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没说话。
“现在你我谁听谁的?”
黑衣人仍没说话,他唇边渗出了血迹。
燕翎心神一震,左手扣上了黑衣人两腮,但是已经迟了,一大块血污从黑衣人嘴里涌出,黑衣人的身躯泛起了颤抖。
燕翎左手往下一落,在黑衣人胸口点了一指,黑衣人两眼一闪,往后便倒,燕翎放倒了他。
美姑娘一脸惊容:“他死了!”
燕翎道:“眼看他活不成了,我助了他一指。”
葛雷道:“没想到‘狼心秀士’会嚼舌自绝。”
燕翎道:“他自己清楚,就是我不杀他,他也难逃一死!何况我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此地。”
美姑娘道:“你原也要杀他?”
“他对令尊的故世,已经有所怀疑,这件事绝不能传扬出去。”
葛雷道:“姑娘,燕兄弟说得是。”
美姑娘点头:“我知道。”
燕翎道:“看来,到目前为止,那个人还不知道华大人诈死的事。”
葛雷微点头:“不错!”
“可是他要的,不只是华大人。”燕翎道。
葛雷须发微张:“他不要华家留一个活口。”
燕翎沉默了一下:“华姑娘不能再住在这儿了。”
美姑娘道:“不……”
葛雷道:“姑娘,燕兄弟说得是,他不会就此罢手,一定还会再派人来。”
美姑娘悲声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老人家还先找人打扫过,我连自己的家都不能住么?”
“姑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葛雷道。
美姑娘流泪道:“这就是他老人家好官多年换来的么?”
葛雷一脸愧色:“真说起来,也是老朽能鲜力薄,保不了姑娘……”
“老爹千万别这么说,你为华家做的已经够了。”
“不,姑娘!”葛雷肃然道:“老朽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人万一。”
美姑娘泪如泉涌:“老爹,我听你的,离开此地就是。”
燕翎道:“葛老有去处么?”
葛雷迟疑了一下:“有。”
美姑娘道:“老爹,我不打算跟你在一起了。”
燕翎一怔!
葛雷惊道:“姑娘……”
“老爹,从现在起,让我这个华家人承担一切吧!”
“姑娘跟老朽分这么清楚,实在让老朽伤心。”
“老爹为华家承担那么多,我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姑娘为什么不能把老朽当一家人。”
“老爹,我怎么会不把你当一家人,只是你毕竟不姓华啊!”
葛雷还待再说。
燕翎道:“姑娘打算承担今后的一切?”
美姑娘毅然道:“是的!”
“姑娘弱质,又生长官宦人家,不知外面的险恶,姑娘打算怎么吃,怎么住,怎么应付那些险恶?”
“尊驾,人要到那儿说那儿啊!”
“一旦那个人派的人找上姑娘呢?”
“那就随他吧!”
“随他,姑娘似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令尊华大人诈死,又是了为什么?”
美姑娘香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话。
“葛老拚死护车保姑娘,又是为了什么?要是姑娘能随他,葛老这么大年纪了,又何必!”
美姑娘美目再次涌泪,道:“老爹,我跟你走就是。”
葛雷一双老眼也见泪光,他连点头:“好,好,好……”
燕翎道:“三位最好尽快离开此地。”
葛雷道:“燕兄弟……”
燕翎道:“我要找到华大人,也要找出那个人。”
葛雷道:“仰仗燕兄弟。”
他就要下行大礼。
“葛老这是折我!”燕翎伸双手拦住。
美姑娘道:“怎么好麻烦你!”
