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哪家啦,就我孙女,你就约她出去吃个饭看电影,我做爷爷的保证没问题啦”
牛世平面对这样的热情与关心,只是一个劲的微笑点头。到好不容易开始上菜了,他才得以脱身,悄悄往门口移动。
“老板你不能走”他的秘书发现了,简直声泪俱下:“主桌上面都安排好了,你一走,那个位置空下来怎么办”
“不会有人注意到啦。”牛世平轻笑着说,漫不经心。
事实上,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要去……
“你上哪去”他在走廊上与一部的副总胡骏杰擦身而过。浓眉微锁,一向带点忧郁气质的胡骏杰叫住他,略带困惑地问:“不是要入席了”
“我有点事。”牛世平对他展开爽朗笑容。“要去找你们刘医师的闺中密友。有事情你帮我cover过去吧。拜托了。”
“哦”胡骏杰恍然大悟。随即又皱眉:“有这么赶吗不能散席再去”
牛世平狡猾一笑:“你说呢总不能你自己幸福美满,就觉得别人都不用急吧何况,再怎么说,刘医师也是我跟老板娘帮了大忙,你才能……”
“你去,快去,我没有意见。”胡骏杰举起双手做个投降状,决定不再多嘴:“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看着。不送。”
牛世平还不罢休。“你不祝我好运吗”
“追田可慈,你确实需要一点好运。”胡骏杰潇洒一笑,略偏头往富丽堂皇的宴客厅望望,低声说:“你要走就快点走,连董他们在看这边了。”
牛世平收到警告,立刻行动:“那我先走了。”
一路飙到半山上,牛世平停妥车,进了好一阵子没过来的金爽茶艺馆,只有黎桦在桌间来去收拾,另一个人儿却不见人影。
黎桦连话都懒得多说,看了他一眼,下巴往厨房方向一扬。
愉悦地进去寻人,却发现田可慈在讲电话。靠在流理台旁,从侧面看过去,可以看见她被乌亮发丝遮去大半的脸蛋,挺秀的鼻子,柳眉微蹙,有点烦恼似的响应着:“可是学长,我不知道……对,上次我是这样说,不过……啊”
略凉的唇在粉嫩颊畔蜻蜒点水般啄吻了一下,她被突如其来的偷袭给吓得叫起来,忙忙对电话那头的沈至康解释:“没事,没事,我只是……刚刚看到一只大老鼠。”
凤眼怒睁,瞪着那偷香成功的大老鼠,正冲着她笑得好得意,田可慈空出一只手撑着他宽厚的胸膛,用力推开一臂之遥,用口形无声地警告他:“走开啦”
牛世平才不管,好一阵子没看到她了,加上她现在没有抵抗能力,如果他不趁机亲近一下,那太阳才会打西边出来。
所以长臂伸展,从后往前环住眼前人儿纤腰,让她背靠在自己胸口。清淡的香气传来,他深深呼吸一口,满足地吐出长气。
“可恶……”田可慈又气又急,挣扎半天却毫无用处,那钢铁般坚硬的胸怀温柔但坚持地困住她,已经冒出点点胡渣的刚硬下巴在她额际搓揉,清爽的男性气息环绕,那么亲昵而宠溺。
她的血液加速奔流,全身都开始发烫,尤其脸蛋更是烧得像要着火。恼得跺脚。
“不是,学长,我不是在说你。我是……不,不然我们改天再说……我……要去打一下老鼠。”
匆忙按掉电话,便被牛世平接了过去,手臂伸得高高的把电话放到柜子上面。
牛世平低头,看着转过身来、俏脸嫣红、怒气冲冲的美人儿,在自己怀中张牙舞爪:“你发什么神经我在讲电话耶放开我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很想你呀,老板娘。”笑吟吟说完,他双臂一用力,拥得更紧。
“想你的大头鬼……”
话还没说完,带笑的薄唇已经贴上那含怒的红菱,把气急败坏的嗔语都吞没。
田可慈只觉得一阵晕眩,心跳凶猛得彷佛要震破胸口。
厨房里,只听见烧着水的瓦斯炉发出轻微嘶声,以及渐不规律的轻喘,交织成暧昧又旖旎的氛围……
浅尝即止,牛世平很绅士地放开那红润甜蜜的芳唇。额抵着额,他凝视那双线条优美,眼尾微微上扬,此刻氤氲着迷乱薄雾,和一丝慌乱的美眸。
“你不能这样……”她咬住唇,抗议。
“为什么不行我每天都在想你,你该知道的。”他则是轻笑着响应。大手游移到她的后脑勺,轻轻用力,把她滚烫的脸蛋按在自己肩头。
密密紧拥,窈窕温润的娇躯紧贴着刚硬扎实的线条,心跳相印,气息纠缠……
