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安!”
“黄兄,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当然可以!”
“黄兄何以会来到这里?”
“在下是此间护法!”
孙琼瑶全身一颤,惊疑地道:“黄兄是‘玉牒堡’护法?”
“是的,请勿怀疑在下的话,友谊与身份无关,孙姑娘怎会被囚禁在这里?”
“被西门嵩掳劫而来!”
“对方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事情发生在何时?”
“大概是十日之前吧!”
“西门嵩没有表示意向么?”
“没有!噢!黄兄怎能认出是我?”
“这……”一顿之后,又道:“在下根据甘棠的描述,和姑娘与众不同的衣饰和绝代芳姿,冒昧一猜,想不到竟被猜中。”
“真的是这样?”
“在下似乎不需要说谎?”
孙琼瑶露齿一笑,道:“他……是否知道我失踪?”
“恐怕还不知道。”
孙琼瑶粉腮突变,黯然一叹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甘棠心中一动,道:“为什么?”
“他……根本……不爱我!”
“姑娘的想法错了……”
“怎么,黄兄何所据而云然?”
甘棠呆了一呆,这句话很难答复,说不爱她是违心之论,说爱吧,事实上又不可,表姐林云第二次失踪,何曾不是这一个“情”字,他不能同时爱上两个人,爱情本是独占的,否则便是痛苦,当下含糊其辞地道:“因为……他时常提起姑娘,是她生平所见第一美人,而且姑娘以往援手之德,自愧无法补报。”
孙琼瑶幽幽地道:“黄兄的话当然可信,不过,我知道他只爱他表姐一人。”
“这……哦!恕在下不便置言。”
“黄兄尚未说明来意。”
一句话提醒了甘棠,此刻,他要救她出去,并非难事,但这样一来,全盘计划便将破坏了,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在下是无意闯来发现的,请姑娘安心忍耐几天,在下必设法送姑娘出险,现在暂且告退。”
孙琼瑶默默无语。
甘棠暗地咬了咬牙,退出秘室,关好了门,望着黑黝黝的铁门,发了一回愣,才移身到三号室门之前,重新启门,然后发声招呼。
等候在退道进口处的几名西门嵩亲信,闻声而至,在甘棠的指挥下,把全部尸体,投入五号秘室的地洞中,清扫了现场,然后,一齐退出了地下室。
甘棠心头如负重铅,寝食难安,筹思着如何救孙琼瑶出去,而不影响现在的行动。
他把这事向化身为“宝镜夫人”的“天威院主程琦”提出商讨,据程琦的看法,西门嵩的目的,可能是准备不得已之时,挟孙琼瑶以抵制“阴司公主孙小华”,如判断正确,孙琼瑶的安全目前决无问题,目前应做的是一方面设法通知“东海”门人,不必盲目找寻,另一方面,联络南宫长老,待西门嵩离开“漱玉别府”时,采取行动。
甘棠同意了这处置,紧扣的心弦才略告松弛。
两日后,数十名“玉牒堡”弟子,由“玉牒堡”抽调“漱玉别府”。
第二天,西门嵩离府前往“武盟”议事所在的“玉牒堡”。
甘棠与黄娇娇,在送走西门嵩之后,回转厅中闲坐,甘棠不经意地道:“姐姐,我有件事不解!”
“什么事?”
“姐夫为什么要杀害姓甘的少年?”
“这,你不必知道!”
“人是我杀的,我当然应该知道。”
“斩草除根!”
甘棠心头猛然一震,但表面上仍若无其事的道:“斩草除根,什么意思?”
“我说此事你不要过问。”
“这是闲谈。”
“可以谈别的!”
“姐弟之间,不该有秘密……”
“俊弟,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我不是三岁小孩!”
黄娇娇神色凝重十分地愣视甘棠道:“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那我告诉你,你姐夫不杀甘棠,甘棠必会杀他!”
“我问的是原因?”
“我所知仅止于此!”
