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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并无高下之分不知姐姐为何独独挑中这一支通体‘宝蓝’的呢?”

    她言语中刻意强调了“宝蓝”二字,仿佛有意提醒纪芙秋,刚入宫时,对方因为蓝色而遭到的奚落

    而纪芙秋心若明镜,自然不许她这般“提醒”那时她因为连续两次与何淑妃同穿了蓝色的裙衫,便同对方隐隐结下了梁子此事,不止她不会忘,宫中任何一个人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方才昭阳宫内,当三支色泽各异的簪子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迟疑了许久,却偏生仍是拿起了这支宝蓝色的

    实则她也并不清楚钟贵妃的用意是否在此,只是赌上了一赌而如今看来,不仅钟贵妃当真是此意,旁人如褚女御者,也一眼看了出来

    既然是太后赏赐的簪子,自然不能尘封箱底日后行走宫中,必然是要时时佩戴的也必然,是要戴着这支光彩四溢,引人注目的宝蓝簪子,同何淑妃打照面的

    人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她若当真如此,在何淑妃眼中,显然不仅是不识时务,更是有意同她作对

    而何淑妃的对立面,自然便是钟贵妃了

    故而挑了这支簪子,便意味着接住了钟贵妃伸过来的的橄榄枝挑中其余的,便是暂时中立,左右逢源

    ――面对簪子的一瞬间,纪芙秋做出了她的决定

    她着实需要一个提携自己的人毕竟那人因了身份所制,在一切明朗之前,绝不会轻易出手,帮衬自己

    只是,哪怕早便知道,身处这九重宫阙之地,说任何一句话,做任何一件事,都必有其缘由,都须得谨慎忖思而后行而此事再度回想起来,依旧隐隐觉得有些惶然

    直至今日,她才真正亲眼目睹了这后宫之地,究竟是怎样的步步惊心

    而她也明白,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她日后会见到的,绝不会仅止于此

    深吸一口气,心知事情既然已为褚女御所看出,她便也不再隐瞒什么,只道:“妹妹果然慧眼,却不知今日同姐姐说这些,又是为何?”

    “妹妹初初入宫,无依无靠,自然是消呢个有个姐妹,相互照拂的”此刻,褚女御的话,倒也说得并无遮掩了

    “妹妹既然如此诚心……”纪芙秋顿了顿,颔首微笑道,“姐姐又怎会不愿在宫中多个伴儿呢?”

    实则她又如何不明白,褚女御与其说是巴结自己,倒不如说是想和她一同上钟贵妃那条船,以求些许隐蔽只怕她早有此意,只是钟贵妃没有给她机会,先挑选簪子罢了

    听闻此言,褚女御笑容明媚了几分,拉着纪芙秋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眼看着日已当空,想着时候不早了,便打算着打道回府

    二人沿着通幽的曲径往御花园门口的方向走去,然而,刚拨开面前层层掩映扶疏的枝叶,却骤然看见一抹明黄的影子,立在不远处

    褚女御眼尖,下一刻已然欠身低眉,口中道:“皇上万福金安”

    【019】偶遇皇上

    纪芙秋虽还未看清那人,闻言也已然跟着行了礼

    低垂着眉目不敢抬眼,只听得耳畔对方有步履声自远而近,一步一步,缓慢而有力地亭在自己身前zxsbr /

    心中暗自狐疑,这已近午膳的时候,皇上如何会独自一人在这里?

    而这时,一截明黄底子绣着云水龙纹的衣摆已然出现在视线末端,紧接着一个声音高高在上地响起,语声低沉悦耳,语气却是淡淡的

    “起来罢”

    二人闻声,俱是站直了身子,却仍旧不敢正是面前的萧明睿直到对方又开了口,这一次声音里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怎么?朕便如此可怕,让你们看也不敢看一眼?”

    纪芙秋只得抬了眼眸,却猝不及防地正对上一双微微斜挑着的狭长凤目墨玉般的瞳仁如同一如千尺明湖,沉静无波却又深不可测,却仿佛带着一种力量,能让人沉溺其中

    选秀那日不是不曾见过这位皇上,却从不曾如此这般,同他对视过纪芙秋心中一慌,忙小心翼翼地别开了目光,不敢再这般直视

    萧明睿却已然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看了看二人的装束,淡淡问道:“你二人……可是新入宫的?”

    “是”二人齐声道

    萧明睿微微眯起了眼,似是忖思了片刻,才从记忆中将二人的痕及到了几分他低低地“哦”了一声,问道:“叫什么名字?”

    “嫔妾纪芙秋”

    “嫔妾褚风兰”

    萧明睽首,明眸之中这才有了几分了然的意思,似乎是终于想了起来

    不知为何,纪芙秋心中竟隐隐一阵落空哪怕选秀当日,皇上曾亲点了她并端详了她的容貌;哪怕便在几个时辰前,她才得到了钟贵妃的青睐,有了褚女御这样一个同盟者;哪怕在她身后,还有那样一个不轻易出手,却足以成为稳健靠山的人……然而,不过数月的功夫,皇上竟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绣花枕头一般的外在粉饰日后倘若不能在面前这个男子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其余的做得再好,也只是枉然

    偏偏……她是不能出头的,她不能,也没有资本违抗那人的意思

    咬了咬下唇,便只是沉默不语

    而这时,萧明睿却抬脚走了过来,看着她挑了挑眉,道:“纪芙秋?”

