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时珍想到了情报员林淼,尽管林淼进入公司不久,手中却掌握着公司里上至总监下至实习生所有的八卦消息,她是个获取信息的好途径。另外,御姐苏冲没指派任何人手给李时珍,她明白这是故意刁难,所以目前人员配备也成了问题,她了解林淼,知她是个行动好手。
李时珍给林淼发了条短信,约她在安全梯见面。林淼很准时,李时珍推开安全梯的门时立马看见了她那张慵懒无畏的脸,“找我有什么事儿?”林淼问。
“留下区的案子我接手了。”
“so what?”
“我想请你帮我一起做,”李时珍笑说,“做成之后,我会推荐你升正式工。”
“你推荐我?笑话!”林淼轻蔑一笑,“珍珍姐,你有那能耐吗?”
李时珍心里一紧,却仍是笑道:“如果我没那能耐,又是怎么着让留下区的案子失而复得呢?”她的嘴角浮起一抹华丽的浅笑,林淼听到她的话,再看到她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时,心想难道流言蜚语是真的?遂稍稍收敛了对李时珍的不屑与不敬。
“你信不信?案子会源源不断地来。”李时珍趁胜追击,“早上上班的时候听到别人说我变了,我真的变了吗?”
半信半疑渐渐从林淼脸上消失,尤其当听到李时珍说,“我知道苏姐也看你不惯,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你现在帮了我,也就等于帮了将来的自己。”这话李时珍当然是胡编乱造的,但是,职场如战场,战术也是要虚实结合的。职场如履薄冰,就是要每个人走路都小心一点。
“我能帮你什么呢?”林淼问。
“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专攻设计是吗?”
“我学的就是工业设计。”
“我只会策划,至于怎么实现,就靠你了!”
“你是说,这次的绘图由我来做?!”林淼兴奋地叫了起来。
“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李时珍笑笑道。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珍珍姐!”林淼果真跳了起来,要知道,如微型摩登这样的广告公司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用一个刚刚踏入广告业的新人出的设计方案的。
“我相信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做哦。”李时珍温柔地摸了摸林淼的头发,她现在温顺地像一只小猫,不过,李时珍心里明白,她只是暂时收了利爪而已。
“难道传言是真的?”李时珍正要拉开安全梯的门时,她听见林淼怯生生地问。
“什么传言?”李时珍背对着她,幽幽地笑了。
“我听说,留下区的处长坚持要用你,这才把victoria换下来的,这是真的吗?”
李时珍并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幽幽地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还听说,珍珍姐你现在有靠山了,连sue都不敢轻易动你的大靠山。”
“噢?”
“你应该知道sue的靠山是谁吧?——华中地区区域经理王志杰;如果连她都对珍珍姐你礼让三分的话,那珍珍姐身后一定有更强大的人撑腰才对吧!珍珍姐,你的靠山是谁啊?”
“瞎说什么啊,快回去工作吧。”李时珍浅浅一笑,拉开安全梯的门阔步走回办公桌前。随后的几个小时,她感觉到办公室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每个经过她座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叫她一声“珍珍姐”,甚至是amanda也借着公事来找她攀谈,“珍珍姐,昨天的事儿真是对不起,都是我大意,忘了提醒sue你还在丽华了,你心里可别记恨我。”
“怎么会呢?”李时珍忽然觉得自己笑得很虚伪。
“那我就放心了,珍珍姐,改天请你吃饭。”amanda是个难缠的主儿,不然也轮不到她去服侍sue,她临走前,悄悄地对李时珍说:“恭喜珍珍姐拿下第一个策划案,我早就跟sue说珍珍姐有足够的能力办案子了。如果以后需要帮忙,一定叫我!”最后,amanda示意她看了看victoria,悄悄说:“珍珍姐,恐怕你抢走了她手上的案子,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她哪知道是客户指明要你做的,你要小心那个女人。”
“我可不想跟人结仇,谢谢你,amanda!”
世态炎凉全在这一天被李时珍体味了个遍。下午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将这一切理清。很显然,她遇到了贵人,留下区街道办事处里有人举荐她,并且由此为她开启了一扇通往广告业的大门。然而,那个人,是谁呢?是陈可汗吗?