这是一句推托的话,甘棠心里清楚,但不便继续追问,万一启了对方疑窦,弄出破绽,反而坏事,他冒充黄俊,全凭算准对方无法盘问以往,因为出事时黄俊还是幼童,南宫长老当年无意中碰上黄俊父子遇盗罹难,黄娇娇之父在临终时吐露他有个女儿被救走,并说了手臂上姐弟相同的特征,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派上了用场。
甘棠故作懊丧地点了点头。
就在此刻——
一个黑衣武士匆匆奔至后院,惶然道:“禀副门主,有人要见门主!”
黄娇娇面色一变,道:“什么样的人?”
“来人自称‘青衣剑客’!”
“知道了,下去!”
“是!”
甘棠心中打了一个结,他要“青衣剑客司徒望”暂时隐忍,想不到他忍不住找上门来,这倒是件难以应付的事。
黄娇娇起身道:“我们出去看看!”
门外,数十武士环列,四名锦衣武士一字式挡在头里。
“青衣剑客”像一尊塑像般兀立当前。
黄娇娇与甘棠越众上前,黄娇娇开口道:“阁下是‘青衣剑客’?”
“不错!”
“请问来意?”
“找西门嵩算一算旧帐!”
“他在半日前返回‘玉牒堡’,阁下可以到‘玉牒堡’找他!”
“此话当真?”
“以西门嵩的地位身份,还不至于却敌不前。”
“青衣剑客”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蓦地——
一声断喝倏告传来:“司徒望,你慢走!”
“青衣剑客”止步回身一看,道:“你是谁?”
发话喝阻的,赫然是化身“宝镜夫人”的“天威院主程琦”,甘棠心头暗自一震,难道程院主与司徒望之间有什么过节不成?
程琦冷冰冰地道:“司徒望,你还没有死?”
“青衣剑客”大是惑然,这白发老妪,素昧生平,但却以这种日吻对自己说话,不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仍估不出对方来路,淡淡地道:“在下不认识你。”
“老身认得你就行了!”
“什么意思?”
“一笔陈旧老帐,该结一结了!”
“你该有个称呼吧。”
“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悉听尊便!”
“走!”
走字声落,人已一溜烟般向前道奔去,“青衣剑客”紧跟着弹身追去,甘棠转头向黄娇娇道:“我得跟上看看,请姐姐注意府中戒备,最好不要让任何人擅离岗位,如今多事之秋,姐夫不在,小心为上……”
黄娇娇关切地道:“俊弟,‘青衣剑客’身具扶桑至高剑术,你必须谨慎!”
“不劳多嘱!”
说完,也追了下去,以他的武功造诣,顾盼之间.便已追了个首尾相接,一口气奔出了五里之遥,三人先后投入一片阴翳的林木中,甘棠暂不现身,隐在一侧。
“青衣剑客”与程琦在数丈见方的一块林空之中伫身相对。“青衣剑客”道:“你准备替西门嵩挡这一劫?”
程琦目透恨火,寒声道:“司徒望,你那娇艳的二夫人呢?”
“青衣剑客”一瞪眼道:“出示你的身份!”
“先回答我的话!”
“你问的是本人续弦的夫人荀丽卿?”
“不错!”
“她死了!”
“死了?”
“哦,红颜命薄……”
“你到底是谁?”
程琦背转身,一抹脸,摘卜假发,回过身来,栗声道:“你看我是谁?”
“青衣剑客”老脸大变,蹬蹬蹬连退数步,语不成声地道:“你……你……是琦妹?”
程琦铁青着脸道:“不错,是我,奇怪我还活着,是吗?”
“青衣剑客”激动得簌簌直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颤声道:“琦妹!想不到今生还有相见之日!”
程琦面罩寒霜,冷笑了一声道:“司徒望,用不着惺惺作态……”
“琦妹,你是误会了!”
“误会?哼,我死了正遂你和荀丽卿之愿,对吧?”
“琦妹,唉!想不到你仍然不了解我的为人!”
“我现在了解了!”
