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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清俊公子走了进来。

    此人皮肤白皙、眉峰俊朗,清澈的眼眸中带点异族的琥珀色,薄唇不染而朱。与寻常小倌的女气不同,英气之中带着几分空灵,周身流露出的是一股越性别的中性之美。

    将这样的清俊人儿压在身下,应当别有一番风味。朱桂一见这人长相,便有些坐不住了。

    “青玉来迟,还请二位见谅。”男子微揖了揖,便大方地掀袍而坐。

    来人果然正是青玉,他开口之时,朱椿端着茶杯的手僵了一僵,片刻后才又若无其事地低头抿了一口清茶。

    青云眼光在两人间流转一圈之后,道:“不知哪位是王公子?今日所付定金,青玉陪的可只有一位公子,两人一起……恕青玉消受不起。”

    朱椿闻言,侧头对朱桂说到:“小桂子,我今日宿在青云公子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朱桂一时间懵了,大张着嘴看着他这厚颜无耻的哥哥。这……明明是他花重金买下的一夜,朱椿要跟来看看青玉长相也就罢了,现下还要将自己的猎物占为己有吗?而且,居然还给他取了个什么“小桂子”的称呼,听着活像个内侍一般,简直是 ...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桂正要作,朱椿忽然使了些力,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瓷杯与檀木桌面相碰,出一声清脆声响,而后,蜀王眼神一凛,语气冷了两分,道:“怎的还不走?”

    老哥用上这个眼神,朱桂就跟小时候一样忽然泄了气。刚才想的要跟朱椿理论啥的,一瞬间抛到了脑后,平日嚣张跋扈的代王就跟只小猫一样乖乖地垂,应了句“是,这就走”,然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雅间。

    出了墨青居,朱桂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娘的为什么自己总是要被老哥吃得死死的,到嘴的美人就这么给人夺走了。他哥也真不地道,以往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吧,这大婚没几天,那边与新婚妻子耳畔厮磨,这边却上象姑馆找小倌了,看来比起他这道貌岸然的哥哥,自己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还真是优秀得很啊!

    朱桂好歹也是堂堂藩王,要他跟小厮一样在墨青居门口候着他那哥哥爽快够了出来,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是以,朱桂出了墨青居,便着车夫回去了,想着到了府上再派辆马车过来接朱椿。

    但马车临要拐入代王府巷子的时候,朱桂脑子一转,心想不如先去一街之隔的蜀王府坐上一坐。毕竟家中有娇妻守候,万一他那哥哥一会回来得早,他还能再返回墨青居去会会那青玉。

    这么想着,朱桂便命车夫调转车头,入了蜀王府的巷子。

    入了蜀王府,路过花厅之时,朱桂一眼便见到坐在那喝茶的夏子凌。夏子凌也见到了代王,便起身行礼道:“臣拜见代王。”

    “免礼。”朱桂挥了挥手,衣袍一掀便坐到夏子凌对面。夏子凌经常到蜀王府走动,是哥哥的心腹,朱桂与他也熟稔得很。

    “代王可知王爷去了何处?我有一事要与王爷相商,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

    夏子凌所问,正中朱桂痛处。朱桂正愁着没人吐苦水呢,当下一拍桌子道:“他啊,正乐不思蜀在温柔乡享受左拥右抱的情趣呢,你今日怕是等不到他了。”

    左拥右抱?夏子凌皱了皱眉,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朱桂本人更擅长做的事情啊。

    自从那日打了一场,互诉心意之后,朱椿与夏子凌都装作没事的人一般,相谈仅止于公事,虽然内心仍有些芥蒂,但好歹是挽回了那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

    现下忽然听说朱椿去了之地,他心下虽然有些不快,却仍是摒除不该有的杂念,问到:“这……王爷可是受代王您所邀,一同去了青楼?”

    虽然朱椿去哪里他管不着,但他刚收到消息,秦王今日着人往都察院递了一封弹劾蜀王行为不端的奏折,是以他急急赶来,想要和朱椿商议对策。

    朱桂一听,不大乐意了,嚷嚷到:“怎么是我带他去的呢?你没见我好端端坐在这里啊,是他自己去的好吧!”

    “再者,青楼什么的,哪里满足得了我那哥哥,他正和那象姑馆的头牌小倌翻云覆雨呢!”