电话又再度响起,无线话筒被放在柜子上面,尽责地用铃声提醒店主接听。不过,店主的脑袋此刻像被强风刮过的稻草堆一样,正一片混乱中,何况,拥着她的双臂霸道地不让她动弹,低沉嗓音在她耳边恐吓:“一定又是你那学长'打的。不准接”
开什么玩笑,他布局这么久,在她身旁做牛做马这么久,用尽心思,死皮赖脸黏到现在,半路居然杀出个沈至康
表面上虽然笑嘻嘻的,但光看着她跟沈至康讲电话的模样,就让牛世平觉得一股闷火在肚子里狂烧。
一向舒爽大方,开朗自在的牛世平,也有这样一天。
“你凭什么不让我接”田可慈才不会乖乖听命,她已经从头昏脑胀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咬牙挣扎:“你……发什么神经放开我我要接电话”
“不准”
“你没有权利……唔……”
不管有没有权利,牛世平毫不犹豫地,让她完全无暇接电话。
“你到底把电话拿去哪里”黎桦被铃声搞得快疯了,她冲进厨房质问:“水电师傅要打来联络明天修屋外……喔,在这里。”
完全无视于纠缠的两人正火热拥吻,黎桦面无表情地找到被放在柜子上面的无线话筒,自顾自的接了,一面走出去一面响应:
“金爽您好。田小姐她正在忙,没空接电话。”
牛世平逼得愈来愈紧了。
他不再甘于一个普通好朋友的角色,每次来到金爽,总是前前后后的跟着田可慈转,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在注意。就连沈至康或苏佩佳等敏感人物在场时,也照黏不误,每次都弄得田可慈雪白的瓜子脸阵阵发烫。
愤怒地瞪他或骂他,也只能获得好开心的傻笑响应,笑得田可慈耳根子发辣,又尴尬又心慌,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钻。
她可是气势泱泱、英明神武的田可慈啊居然被块牛皮糖黏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尤其当他在厨房逮到她,四下又无人的时候,她真的每次都……喘不过气。
当然,是因为某些……暧昧的理由。
“我看牛先生真的很喜欢你。”沈至康曾经这样说。不只他,就连苏佩佳也一样,已经亲眼看见好几次,那位高大英俊的牛世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他的占有欲和迷恋。对待其它人都大方客气,礼貌周到的他,看着田可慈的时候,简直像是在看一块蛋糕一样,好象下一刻找到机会就要一口吞掉似的。
田可慈又无奈又生气,甩也甩不掉;心慌意乱,几乎六神无主。
“可慈,你真的喜欢他吗”电话中,沈至康用很了解的语气,温文询问:“我总觉得,你好象很犹豫的样子。”
学长总是这样睿智,田可慈烦恼地叹口气。“我……”
结果沈至康也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什么立场讲你。我跟佩佳……也是这样扑朔迷离。我觉得,她还在等待更好的对象,我似乎配不上她。”
“学长,你是一个很好的人,绝对不要觉得你配不上谁。”田可慈好不容易可以从自己的混乱中脱离出来,得到喘息的机会,她认真地帮沈至康开解着:“你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当然要花一点时间重新适应彼此吧”
“我不知道。我有时候觉得跟她之间进行得很不错,有时候又觉得,她离我很远。”沈至康苦笑。“我跟她,反而不像跟你这样,可以无话不谈。我常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让人迷惑。”
“感情总是这样的,最亲近的人,反而最看不清楚。”田可慈一副专家口吻。
“这应该是因为愈在乎就愈容易胆怯吧。”
“是啊。”沈至康同意。“好了,我该下车了,我们再聊”
“嗯,学长再见。”
挂了几乎每天都会接到的深谈电话,田可慈长长吐出一口气。安静的捷运车厢里,乘客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打瞌睡,或低声讲手机,或看著书,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茫然与叹息。