“琦妹……”
“我问你,当年泰山日观峰头,我被‘丑面人魔雷青山’迫落岩下,你寻找过我没有?”
“有!”
“我在岩下被‘天绝’长老南宫由救起时,业已在五日之后,却不见你的影,如果不幸而死,岂非暴骨荒山绝壑。”
“琦妹,不错,我是在五日之后才入山寻觅……”
“收尸?”
“青衣剑客”不由滴下了英雄之泪,枪声道:“那时我与霜儿侥幸逃得性命,父女都受重伤,我生死不打紧,霜儿何幸?你被迫落岩,意料中必已不幸,我只能先救活的。”
程琦面上的恨意似乎消退了不少,眼圈微红,急声道:“霜儿呢?”
“她……废了!”
“什么!废了?”
甘棠在暗中也为之震骇不已,想不到本门“天威院主程琦”会是“青衣剑客司徒望”的原配妻子,那东海遇难而死的,该是她口中所说的续弦妻子荀丽卿了,霜儿,指的是司徒霜无疑了,司徒霜在“大佛窟”曾救过自己性命,她废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又遭遇什么意外不成……
心念未已,只听“青衣剑客”,以凄恻的音调道:“说来话长。当年我搜遍了日观峰下每一寸土,不见你的踪影,以为你可能膏了兽吻,痛不欲生,但又存着万一之想,你或许遇救,于是,我把霜儿交托荀丽卿看管,入江湖盲目追寻,整整一年,心知无望……”
“于是,你与荀丽卿结了婚?”
“是的,为了霜儿需要看顾,不得不然。”
“说下去!”
“青衣剑客”把“圣城”与西门嵩较技,落败,因无意撞破西门嵩与陆秀贞j情,妻女被绑架,东海遇难,扶桑漂泊等等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霜儿感念救命之恩,自愿追随公主孙琼瑶。不久前,被一个蒙面人袭击,霜儿功力全废,幸而机警逃得性命,公主孙琼瑶下落不明。”
程琦一点头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目前你不必知道,公主定可无恙,至于霜儿的功力,定可恢复。”
“你……”
程琦回头道:“少主请见一见!”
甘棠飘然而出。
“青衣剑客”愕然道:“少主,他是谁?”
“甘棠!”
“哦!贤侄……你……”
甘棠对于“青衣剑客”在古钱与金凤钗的事实未澄清前,必中难免有些芥蒂,但仍静静地施了一礼,道:“世叔何以突然发难,我们曾有约在先……”
“青衣剑客”咬了咬牙道:“我已无法忍耐!”
“现在请回,小侄我会澄清这公案。”
程传不解地道:“少主,什么?”
“青衣剑客”接口道:“停会我向你解释。”
程琦白了“青衣剑客”一眼,注视甘棠道:“少主,霜儿你是认识的了?”
“是的!”
“为什么不早向卑座提及?”
“没有机会,她的身世我也是知道不久,同时想不到程院主会是……”
“怨卑座失言!”
“院主太谦了!”
“卑座急着要去探看她的情况,唉,我母女能相逢,的确恍如隔世!”
“恭喜院主夫妻母女重圆……”
程琦犹有余愤地道:“母女重圆是喜事,夫妻则未必。”
甘棠不由一愣。
“青衣剑客”苦着脸道:“琦妹,我们的事以后再谈。”
程琦思索了片刻之后,向甘棠道:“少主,卑座想今夜救出公主。”
“今夜?”
“是的!”
“青衣剑客”大感困惑,但他修养有素,并不插口。
“如何行动?”
“只须如此如此……
初更时分,三条人影,扑向“漱玉别府”。
其中领先的,是“青衣剑客司徒望”,后随两个相貌奇丑的中年汉子,不问可知,这两名汉子是甘棠与程琦改扮的。“天绝门”易容之术冠绝武林,改容换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人?”
喝话声中,四名把守的黑衣武士,迎了上前。
“哇!哇!”