    哟,代王这语气,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火气啊。不过……朱椿居然去嫖男|妓了?呃……这让他该怎么说好呢。

    第74章 京中斗法(二)

    (没想到蜀王不去则已,去了一次这象姑馆之后,不知是食髓知味还是怎地,竟然接连三四日,直接宿在那墨青居青玉房中不走了。

    而那青玉,平日胃口刁得很,同一个客人断然不接第二次。遇到朱椿这样本就长得俊逸非凡的,兴许也动了真心,竟然不再理会其他恩客,日日只接这一位客人。

    第四日傍晚,夏子凌下了值还寻不到朱椿,索性便去了墨青居。

    彼时,朱椿刚在雅间坐定,今日青玉忽然来了兴致要抚琴献艺,朱椿也乐得一边品茶一边听曲。青玉的琴艺不算很出众,但美人抚琴本就是一种情趣,意境到了,曲子如何倒也不是特别重要。

    不过,曲子还未听上一曲,门外就有小童来禀,有位姓凌的公子有急事找王公子。

    朱椿望着青玉,温柔一笑,道:“青玉,这是你的地盘,见或不见,全听你的。”

    青玉抱以深情一笑,略带羞赧道:“我这里本是不允闲杂人等进入的,但是王公子与其他人不同,你的事便是青玉的事,既然有急事,那便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夏子凌在一位小童的引领下进入了雅间,这还是他来到大明朝第一次进入象姑馆,是以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墨青居的雅间,布置得简洁清雅,桌椅和床是上好的檀木制作,一看就价格不菲;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俱是当代名家所绘的水墨画;墙角摆着数盆兰花,清雅怡人。而那琴后所坐的头牌小倌,也不似粗俗妓子一样浓妆艳抹,不仅未施粉黛,甚至长相也并不女气,而是一副清俊脱俗之姿。

    这高档的象姑馆配上头牌小倌,果然妙不可言,怪不得王公贵族、文人墨客俱以到此作乐为雅。也许朱元璋自己都没想到,他在给百官关上一道门的同时,又开启了另一道更具别样风情的大门。

    环视了一圈,见识了象姑馆的真面目之后,夏子凌不看青玉,径自对朱椿说到:“公子,小的有急事相商,这事情再拖不得了,可否移步清净之地细说?”

    朱椿却似听不懂夏子凌的暗示般,漫不经心地答道:“青玉这里就很安静,有什么但说无妨。”

    见夏子凌还面带犹豫之色,朱椿抿了口茶,忽然道:“你若还有顾忌,我不如明说了吧,我准备将青玉收入府中,所以我的身份也不用再隐瞒,青玉,我其实不是什么王公子,而是当今圣上钦封的蜀王。”

    青玉抚琴的手瞬间一抖,带出一个破音。他赶忙下跪,面上不掩慌乱之色,道:“参见王爷!婢子不知王爷造返,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朱椿起身温柔地搀起青玉,“何来怠慢之言,青玉快快请起。”随后转向夏子凌,道:“现在可以直说了。”

    “……”既然朱椿如此大方,夏子凌也不避讳,说到:“前几日臣收到线人来报,秦王暗中使人递了一封弹劾王爷的奏折,现下这事不知是不是有人暗中推动,竟然闹大了,今日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携监察御史二十余人,上了联名弹劾的折子,按照惯例,无论所言是否属实,恐怕王爷这几日不得不在府中思过,不可外出了。”

    朱椿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索性我出来也只见青玉一人,所以我这不是要将青玉带回去吗?以后便不用再造访此间,你一会就去与这墨青居主人谈好赎金。”朱椿说罢,转头看向青玉,“青玉,跟我走,你定然不会有意见吧?”

    青玉面上顿了顿,但还是很快开口道:“青玉得王爷青睐,自然是万分欢喜的。”

    朱椿点了点头,接着对夏子凌说到:“二哥那边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管他,让他去捣腾就是,倒是四哥那边,你得多注意着些。”

    “燕王那边,现下倒是有个绝好的机会。”夏子凌说罢看着青玉,目光有些犹豫。

    青玉倒是识相,当即道:“王爷,青玉去厨房给您备些宵夜,你们先聊着。”

    朱椿却是一把拉住青玉,道:“备宵夜这等小事,何必你亲自去,着小童去就是了,本王见不得你离开,乖乖坐着。”

    青玉被蜀王强制按在身边椅子上,倒是想走也走不了。

    夏子凌继续说到:“燕王此番借故旧伤复逗留京中,日前徐王妃着长子高炽入京探视,臣派入燕王府的人回报,朱高炽带了千余侍卫随行,正在路上,俱是全副武装,居然还带了火铳等利器。”

    朱椿道:“那又如何?”