燕翎淡然道:“我不能虎头蛇尾,否则回去不能跟家里的长辈交差。”
葛雷何等老于世故,还能不知道燕翎对美姑娘的看法不佳,道:“姑娘带着小香姑娘去收拾收拾吧!咱们尽快走。”
小香想必是那个婢女的名字。
美姑娘没说话,转身行向堂屋,小香在堂屋门里等着呢!刚才她吓坏了。
望着美姑娘进了堂屋,葛雷道:“华大人就这么一位掌珠,自小性就强,燕兄弟千万看在华大人份上……”
“好说。”燕翎道:“我也年轻,倒叫葛老见笑了。”
葛雷话锋忽转:“老朽能不能再次请教……”
“葛老,我真叫燕翎。”
“那么燕兄弟所说家里的长辈……”
燕翎微一笑:“老人家不许我说,葛老千万原谅。”
“燕兄弟好说……”
“我先走了,葛老去赶车吧!车里那口棺木,要是方便,最好能把它灭迹。”
葛雷悚然道:“老朽省得……”
一阵微风,燕翎已经不见了。
葛雷呆了一呆,定定神忙去赶车了,等他把车赶来,美姑娘也带着小香提着两个包袱出来了。
葛雷迎上去接着包袱:“姑娘请上车吧!”
美姑娘四下看:“他呢?”
葛雷道:“走了!”
美姑娘道:“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说着,她带着小香行向马车。
葛雷口齿启动,想说什么,可是终于还是没有说,他跟过去,等美姑娘跟小香上了车,他把包袱往车上一放,转身上车辕,赶着车走了。
美姑娘探头外望,美目又一次涌泪。
马车出门不见了,堂屋门口多了个人,是燕翎,他冷冷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转身进了堂屋。
燕翎他从听堂进东耳房,他在东耳房里看,仔细看,任何一点也不放过,足足看了盏茶工夫,然后,一阵微风,他不见了。
不知道他看什么?
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燕翎在周围十里转了一个圈,他到处打听。
打听的结果是,有人见马车进出,赶车的是个老驼子,除此,再没有别人。
没见燕翎他,也没见黑衣人。
这没什么,两个人都是武林高手,来无踪,去无影。
再没见别人,可就不对了!
那位华大人,他是个文人。
华大人他究竟那儿去了?
恐怕得问华大人本人了。
上那儿找华大人本人?从那儿着手?
燕翎再一次到了华家。
他到处看,到处找,只差没有翻开每一寸地皮。
没有密道出入口。
没有,连个大一点的洞都没有。
这证明华大人不是从密道走的,绝不是。
也同,华家这么一个人家,家里怎么会有密道?
燕翎又进了东耳房。
这一次,他足足看了顿饭工夫。
之后,他还是走了。
这表示,头一回他没能看出什么来。
这一回呢?
恐怕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华家宅院没有人了,寂静、空荡。
只是,华家宅院寂静、空荡没多久。
这一天,大晌午,华家这没有人的宅院闯进个人来。
人,是个女人,年轻轻的女人,跟华家姑娘差不多,艳若桃李,从头到脚一身白。
一身白,不是她爱穿白,她是穿着重孝,就连她提的那把剑、剑穗儿都是白的。
她落身在院子正中间,面对着堂屋,娇靥如寒霜,杏眼欲喷火,只听她悲声叫:“姓华的,你给我出来。”
当然,没人答理,没有反应。
随听她悲声又叫:“姓华的,你以为缩着头不出来就算了么?姑娘我等了你三年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儿,岂容你躲,你躲不了的,还不给我出来!”
当然,还是没人答理,没有反应。
她悲声再叫:“姓华的,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闯进去了。”
她就要往堂屋闯。
堂屋门口多了个人,男人,是燕翎,他道:“我终于等到了。”
白衣女子收势停住,她冷怒而笑:“终于有人露面了。”
燕翎道:“等到了你,我当然要露面,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次来人,会是个女的!”
白衣女子微诧异:“你说什么,你知道我要来?没想到这次来人是个女的,难道说……”
“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了,要杀华玉书的还不只我一个,是不是?杀得了,狗官,该杀,人人得而杀之!”
这恐怕是头一个这么骂、这么说的。
燕翎双眉微扬:“你怎么说……”
只听白衣女子急问:“姓华的伏诛了没有?还没有是不是?他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否则我就白忍痛含悲等了他三年。”
燕翎道:“这一回,你们学聪明了,手法变了。”
白衣女子道;“你怎么说,这一回……你弄错了,我就是我,不是别人。”
“是么?”