四声栗人的惨号,破空而起,四名黑衣武士,连来人相貌都不曾看清,便已尸横就地,“青衣剑客”等三人破门直入。
警号大鸣,府内所有武士,急起应变,来人已到了外院之中。
八名锦衣武士,首先到达,各站一个方位,把三个人围在院中央,接着其余武士陆续到达,在八名武士之外,结成了第二重包围圈。
副门主黄娇娇直入场中央,目光一扫之下,骇道:“司徒望,你……”
她见“青衣剑客”复返,多了两名手下,而黄俊与“宝镜夫人”却无影踪,以为二人已遭不幸,骇得芳容如土色,语不成声。
“青衣剑客”声沉如雷的道:“黄娇娇,滛贱狠辣,与西门嵩狼狈为j,今夜你该遭报了!”
黄娇娇厉声一喝:“拿人!”
八名锦衣武士陡地向前欺身,黄娇娇反而缩出圈之外。
“青衣剑客”手按剑把,兀立如山,那气势,隐有无比的慑人之力。
甘棠以本门秘语传音向程琦道:“程院主,缠住黄娇娇,不要取她性命!”
八名锦衣武士之二,业已发动攻势,两支剑挟雷霆之威,劈向“青衣剑客”。
甘棠一挪步,向身侧移来的那名锦衣武士闪电般凌空一掌,“天绝门”隔空蚀物,以他目前的修为,存心要取对方性命,放眼武林,能挡这一击的,少之又少。
惨号声起,那名武士未出手,便栽了下去。
旁边,又是两声惨号与一阵惊呼,两名青衣武士,已躺倒“青衣剑客”的至高剑术“逆拔快斩”之下。
所有在场的“玉牒门”弟子,一个个惊魂出了窍。
五名锦衣武士合围,联手夹攻“青衣剑客。”
程琦弹身扑向黄娇娇。
甘棠鬼魅般地脱围奔向后院,两名守卫地下室入口弟子,连人影都不曾看清,便被点了死岤。
他熟练地开启了地下室秘门,疾扑第一号秘室。
打开秘室,不由目瞪口呆,室中空空如也,哪有孙琼瑶的影子!
孙琼瑶功力已失,自己脱困是不可能的事。
数日来,府中平静如恒,被人救走也不可能,同时,外人根本入不了这秘室。
那人呢?只有一个可能,被西门嵩暗中转移。
他急躁地打开其余的四间秘室,一无所见,不得已又回到了一号秘室,想发现蛛丝马迹。
室内除了一张木榻之外,别无他物,全室一目了然,一股寒意,从内心深处浮起,如果孙琼瑶有了三长两短,一方面是终身抱恨,另一方面是无法向“东海派”交待,因为他已透过本门秘探,传语该公主的安全没有问题。
刹那之间,但觉六神无主,汗珠滚滚而落。
突地——
甘棠的目光触及高悬壁间的一柄剑,剑身用布包扎,没有剑鞘,半截剑柄露在外面,一念好奇,伸手抓了下来,撕开包扎的布片……
“三刃怪剑!”
他惊呼一声,顿时全身麻木,脑内“嗡”的一响,几乎栽了下去。
“三刃怪剑”是“九邪魔母”师传之物,通世间只有这么一柄,是当年父亲在太行山下大战“九邪魔母”时,“首邪”所遗落,“魔母”临死时,曾托自己寻回这怪剑归葬,“圣城”血案,唯一的线索是父亲遗体所留的剑创。
想不到血洗“圣城”的真凶竟然是西门嵩。
“三刃怪剑”是西门嵩行凶嫁祸的铁证。
恨,开始在血管里奔流,在心头澎湃。
眼前,仿佛又呈现了十一年前,家园被血洗的惨象。
陆秀贞被惨杀时所说的话应验了,原来她是指此而言,她说:“凤凰女母子还没有死,你逃不了的……”
西门嵩为什么要下这毒手?对了,他曾败在父亲手下,他想君临天下,先造成父母失和,安排陆秀贞作内线,并迫害“青衣剑客”,以“九邪魔母”的独门怪剑留下创痕,以转移武林眼目……这些都是预定的毒谋。
自己迭遭迫杀,黄娇娇的话不错,为了斩草除根。
“血债血还!”