    夏子凌狡黠一笑,“王爷可是忘了,那朱高炽尚未被册封为燕王世子呀。此等随行甚至了世子用度,现下京城局势不明,朱高炽莫不是要带兵进京逼宫么?”

    “笑话,千余人,就算带着几只火铳,能成得了什么事?”

    夏子凌又道:“王爷,还记得您私自从中都回京一事吗?您当时只带三四随从,尚可被诬陷为图谋不轨,差点身遭不测,朱高炽这千余人怎的就不能成事了?”

    朱椿忽然有些顿悟,微笑着点了点头。凡事在于人炒作,父皇本性多疑,这携千余兵士入京之事,也是可大可小啊。

    夏子凌继续补充道:“燕王逗留京中本就不妥,现下又来了这一大拨侍卫。王爷若是着一班大臣弹劾于他,估计他此番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若护着朱高炽,说此事是他授意,那么燕王就脱不了干系了,皇上至少会罚他返回北平吧?他若撇清关系,说是朱高炽私自所为,那就更好,我们这番让大臣们往死里弹劾那朱高炽,说不定皇上会杀鸡儆猴,反正皇上洪福齐天,孙子多得很,也不在乎少这一两个的。”

    朱椿一拍桌子,称赞道:“此计甚妙!如此,你先谈定青玉的赎金之事,便着手去做吧,我今日还是宿在青玉这里。”

    “是,那么臣就先行告退了。”夏子凌说罢,垂退出了雅间。

    夏子凌走后,朱椿与青玉继续对饮赏曲,及至子时,朱椿才吩咐为他准备床褥,自己要歇息了。

    青玉闻言走出两步之后,忽然回头一笑,道:“王爷,您这是要装到何时啊?”

    朱椿星目一挑,“哦,装什么?”

    “王爷并不喜欢在我这宿着,却还非要每日过来做戏,不会很辛苦吗?青玉不知是什么时候露了马脚,竟让王爷这样死死盯着不放了?”

    既然青玉挑破,朱椿也不再装作一副温柔沉醉装,索性眼神一敛道:“没想到你倒是先沉不住气了,青玉公子,或许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岚清公子?”

    青玉闻言倒是怔了怔,“你……如何现我是岚清的?不可能啊!”

    朱椿冷冷道:“你样貌确实与之前毫无共同点,但是声音却是没有变化。”

    “……”声音这东西,与给人直观感受的外貌不同,其实很少会有人去注意,除非是极度亲近之人,才会对声音非常熟悉。他自问与蜀王不过一面之缘,没有道理蜀王会对他的声音念念不忘呀?除非……

    “王爷可是在透过我看别的人?”这几日来,蜀王日日来他这里,外人看来是迷恋他 ...

    (青玉至深不舍离开,只有他知道,二人不过是秉烛夜谈罢了。这“夜谈”是真正的夜谈啊,蜀王不停地与他说话,天马行空、繁杂小事,直说得他口干舌燥。如若蜀王宠幸了他还罢了,这样碰都不碰,反倒引人猜疑。

    之前在中都之时,他是易了容与蜀王相见的,现下恢复本来面貌,他自认为自己的长相足够吸引人,但蜀王却对他视而不见,现下蜀王道出是从声音认出他的,这么说……蜀王感兴趣的倒是他这声音了?

    说起声音……风尘中人对这些个欢爱情事总是特别敏感,青玉忽然嘴唇一勾,道:“王爷的心上人,莫不是适才来的那位公子吧?”

    朱椿淡淡一笑,“是与不是,与你又有何干系。”

    那日他随朱桂同来,是因为现最近部署的一些小事每每被人占了先机,他怀疑身边出了奸细。然而在府中排查一通,并无可疑人等,便将目光投向了朱桂这张大嘴巴。朱桂此人,最爱流连场所,而且酒一下吐嘴便管不住,而众人皆知,这场所最是深不可测之地。

    他本也只是抱着一试之心,并没想着那么快就有收获,却不想那日一见青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便有些明了了。

    按说他本该放长线钓大鱼,可是仍是忍不住心中冲动,当晚就留了下来,与青玉秉烛夜谈。这种透过一个人看另外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却让人无法克制,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蓝玉的心情了。

    不过,早些揭开谜题也无妨,横竖他朱椿就是这么个喜欢战决的人!