“当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自己知道,是不是?”
“我不跟你争,不跟你辩了,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要手刃华玉书,叫他出来吧!”
她是不知道那位华大人已经故世,还是已经知道那位华大人诈死了。
燕翎什么也没提,只道:“华大人不会出来的,你应该知道,你要杀华大人,必得先过我这一关。”
“你是华玉书的什么人?”
“勉强可以算得上朋友。”
“我要杀华玉书,不愿伤无辜。”
“这一点你也跟前两次来人不同,你是头一个这么说的,只是这没有用,支不走我,这件事我管到底了。”
白衣女子忽然扬声道:“华玉书,你何必让别人做你的替死鬼!”
燕翎道:“没有用,华大人听不见的。”
“我忘了,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华大人听不见,难道你也听不见么?”
“我听得见,希望你也听得见,我再说一次,我不愿伤无辜。”
“我听见了,希望你也听见,你未必伤得了我。”
“好吧,那就怨不得我了。”
白衣女子她就要拔剑,却忽然觉得玉手一震,手上一轻,再看时,原在堂屋门口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她眼前,她的长剑也已经到了他的手里,她惊住了!
燕翎显然有点意外:“他是怎么派的?一个不如一个!”
白衣女子定过了神,她退了两步,一脸激动,一脸悲愤:“你有很好的修为,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差你太多,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想不到我的痛我的苦,会毁在你的手里,华玉书,还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扬起了玉手,玉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她猛力往心口就刺。
燕翎递出了长剑,白衣女子的带鞘长剑,只听“当!”地一声,白衣女子又退了一步,匕首脱手飞了,玉手垂了下来。
她一脸煞白:“你不让我自绝,那么,你杀了我!”
燕翎凝望白衣女子:“你说你就是你?”
白衣女子冷然道:“本来就是。”
“我有点相信了。”
“如何?”
燕瓴没说话,抬手递出长剑。
白衣女子微愕:“你这是……”
“你以为呢?”
“还给我?”
“不错。”
“你不杀我?”
“有那个必要么?”
白衣女子伸玉手接过了长剑,但长剑却铮然出鞘,她往她那欺雪赛霜的脖子上就抹。
这,燕翎没想到,他一怔伸手,长剑又到了他手里:“你这是……”
白衣女冰冷道:“今天不是华玉书死,就是我亡,你不让我杀他,我过不了你这一关,只好死。”
“你为什么非杀华大人?”
“报仇!”
“报什么仇?”
“父仇。”
“华大人为官清正,他执行王法……”
“不,他不是个好官,他是个该死的狗官,他知法犯法,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
白衣女子悲愤:“我也知道你的立场,问天,天知道!”
“问天,天知道?”
“是怎么回事?”
“我不愿说。”
“为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怎么见得?”
“因为你是他的人。”
“何妨说说看!”
白衣女突然圆睁杏眼:“我只有一句话,让我杀了他,否则就是我死!”
“总让我弄清楚是非曲直。”
“在你这儿,曾有是非曲直。”
“当然。”
“我不信!”
“你必须相信,因为我现在听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就是你听了华玉书的也没用,他不会说实话。”
“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华大人是个好官。”
“只有苍天跟我知道,他不是!”
“奈何苍天不会说话。”
“我会说。”
“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让我信不过!”
“没有说,你怎么知道?”
“你是华玉书的人,这就够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是个管闲事的江湖人,我这个江湖人只问是非,不管对谁,人人都知道,华大人是个好官,所以今天我护他,你有另一种说法,也让我听听!”
白衣女子目光一凝:“你不是华玉书的人?”
“不是!”
“你怎么让我相信……”
“我说的够清楚了,我要是华大人的人,为什么不承认?只为听你的另一种说法?那有什么好处?”
“这倒是。”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你说你是个管闲事的江湖人。”
“不错!”
“你怎么称呼?”
“燕翎,燕子的燕,令羽翎。”
“我没有听过你。”
“没有听过我的不止你一个。”
“这是你的真名实姓?”