李时珍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陈可汗打个致谢电话时,她刚走到大楼口,忽然从柱子后蹿出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李时珍抬头一看,瞬间怒火中烧,此人正是消失了多日的林蓬。他穿地西装革履,精气神儿也很好,完全没有逃亡的样子。他挡在李时珍面前,从手里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一张银行卡,说:“珍珍,卡里有三千块钱,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我暂时只有这么多钱了,剩下的三千能不能缓缓?”
“我急着用钱,刻不容缓。”李时珍听见自己掷地有声的冰冷话语。
“我知道你怨我,你恨我,”林蓬说着垂下了肮脏的头,李时珍终于不用再看他那一双闪着狡黠的光的眼睛,他沮丧地说:“看在咱俩在一起两年的份儿,剩下的三千块钱我下个月一发工资就还给你,好不好?”
“你背叛了我,关于这件事你没有什么可说的吗?难道我们只剩下财务纠纷了吗?”
“对不起,珍珍,对不起。”
“你还真算个男子汉啊,连个借口的懒得找,你告诉我,她到底哪里比我好了?!”
“下个月,”林蓬说,“等发完了工资我再向你解释,珍珍,求你原谅我。”他的眼睛,他那双曾经像一弯明月、一弯湖泊一样的眼睛,此刻,正充满了哀求,李时珍一时手足无措,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谢你,珍珍,你要保重,再见。”林蓬冲她招招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背影恍如两年前,挺拔而性感。他越走越远,李时珍却愣在原地,她曾经许以未来的人,就这样渐行渐远,从此与她咫尺天涯。
李时珍坐上公交车,她本以为自己会如两年前林蓬不辞而别时痛哭流涕、难以自拔,然而,她只是在微凉的夜风中吸溜下鼻子,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车窗。两年的时光,足够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和容忍磨损殆尽,那个脆弱的男人,终于离她而去,她竟有些释然。
她从浴室出来后,看到手机上有两通岑溪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时,对方一直在通话中。她涂上晚霜,再将头发仔仔细细地吹干——之前她也一直在做,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精致地打理自己。林蓬离开了她,好像反而激发了她善待自己的意志。
她本欲睡前给岑溪电话,然而,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睡着了。
迟来的晚餐
第二日,李时珍搬出了她衣柜里最高档的一套:纯白的百褶裙,搭配橙黄丨色高龄毛衣,一双黑色锃光瓦亮细高跟鞋,脖子上挂着一条金色的链子,项坠是一匹奔腾的欢快的小马,这是今年她生日时妈妈送的生日礼物。
果然再次引发了办公室的小高潮。实际上,李时珍的装扮在办公室的大花园里并不算出众,只是与平日里的她反差过大,这才有了如此大的反响。
更多人对李时珍找到了靠山的传闻坚信不疑,那些墙头草们再也不敢小觑她,于是,李时珍当真觉得春风得意啊。她一边设计留下区的宣传策划,一边在想着陈可汗,是他吗?是他出手相助吗?
想到这里,毫无意识地,李时珍就发了条短信出去,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吃饭?为什么?”陈可汗很快回信。
“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李时珍写道。
“感谢什么?”陈可汗装蒜。
“等你来了就知道了,你想吃火锅吗?我请你吃火锅吧。”李时珍写道。
“是你想吃火锅了吧?”
“被你识破了。晚上七点半,复兴路上的1号火锅店见。”
“恭敬不如从命,李时珍小姐。”
李时珍无奈地看了看最后一条短信,真不知道为何有人会执拗于一个平常的姓名,女人叫李时珍当真那么搞笑?