甘棠歇斯底里地狂叫了一声,倒提三刃怪剑,奔出地下室。
外院中,激战已近尾声。
地上,躺了十多具尸体,锦衣武士无一幸存,“青衣剑客”剑已归鞘,似乎不愿多杀无辜,只有黄娇娇与程琦,仍在拼搏,黄娇娇只守不攻,被迫得险象环生,钗横发散,凄厉如鬼。
幸存的数十“玉牒门”弟子,挤在一处,等待难决的命运。
甘棠提剑入场,又目赤红如火,加上过于丑恶的易容,简直像一个凶神恶煞。
“青衣剑客”骇然道:“公主呢?”
甘棠充耳不闻,大叫一声:“通通与我纳命!”
怪剑一翻,扑向人群,惨号震耳,肢体横飞,仅只眨眼功夫,数十名“玉牒”弟子,无一幸免。
“青衣剑客”呆了!
程琦呆了!
黄娇娇面如死灰兀立不动。
甘棠一弹身到了黄娇娇身前,剑尖直抵对方胸膛,栗声道:“黄娇娇,你认识这柄剑?”
黄娇娇如发疯似的簌簌狂抖,张口结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甘棠狂声又道:“贱妇,听着,照实答复本少主的回话,如有半句虚言,把你剁成肉酱!”
“你……你……是谁?”
“武圣遗孤,‘天绝门’少主甘棠!”
黄娇娇面上已完全失去人色,两条脚几乎不能维持站立之势、摇晃着似是要瘫痪下去,汗珠滚滚而落,樱唇已成紫黑之色。
“青衣剑客”与程琦双双逼进身去,心中已料到几分。
甘棠激动得声音发暗,栗声道:“血洗‘圣城’有哪些人参与?”
黄娇娇惊怖万状地踉跄了两步,费力地迸出三个字:“不知道!”
甘棠跟着上前两步,剑尖仍抵住对方的心窝,咬牙道:“你不说?”
黄娇娇像是突然横了心,惨厉的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说吧?你会放过我吗?反正是一死,我决不会告诉你半个字。”
甘棠狂怒得失去了理智,怒喝道:“你不说就让西门嵩自己说好了!”
一振腕……
程琦大叫一声:“别杀她!”
但,迟了,三刃怪剑业已透心而过,一声凄厉的锐号,划破夜空,面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四肢连连抽动,双目几乎脱眶而出。
甘棠抽剑,侧身,一道血浆喷处,尸体仰面栽倒。
“青衣剑客”扭曲着面孔道:“贤侄,西门嵩……他是血洗‘圣城’真凶?”
甘棠一扬手中三刃怪剑道:“这就是铁证!”
“好匹夫,我不把他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程椅幽幽地道:“少主,该留活口,卑座有办法使她说实话,可惜……”
甘棠的情绪仍在狂乱之中,切齿道:“让西门嵩那老贼亲口供证吧!”
“东海孙公主的下落……”
“她……不在秘室之中。”
“十有九成被西门嵩暗中带去‘玉牒堡’,他知道‘阴司公主孙小华’必会找上他,以孙琼瑶作要挟,最妙不过。”
“阴司公主”从来未见过孙琼瑶这侄孙女,未必有效!”
“东海掌门人孙景泰业已到了中原!”
“啊!”
甘棠“啊”了一声之后,心念疾转,毅然道:“我们立刻到‘玉牒堡’!”
程琦皱眉道:“揭开他的面目?”
“是的,我要杀尽仇人之首,祭奠圣墓,以慰死者之灵!”
“还有冒充“死神”屠杀同道这一件公案呢?”
“到时候他不能不承认!”
“好,我们走!依卑座之见,我等无妨易容前去,随机应变,同时通知南宫长老等……”
“我要独力报仇!”