“是的,只是这关什么紧要?”
“你要是连个真名实姓都没有,别的还能让人相信么?”
说的是理,只是这位姑娘也真计较。
“那么我再说一遍,燕翎是我的真名实姓。”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华玉书害死了我的父亲就是了,他自己清楚。”
“你原不相信我,如今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相信了么?”
“我说的是实话。”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可是除了华大人害死了令尊之外,别的我一无所知。”
“别的你还要知道什么?”
“是非曲直,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如何知道是非曲直!”
“不要忘了,这是我的一面之词。”
“我可以向华大人查证。”
“他有他的说法。”
“照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是非曲直了。”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好吧……我父亲是府衙的总捕头……”
燕翎微一怔:“华大人的下属?”
“是的!”白衣女子道:“我父亲办一件命案,已经查出凶手,就要缉拿,华玉书拿了凶手的好处,诬指我父亲行凶,意图嫁祸善良百姓,勒索钱财,竟把我父亲问了个斩刑……”
话说到这儿,她一双杏眼闪现泪光,住口不言。
燕翎道:“就这样?”
“还不够么?”白衣女子悲声道。
“断案请求证据!”
“华玉书做假证据太容易了。”
“令尊难道就不说话?”
“我父亲怎么会不说话,只是,谁听?”
“你难道就没有上告?”
“官官相护,我告不准,省里只信华玉书的,怎么会信我的?华玉书官声太好,就是我告到京里,恐怕也没有用。”
“令尊告诉你他冤枉!”
“何用他老人家告诉我?自己的生身父,还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府衙当差多年,府衙也好,地方也好,又有谁不知道!”
“难道就没有人替令尊说话?”
“人命关天,谁敢?何况又证据确凿。”
“你没有多查……”
“用不着,我父亲绝不会。”
“人非圣贤……”
“你还不承认是华玉书的人!”
“你要知道,正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正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知道他。”
燕翎转了话锋:“令尊查出的凶手是什么人?”
“地方上一个有钱的商人。”
“他如今……”
“早不知道搬到那儿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
“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
“三年来他还是官,仅管父仇不共戴天,但是我不能杀官,为我家增添罪名,所以我苦等了三年。”
燕翎深望白衣女子一眼:“从这一点看,你应该不是是非不分诬赖人的人。”
白衣女子道:“本来就不是。”
“杀不了华大人,你宁原死,也可以证明……”
“你如今是不是可以不再拦我了。”
“我拦不拦你无关紧要……”
“怎么说?”
燕翎迟疑了一下:“你杀不了华大人。”
白衣女子睁大了一双杏眼:“为什么?”
“因为华大人已经故世了。”
白衣女子一怔:“你怎么说?”
“华大人已经故世了。”
“我不信!”
“华大人辞官后不久故世了,他的女儿只是把他的灵柩运回了故居。”
“棺木呢?在那儿?”
“你要干什么?”
“我要亲眼看一看!”
“你来迟了,他的女儿把他的灵柩又运往他处了。”
“你为什么帮着华玉书骗我,你不只是个管闲事的江湖人么?”
“我要拦你,轻而易举,我有理由帮华大人骗你么?”
这倒是,燕翎要是不让她杀那位华大人,她绝杀不了,别说是她,比她武功更高的也一样。
白衣女子一双杏眼睁得更大了:“这么说,华玉书他……他真死了。”
燕翎微点头:“是的。”
白衣女子脸色惨变:“华玉书,狗官,便宜了你……”
她忽然仰天悲声:“苍天,这么样一个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欺世盗名的狗官,你为什么便宜他,为什么……”
她几乎声泪俱下。
燕翎为之动容。
白衣女子忽然扬手拍向自己一颗乌云螓首。
燕翎心神一震,飞起一指点了出去。
白衣女子抬起的粉臂倏地无力垂下。
燕翎道:“你这是……”
白衣女子泪如雨下:“我苦等三年,又好不容易找到此地,却不能手刃大仇,我愧对我的父亲……”
“令尊未必愿意姑娘如此!”