怎么会弄成这样一团混乱
牛世平已经够令人心慌意乱,而沈至康的电话又每天报到,虽然谈的都是他与苏佩佳之间的事情,感觉上沈至康对苏佩佳是一往情深,但他又何必一直打电话找她
她望着自己的膝盖,以及搁在上面、紧握着手机的右手。
今天开始,她得去弘华底下的基金会帮忙,每天三个小时。这是很久以前就答应的,也是牛世平死皮赖脸勒索来的结果。只是现在,她简直举步维艰。
可以预见的是,她要见到牛世平的机率与时间又大幅增加了。光想到这件事,就让她紧张起来。
好象顺理成章地,大家都认为他们该在一起,也都知道牛世平从一开始,就是有计画地在接近她。只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非常不确定。
有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低低叮咛着她什么,只是,她还听不清楚。
列车到站,田可慈随着人群下车,一路走出捷运站,来到恢弘的弘华总部大楼楼下。抬头一看,刺眼的阳光被玻璃帷幕反射,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进了那气势惊人的挑高大厅,走在深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田可慈居然有点想转头逃走。
一位长相温婉大方,年约三十左右的女性一看到她,就迎了上来。微笑招呼:“田小姐吗我是牛副总的秘书,我姓孙,奉命在这里等你。请跟我来。基金会的办公室在十六楼,我带你上去。”
“谢谢你。”田可慈也客气地响应。“牛……副总呢”
“他正在开会。大概要开到中午,所以让我来接待你。”孙秘书亲切解释。
在专用电梯里,田可慈忍不住好奇:“孙秘书,你怎么一眼就认得出我”
孙秘书看着面前轮廓古典细致,肤光胜雪,眉宇间还带着一丝英气,杏眸却透出疑惑的美丽女子,微笑说:“喔,这个嘛,我们其实之前就见过,你陪老板出席过不少应酬或宴会,像上次慈善音乐会,我就有看到你。只不过老板都没有介绍而已。”
“老板”
“对啊,我们都这样称呼牛副总,是他规定的。”孙秘书笑吟吟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田可慈的耳根子又开始辣辣的。
孙秘书带着她来到基金会的办公室,里面静悄悄的。
“基金会的人上班时间都很自由,大概等一下才会进来。你的办公桌在这边。还有,这些是这次项目的相关文件,请田小姐先看一看。”孙秘书看看表:“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你有任何需要,请不用客气,直接拨分机给我,或是找外面秘书部的人询问就可以。”
待孙秘书走后,田可慈才觉得自在了一点。她开始阅读项目的相关文件。这次她要帮忙筹画妇幼节的活动,包括智障儿的音乐会和募款餐会等等。她一面看,一面才发现,这个基金会的规模还颇大,参与相关活动也有很多年了,其实还满上轨道的,她应该就是负责联络跟敲定场地时间流程等等就可以。
她看得专心,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进来了。来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穿著轻便的长裤和便鞋,提着一壶热水,一手还拿着抹布。看见站在办公桌旁边翻阅文件的田可慈,楞了一楞。
“小姐……”妇人迟疑地问:“你……是……哪位啊要找谁”
“喔,我是来帮忙基金会工作的。”田可慈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她放下文件,赶快回答。
“哦”妇人恍然大悟似的说:“是新聘的吧您贵姓”
“我姓田。”
“田小姐啊,你要不要喝茶”妇人把茶壶放在办公室角落的小桌上,开始擦桌子,一面问:“这边有很多茶包,你自己来选。”
“不用了,谢谢,我喝开水就好。”
