冷冷道:“这次还是要通知上官的,到时南头大营和南海卫一来人,船全都会收走。”
张鹏飞心中一阵抓狂,这吃到嘴里的肉再要吐出来,感觉可不太好,他用手指揉着太阳岤,喃喃自语道:“想个什么办法将船留下来才好呢”
“这有何难”陈大钱贼笑道:“老大不是准备了几十条火攻船吗将港里的船挑挑捡捡,好的就开走藏起来,其他的破烂船只一把火全烧了。到时候就说我们夜袭万山岛,火烧海盗船,多威风”
张鹏飞听得目瞪口呆,继而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烂赌鬼,这办法你怎么想到的”
“这个嘛……”陈大钱抓抓头道:“那年我输了钱,偷了家里几匹布出去卖,怕我爹发现,就索xing放了一把火,我爹到现在还以为是老鼠碰翻了油灯呢。”
“这件事就这么办”张鹏飞兴奋道:“今天晚上就放火烧港,将船分散到三门岛、大奚山、蒲台岛等地藏起来。”
“下面说说进攻狂鲨寨的事。”张鹏飞觉得这没什么可议的便直接下令道:“折扇子,由你协调所有能打到狂鲨寨的火炮,从今天上午开始,持续对狂鲨寨轰击。”
张择善起身拱手道:“是,大人不过,轰多久。”
“问什么,只管轰便是,先轰他十天半个月的再说。”张鹏飞心想既然能用炮弹将对方砸死,何必拿人命去填,“陆营继续巩固滩头阵地,水营加强海上jing戒。”
“大人这拖下去,是要将到手大功拱手送与他人么”谭斌低着头淡淡的说道:“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身家xing命也不顾了”
“老谭,你能好好说话么”张鹏飞有些不满道:“什么叫大功送与人,什么又叫陪上身家xing命”
谭斌道:“再拖下去,等到南头大营得到消息,大军开过来,到时候功劳全是人家的,过错全是大人的。说不定为了掩饰他们的龌蹉行径,寻个由头将大人治罪也说不定。”
张鹏飞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声下令道:“立刻全力炮击狂鲨寨,今天下午全军出击消灭海盗。”
接到命令的军官下去准备,不一会码头附近便传出隆隆的炮声。狂鲨寨离码头大约两里半,这个距离海盗们建寨时可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两里半地几乎刚好超出大明朝大部分火器的shè程,就是张鹏飞船上的短管舰炮也很难打到。
现在码头这边能打到狂鲨寨的火炮主要有箭鱼号和章鱼号船首的24磅铜炮、四艘鸟船船首的12磅铁炮、海盗船上的二十余门西洋炮和十三门大发贡。这大发贡本指明朝的一种大型火炮,现在则专指仿制的西洋炮,由于仿制的技术不到家,所以口径既小,只有六磅左右,shè程也不远,大约三里地,但就这样,也好过明朝大部分火炮,shè程也超出了短管舰炮。
这时已是清晨,在张择善的指挥下,港口中的船只立刻调整队形,所有shè程够的火炮全部指向北方的狂鲨寨以最快的速度发shè起来。
而在岸上,已经上岸的炮队也在滩头构筑起炮兵阵地,现在炮兵队的火炮主要有先后购自澳门的6磅铜炮三门、6磅铁炮一门,从船上拆下的千斤青铜佛郎机一门、五百斤生铁佛郎机一门,以及大将军炮、碗口铳、虎蹲炮二十余门。
而其中能打到两里半的,只有那购自澳门的4门六磅炮和那门千斤青铜佛郎机,现在这些火炮都被部署在滩头炮兵阵地上,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狂鲨寨开火。
这样船队和炮兵队加起来,每一轮开火便有近50枚铅弹和铁弹飞向狂鲨寨。起先shè击并不准确,炮弹四处乱飞,后来经过炮手慢慢调整,炮弹渐渐集中在寨墙上,直打得碎石乱溅尘土飞扬。
这时狂鲨寨寨墙上的那几门火炮也开始发炮,由于是白天,海盗们的准确度也提高了,不时有炮弹落在滩头阵地和海港的船队中,打了小半天,其中一枚约六斤重的铁弹击中了一顶帐篷,将在里面休息的两名军士拦腰裁成两节,另一枚击中一名正在沙墙上用千里镜观察炮弹落点的炮手,顿时将其头部打成了碎肉和血雾。