“他老人家死得好冤,我不孝……”
白衣女子放声痛哭,一时风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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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燕翎再次为之动容,不只动容,还为之心酸。
就在他动容、心酸的时候,白衣女子的哭声忽然停住,他猛然有所警觉,闪电探掌,一闪而回。
白衣女子的下颚落了下来,只见她一脸悲愤,目呲欲裂。
燕翎道:“姑娘……”
白衣女子抬玉手连托下颚,却托不上去,急得她神色怕人泪直流。
燕翎心有不忍,一指点了出去。
白衣女子应指而倒,燕翎扶住了她,将她扶进堂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燕翎他皱皱眉。
这可怎么办?
照这情形看,白衣女子性情刚烈,只要让她醒过来,只要让她能动,她就非自绝不可。
总不能老制她岤道,总不能老看着她。
可是那怎么办?
除非让她知道那位华大人没死,可是能么?能泄露这个秘密么?
为救一条人命,应该没有什么不可以。
无如,为救这一条人命,却给那个人增添一个杀他的人。
毕竟,目前是非未明。
怎么办,这怎么办?
好在,目前谁也不知道那位华大人那儿去了,仅管增添了一个要杀他的人,暂时却威胁不到他的性命。
而眼前这位姑娘,随时可能丧命!
燕翎又凝望白衣女子片刻,抬手拍开了她的岤道,而这一解,白衣女子又是一副怕人神色。
“姑娘,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我只有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说出去……”燕翎道。
白衣女子真瞪着燕翎。
“华大人只是诈死……”
白衣女子一怔!
“他知道有人要杀他,我指的不是你,为躲避杀身之祸,所以他诈死……”
接着,燕翎也说出了那位华大人如何诈死,以及如何离奇失踪了,最后,他又道:“我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我不惜泄露华大人的秘密,希望你相信。”
他探掌托上了白衣女子的下颚。
只听白衣女子道:“你说的是真的?”
“希望你相信,你要是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华玉书真这么离奇失踪了?”
“是的!”
“怎么会,他怎么会就这么失踪了。”
“我也认为不该,可是他就这么失踪了是实情。”
“怎么会有这种事……”
燕翎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一声冷笑:“诈死,诈死就能躲过杀身之祸了么?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现在你知道,要杀他的,不只我一个了吧?”
燕翎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他们要杀华大人,跟你要杀华大人不同。”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顿,白衣女子话锋忽转,急接道:“他也不会是那些人掳走了吧!”
“应该不会,有人来到这一带,瞒不过我的耳目。”
“但愿不会,只是这么一来,又不知道便宜他多活多少时日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愿意他死在别人手里。”
燕翎暗暗怔了一怔!他放心了,刚才他没有想到,白衣女子绝不愿那位华大人死在别人手里,她怎么会把那位华大人诈死的事说出去,让别人捷足先登!
白衣女子又说了话,话声忽然间柔了不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燕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你为了不让我死,不惜泄露华玉书的秘密,我谢谢你,我也会永远记住的。”
燕翎道:“你言重了,刚说过,我只是为自己。”
白衣女子转了话锋:“这儿已经没人了,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我要破解华大人失踪之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白衣女子有兴趣:“你找到了么?”
“没有。”
就是有,只怕燕翎也不会说。
“能不能让我到处看看?”
燕翎不好不让,他只是个管闲事的江湖人,又不是华家人,怎么好不让!他只好道;“你只管看。”
白衣女子抬皓腕,伸玉指,指指东耳房:“他就是从这间屋不见的么?”
燕翎道:“不错,就是这间屋。”
白衣女子站起来走向东耳房。
燕翎没有跟过去,他不打算再看了,他坐下等候。
没一会儿工夫,白衣女子出来了。
燕翎站起来道:“找到什么了么?”