田可慈自己就在开茶艺馆,对于外面的廉价茶包,一向敬谢不敏。她走过去找个杯子想喝热水,然后有点惊讶地发现,小桌上的茶包都是英国whittard出品的高级红茶或水果茶包,她忍不住说:“这些茶包……”
“听说大吉岭很好,不过我最喜欢早餐茶。”她和气地说。“一早如果能喝上浓浓的一杯,感觉会很有精神”
妇人一面闲聊,一面把办公室里的四张办公桌都擦干净了,走回来时,发现田可慈冲了两杯茶。
“你一个人要喝两杯”妇人质疑。
“啊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早餐茶,喝一杯会很有精神”田可慈也一楞。
妇人好象被吓了一跳似的盯着田可慈看,然后笑了,笑容爽朗:“是啊,我是很喜欢。”
“那我们一起喝吧。”田可慈也笑了。
浓香的热茶和友善的员工,让田可慈来基金会上班的第一天,愉悦地开始了。
第七章
在基金会工作的日子,其实满惬意的。
她一直到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道原来牛世平真的很忙。就算她的办公室就在他的楼下,她要看到他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多。
弘华总部大楼搭电梯都要用识别卡,主管专用电梯更不是普通员工能搭的。十六楼以上壁垒分明,戒备森严,出入都有安全人员虎视眈眈。十七楼是三个副总加一位董事长特肋的办公室,十八楼则是总经理和董事长的势力范围,根本不是闲杂人等能上去闲晃的。
要看到牛世平,就得等他自己出现。不过他通常都进来看一下,讲两句话就得走,否则,不是电话跟着响,就是秘书或助理追着跑。
在茶艺馆以外的地方看见他,感觉居然那么不同。
在茶艺馆时,牛世平一向都亲切爽朗,有如邻家大男孩一样,卷起袖子就帮忙收拾、擦地,跟黎桦闲聊,陪偶尔被刘萱带来的小晴玩……
可是,在这里,办公室与办公室之间,他穿著熨贴西装的潇洒身影,与同事或手下低声讨论着工作的专注神态……都令人产生“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这样的疑问。
只有在抬头看见田可慈时,他展开的笑容,和眼眸中闪动的热烈光芒,才能让她觉得熟悉。
虽说如此,她还是常常被他逗得心慌意乱,恨不得把手边的笔或钉书机对着他丢过去。牛世平也不用做什么,只对着她笑,什么也不说,那样就够暧昧的了。会让刚好也在旁边的闲杂人等嘴角都开始扭曲,想会心微笑又不敢,只好礼貌地别开视线,让老板继续跟田小姐眉目传情。
除了这个以外,那些集团里的大人物,偶尔经过,不管平常态度再高傲或严格的秘书小姐或员工们,都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低眉敛目,目送他们走过的,却因为牛世平的关系,这些大人物对田可慈都很和颜悦色。
比如说掌握整个集团执行实权的连总经理啦,不太爱理人的聂副总啦,等闲不开金口的胡副总等等,遇到田可慈,总会闲聊数句,最少也会点头招呼。反倒是一些秘书或主任等等,对于这位身分似乎有些特殊的田小姐,总不给太好的脸色。
田可慈不太在乎这种事,反正她只是来帮忙,这个活动结束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心中还暗自庆幸,不用在这种尔虞我诈、人事复杂的环境中讨生活。小小茶艺馆虽然不赚什么钱,但也还活得下去,跟阿桦两个人忙得清清爽爽,不开心就关门休息,这样实在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不能赚大钱而已。
赚大钱又有什么好呢看这些人每天忙成这样,牛世平有时候连吃饭都没时间吃。而正经吃饭的机会也不多,若不是应酬,就是一面开会,实在辛苦。
这些感触,田可慈无人可说。跟熟识的人如刘萱或黎桦讲,不好意思,而且大家都忙。跟不熟的人更没什么好说,看来看去,她比较能聊的对象,居然是常打电话来的沈至康。
他们有多常聊呢,已经到连办公室负责打扫杂务的那位太太都知道了。她偶尔会在擦桌子或整理回收纸张时,用好奇的口吻问刚刚挂电话的田可慈:“你男朋友啊每天早上都看到你跟他聊很久。”