他身旁的几名军士吓得面无人sè,旁边一个年龄较小的军士满头满脸都沾满了红白相间的糊状物,更是吓得前后失禁惊声尖叫。
“大家不要慌”正当军士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张鹏飞爬上沙墙,大声喊道:“海盗们能打到沙滩的火炮不过四五门,所以被击中的概率是非常低的,相反混乱却能带给我们更大的危险”
张鹏飞边喊边走到刚才战死的炮手所站立的地方,举起千里镜向狂鲨寨方向观察。他这个举动并不是多么的英勇,相反他心中怕得要死,但理智告诉他,这里是非常安全的,因为没有jing确制导的时代,同一门火炮发shè的两枚炮弹是不可能打中同一点的,虽然有五门炮,但打中的概率恐怕也比突然得心脏病死去的概率大不了多少。
至于说他站在这么显眼的位置,会不会引起海盗炮手的注意,那更不需要考虑了,凭这个时代火炮的jing度,要两里以外打中一个人,不瞄准还有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瞄准更不可能打中。
但军士们不明白其中诀窍,都想千户大人都不怕,自己这条烂命有千户大人的值钱吗于是沙墙上很快恢复秩序。
就这样,双方的炮战从早晨打到中午,狂鲨寨上几门火炮全被打哑了,寨墙也被打得坑坑洼洼多处崩塌。张鹏飞收起千里镜,心想是进攻的时候了。
第六十四章 万山之战三
时至中午,战场上的炮声终于停止。
这时胖大海等伙夫们终于弄好了一顿热食。大年初一的午饭却并不如何丰盛,都是一些青菜和豆制品,除了一个鱼汤以外并没有什么肉食。
这是有原因的,不说现在还在沙墙外躺着的那两百余具烂肉,就是那随风飘来的浓重血腥味,也会让人对一切肉食丧失兴趣。
即便是青菜豆腐,又劳累了一夜,军士们的胃口还是不怎么好,但所有人都努力往口里扒着饭,因为下午的大战使他们必须有足够的体力,而且对于其中一些人来说,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
吃完饭又休息了半个时辰,随着一阵阵唢呐声响起,陆营的军士们便在军官们的吆喝指挥下一队队走出沙墙,在沙滩上列阵。
海边地形复杂,从滩头到狂鲨寨之间的平地并不十分宽阔,所以陆营排出纵深8列的横队时,便已将空地横向阻断。
在陆营军阵的后方,后勤队的两百余人抬着船上用的跳板跟进,这些跳板上十块钉在一起就如同一块宽大的桥板,只待军阵推进到寨下,便可用跳板搭上寨墙让士兵爬上。
而在最后,则是百余名炮队的炮手推着的四门6磅炮,他们将作为近距离的支援火力。
为防海盗们两翼抄袭,又有海豹队护住军阵左翼;藤蛟带领的百名艇民民壮则护住右翼,藤蛟一上岸便代表艇民民壮来请战,说要亲手为死在海盗手里的艇民兄弟报仇,张鹏飞见民心可用便答应了他们,别看这些艇民没经过大鹏军士们一样的训练,但真实战斗经验恐怕还在大鹏军士之上。
张鹏飞带着家丁们站在沙墙上,看着雄壮的军阵志得意满,当即下令进攻。
为了防止军士们临阵胆怯,同时也为了压制海盗们的气焰,炮队和船队的数十门火炮同时发shè,声震云霄。
三通炮击以后,狂鲨寨已经笼罩在烟尘之中,大鹏陆营军士们士气高涨。然后传令队的旗手举起旗,全军在腰鼓手的鼓点中向狂鲨寨缓缓前进。军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每前进五十步便会响起一阵唢呐声,这时军士们便会停下整顿队形。
也许上午的炮击确实击毁了狂鲨寨上的炮位,海盗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军阵推进,并没有发炮攻击;相反是大鹏方面的火炮持续炮击,成群的炮弹落在狂鲨寨中,使军士们士气高涨。
当军阵推进到一半路程时,海盗们终于不肯坐以待毙,只见对面狂鲨寨两座寨门开启,从中冲出数百名海盗。这些海盗为首的是二当家潘洪和四当家孙孔仁,这两人都是马玄生手下的头号大将。