    “那么……青玉公子,既然大家已经说明白了,明人不做暗事,可否告知本王,你这背后的大树,究竟是哪位王爷?”

    青玉轻轻一笑,“蜀王这等聪明之人,何须我明言,你心里应该早就有底了吧。”

    “适才你二人在我面前故意胡言乱语,说要对燕王下手,不是已经料到我是为何人做事了吗?不过这样重要之事,蜀王也敢明言相告,想必只是说来唬人的吧?”

    “真的是胡言乱语吗?”朱椿似笑非笑地看着青玉,“如果你真觉得本王是胡言乱语,又何必急着摊牌想要脱身去报你那主子,再者,现下又何必出言试探。”

    青玉面色一变,蜀王果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己此事确实心急了点,但蜀王今日与属下在他这里公然议论这样的大事,他更加确信了自己身份已经暴露,深怕脱不了身,便急急下手,此为其一;万一明日真被蜀王赎身带入了王府,那才真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此为其二;燕王长子朱高炽确实在入京路上,蜀王这厢已经布置下圈套,必须尽快提醒王爷防备,此为其三。

    “王爷果然厉害,青玉佩服,”青玉说罢,却是狡黠一笑,“但王爷防得了我这饮食,饮茶食饭前必要着人试探,却没想到我在手上下了毒吧。你之前都未曾沾我衣袖半分,今日情急却是牵了我的手,现下已经中了青玉独门秘药,王爷,你再运气看看,你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中吗?”

    适才朱椿便觉得体内真气有些乱窜,青玉这么一说,他一运气,忽然头晕眼花,止不住扶着一旁的檀木桌喘着粗气,果然是中毒之象。

    “你……”朱椿恨恨地咬牙挤出一个字,却是身子已经软倒在椅子上了。

    第75章 京中斗法(三)

    (见蜀王中毒倒地,青玉得意一笑,他身份既然已经败露,自然要尽快溜之大吉。蜀王武功高强,如不把他放倒,定然难以逃脱。

    虽然谋害皇亲是杀头的大罪,但只要他此番能逃出这里,大不了远走异乡,再不以这张脸孔示人,也没甚要紧。而且……这间墨青居本是燕王的产业,他也不是一个人作战的,自己的地盘,要出去还不容易?

    青玉心知蜀王很有可能在附近布了眼线,不敢大意,戴上屋内备着的面具,又细细化了妆,伪装成一个颧骨突出,面上有几根薄须的寻常男子摸样,换了一套仆役的衣服,才悄悄叫来老鸨商议。

    由于暴露了身份,青玉不敢再去燕王府惹人猜疑,只把密信交给老鸨,嘱咐尽快派人送到燕王手上,便入了密道。

    老鸨将青玉送到密道入口,正要离去之时,青玉忽然叫住他,嘱咐道:“蜀王身份尊贵,不可伤他性命,等人醒了,好生送回去,把一切罪责推到我头上就是。”

    老鸨奇怪地看了青玉一眼,道:“怎的,你还真对蜀王动了心?不下毒手可不是你的性格呀!”

    “那也要看这人动不动得,”青玉瞪了老鸨一眼,“若是蜀王贵体有什么闪失,就算把罪责推到我身上,你们也跑不了,哪怕皇上不把你们全杀了,这墨青居也断然是开不下去了。”

    老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这墨青居面上看着地盘不大,好似普通民居一般,地下却是别有洞天,弯弯曲曲的地道一直修到了京城北郊。

    青玉入了密道便一路飞奔,只半个时辰就来到出口处。查看封口盖板无异之后,他推盖出了密道。密道口连接的是一间堆满杂物的民居,青玉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刚踏出屋子,却豁然见门外摆出了瓮中捉鳖之势——

    一队人马手持火把,把屋外照得宛如白昼,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适才来找蜀王的夏子凌。

    夏子凌朗声道:“青玉公子,我等已守候多时,还请束手就擒吧。”

    青玉此时易了容,这一次,声音上他也特别留意了,立刻用略带低沉的音色颤颤巍巍答道:“官爷,这是要做什么?我只是居于此处的寻朝稼人,你们认错人了吧。”

    夏子凌但笑不语,身后却走出一位长相阴柔美貌的公子,开口道:“岚清,我在这里,你还装什么装?”