田可慈有点烦恼地叹口气,摇头。“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那怎么天天打还都讲很久。”
“他……”田可慈坐回办公桌前,翻着桌上待处理的文件。本来不想多说的,忍了一下,却忍不住反驳:“他只是跟我闲聊而已。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男人哪会天天打电话给女人,只是为了要闲聊”打扫的太太笑瞇瞇的:“田小姐长这么漂亮,有很多人追,这很自然啊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告诉牛副总的。”
听到这里,田可慈的瓜子脸胀红了。她简直有点结巴:“我……他,他才不是在追我”
“牛副总他没追你才怪我们又不是没有眼睛,大家都看得出来啦”打扫太太老神在在的微笑说。
田可慈又尴尬又羞窘,对这样坦率的说法几乎无法招架。“我是说,刚刚打电话的那个,我学长,没有在追我”
打扫太太笑得更厉害:“那你是承认我们牛副总在追你”
又被套了话,田可慈被一股似曾相识的羞恼给激得面红耳赤。
承认就承认嘛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能不承认吗
他的吻和拥抱,总是那么亲昵而甜蜜,温柔却坚持。她就算抵抗,也毫无阻挡的实际功效。
何况,就算骗得了所有人,她也骗不了自己被他热烈的视线锁定,望着他好看却傻气的开朗笑脸,被他坚硬强健的双臂拥在怀中时,那种身为女人,被追求、娇宠的感觉……每当想起,总让她从身体的最深处,开始产生温暖的战栗,随着加温的血液,循环到全身。
甜美而心慌,矛盾中带着些许羞赧,这样的心情,是无庸置疑,不会错认的。
可是……那她还在跟沈至康搅和什么呢
是不是在逃避,逃避那种一颗心不受自己控制,被操纵在另一个人手上的陌生恐慌
还是,她始终有那么一丝丝介意,介意沈至康曾经头也不回地选择另一名女子留下的难堪,事隔多年,虽然不愿承认,却依然还没有完全逝去
一向俐落明快的她,居然也有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
“田小姐田小姐”打扫的太太已经整理完毕,连叫好几声,尴尬到简直要把脸蛋埋进面前文件堆里的田可慈才抬起头。“有人找你喔”
田可慈很讶异地看着与打扫太太擦身而过,娉娉婷婷走进基金会办公室的人。
一身高雅的米色套装,披着一头直亮长发,来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田可慈瞪着眼前人。
“来看看老同学,值得这么惊讶吗”苏佩佳笑了笑,优雅自信地走进来。她安静的打量了一下这问装潢简单大方的办公室,然后转过身,盯住田可慈,嘴角扬起轻笑:“在这么大的地方上班,你穿得比秘书或接待小姐还朴素,真性格。”
看着光鲜亮丽,自信又优雅的旧日同窗,田可慈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喉头,好象突然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不过,她很快恢复。扬起脸,田可慈反问:“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我刚好过来跟他们公关部拿点资料,就顺便上来一下。”苏佩佳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闲闲问:“你这工作是牛世平介绍的吧倒是很方便嘛。”
“关你什么事”田可慈根本不想多解释,她起身走到门边,很不客气地拉开沉重木门,做出送客的手势。
“喔,我不受欢迎吗”苏佩佳轻笑。“已经中午了,我还以为可以叨扰一顿午餐呢,弘华总部大楼的餐厅可是很有名的,我慕名已久,没想到你这么小器。还是怕我打扰你跟牛世平的午餐约会”
“请不要随便造谣什么午餐约会”田可慈不客气地说:“我来这里是来帮忙基金会做事的,根本不会看见忙得要死的牛世平,你不要……”
“……我是很忙没错,不过偶尔还是有空跟美女吃顿午饭。”愉悦爽朗的嗓音在门边突然响起,把田可慈吓了一跳。