潘洪将鬼头刀抗在肩上,看着对面整齐的军阵和花花绿绿的令旗轻蔑的笑了,他想官军就喜欢搞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那南头大营的船队不也是阵势严整,但被他快船一冲便被搅个乱七八糟,他相信到了陆上也一样。
潘洪见海盗们在孙孔仁的拳打脚踢中略微整理了一下队形,便即挥舞着鬼头刀鬼叫道:“兄弟们别怕,官军就这德xing,别看现在像模像样,只要你冲上去保管他吓得屁滚尿流。老大说了,这次赏钱加倍”
海盗们想起出发时马玄生堆积在聚义堂门前宣称用来靠上的那大堆金银财宝,都是满眼的热切,原本低落的士气这才有所提升。
“兄弟们,跟我冲”潘洪大喊一声提着鬼头刀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豪勇激发了海盗们骨子里的蛮劲,于是数百人挥舞着各种武器鬼叫着一齐冲出,虽然乱糟糟的,但声势也确实吓人。
两军相隔只有数十步时,大鹏所军的军阵在一声唢呐后停下,杆杆长枪从盾牌空隙间伸出。潘洪见了那如墙的铁盾不由得一愣,但很快便恍然大悟,心想官兵果然胆怯了,他虽然粗鄙,但也知道些战术,当即命海盗中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上前攻击。
大约两百名海盗上前,火铳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就这么施放起来。由于海上cháo湿,弓箭之物不易保存,所以这些海盗十个有八个都是拿着各式火铳,有鸟铳,也有三眼铳和手铳,一时间硝烟弥漫砰砰乱响,煞是热闹。
弹丸打在包铁长盾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下雨一般,但大部分都为铁盾所阻,即使有少数由较好的火铳发shè的弹丸勉强穿透了铁盾,但也成了强弩之末,耗光了动能嵌在刀盾手厚厚的纸甲上。
倒是那些弓箭手对大鹏所军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他们仰shè的羽箭成抛物线越过了前面的盾牌落在后面的鸟铳手队列中带来一阵混乱。
不过海盗们用的都是轻便的竹弓,shè出的箭力道本就不大,军士们又都头戴铁盔身穿纸甲,所以除少数几个倒霉鬼受轻伤以外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起先菜鸟军士们看到真个有箭从天而降作实吓了一跳,差点自乱阵脚,但随即发现几乎没有什么人受伤便冷静下来。
潘洪见官军的阵势不乱感觉有些烦躁,当即命弓箭手和火铳手退后,自己带着其他手握大刀长矛的海盗冲了上来。
大鹏所军的军阵毫无反应,海盗们顺利的冲到军阵前,但很快他们便傻眼了,这如乌龟加刺猬般的军阵要如何下手啊
于是海盗们各显神通,有的拿刀去砍枪头,有的企图抓起长枪的木柄往外拉,有的也不顾长度够不够,提矛便往盾牌后面军士的脑袋刺去。
看到海盗洋相百出,原本紧张到极点的前排军士突然放松下来,长枪手们立刻挺枪向阵前的海盗们刺去。这个动作他们不知练习了多少回,几乎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反应,但见那枪头去势又快又准,力道更是大得可怕,中者无不肠穿肚烂,随着一阵鬼哭狼嚎,阵前顷刻间便倒下数十名海盗的尸体。
海盗吓得肝胆具裂,这种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状况他们可从没遇到过。忙退开几步,呆在阵前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一声的唢呐声,军阵前面的刀盾手和长枪手突然下蹲,露出后面一排铁面人和黑洞洞的铳口。