叮咚,新邮件一封,居然是林淼发来的设计草稿,这着实让李时珍惊喜了一番,她之前相当瞧不起那个扬言自己很幸运、成功不仅靠努力还要靠宿命的女人,等看完她的五个设计稿后,她之前的宿命论形象轰然倒塌,李时珍竟然开始欣赏她了。
她挑选了两套不错的风格,又提了点建议后,回复了邮件。本来看似完成无望的策划案,有了这个还算不错的左膀,如今可以顺产了。
又是加班,七点的时候,窗外已经黑透,只剩下对面大楼里明亮的灯光,李时珍收拾了手提包正要下楼,忽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是林淼。
“晚上一起吃饭吧,珍珍姐?”林淼跟着她进了电梯。
“改天吧。”李时珍说话含蓄。
“有约会吗?”果然是情报员。
“别猜了,”李时珍笑道,“你的设计很不错,加油,我们一起把第一个策划案做好!”说话间,她们一同走出电梯。
“我会努力的,谢谢珍珍姐!”林淼尽管心生感激,却改不了八卦的本质,一边跟李时珍挥手作别,一边企图远远地跟踪她。然而,她的想法很快被浇灭,原因是,五秒钟后,在李时珍面前停下了一辆夏利车,那是辆旧车,看起来开了好一段时间了,李时珍迅速跳入车中,然后消失在林淼的视线中,她只好兀自嗟叹错失良机。
李时珍从坐下起就开始审视着他,陈可汗被她盯得直冒冷汗,他不满地叫道:“像个猎狗一样做什么。”
“你是不是广告策划专业的?”
“问这干嘛?”陈可汗反问道。
“你的需求书写得真老道,即便让我这个内行写都不如你写得好,所以,我极其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陈可汗有那么一小会儿回望着她,并不吱声,突然,他抚掌大笑,道:“你也算内行?这真是个笑话!”
李时珍的脸瞬间僵冷下来。
“你今天整个人一亮,李时珍小姐。”陈可汗见她半天不搭话,这才察觉到不妙,于是急急地说些奉承话弥补。
管用吗?哼,于事无补!
李时珍想着,却淡淡地道:“谢谢夸奖,你能叫我‘李小姐’吗?公事上我还是喜欢这么称呼。”总要给人台阶下嘛,她如是想,又埋怨自己妇人之仁,过于善良。
“李时珍这名字多大气啊,怎么,你不喜欢爸妈给予你的名字吗?”
“我当然喜欢,不过,还是叫我‘李小姐’吧。”
“不然叫你‘珍珍’吧,你的朋友是不是都叫你‘珍珍’?”
“是这样,不过……你还是叫我‘李小姐’吧,陈先生,噢不,可汗。”
“好吧,你喜欢叫‘可汗’就叫吧,反正名字就是个称号,跟我无关。”陈可汗说着俏皮话,双手却灵巧地转动着方向盘,夏利在他手里嗖嗖地绕过一辆辆车,在水泄不通的街道上慢慢挪动。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复兴路上。他俩望着前头长长的车队,索性下车走路去1号火锅店。
复兴路北段聚集了全市三分之一的美食,每天晚上这里都堵得水泄不通。街道上不时飘来饭香,更有异国风味飘来。李时珍吸了吸鼻子,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饿了?”陈可汗问。
“感冒了。”李时珍嘴硬。
“你要感谢我什么?”陈可汗问。
“一会儿告诉你,我们先去火锅店排队,啊,早知道就让你先过来排队了。”李时珍懊悔地说着,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却走得铿锵有力,只差小跑起来。
“为什么是我排队?”陈可汗边跑边追着她问。
“你是公务员吧,五六点就下班的公务员,我每天都要加班到七点之后,你不排队谁排队?”李时珍没好脾气地说,她几乎忘记谁是客人了。
“你这是在歧视公务员吗?”陈可汗怒目圆睁。
“我是在羡慕啊,羡慕。”这时,她远远地看到了1号火锅店门口的长队,大叫一声,拖着裙子果真小跑起来,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指挥陈可汗说:“快跑,赶紧去排号!”