一身整齐西装,英俊得教人气息一窒的牛世平正站在那儿,笑吟吟盯着一脸惊讶的田可慈。
今天的不速之客真多田可慈傻眼。
不过反应迅捷的她,略一定神,很快做出响应:“真巧。这里刚好有个大美女。你跟苏小姐去吃饭吧。她正好在说想试试看这边的餐厅。”
牛世平还是微笑,眼神却很认真,盯着田可慈看,好象在研究什么似的。
“我说的是你。”半晌,他才低声说。
“哈啰,没想到真的遇到你。”苏佩佳笑着走过来,熟稔地打招呼:“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好啊,老板娘你一起来。”牛世平亲切响应,一伸手,抓住正要从门边开溜的田可慈。“我的会议刚好取消了,到一点以前都没事,让我作东吧。”
餐厅里,络绎不绝的用餐人潮,从各级主管到被招待的外宾,都对这一行三人投以好奇的眼光。跟牛世平打招呼的人,更是趁机细细打量他身边的女伴。
态度大方自在,打扮时尚又有气质的苏佩佳,反而更像牛世平的正牌女友。她嘴角始终带着一丝适宜的笑意,对于周遭投来的视线,显得那样理所当然,看得田可慈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女人清清楚楚的很享受这一切特殊的瞩目与注意力,只差没在额头刻上“母仪天下”四个字。谁到了她身边,都当场降级变成宫女一名。
她曾经被这样的光芒给刺伤过。伤痕犹在,苏佩佳又总是有意无意地要提醒她两人之间的差距。田可慈只觉得不耐烦。
认识这么久了,两人绝对不是朋友,但田可慈对于苏佩佳的了解,搞不好还胜过对张媛婷的。就像此刻,三人已经坐下来准备用餐了,她可以清楚看见,苏佩佳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面前香气四溢的味噌烤鲑鱼套餐上。
“请用啊,不要客气。”牛世平亲切招呼着,又靠过去对田可慈笑说:“老板娘,赶快试试看好不好吃。如果金爽想要供应这道菜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到做法喔,这个大厨我认识。”
“免了,多谢。”田可慈自从开始在弘华大楼工作,知道牛世平的手下都怎么称呼他之后,对于“老板娘”三个字有着莫名的敏感,尤其是当牛世平那么自然又亲昵地叫她时,总让她毫无办法地心跳加速。
此刻她绝对不想在苏佩佳面前露出窘态。所以警告似的瞪了牛世平一眼,要他节制一点。
牛世平才不管,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田可慈一起吃饭,虽然同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不过他已经够愉快了。所以一直逗她讲话,视线也始终锁定那张细致古典中带着一丝叛逆倔强的瓜子脸。
苏佩佳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很快地衡量出自己的份量。她聪明地不多说,也不打断他们的低声交谈,只是含笑品尝着餐点,偶尔问几个问题。
一直到吃完饭,餐厅体贴地送上特别准备的饮料与水果时,苏佩佳才以一个财金投资相关话题,得到牛世平的注意力。
“没想到苏小姐对现今市场有这么深入的了解。”牛世平夸奖着:“我们杂志的财金专栏,应该请苏小姐来主持才对。”
“哪里,只是一点皮毛。还要跟牛先生讨教。”苏佩佳矜持地微笑,用餐巾优雅地印了印嘴角,吃了一顿饭口红依然光鲜完整,田可慈只能说佩服她。
“没问题,有什么想知道的,请问。不过要麻烦苏小姐手下留情,不要写出来,要不然我们公关部门会有意见。”牛世平轻松地说。
苏佩佳微微变色。“难道你跟人讲话都这么小心吗我看起来这么不值得信任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苏小姐不要误会,这只是例行公事。总是要先讲一下,免得往后有什么事情……这叫有备无患,对不对老板娘我的成语有进步吧”
英俊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牛世平倾身,对着一脸无聊、好象恨不得下一秒就站起来走掉的田可慈邀功。