    青玉脸色一变,退了两步,道:“皓月,你……”

    来人正是中都岚月阁的另一位头牌——皓月。

    皓月露齿一笑,“我……我什么?我为何要背叛燕王殿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是吗?燕王偏心在前,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他与岚清,本是燕王在勾栏之地布下的两枚棋子,论以身侍客,他付出的比岚清要多,但岚清精通易容,却更得燕王宠爱,此番入京重任只交托于岚清一人。他纵然为了燕王大业,任千人枕百人睡,燕王也只把他当做一个贱婢罢了。

    幸好代王不弃,对他这残破身子有几分眷恋,之前在中都他虽做下不义之事,代王却仍是不舍,痴痴追在他身后。在中都被朱桂缠了三个月之后,皓月终于被他打动,暗中投靠了代王势力。索性效忠哪位王爷,荣华富贵都少不了。跟着对他有几分情意的代王,总比跟着不拿自己当人看的燕王要好吧?

    但这一番瓮中捉鳖的计策,事前却是不能让岚清等人察觉。其实朱桂收了皓月之后已是敛心戒了那场所,日前流连墨青居,也不过是引蛇出洞之举。

    皓月心知岚清此人胆子大得很,若是敢做下伤害藩王贵体之事,他们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皓月虽然不如自己得燕王信任,参与一些极秘密之事,但也属于墨青居的高层之一,熟知这密道的布置。岚清见皓月在此,心知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便不再辩解,只卦站着,看来脸色晦暗。

    “小心他袖中毒箭!”皓月突然惊呼一声,这一声却是喊得正是时候,他声音未落,岚清已经放出袖中暗器,跃身而起,看样子,是还想要最后搏一把。

    皓月一喊,夏子凌等人迅闪身避开岚清的暗器。“叮叮”几声,暗器尽数落到了地上。

    这一夜,沐晟带了后军五百弟兄在此,是决计不会让岚清脱逃的。沐晟正要跃身上去与那岚清缠斗,夏子凌却一把拉住他,道:“这里只他一人,无碍,你快返回墨青居,接应王爷。”

    朱椿那边虽然已经安排人手接应,想来这些婢子也不至于敢对蜀王下毒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子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沐晟仍有一丝不放心,道:“此人狡猾,你行吗?”

    夏子凌胸有成竹地道:“那么多弟兄你还不放心?他不过一个区区小卒罢了,拿不下他,我夏子凌岂不是颜面扫地?”

    沐晟笑了笑,拍了拍夏子凌的肩膀道:“多加小心。”随后便带十来人策马向墨青居方向而去。

    夏子凌还未出手,王四已经带了三四个人与岚清缠斗在一起。这岚清袖中真可谓是别有洞天,几人围攻之下,一边闪躲自保,一边从袖中射出袖箭、飞镖等物。王四等人担心他这些暗器喂了毒,畏手畏脚,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夏子凌轻笑了笑,站在百米开外,从怀中掏出一物,对准了岚清。冷兵器时代岚清那些喂了毒的暗器固然可怕,但是在热|兵器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幸得王四等人畏惧其下毒不敢近身,离开了一段距离,他却是正好用上火铳,而不至于伤了自己人。

    夏子凌一手持铳,一手用火褶点燃火绳,火绳烧到膛管之时,他稳稳扣动扳门,只听“砰”地一声,火药正中岚清右腿,中弹之处,一时血肉模糊。

    岚清吃痛倒地,嘴里呻|吟声不止,哪里还有半丝抵抗的能力。王四等人趁势围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绑了。

    岚清这样的货色,之后移交锦衣卫,有的是方法审问他。夏子凌更担心的还是朱椿的安危,当即跃身上马,快马加鞭向墨青居飞驰而去。

    夏子凌赶到墨青居的时候,墨青居已被蜀王府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张守早在门口候着夏子凌,见后者飞奔来到,唤了一声“夏大人”,便领着他进了屋内。

    雅间之内,御医用了醒神之药后,朱椿刚刚醒了过来,正靠着床栏歇息。见夏子凌进屋,身子一挺便下了床。

    “王爷,岚清已经拿下,您身体无碍吧?”

    “无碍,御医适才看诊过了,他用的只是致人昏睡的药物罢了,对身体没有损害。”朱椿看着夏子凌风尘仆仆而来,额际微挂几滴汗珠的样子,心中一暖。虽然那日说好了只做君臣,但夏子凌对自己的关切还是让他欣慰不已。

    “那就好。证据可搜集妥当?”

    朱椿道:“适才那茶我只喝了一半,另外一半,昏倒前护在了身前,老鸨没来得及销毁,正好留下来可当证物。”

    “嗯,如此甚好。”夏子凌闻言,终 ...