陈可汗听闻后,像一匹狼一般蹿了出去,那速度之快把李时珍惊得目瞪口呆,她竟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那匹狼。
“多少号?前面几桌?”李时珍走近后,急切地问。
“182号,”陈可汗擦了擦汗,“前面23桌。”
“23!”李时珍强支撑住的身子一下垮了。
“所以说嘛,请人吃饭要先订好饭店的呀!”陈可汗这时发起脾气来。
“我不是说了嘛,被剥削的上班族没人身自由啊,”李时珍拍了怕他的肩,以示安慰,“我们进去等吧,这里服务很好的,有小零食,还有水果,还可以做游戏打发时间。”李时珍一边拽着陈可汗的袖子,一边费力地把他往饭店里拖。
“放手。”陈可汗气愤地大呼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匆匆忙忙说了几句,挂电话后,他气呼呼地抬脚就走,过了半晌,李时珍才听到他说:“跟上。”这才哒哒地跟上去。
“去哪儿呀?”李时珍问。
“我订好座位了,你不是请客吗,那你掏钱好了。”陈可汗头也不回地说,老远就能看到他的那部半旧不新的夏利闪着橘黄丨色的光。
“不会是……普世吧?”李时珍的声音立即低了下去,倘若让她在普世请客,还不如把策划案还给victoria呢。
“放心吧,不是。”陈可汗倒好车后,对她挥手,“上来吧。”
李时珍忸怩着不愿上,陈可汗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一再保证,“如果是普世,我请你,这总行了吧。”
“好。”李时珍眉开眼笑,刚坐上车,她突然接到了岑溪的电话,岑溪听起来很高兴。
“昨晚也不给我回个电话,在哪儿呢?”岑溪问。
“在……车上。”李时珍瞄了陈可汗一眼,口气带着偷偷摸摸。
“在车上,那正好,你现在到南海路的妙灵饭店,我带你见个人,”岑溪大声叫道,她的兴奋扑面而来,“没有借口,立即行动。”
“我……”李时珍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撂下了电话。
李时珍盘算着如何启齿,她每过五秒瞄一眼全神贯注的陈可汗,最后,眼看着车开得离南海路越来越远,她终于鼓足勇气,含糊地问,“你知道南海路上的妙灵饭店吗?”
“南海路知道,妙灵不知道。”
“我知道那里有一家不错的饭店,不然我们去那里吧。”
陈可汗趁着路口红灯的空挡,扭过头带着疑惑地打量着李时珍,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你不是开玩笑逗我吧?我都订好饭店了,ok?”李时珍愣是一副无敌清纯无辜相,睁大眼睛,砌厚脸皮,底气十足地说:“那家的炒菜真的特别好吃,我保证你吃一次就会吃第二次、第三次……去吧,去吧!”
李时珍敢肯定的是,陈可汗一定是被炒菜打动,于是她怡然自得地看着夏利车下了高架往相反方向快速驶去。殊不知,打动他的正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尴尬的四人晚餐
“你喜欢吃什么?”车厢里一片静谧,又堵车中,李时珍问陈可汗说。
“我们好像没有到这种关系吧,问喜欢的食物的关系。”陈可汗的话险些将她打入万丈深渊。
“我也就客套一下。”
“没必要。”陈可汗干脆地说,显然此刻的他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动物园。”李时珍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李时珍摇摇头,却心想,身旁的这个男人真是个动物园,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狗,第二次见他觉得他是鳄鱼,他跑得快的时候,是一匹狼,现如今,他已然变身成一只公鸡,铁公鸡,噢,是狮子,狮子,这不是动物园又是什么。
终于到了南海路,陈可汗去找停车位,李时珍站在路边给岑溪打电话,“我在南海路路口……我要带一个人过去……”
“谁?”
“就一个朋友。”
岑溪考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行。”
李时珍连拖带拽地把身边的男子弄到妙灵饭店招牌下的时候,她忽然傻眼了。陈可汗双手插在兜里,咖啡色的羊绒衫上的脑袋上眉毛正在跳动着,他戏谑地问:“这里就是你说的擅长炒菜的饭店?”