“但如果他真是那‘白袍怪人’,情况就不单纯了?”
“好吧,我已迫不及待!”
烈火熊熊中,“漱玉别府”成了火海。
甘棠与程琦仍易容为黄俊与“宝镜夫人”。“青衣剑客”以面具暂掩庐山,一行三人,昼夜奔向“玉牒堡”。
途中,程琦以暗号联络了本门弟子,传出急讯。
第三天,午过时分,三人来到堡前,看情况,不由心头剧震。
“玉牒堡”已被团团围困,一眼可看出围堡的人中,半数是“东海”武士,三人甫一现身,一个锦衣彪形中年武士,立即近上前来。
甘棠一眼认出对方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东海卫队长殷平,当先开口招呼道:“殷领队,久违了!”
殷平虎目一载,道:“朋友是谁?”
“在下姓甘,废园地下室中曾与阁下见过面!”
“朋友……”
“在下是易了容的!”
这时,数名黑衣人奔向前来,其中之一,向殷平匆匆低语数声,殷平侧身摆手道:“少主,请进!”
“堡中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忙上前恭施一礼,道:“禀少主,弟子‘神武院’属下钟子良,南宫长老等全在堡中!”
“哦!”
甘棠直觉地感到事非寻常,不及追问缘由,向程琦和“青衣剑客”一抬手道:“我们进去!”
进入堡门,一路所见,非死即伤。
看来,堡内已经过一番剧战。
甘棠心急如焚,他怕这变故会影响到他索讨血债。
堡内,静得出奇。
程琦当初化装为“半面人”任“玉牒门”刑堂之职,对堡中一般布置,了如指掌,虽然该堡是按奇门阵式所建,却难不了她。
顾盼间,在演武场上,只见黑压压一道人围,人数竟以百计。
一个臃肿的身影,迎上前来,他,正是“天绝门”首座长老南宫由,只见这怪杰满头大汗,匆匆向甘棠耳边数语。
甘棠面皮一紧,目中煞忙毕射,沉重地一点头,拨开人围,冲入场内。
西门嵩满面狰狞惨历之色,手中扣着一个鹅黄宫装的绝色美女,她,正是孙琼瑶,粉面一片凄然,秀眸充溢着栗人的怨毒。
正对西门嵩的,是三个人,一个是白发狞恶的老太婆,赫然是“死神”的妻子“阴司公主孙小华”,她身后左侧,是一个王者装束的半百老人,冠带袍靴,看来必是“东海派掌门孙景泰”无疑,右侧是一个白衣人,甘棠目光扫到白衣人面上,不由“怦”然大震,他,正是被“十五妹”称做“四哥”的那中年武士。
“阴司公主”面上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西门嵩阴侧侧地道:“孙景泰,要想你宝贝女儿不死的话,立即退出堡外!”
王者装束的老者咬牙切齿地道:“西门嵩,纵使家姑不杀你,你也逃不出中原武林同道的制裁!”
“阴司公主”白发蓬飞,厉声道:“你放不放人?”
西门嵩阴声道:“办不到!”
甘棠目光再转,只见场中地上,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半数以上是锦衣武士,四周,有各门派驻“武盟”的代表,和各门派弟子,人数最多的是“天绝门”和“东海派”。所有的人,同一神情,怨毒、愤怒、仇恨、瞪目切齿。
甘棠缓缓举步入场……
“什么人?”
四周轰然爆发了一阵怒喝。
“阴司公主”目芒一转,狞声道:“不许动……”
西门嵩目光一扫甘棠,面上微微一动。
甘棠现在的身份,在西门嵩眼中,仍是护法黄俊,他早已得到南宫长老授计,在喝骂声中,以闪电身法,一下便到了西门嵩身后。
暴喝如雷,显然群雄认定甘棠是西门嵩的爪牙。
甘棠沉声道:“门主,把人交给我!”
西门嵩一摇头道:“不行,你控制不了!”
“我有绝对把握!”