    (于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可惜经此一役,朱高炽那边定然不敢带诸多侍卫入京,弹劾他的事情须得作罢了。”

    朱椿笑了笑,“总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顾到,四哥儿子又不止一个,就算去了他一子也没甚大不了,还是捣毁他这据点要紧。”

    夏子凌点了点头,朱椿提出要以身涉险,若是这岚清真敢对他不利,皇上定会从重处罚之时,他还有些担心。但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顺利,上次蓝玉被燕王设套闯关,如今总算是可以扳回一程。

    这墨青居,以及在中都的岚月阁,都是燕王重要的情报收集之地,以此刺探各位藩王秘事。不毁了他这两个据点,在藩王之战中总是难免居于劣势。

    其实各位王爷布些刺探消息的密点,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燕王纵容手下,居然敢伤了蜀王贵体,这又另当别论了。此事上报圣前,洪武帝定然大怒,不仅这墨青居和岚月阁再开不下去,估计此后燕王也该收敛几分了。

    夏子凌想了想,补充到:“不过,燕王刺探消息的来源,这象姑馆是一处,另外一处可就难办了。”

    朱椿道:“哦?另外一处是何处?”

    夏子凌轻声凑到朱椿耳边道:“皇宫内侍。”

    朱椿心下一惊,“你怎知道?”

    “臣猜的。”历史书上,燕王正是在宫内以宦官为耳目,搜集消息,才在与建文帝的帝位之争中占得先机的。现下虽情况与史书略有不同,他相信这一招燕王还是会用上的。

    “猜的么?那便稍后再说,总有法子。至少毁了他这处,以后在京城,你我可以安枕了,”朱椿顿了顿,道:“走吧,回去歇息,你这眼下青的,莫非这几天没睡好?”

    夏子凌轻轻一笑,“自然是不如王爷您日日宿在这温柔乡睡得好啊。”

    朱椿:“……”

    第76章 京中斗法(四)

    (墨青居被人抄了个底朝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燕王耳中,听说锦衣卫也介入调查此事,说明皇上极为重视,这事看起来就麻烦大了。燕王府内——

    朱棣拍着桌椅,怒道:“皓月竟然敢背叛本王!本王绝不放过他!”

    张玉道:“王爷,可惜他已被代王保护得密不透风,目前看来,要动他很难。”

    这句话无疑是给已经在暴怒边缘的燕王再浇了一盆滚油,燕王当即暴跳如雷,大吼道:“还有那岚清,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怎敢对十一弟下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见燕王如此怒不可遏,一向脾气暴躁的朱能也上前劝到:“岚清不过是一个婢子,懂什么轻重,王爷何必和他计较。”

    朱能语毕,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觉得岚清下手不够狠,他何不把蜀王直接毒死算了。那样,以他和墨青居的灭亡,换得蜀王一命,倒算是赚了。”

    朱棣和张玉、朱能三人不约而同望向口出这狠毒言语之人。五十余岁的道衍正掐着佛珠静坐在檀木椅上,面色安详,一双眼睛明亮而睿智。从面上来看,道衍和尚完全是一副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得道高僧之相,只可惜,道衍却不喜佛法,爱好有二:一是阴阳术数,二是撺掇燕王造反。真正是一个心不静的和尚呀!

    此时朱棣众人皆埋怨岚清大胆,唯有道衍这方外之人却是比其他人更加狠毒。道衍接着说到:“现下再议之前过失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做好两件善后之事。”

    朱棣道:“请大师明示。”

    道衍缓缓道来:“其一,杀了岚清和老鸨灭口;其二,此事涉及象姑馆小倌谋害蜀王,既然是王族之事,大宗正院就不能不插手了,王爷您正巧担任这右宗正一职,可申请协助锦衣卫调查此事,有我们的人介入,这办案的度便可加快,将墨青居一干人等杀了,才好绝了后患。”

    朱棣对道衍经常平静无波说出这等狠毒的话已是习以为常,遂点了点头,道:“好,就按大师说的办。”

    其实除了岚清深得他信任,知道一些机密之事之外,墨青居的人只是用来刺探消息,除了老鸨,其余人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人卖命。

    最棘手的事情解决了,张玉舒了口气,但心中仍是有些愤愤然,便道:“只可惜我们这次不察,被蜀王钻了这么一个大空子,墨青居一毁,可真正是少了一个大大的助力啊!”