“砰……”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鸟铳声,两军阵前立刻被硝烟所笼罩。前排鸟铳手发shè后立刻下蹲,后排的鸟铳手跟着发shè,如是三次,四列鸟铳手才发shè完毕。
海风随即将硝烟吹散,但见海盗们倒之一地,伤者挣扎哀号惨不忍睹。这次双方距离不过十几步,火铳几乎是顶在海盗胸前发shè,所以取得了极大的战果,海盗起码被打倒了上百人。
又是一阵不同声调的唢呐声,前面的刀盾手和长枪手重新站立,军阵恢复原状。
潘洪虽然头脑简单但并不傻,相反他身手敏捷反应极快,见到铳口便立刻卧倒,是以他身旁的手下几乎无一幸免,但他却毫发无损。看着手下死伤惨重,潘洪怒目圆瞪,他就地一滚便躲开长枪来到盾牌下,站起来用左腋夹住一杆长枪的木柄暴喝一声猛推,长枪手和盾牌手两人居然顶不住他,被他在盾墙上撞开一个缺口。
幸好海盗们被排铳打懵了,没有立刻跟进,丧失了破阵的好时机。潘洪将当面的刀盾手推倒,从他身上越过右手挥动鬼头刀将一名长枪手砍倒在地,但迎上他的是后排长枪手的枪头。
长枪来势甚急,潘洪不及躲闪只得用鬼头刀往上一格挡开长枪,这时在他右面的那个刀盾手转身挥刀便砍,顿时将其砍倒在地。那个菜鸟刀盾手心情紧张之下竟如弹琴般连砍八刀这才作罢。悲催的二当家就此死得惨不可言。
几名军士上前将肩部受伤的长枪手抬下去救治,他身后的那名长枪手上前几步顶替了他的位置;至于那名被压倒在盾牌下的刀盾手却是没什么事,只是身上淌满了潘洪的鲜血,他爬起来举盾回到自己的位置,阵列又恢复完整。
与此同时后面的火铳手连忙装弹,但原本cāo练得无比纯熟的装弹过程这时却变得生疏起来,军士们只感觉紧张的脑袋中全是浆糊,取出纸弹的手直抖,怎么也无法将火药准确的倒进火门和枪管,有的人连清理枪管的那一步都无法顺利的完成,更有的人紧张得直咬牙,后果就是防炸膛面具上的眼罩落下,眼前一片漆黑。
在前阵指挥的周泰看了直摇头,心想幸好有刀盾手和长枪手在前面挡着,否则这就是送给海盗们砍的料。鸟铳手们直忙了近两分钟才装弹完毕。周泰见最后一名鸟铳手举起铳,这才挥手示意身边的乐手下令。
乐手吹响唢呐,就见前排军士下蹲,四列鸟铳依次发shè,海盗死伤籍枕。如是几次,海盗们便死伤近半。
孙孔仁缩在海盗群中躲避身旁呼啸飞过的弹丸,别看他平时凶神恶煞一般杀人如麻,但却毫无潘洪的悍勇,刚才见到潘洪被砍的惨状已是肝胆俱裂,这时见身旁的人纷纷被打倒哪还架得住,当即转身狂奔。他一跑,他身边的海盗也跟着逃跑,于是转眼间剩下的数百名海盗便都逃之夭夭。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的尸体,大鹏军士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起码打死了有两三百名海盗,而自己这方却只有数人受伤。
第六十五章 万山之战四
周泰一声令下,全军又向前推进,他们踩过地上的海盗尸体,其中一些还剩一口气的海盗伤者被他们直接踩死,鲜血浸湿了他们的布鞋。
没过多久,军阵一直推进到离寨墙不到半里的地方,寨墙上奔走呼喝,并向着墙下放着火铳和弓箭,但由于相隔太远全都落了空。
此时军阵最后的四门火炮便派上了用场,炮手们将炮车用铁钎固定在地上,然后调整shè角,将寨墙上疑是安置有火炮的地方轰了个遍,这时相距极近,只有200米左右,火炮几乎使用的是直瞄shè击,几乎每两三发炮弹就有一发击中目标。炮击两个小时后,寨墙上已经没有海盗的踪迹,几门被击中的火炮翻滚下寨墙。
周泰站在军阵之中,用千里镜仔细的观察,在确定寨墙上确实已经没有隐藏的火炮了,便下令攻寨。
军阵立刻推进到墙下50米,由于护住两翼的海豹和艇民厮杀汉尚在乱石滩和树林中搜索并没跟上,他便分兵护住两翼,然后变阵,军阵上立刻便出现了一个个缺口,在后面的后勤队立刻抬起跳板小心的向前跑去,而鸟铳手们都举起鸟铳紧张的对准墙头,随时准备shè杀暴起的海盗。