这是一家韩国饭店,主营烤肉。
“啊,我肯定是记错了,”李时珍敲着脑袋,一个快步走进店里,似喃喃自语道:“最近加班,人都傻了。”
“是有点儿。”陈可汗接话道,他倒显得一本正经的。
李时珍四处张望着,她很快看到了岑溪,和她对面坐着的一位身着蓝色条纹衬衫的男士。岑溪看到她,温柔又优雅地俯身在那男子耳边说了几句,那男子跟着站起身,转过头笑脸相迎。
“岑溪!”李时珍冲过去给她朋友一个拥抱,接着收拾妥当,小鸟依人一样地站在岑溪身侧等待她将自己介绍给那男子。
“他是顾诗厚,认识一下;诗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李时珍。”
“李时珍?名字真好记。”顾诗厚向她笑着点点头,他的笑真好看真温馨真治愈,李时珍想。
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很快在岑溪的怒目镇压下消失殆尽,她含笑跟顾诗厚打过招呼,这才想起跟自己同来的那个男人——本是她的客人,“噢,介绍一下,陈可汗……”李时珍实在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解释他们的关系,故略去不说。
陈可汗一张脸臭得仿佛吃了大便的勾践,他极不情愿地跟顾诗厚握了握手,然后大腹便便地在餐桌前坐下,李时珍正欲解释,然而瞧着那么一张要吃了人的狼脸,再也不敢吭声。
“珍珍,你的这位朋友看起来有点面生啊。”岑溪尽管面带迎客的笑容,却话中带刺地说。
“啊,他是,”李时珍喝了口大麦茶,这才说:“他是……他是,还是他自己介绍好了。”她急中生智把球踢给了陈可汗。这时,所有的人目光皆转移到了陈可汗身上,他倒是不急,淡然地瞧了李时珍一眼,李时珍预感不妙,他的话已经说出了口,“李时珍小姐今天晚上约我出来说是要感谢我,我跟她的关系就是这样。”
“感谢他?”岑溪大叫出声的同时,李时珍重重地把头垂下,只听见她的声音细如蚊,“是要感谢他来着,现在看来功过相抵,也不用感谢了。”她狠狠地瞪了陈可汗一眼,他恍若不知,李时珍只好厚着脸皮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听说你们在一个学院?”这话是对顾诗厚说的。
“是啊,我是在读博士。”顾诗厚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赧然一笑。
李时珍的脑海里忽然钻出一只黄丨色的小花猫,小花猫轻舔了一下她的脸,“喵”了一声。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偷偷冲岑溪伸出了大拇指,眼睛一闪一闪地在说:“真有效率!”岑溪扬了扬眉毛以示回应。
“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他在b企业做事。”岑溪插嘴说,眉目一转,看向正在大口塞肉满脸不爽的陈可汗,问道:“陈先生是做什么的?”
“留下区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陈可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答她。
“公务员啊!挺不错的。”岑溪边说边向李时珍挑着眉毛,李时珍慌忙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她知道岑溪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当然要奋力拒绝。
陈可汗吃了一会儿后,忽然擦了擦嘴,大概吃饱了,那张脸终于多云转晴,他把脸转向李时珍,问道:“感谢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现在?”李时珍满嘴的五花肉差点喷出去。
“对,现在,”陈可汗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今天九点要到家。”
“这……”
陈可汗拿起围巾,作样子欲走。
“谢谢你向处长推荐我做你们的广告策划……这是我第一次做独立的案子,谢谢你给了我这次机会……”李时珍煽情的话尚未展开,便从垂下的眼帘里看到陈可汗站了起来,他说:“不用谢了,不是我,怎么办,你好像谢错人了。”
“不是你?”李时珍自然不信,“真的没骗我?”
“公务员不骗人。”陈可汗说得冠冕堂皇,公务员不骗人,才怪。
“谢谢你们的晚餐,”他最后跟顾诗厚握了握手便挥手作别,临别前,他别有用心地看了李时珍一眼,一副憋笑憋到内伤的模样,“再见了,李时珍小姐。”
李时珍尴尬地冲岑溪笑笑,一脸地内疚,她是想把最好的模样展示给岑溪的男友的,可惜今晚不是时候。不过,或许可以稍稍挽回一下形象。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夹,对顾诗厚说:“我是微型摩登的广告策划,这是我的名片,也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呢!”
“微型摩登吗?”顾诗厚接过她的名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李时珍瞧着他那认真又陷在自我世界的样子,心里叹道,他真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再去瞧岑溪时,她不得不带着更加羡慕的眼光。
顾诗厚也递过自己的名片,说道:“我们好像正在展开全方面的合作,前几天我们公司刚刚跟微型摩登的首席广告策划见过面,怎么没见到李小姐?”
首席广告策划?李时珍恍然大悟,然而,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咬了咬嘴唇说:“我只是个小广告策划师,一个案子也没做过,跟b公司合作这样的大事自然轮不到我。”
顾诗厚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恰当地抒发了他的理解和同情,“慢慢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广告策划。”
李时珍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她还是更喜欢猫,狗呀鸵鸟啊都让开,乖巧体贴温柔的小花猫请到我的怀抱中来。她指的当然不是顾诗厚。她跟岑溪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岑溪的眼睛在说,如何,他还不错吧?而李时珍的眼睛则回答她,什么不错,简直是完美!