    这墨青居,乃京中风雅之地,除了与蜀王交好的官员,与其他藩王交好的官员,同样是时常出入,搜集各种消息非常便利,自古风尘之地多是埋藏眼线的好地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道衍淡然一笑,“两虎相争,岂能时时占据上风,你来我往才更有意思。蜀王那边同样实力不俗,我才更觉有趣!”

    张玉与朱能看着道衍眼中闪烁的兴味光芒,心中俱是一颤。想他二人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论起狠绝,与道衍大师相比,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二人心思如何,道衍无暇理会,径自伸手在茶杯中沾了些许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对燕王说到:“王爷,我已着人找到证据,我们下一步,便可拿下此人。”

    朱棣凑近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拿下此人有何意义,这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道衍却道:“王爷,小人物亦有翻起大浪的本事。况且此人胸怀大才,此时未显,不过是火候还未到罢了。”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那一切便依大师安排,索性此事应当不难,朱能,你听从大师调遣,办好此事。”

    “是。”朱能应承下来。这一次,燕王府中的议事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墨青居小倌谋害蜀王一事刚开始调查,收押在诏狱中的小倌青玉被锦衣卫一阵鞭刑之后,当晚便挨不住死了。鞭刑在锦衣卫刑罚中算是最轻的,众人只叹这象姑馆小倌,虽是男人,却真正跟青楼女子一般,禁不住半点风雨。而墨青居老鸨,心知出了大事,也畏罪上吊自杀。死了这两个人,墨青居其余的小虾米任锦衣卫怎么查,都翻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最后,锦衣卫只查出墨青居背后的主人,是湖广一位富商,至于他为何再京中部下眼线,刺探王公大臣秘事,背后的指使又是谁,却是再查不下去了。

    半月时间转眼而逝,眼见继续调查没有进展,协同调查的大宗正院提请将墨青居主人及一干小倌、仆役一并处死,以儆效尤,也好给蜀王一个交代。寻常百姓见到藩王不跪便可判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按《大明律》当斩,胆敢伤害藩王性命,就更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洪武帝本就是杀人不眨眼之人,大笔一挥,同意了大宗正院的请旨,将百余人一律处死。处刑那一日,京城又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

    这一个月来,夏子凌和朱椿也没闲着,自然是试尽了百般手段,无奈燕王根基雄厚、党羽众多,想要一次便彻底将他打入深渊,是断然不可能的。索性此次能拔除燕王在京中的重要眼线,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这边与燕王斗法暂告一段落,却又突了一件意外之事。

    平定云南之后,由于小规模纷争不断,洪武帝将沐英留在了云南镇守。日前,从云南传来噩耗——沐英病逝了(1)。两封内容相同的家书,一封送到了洪武帝圣前,一封送到了沐晟手中。

    沐英是洪武帝养子,与马皇后感情很好,马皇后病逝之时,远在云南的沐英就因悲伤过度而咳血。去年太子朱标薨了,沐英因云南军务繁杂,未能回来祭吊,更是郁郁寡欢,年后便开始一病不起。

    沐晟前几月收到家书时,本欲赶赴云南探视,但父亲家书中又言蜀王大婚在即,嘱沐晟代父朝贺之后再赴云南。而蜀王大婚之后,又得皓月来投,蜀王这厢布置下对付燕王的计策,沐晟为助蜀王一臂之力,自然也走不了了。

    这么一拖,竟然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沐晟收到家书之时,悲从中来,八尺男儿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而洪武帝那里,听到沐英病逝的消息,也是痛心不已,当即下了圣旨,命沐晟率仪队奔赴云南,将沐英灵柩迎回,归葬于京师。随后又追封沐英为黔宁王,侑享太庙。

    夏子凌得了消息,自然是即刻去了沐府,去年他师父辞世之时,沐晟一直在身边陪伴,而如今相似的情形生在沐晟身上,他却不能随沐晟远赴云南,实在是心中有愧。

    沐晟临行前几日,夏子凌每日到沐府帮忙,布置灵堂,准备祭奠器物,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直至沐晟离京那日,蜀王因之前弹劾之事不便出府,夏子凌又送沐晟出应天行了十里路,二人才依依惜别。

    沐晟看着夏子凌几日来一成不变的郁郁寡欢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行了,别那么看着我,好像我们这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一样,接了父王,我就回来。”

    “此去云南,至少要两个月,你我怎么也得小半年难见 ...