但寨墙上依旧静悄悄的不见半个海盗踪影,后勤队顺利的冲到墙脚下,众人合力将那十余米高的跳板慢慢搭上五米高的寨墙。
“轰…轰”随着两声惊雷般的炮声,寨墙上两堆不起眼的石堆中喷出两股粗大的烟柱,狂暴的铁砂四处横飞,将后勤队员和前排的军士纷纷打倒。
“杀”
寨墙上涌起无数的海盗,领头的一人却是那身形微胖气度不凡的马玄生,他们翻过被轰得七零八落的寨墙,挥舞着兵器不要命的向大鹏所军杀来;在寨墙的两边,又各自杀出一群面目狰狞的海盗,领头的分别是五当家陈举和六当家张申,原来马玄生昨晚便命二人乘夜出寨,在狂鲨寨两边埋伏,这时正好杀出。
军士眼见胜利在望,同伴们却突然间被铁砂打成一团团碎肉,巨大的心理反差使他们原本脆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这时见海盗又从三面杀来,先是几个带伤的后勤队员带头逃跑,跟着整个军阵如同雪崩一样坍塌了,军士们如亡命般转身就跑。
处于军阵中的周泰、牛斗等人傻眼了,还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事情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几名军官虽极不情愿,但也知道留下来于事无补、必死无疑、死了白死,只得在亲兵的护卫下跟着溃退的军士退了下去。
其实马玄生这招非常行险,如果大鹏所军在炮击下阵型不乱他便没有办法,反而会被迫近的大鹏所军攻破寨墙,但先前的潘洪等人的阻击已然失败,他不得不兵行险招,没想到竟一举成功,大喜之下他连忙催促海盗们加紧追击,企图一次xing将大鹏所军赶下海去。
这时军士们半年苦练的效果便体现出来了,特别是取下身上的五十斤生铁块以后一个个身轻如燕;就连炮队和后勤队也进行过长时间的跑步训练,虽然不及陆营的军士,但他们身上的负担也低。于是他们狂奔之下海盗追之不及,只能望着滚滚烟尘兴叹,将落在后面的一些伤兵和倒霉鬼砍成肉酱泄愤,然后继续追击。
张鹏飞站在沙墙上呆呆的看着军士们如cháo水般退下,顿时心如死灰,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大鹏所军这就是刚刚还连战连胜的大鹏所军连一群海盗都对付不了,要是碰到清兵又当如何张鹏飞就如同石化了一样站在那里,好像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一部电影。
“大人大人”一旁的谭斌连叫数声不见张鹏飞回应,立刻代他下令道:“快把沙墙的入口全堵起来不准溃兵进入;孙二虎,等溃兵到墙下你马上带家丁和执法队整顿;所有火炮立刻准备随时炮击海盗”
留在沙墙上的工程队的苦力们立刻关闭栅栏,又搬来杂物将各个入口完全堵死。这时溃兵已经冲到了不远处,前面的军士看见呆立在沙墙上的张鹏飞不禁一愣停下脚步,但他后面的人又推着他们往前跑,上千人顿时撞在沙墙上。溃兵们见前无退路,便yu爬上那三米高的沙墙继续逃跑,顿时在沙墙下不自觉的叠起了罗汉。
孙二虎一脚将一名爬到沙墙边的溃兵踢下沙墙,便拔出腰间戚刀举刀大喊:“后退者死”
墙上众人有样学样,数十人拔刀在沙墙上形成一条单薄的防线,齐声大叫:“后退者死后退者死”同时将爬到墙边的军士用脚踢下。
溃兵们好像也对刚才的溃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时被墙下人一喝便稍稍冷静下来,后面的溃兵回头一看,海盗还隔得老远;又一看沙墙上,千户大人长身玉立于墙头,正面无表情的看向海盗方向。溃兵们当然不知道张鹏飞是懵了,还以为他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呢,慌乱的心立刻便安定不少。