对于女人来说,真正的好朋友,她从来不需要提防,即使她们的喜好相同,对男人的品味也类似。对李时珍来说,偌大的世界上,除了她的亲人,还有一个人与她背靠着背彼此支撑,这是她平生最幸运的事儿。因为你,岑溪 。
瑜伽之外的“艳遇”
这个周末来得那样迟。迟到李时珍已经缺了期待。自从接下留下区的宣传策划案之后,由于组内只有她跟林淼两个劳动力,所以从设计到画样再到制成策划说明,皆要亲力亲为。李时珍周六晚上还在办公室加班,林淼则在昨天晚上递交了最后一张设计图的定稿。
周日,晨光和煦。上午十点,李时珍懒洋洋地起床,却飞快穿衣出门,她跟岑溪约好了练瑜伽。岑溪不是不知道她这周的忙碌,却依旧坚持她过来练瑜伽,说是运动是最好的减压和休息,瑜伽又是运动中最具此疗效的。
她下楼的时候,岑溪正在大门口树下站着。尽管是上午九点,阳光充足,却颇有寒意。岑溪双手缩在紫白相间的运动服里,穿着黑色紧身裤的腿一抽一抽的,口里吐着白气,像一个抽烟的问题少女。
“岑溪!”李时珍跳到岑溪身旁,用胳膊环住她的脖子。
“冷死了。”岑溪说着扳开她的胳膊,扎起架势跑起来。
“啊,我真恨跑步!”李时珍一边抱怨着,一边却抬起腿费力地跑着,试图追上已经遥远的岑溪。
“看看你那萎缩的小腿,再不跑几步,恐怕腿都成海绵了。”
“要那么粗壮干嘛,会把老公吓跑的。”
“我有粗壮的腿,还怕老公跑不成。”
“那是,倒没你跑得快。”
说话的时候跑步最累了,很快,李时珍垮了下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蹲在路边,冲着岑溪矫健的背影一阵叹息却叫不出声。她在路边蹲了一小会儿,站起来时,岑溪远远地隐藏在一片绿色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了。李时珍只好快步走起来,跑是再也不肯了。
李时珍赶上岑溪的时候,她正在路旁一边喝水一边跟卖水的大爷聊天。待她走过来,岑溪递给她一瓶水,说:“上班的人,身体真差。”
“说得有道理。”李时珍咀嚼道,毫不羞愧。
她们喝完水一起乘车去健身中心的瑜伽房。做伸展的时候,李时珍明显感到大腿后侧的拉伸强度增加,大腿根被扯得生生地疼。今天的主要课程是颈部放松和肩背放松,课程内容是岑溪制定的,李时珍为她的贴心险些掉下两滴珍贵的眼泪。
“双手抱膝,任由身体在垫子上滚一下放松放松……”
李时珍像一块正在滚入悬崖的巨石,她碾着略微疼痛的脊梁,滚了五个来回后,疼痛感果然减轻了许多。最后是做放松,李时珍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一个极其清澈的深潭中,她能感到身旁被洁净顽皮的小鱼环绕,她在水中自由畅快地呼吸,眼睛紧闭,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新鲜的水。她的身体随着似有似无的音乐而动,胳膊和腿如鱼一般轻轻摆动。缠绕周身的疲倦与劳累渐渐消失,直至殆尽。
“中午我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她俩一起走进电梯时,岑溪对李时珍说。
“顾诗厚?”李时珍问,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二楼,门开了,上来一个穿着白色紧身上衣和黑色宽松运动裤的背包男人,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李时珍听见岑溪轻答了一声,“嗯。”
“进展不错啊。”李时珍心里酸溜溜的。
“不就吃个饭嘛。”岑溪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说:“那个陈可汗呢,你们进展如何?”