白衣女子微摇头:“没有……”
目光一凝,接问:“你说他醒过来就不见了。”
燕翎道:“华姑娘说,她跟葛老把药给华大人灌下去后,就把华大人移进了这间屋,她带着婢女到西耳房去洗把脸,换件衣裳的工夫,华大人就不见了。”
“当时你不在。”
“华姑娘跟葛老都不会谎言骗我。”
“不对,一个诈死那么久,刚醒过来的人,不可能马上走动,更不可能行走那么快,何况华玉书又是个文人。”
“这一点我跟华姑娘、葛老早想到了,不然也不能算离奇了。”
“你也到处看过了,没有密道什么的。”
“没有。”
白衣女子皱了眉:“这真是离奇,难道他飞了天,借了土遁不成。”
燕翎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药物?他何来这种神奇的诈死的药物,从他藏有这种药物,连他的女儿都不知道这一点,就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燕翎仍没说话,他同样不能说什么。
白衣女子又道:“我要走了,你呢?”
燕翎道:“我在这儿也待不久了。”
“你还不打算马上走!”
“不一定,也许马上走,也许再待一会儿。”
“你还要继续找华玉书么?”
“当然,我要破解他离奇失踪之谜。”
“那么我先走了!”
白衣女子转身往外行去。
燕翎没动,也没说话。
白衣女子走到门边,忽然停步回了身,模样儿有点犹豫,也有点羞怯:“我也会继续找华玉书,我要是能找到他雪报父仇,皆你今日所赐,我姓韦,单名一个凤字。”
话落,她出了堂屋门,飞身而起不见了。
燕翎依然没动,他似乎没留意听,他只注意一件事,那就是白衣女子韦凤说的是实情实话么?华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
他相信韦凤说的是实情实话,只是华大人绝对是个好官,韦凤所说的一定另有内情,连韦凤都不知道。
心里想着,人已到走到了东耳房门口,很自然的,他又往东耳房里看!
这回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是床单上亮亮的一点。
那是什么,怎么前两次都没有看见?
他一步跨到床前,再看,他不由有点失望。
那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蜡油,颜色白里泛黄。
蜡油谁会留意,许是夜晚挪动蜡烛,不小心滴下来的。
除了这片蜡油,床单上的蜡油,别的跟前两次没有什么不同。
失望之余,他不由缓缓吁了一口气!
燕翎在华家府宅又待了三天。
怪的是这三天里再也不见人来。
该来的,是知难而退就此罢手了,还是知道华家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三天里没人再来了就是了。
三天过后,燕翎他也走了。
燕翎担心一点,那就是华家人已不在华宅的事让人知道了!
他离开华宅之后,立即循着蹄痕轮印找寻。
好在这些日子都没有下雨。
可是仍然很难找,毕竟已经不少日子了。
还好,燕翎似乎这方面的能耐高绝,他循着几乎已不可辨的 蹄痕轮印整整找出了五十里。
眼前是一片荒郊,四无人烟,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却有一辆马车!
燕翎一眼就看见了,飞身过去。
没有错,正是葛雷赶的,华姑娘坐的那辆马车。
套车马不见了,车里的棺木不见了,当然人也不见了。
三个人,老少三个人,华姑娘、葛雷、还有婢女小香。
那儿去了?燕翎的一颗心往下沉,他认为是他不幸料中了。
除了这,还会有什么?
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那就是说葛雷一下就让人制住了。
这符合燕翎所知那人的修为。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那儿救人去?怎么办?
燕翎双眉陡扬,飞身走了。
这是一个小村子。
说它是个小村子,它似乎太大了点。
只有十几户人家,有田,也挨着山。
有田,这十几户人家种田,挨着山,这十几户人家也靠山吃山。
靠山吃山当然是打猎,所以路口这一家小酒肆老有野味卖,野味下酒,那可是一连三座观音堂……妙(庙),妙(庙),妙(庙)!
小酒肆简陋得很,一间破店面,也只能坐着喝两杯而已,可是在这种地方有这么一家酒肆,谁也不会挑剔什么!
平常生意就不怎么样,今天更没人。
说没人进来个人,不是别人,是燕翎。
他坐了半天,才从里头出来个人,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掌柜的。
他“哟!”了一声:“有客人上门了,你怎么不叫一声!”