    (了。”其实,夏子凌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心,沐晟迎了沐英的灵柩,自然是要回京安葬的,但是安葬之后呢?沐春一个人留在云南,恐怕难以应付那少数民族层出不穷的大战小战,若是洪武帝一道圣旨,要沐晟与兄长一同驻守云南,也是极有可能的。

    “小半年,倒也一晃即逝……”沐晟顿了顿,垂下眼帘,道:“但若是皇上让我从此驻守云南,又当如何?”

    ……沐晟果然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

    夏子凌思虑了片刻,才答道:“景茂,云南少数民族凶悍,又有象兵助阵,正是锻炼火铳军队的绝佳之地。如若皇上令景茂你驻守云南,还望你多加勤勉,我相信,你手上定能练成大明最强的一支火铳部队。”

    夏子凌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让沐晟心中掠过淡淡的失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不是吗?但……为何心中还是放不下,还是想要穷追到底呢?与夏子凌认识近三年,两人有过过命的交情,他深信夏子凌也将他视作了至交好友,然而离他所要的,却远远还不够……

    “伯嘉,还记得你说过与我一同去看那大理三塔吗?”

    夏子凌看着沐晟温柔的眼眸,心跳忽然乱了两拍,是他想多了吗?他怎么觉得沐晟的眼里盈满了深深的情意呢?一定是前几日与朱椿这乱七八糟的感情影响了自己,他夏子凌又不是勾栏小倌,怎么可能不吸引女人,光吸引男人呢?

    当日在安宁温泉的一句戏言,沐晟却仍是记得清清楚楚,还是让他有几分动容。只可惜……现下局势一触即,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去欣赏大理的风花雪月。只怕这句话,终将难以实现了。

    “如若有一日蜀王就藩,巴蜀之地倒是离云南不远。”

    “……”沐晟心下苦涩,夏子凌的意思是他此生跟定了朱椿,纵然蜀王远走蜀地,他也必然要跟着吗?

    第77章 京中斗法(五)

    (沐晟离京后的几日,一切平静,除非蜀王差人来找,夏子凌也鲜少到蜀王府走动。毕竟那日之后,他与朱椿见面仍是有些尴尬,再者入了王府,见到那蓝嫣,必定要拉着他不放,抑或闲聊,抑或是求教厨艺,真是烦得很呀。

    蓝嫣倒是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加上家中无兄长,一心示好,可却不知内心晦暗之人正是面上待她如妹妹的夏子凌。看着蓝嫣做妇人打扮的模样和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就莫名有些心塞。

    除了处理后军事务之外,夏子凌要么就是和彭齐吃饭喝酒,要么还有一处去处——周庭那里。

    自从调回南京工部虞衡清吏司之后,洪武帝委以重任,将改良和大规模研制火铳的任务交给了他。周庭也重生干劲,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五品郎中,在京官之中真算不得什么,但是身负重任,又得洪武帝器重,在工部就算部堂大人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从前的文弱书生摇身一变,干起了匠人活计,还干得如此风生水起,周庭的改变也真是让人侧目。

    不过每每周庭找自己探讨改善火铳之法,以及托他将小量试制的火铳拿到后军中试用的时候,夏子凌还是免不了嘲笑周庭一番——“你这样撸起袖子当匠人头头的样子,真是愧对孔孟圣贤、有辱斯文呀。”而周庭,通常回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一日,周庭再次将工部改善的火铳图纸带来与他商议之时,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上一次试制的火铳,火绳燃烧度倒是有所改进,但扳门控制膛管的度还是有些慢,扣下扳门,须得等一会火药才能射出,我想这次再加个弹簧试试。”夏子凌说完,却见周庭还呆愣着,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你说什么?”

    美人眼带朦胧的样子虽然有几分迷人,但夏子凌这话已经说了第三遍了,他本不是个顶有耐心的人,此刻已经实在无法忍受。

    夏子凌遂开口问到:“你到底怎么了?今日一直心神不定的?”

    “唉,”周庭叹了口气,道:“我爹爹被人弹劾了。”

    “……”他还道是多大的事呢。

    明朝官员被人弹劾都弹成习惯了,自从洪武帝设下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之后,言官就成为了明朝官场上一个重要的群体,在洪武一朝,估摸着言官的数量加起来也有两百人左右。这么庞大的一个群体,唯一的任务就是监听百官,更通俗点说,就是找茬。所以,他们不弹劾官员又能干什么呢?

    连洪武帝有时候都不甚其扰,更别说其他官员了。周兴的官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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