“进展什么?根本不相关好不好,他是我的客户,我都解释几遍了。”李时珍笑说。
“客户才应该好好伺候着呢,好好发展。”
电梯到了一楼,姐妹俩分道扬镳,李时珍直接出门,而岑溪则需要到洗手间里收拾一番。李时珍在大厦外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如此筋疲力尽她怕是挤不上周末的公交车吧,她正在路边挥手,忽然一辆银色的夏利在不远处停下了,她看那车眼熟,不由得凑近去瞧了瞧,驾驶座上果然坐着陈可汗。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根据头顶上湿湿的头发,李时珍迅速判断出他刚刚健身完。
“上来,我送你一程。”陈可汗摇下车窗对李时珍说。
她上了车,把瑜伽垫扔到后排座位上,才问他:“你是刚健身完?”
陈可汗点点头,似若无其事地说:“刚才我跟你们乘同一部电梯下的楼。”
李时珍一下懵了,她不会不记得电梯上岑溪指名道姓地问她跟陈可汗进展如何,她亦不敢忘记自己当时坦荡荡的回答,没想到竟然皆被陈可汗听了去,她手抓住安全带,使劲地搓着。
“你是来练瑜伽的?”陈可汗问她道。
李时珍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他,道:“你知道是谁帮了我吗?”
陈可汗挑了挑眉,很明显在问“帮了你什么?”
李时珍有些腼腆,搓了搓安全带,说:“本来你们的案子已经转交给了victoria做,不过后来据说是有人坚持要用我,所以案子又还回来了。”
“坚持用你?”陈可汗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你是知名广告策划?”
李时珍后悔地摇摇头,早知道就不跟他说这些了,最后她鼓足勇气说:“所以我才要感谢那个人啊,虽然我不是什么知名广告策划,但是相信我、坚持用我,我真要好好感谢他……我本来以为是你……”
“我?”陈可汗忽然叫起来,“怎么可能?我除非对你的名字感兴趣外,对你的广告策划可没那么多兴趣。”
“没兴趣正好。”李时珍心想,她适时地看了下路牌,说:“在这里下高架,下去之后右转。”
陈可汗吃惊地看着他,脚下一踩油门,夏利车轻盈地从出口滑过。
“不是让你下高架吗?”
“下高架干嘛?”
“我家啊,就在那里。”李时珍不死心地隔着玻璃指着租房的方向。
“谁说要送你回家了。”
“那……现在去哪儿?”李时珍又气又惊,猛地坐直了。
“当然是吃饭。”陈可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瞥了李时珍一眼,道:“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什么话?”
“你说要请我吃饭。”
李时珍蹙眉思索了半天,终于查出一些端倪,于是气势汹汹地说:“我是说要请你吃饭,但前提是为了感谢你,你刚才也说了呀,你又没有帮我,那自然我就不用请你啦;再说,前几天不是请你吃过烤肉了嘛,你还吃了好几盘五花肉呢,算了,那顿饭就算了,你不用回请了……”李时珍摆出一副阔太的架势,挥了挥手,甩了甩刘海儿。
陈可汗没有搭话,然而,任凭李时珍长篇大论,他的车也没有停下来。
晚餐之报复
夏利车先是在一个幽静的小院子里停下,陈可汗停了车,示意她下车。她刚拔下安全带站起身,却迅速被他按在车上,他自己也跳上了车。
“干嘛!”李时珍尖叫出声。
陈可汗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打量了下李时珍,撇撇嘴说:“不行,这可不行。”夏利车再次启动,李时珍已经不再关心目的地,而是全身看似放松、实际紧张地盯着陈可汗那张变态的脸。
车子最后在一个小区里停下,陈可汗率先下了车,他去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李时珍探出脑袋观察四周,这是个挺干净的小社区,不过,他带她来做什么?难道……她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头上一阵冷风吹过,抬头一看,陈可汗正站在她的车窗前,他咣咣地敲了两下车窗,说:“下来。”
“我还是在车上呆着吧。”李时珍小心翼翼地说,右手则在兜里握紧手机,一旦陈可汗动粗,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给岑溪叫她来救命!
“快下来。”
“我还是在车上等你吧。”
“你怕什么?”陈可汗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他扑哧一笑,问道。
“我是挺怕的……所以还是让我呆在车上吧。”李时珍几近哀求道,要她做情妇,她不要啊!
陈可汗兀自笑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后,反而不急了,从裤兜里摸出烟靠着车头抽起来。李时珍正在诧异,当然也在提心吊胆,五分钟后,她忽然看见陈可汗扭头笑起来,她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对她笑,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