“不,听我说,现在你设法抢进演武厅,转动长案的左脚……”
“好!”
好字声中,猝然切出一掌,西门嵩做梦也估不到甘棠会向他下手,他功力再高,在猝不及防之下,加上甘棠胜他一筹的身手,根本没有应变的余地。
闷哼声中,抓住孙琼瑶的那只手,险被击断,一松手,孙琼瑶已到了甘棠手中。
猝然之变,场内外均为之哗然。
甘棠抱着孙琼瑶,暴退八尺。
西门嵩怪吼一声:“黄俊,你……”
甘棠低头,以手抹面,再抬头,冷厉地道:“西门嵩,看我是谁?”
“呀!”
场内外又是一阵惊呼。
西门嵩顿时面如死灰,脸上的肌肉急剧地抽搐,恨毒的道:“是你……小子……”
甘棠仰天一阵狂笑,道:“不错,是我,‘武圣甘敬尧’的遗孤,甘棠!”
后面两个字,特别响亮,传入了在场每一人的耳鼓。
甘棠闪身、移步,把孙琼瑶交与她父亲“东海”掌门孙景泰,然后,再回到西门嵩身前八尺之处,抖腕,从衣底抽出了那柄“三刃怪剑”,厉声道:“老贼,你认识这个?”
西门嵩连退了三四步,面上的肌肉,抽得更紧了。
“三刃怪剑”出现,群情沸腾,各门各派的高手,齐齐向中央逼来……
南宫长老这时入场,大吼一声:“诸位稍安毋躁!”
这一吼,有如九天雷震,全场顿时肃静下来。
南宫长老接着又道:“小老儿‘天绝门’属下‘长老院’掌院南宫由,前此承江湖朋友抬爱,呼为‘无名老人’谨此致孟浪之歉意……”
全场又起了一阵马蚤动,“无名老人”,在江湖中可说妇孺皆知,除了极少数的二三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这一揭露,当然会引起震惊。
南宫长老一顿之后,突地戟指西门嵩道:“死神第二也就是当年‘圣城’血案主凶,现在‘武圣’后裔甘棠,也就是敝门按特例拣选的掌门继承人,出面清理这公案,请各同道暂时忍耐。”
群众一阵欢呼,这表示了对已故的“武圣甘敬尧”的崇敬。
蓦地——
“阴司公主”孙小华冷喝一声道:“什么‘武圣’不‘武圣’老身要亲手杀他!”
没有人敢挺身发难,在甘棠未现身之前,群雄也有意借她的手除去西门嵩,然后再设法对付她,她现在这一嚷,所有的目光,全怒视着她。
孙琼瑶这时已站在她父亲身边,痴迷地望着甘棠,闻言之下,轻声道:“姑祖母,您不该出头了!”
“阴司公主”怒哼了一声道:“丫头,不许饶舌!”
甘棠半侧身,凝视着“阴司公主”道:“中原武林数百条人命债,你有一半责任!”
“阴司公主”怪叫一声道:“小子,看在适才你救老身侄孙女的份亡,饶你一次不死,你滚开!”
甘棠重重地一哼道:“本少主为维护武林正义,却不会饶你!”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你这是信口乱吠!”
“事实会告诉你!”
“注意!”南宫长老采声而呼。
甘棠方自一怔,一道奇强无比的怪异劲风,已撞上身来,在猝不及防之下,踉跄斜出了三四步。
“阴司公主”怪喝一声:“你想逃!”人随声起,电闪追去。
只这电光石火之间,西门嵩业已突围而遁!
甘棠反应神速,也破空追去。
全场爆起了一阵马蚤动,论功力,在场的各派高手,根本插不上手。
南宫长老倏有所悟,运足丹田内力,大喝一声:“速退,炸药!”
这一喝,立收奇效,所有在场的高手,纷纷弹身朝演武场外射去。
“轰隆!”