这时混在溃兵中的周泰、牛斗、张聪、陈福等四个百户的主官和其他军官们立刻乘机整顿队伍,特别是牛斗,刚才他的副百户张玉林被寨墙上的一枚铁弹削掉了半个脑袋,正是恼火异常,只见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小旗在溃兵中穿行,同时大喊:“回身迎敌,快回身迎敌”见到不听命令的溃兵便即一刀背猛抽过去敲翻在地。
溃兵们混乱下并不知道牛斗用的是刀背,见其连续砍翻十余人,而事实是其中有三人确实被牛斗的巨力给敲死了,俱都心寒,不敢再乱动乱窜。军官们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溃兵们这才慢慢恢复秩序,在沙墙下排列成简单的军阵,仍是刀盾手、长枪手在外,鸟铳手在内。幸好刚刚溃兵们跑得十分轻松,所以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抛弃武器。
看到墙下军阵成型,谭斌这才大舒一口气,忽觉双腿一软便坐倒在沙墙上,他抬眼看去就见海盗大队已经追近,便歇斯底里的大喊:“开炮开炮”
炮队和船队的几十门重炮和沙墙上的几十门小炮一齐开火,成群的炮弹落在蜂拥而来的海盗群中激起一血雨。
军士们看着海盗们的惨样这才心中大定,跟着便对刚才的胆怯羞愧不已,当下刀盾手和长枪手握紧手中的武器卯足劲准备厮杀,而鸟铳手连忙装填。
待鸟铳手装填完毕,前排的刀盾手和长枪手立刻下蹲,这次由于几名乐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唢呐吹得稀稀拉拉的,军士们的动作也不整齐,在军官们的呼喝下这才勉强完成了战术动作。
鸟铳连环开火,追上来的海盗们成片摔倒,军士们的信心又回来了;而海盗一方虽然受到迎头痛击,但并不后退,双方如滚油和冷水一般狠狠的撞在一起,鲜血和着尘土乱溅,呐喊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木柄折断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海盗群的两个侧后方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原来先前大鹏所军推进时,见两旁的乱石滩和树林地形复杂,为防海盗有埋伏,加之大队推进顺利,于是负责防卫两翼的海豹队和艇民武装便留在乱石滩和树林中搜索。没想到大队溃败,他们倒落在了后方,海盗们忙着追击也没有发现他们,这时从海盗后方杀出立刻便势如破竹。
这样一来,海盗又沦落到大鹏所军溃败时的境地。当火炮再次响起,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落下,海盗们再也抵挡不住三面围攻压力,耗尽了蛮勇如cháo水般退了下去。
马玄生见身旁的手下掉头狂奔,他一连砍翻了几个都止不住,顿时万念俱灰,扔下手里血淋淋的腰刀闭目待死,口中喃喃念道:“叔父,快二十年了,我这条命终于还给你了。”
“大哥快跑”老六张申退到马玄生身旁,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后拖,却见马玄生整个身体完全没有反应。
老五陈举也冲过来,在几位当家中除了潘洪以外就属他和马玄生最为亲厚,他见状连忙大喊:“老六,你快带老大走,我来断后”说完他带着几个亲信转身持刀恐吓,竟又喝住了数十名海盗,形成一道防线。
当下张申便和几个马玄生的近卫拉起马玄生向狂鲨寨方向跑去。
而这时大鹏所军这边也乱套了,而始作俑者便是那牛斗,他见海盗们转身逃跑,而己方还要列阵缓缓追击,偏偏阵型还不全,立马按耐不住,举刀便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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