反而怪起客人了。
他到了桌前:“要点什么?”
燕翎随便要了点,掌柜的答应着要走,燕翎叫住了他:“掌柜的,等一等!”
掌柜的回过了身:“还要什么?”
“我打听点事。”
“什么事?”
“离这儿不远有片荒郊,那儿停着一辆空马车……”
“你等等!”
掌柜的扭头走开了,没一会儿工夫,他又来了,手里端的是燕翎点的野味跟酒,往桌上一放,他从头到脚打量了燕翎一遍,然后道:“你姓燕?”
真和气,连个“客人”都不会说。
刚说过,到了这儿,也就不必挑剔什么了。
燕翎一怔:“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问你是不是姓燕?”
燕翎点了头:“不错,我是姓燕。”
“我看你长得像嘛!这儿有你一封信。”
掌柜的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封信,递给燕翎。
燕翎忙接过,信是封了口的,信封上没字,燕翎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信笺上行行娟秀字迹,写的是:
“燕大哥:为防循迹来等,故而预留此信,我与家父已然团聚,从今后将与葛老、小香一起隐居,请勿有所误会四下相寻,援手之情,永志不忘。
华湘云裣衽”
原来早想到燕翎会找来了。
原来是父女团聚,不是遭到劫掳。
华湘云,想必就是那位华姑娘。
燕翎他至今想不透,那位华大人,他是怎么走的?
还有,既是父女团聚,为什么连马车也不要了?是不是怕人跟燕翎一样,循蹄痕轮印找去!
不管怎么说,华大人父女团聚了,从此将隐居不为人所知之处,不必担心了,事也可以了了。
“掌柜的!”燕翎叫了一声。
掌柜的来了:“你还要什么?”
“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一个驼老头儿。”
那是“驼叟”葛雷。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姓燕,或许上这儿来,可也不一定,要是你来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他还真料中了,你来了。”
“还有什么人跟他在一起?”
“只他一个,没有见别人。”
或许华大人父女跟小香在别处等着,没一起上这儿来。
本来嘛!人多招眼。
燕翎让掌柜的走了,他心情轻松的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这场火好大,听说连烧了一天一夜。
没人来救火,这一带住的人家太少了,赶来了几个人,救不了火,成了看热闹的。
好看么?黑夜里一片火海,火苗高窜,把半边天都照红了,老远都看得见。
如今天刚亮,火也熄了,这一片焦黑的废墟前只剩了一个人,那是燕翎。
他是昨天夜里在远处看见大火,认出方向是华家宅院赶过来的。
他赶到的时候,跟那赶来的另几个一样,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看着烧,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华家宅院。
是那个人派来的人,见人去宅空,找不到华家人,一怒放火,还是华家父女什么都不留,拐到这儿来放了一把火?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座空宅已经没人住了,留着也是废弃。
天大亮了,废墟还有几缕清烟往上冒,燕翎投下最后一瞥,转身要走。
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远到一个人都成了淡淡的半个人影,他转过身来还没走,那个人已经转身走了。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也是来看火的?为什么站那么远?为什么燕翎看见他的时候,他转身走了?
燕翎只脚下顿了一下,然后也迈了步,他是向着那个人走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走,不徐不疾。
那个人也是走,也不徐不疾。
燕翎突然加快了脚步。
那人也加快了脚步。
这就可疑了,燕翎飞身扑了过去。
那人也腾了身,身法相当快,只是仍比燕翎慢太多,不过转眼工夫,燕翎离他已不到几丈远近,现在看清楚他了。
又是个黑衣人,一般的身材,看背影,年纪不大。
就在这时候,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霍然转过了身。
燕翎没想到,微收势,落在黑衣人一丈外。
看见了黑衣人的脸了,中年人,尖嘴猴腮,几根稀疏疏的山羊胡子,只见他眼一瞪,说话尖声尖气:“你为什么追我?”
好嘛,先发制人。
燕翎道:“这就要问你为什么跑了?”
“我跑!”尖嘴猴腮黑衣人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