爆炸声天摇地动,烟硝弥漫,石舞砂飞,间杂着凄厉的惨嗥,只这么一刹那间,演武场面目全非,走避稍迟的各门派高手,死伤狼籍,被炸成碎片的,为数已无法估计,看来,死伤不会少于百人。
幸而得免于难的,一个个呆若木鸡。
“玉牒堡”构造特别,西门嵩业已鸿飞冥冥。
各门派高手,重行合围。
甘棠目光一扫血肉狼藉的现场,栗声向“阴司公主”道:“女魔,我现在要杀你了,只有你的血,才能赎你的罪行。”
“阴司公主”狂妄地喋喋怪笑道:“老身也从此开杀戒,不使血遍中原道,就枉为‘死神’之妻。”
这句话满了血腥的话,出自“阴司公主”之口,令人毛骨悚然。
甘棠一摆手中“三刃怪剑”……
蓦地此刻——
一条人影,电射入场。
甘棠心里一震,只见现身的,是一个身着黄葛布衫的白发老人,手持龙头拐杖,满面激愤之色,这老者,赫然正是“奇门派”长老“神医宇文松”,他不久前一时不察以本身神奇医术,使“阴司公主”双目复明,事后追悔无及。
“阴司公主”冷森森地道:“小老儿,叠石峰头,我曾许诺过不杀你,你别来找死!”
“神医宇文松”直视着甘棠道:“少侠,请暂退开,容老夫与她交待几句话!”
甘棠面带难色,道:“宇文前辈,难道你还希望顽石点头?”
“请暂退!”
这话说得严肃无比,甘棠只好退离丈外。
“神医宇文松”这才面向“阴司公主”道:“老夫不能做武林罪人,今日当天下同道之面,补此一过。”
“阴司公主”毫不为意地道:“你准备怎么样?”
“神医宇文松”缓缓向对方逼近了数步,道:“忠告你几句话!”
“这很有趣,老身生平还不曾被人忠告过,你说说看?”
“神医宇文松”又向前移了一步,双方距离只有五尺。
“自古邪不胜正!”
“嗯,还有没有?”
“杀人者人恒杀之!”
“应该再加上一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哈哈哈哈!”
“对极了!”
“小老儿,莫非你要劝老身孽海无边,回头是岸么?”
“你回头已经迟了!”
“什么?莫非……”
“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在场的一个个惊魂出窍,响声过处,地下剩下一些破碎的肢体,血肉飞溅,肝胆爆裂。
“神医宇文松”一着之失,竟以身殉,显然,他早怀此志,与这女魔偕亡。
甘棠全身起了一阵寒栗,他本人有把握毁这罪魁祸首,如果,他料到宇文松这一着,必不让他出手,这满怀正义的老人,可以不死,然而,事实既成,是不能改变的。
“东海”掌门孙景泰抢入场中,所有门下武士也一拥而上。
孙景泰以仇恨的目光,扫向在场的中原各门派高手。
这场面,很可能爆发一场“东海”与中原的纷争。
甘棠见机得早,上前一拱手道:“孙门主,在下有一言奉陈?”
孙景泰冷冷地道:“本座愿闻!”
“贵姑母先后为中原道带来两次血劫,中原武士遭害的数以千计,这一点孙门主必然清楚,但中原同道并没有迁怨贵门派,因为这是死者个人的问题,在下认为这收场是适得其所。”
这番话义正辞严,情理兼备。
孙景泰愣了片刻,亲手拣了几片尚能分辨属于“阴司公主”的残肢,与半个头颅,撕下衣襟包了,然后一挥手,道:“本门弟子立即撤退,即日返回东海。”
“东海”门人闻令之下,纷纷向外走去。
一条纤影,幽然出现,她,正是孙琼瑶。
甘棠目光甫一与对方接触,似有一股异样的电流,流过全身,使他下意识一颤,尤其,那幽怨的眸光,的确使人终身难忘。
“少侠,今后天涯,你会记得我吗?”
每一个字,像一柄锤,敲击在甘棠的心板上,他想说什么,但又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口唇禽动了数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
孙琼瑶幽幽地再度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