“有,进步很多。恭喜。”牛世平猜得没错。已经闷到快爆炸,把附餐的果汁端起来咕嘟咕嘟喝完,放下杯子就想离席的田可慈站了起来。“两位慢聊,我先走了。要赶回去帮阿桦开店。”
“不急,我等一下可以送你一程。”牛世平一伸手,迅速握住田可慈的腕,笑吟吟的使了点力,不让她挣脱。
一站一坐,手却紧紧相握,附近用餐的人们都忍不住投以好奇的眼光。
美丽的凤眼燃烧愤怒。“你干什么”
“坐嘛。陪我一下。我好不容易有空耶。”牛世平毫不掩饰他的亲昵,握着纤纤玉手,冲着她直笑,好象小男孩一样的灿烂笑容让人心软,也让人……心慌。
拉拉扯扯的实在不好看,田可慈只好很不甘愿的重新坐下。
一抬头,便看见小桌的另一端,那似曾相识的眼神。
带着一丝嫉妒与不甘,还有,闪烁着掠夺的决心。
几年前,在那个安静的文学院里,老旧而典雅的走廊上,温暖的春日下午,她曾经看过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她,以及身旁的学长。
她们在某些程度上是相似的。都不服输,只是,有着不一样的表现方式。
田可慈面对挑衅会嗤之以鼻,掉头而去。而苏佩佳,她会正面迎战,甚至,主动出击。
奇怪的是,面对男人,她们的态度,似乎……也是如此。
这算是一种巧合,或是模式呢
苏佩佳也望着她,好象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嘴角勾起带点嘲谑的笑意,眼神认真,好象在宣告着什么决心。
田可慈只觉得有点发冷。大概是餐厅里面空调太强了。
手心却微微出汗。
牛世平一直握住她的手不肯放,此刻更是趁机大占便宜。一面跟苏佩佳闲聊,手上也没闲着。十指交缠,拇指还不安份的在她手背摩挲,略粗的触感,让她敏感地觉得有股热潮,从手上直烧到全身,还火辣辣地烫上脸颊。耳根。
忿忿抬眼,正要瞪他的时候,牛世平也转过脸来,很快对她笑笑。然后又回去跟苏佩佳继续讨论关于弘华集团旗下各出版事业的目标与现况。
微笑如此温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让她从看见不请自来的苏佩佳后所产生的恶劣心情,突然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一直到送走苏佩佳,坐在牛世平开的豪华德国房车上时,田可慈还是没怎么开口,任由牛世平握着她的左手。
“自排车真方便啊。”看他没有放手的意思,田可慈冷冷发言。
“是呀。”牛世平兴高采烈的同意。
“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放手”田可慈终于放弃僵持,很受不了似的质问:“我的手又不是面团,你干嘛那么用力捏”
“会痛吗抱歉抱歉。”他是乖乖放开了,不过放手前,还拉到唇际吻了一下才甘愿。
“你……”
已经渐渐习惯他的死皮赖脸,不过像这样,还是让她雪白的脸蛋染上一层愠怒的红晕。
牛世平也下去管她,自顾自的开心着,兴匆匆地宣布:“基金会的活动进展得不错喔,我妈说等我爸回来,改天请你吃个饭”
一听到要见家长,田可慈差点没晕倒。
“谁要跟你爸妈吃饭”她简直想尖叫。“你疯了吗基金会跟你妈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手下员工谁表现不错,你妈都要请人家吃饭”
“不是啊,基金会执行长就是我妈,虽然是挂名的,不过她可是创办人喔。当然会关心一下运作的状况嘛。”牛世平趁红灯转过来对她傻笑。“何况,你又不是我的员工。”
“我当然不是”田可慈大声说,却在看见他饶有深意的笑意与凝视时,耳根子辣辣的别开视线,别扭斥责:“快开车啦已经绿灯了你没看见”
“那就这样决定了,礼拜六,我爸从东南亚考察回来,就一起吃饭”高高兴兴决定了,也不管身旁佳人的抗议。“我们去信华二楼吃日本菜好了。我妈很喜欢。还是你想去招待所吃台菜”
“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帮我决定”田可慈还在挣扎。“我……我不喜欢这样我没有心理准备啊”
牛世平扬起有点贼的笑意。“你是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跟执行长吃饭,需要什么心理准备还是……你也承认,你是我的……”
“好,你可以闭嘴了。我只是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田可慈闷闷地说。
真是反了反了,以前被她呼来喝去、毫不反抗的牛世平,现在只要简单三言两语,就可以弄得她面红耳赤。到底该说是他以前扮猪吃老虎太成功呢,还是要说自己这只纸老虎已经被他看得透透的
牛世平也太j诈了,抓到她的弱点,就毫不犹豫地顺着竿子爬上来。偏偏所有人都以为她吃定他,殊不知这位牛先生已经渐渐扳回劣势,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还常常是田可慈被整得脸红心跳,又羞又气呢。
“陌生人吗”听着田可慈拒绝的话语,牛世平还是轻松笑着,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气定神闲保证:“我妈跟你一定会一见如故的,你放心好了。”
结果,牛世平还真的没说错。
软硬兼施的结果,还搬出基金会活动这顶大帽子,田可慈再不甘愿也得赴约。
很绅士的牛世平坚持要去接她,硬是从金爽茶艺馆把她劫了出去。一直到了饭店,田可慈还是一脸不愉快。
“老板娘,你笑一笑好不好”牛世平牵着她的手,偏头看她,眼里都是宠溺笑意。“你是不是很不想来”
“你说呢”田可慈白他一眼。“我若回答是'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这顿饭”
“不行。”牛世平笑嘻嘻地说。“可是你还是可以笑一笑吧穿得这么漂亮,不笑的话就太可惜了。来,笑一个。”
素净大方的裤装配上淡淡妆点,田可慈顾盼之间别有一番潇洒的妩媚。不过脸色开始愈来愈难看,瞪着那只开始不规矩的大手,随着话声,很厚脸皮地抚上她粉嫩脸蛋。闪了一下,没有闪过,她感觉自己的脸在他掌中开始发烧。
“你又动手动脚”田可慈气得想踩他。
“电梯里又没人,有什么关系。”牛世平皮皮地说,他还很垂涎地盯着那柔润红唇,灼热直率的眼光,让田可慈脑中警铃大作。
“想都别想我有擦口红,你不能乱来”田可慈赶快警告。
“唉。”牛世平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干嘛擦口红呢,你的嘴唇颜色已经够漂亮的了,我很想……”
“牛世平”田可慈受不了地制止,红晕着小脸,死命瞪他。
幸好电梯此刻已经到了二楼,叮的一声徐徐打开。田可慈这才逃命似的快步走出电梯,一面深呼吸;心中一面祈祷她脸上愈飙愈高的温度,可以在见到牛家父母之前降回正常。
不管怎么说,今晚是来见他的父母。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都是他连拐带骗,又黏又赖的……
牛世平含笑牵着她,来到贵宾室的门口。敲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一对中年男女在座,已经开始喝茶了,旁边有经理模样的人物,必恭必敬地伺候着。
两人一进去,里面那对长辈就抬头看了过来。
才一照面,田可慈就差点失声叫了起来。旋即觉得头晕目眩,简直以为自己在作梦。
“你……你……”
男的也就算了,那位妇人,穿著轻便朴素衣着,完全没有佩戴首饰,此刻捧着杯热茶,笑着招呼:“田小姐,请坐啊,要不要喝茶这边也有英国早餐茶或大吉岭,我刚问过了,是很不错的茶叶,你应该会喜欢。”
田可慈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罕见地傻在当地,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请田小姐坐啊”穿著打扮也简单到看不出身分的牛爸爸,此刻也出声:“牛世平你在干什么还不招呼田小姐”
“她被妈妈吓呆了啦。”牛</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