    “是”纪芙秋抬着脸,眼睫却仍是微垂着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可以感到面前的男子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自己面上目光灼灼,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她的面容在不自觉间,已然微微有些泛红

    但在一旁的褚女御却清楚地看见,萧明睿目光之中的肃然眉眼微敛,分明是一种陷入恍惚,沉静在某种回忆之中的神情,而非对面前女子如何*,如何欢喜

    这种神情,让褚女御暗暗庆幸,同时却也疑惑不安

    然而很快,随着一声不着痕迹的轻哼,萧明睿面上的神情也恢复了缓和

    “朕倒是记得你”他看着纪芙秋,淡淡地勾起唇角

    “臣妾惶恐”纪芙秋面上红晕更明艳了几分,看着当真是我见犹怜

    “罢了,你们去罢”萧明睿却摆了摆手,病退了二人

    待到二人远远地离去之后,他低了头,重新看向之前一直凝眸注视着的那株牡丹

    粉色的花瓣,如同被水晕染开的墨色,深浅不一,浓淡各异,乃是牡丹中不可多得的*冶艳中,透着不可欺近的清冷意味在这百花争芳的春日,自成一道冷艳却不夺目的风景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再无赏花的兴致再看这花,心间也只觉得一阵烦躁

    忽然一挥广袖,猛然打向面前的牡丹在身后花瓣摧折,零落如雨间,转身大步离去

    【020】欲加之罪

    由于萧明睿的突然出现,耽搁了些许时候,待到纪芙秋回到华音宫时,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步履匆匆地步入宫门,却不料恰好撞见了正坐在院中的石桌边,悠悠闲闲地啜饮着茶水的何淑妃而同住在华音宫,平素里同她可谓是形影不离的魏昭仪和王婕妤,也正是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侧

    心口略略收紧,顾清仪知道何淑妃嫌自己宫中的景致素淡了些许,平日里纵要出门散心也都是往御花园而去,今日这般反常地坐在此处,倒仿佛是专程等着自己回来,好兴师问罪一般

    果然,听闻了声响,那边三人转头望了过来何淑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纪芙秋挑了挑眉,声音清亮之中透着上位者独有的慵懒和倨傲

    “哎呦,才人妹妹步子这么急,不知是打何处回翱”

    纪芙秋只得一脸谦卑地走上前去行了礼,道:“回娘娘,嫔妾见今日天气甚好,便去御花园走了走不料一时忘了时辰,便回来晚了”

    “哦?”何淑妃轻笑,随即转向一旁的二人,道,“看看,咱们的才人妹妹到底是皇上亲点的人,就是不同本宫入宫这么多年,哪怕身居妃位,对这宫中的规矩,尤其是这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倒还依旧遵循着,不敢违拗这才人妹妹倒是分外厉害,这才进宫几日,便连午膳也可不按时回宫用了是不是再过上几日,连本宫这华音宫,怕是也不屑于回了?”

    何淑妃平素里喜着色泽明丽的衣裙,尤喜蓝色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底子彩绣百鸟鸣春妆花缎裙衫,发髻高高挽起,正中别着一朵鎏金暗嵌五彩宝石的牡丹珠花,两侧各插着三支点翠雕花镂空蝙蝠金簪整个人犹如一只摇曳招展的孔雀,举手投足间满是昭彰外露的盛气

    而方才那一番咄咄逼人的话说到最末,刻薄间更是隐隐带了几分狠戾纪芙秋闻言,当即连同身旁的荷露一并跪了下来,恭顺道:“嫔妾知错了,还请娘娘恕罪”

    而何淑妃对此却仿若未闻,只是徐徐地拿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又悠悠放下而这时,她的贴身侍女碧桃便提了茶壶,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满上

    这时,一旁的王婕妤开了口,道:“依嫔妾看,才人妹妹为人向来谨慎小心,犯下这等最不该的错误,实在是不该”说着转向纪芙秋,笑盈盈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妹妹遇上了皇上,才不得已耽搁了呢”

    这王婕妤生得身材娇小玲珑,五官亦是颇为清新秀丽,如同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

    只是,她话中之意却绝不是好意

    纪芙秋闻言暗惊,却也明白自己在御花园遇见皇上一事,怕是早已传了回来若单是回来迟了,何淑妃不至于如此刻意刁难想来缘由,便是在此了

    其余的,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

    只是她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便只低垂着眉眼,回道:“并并非如此,却是嫔妾一时疏忽,才耽搁了时辰”

    话音刚落,便听闻上方响起不轻不重的一声轻笑,自然是出自何淑妃

    “哎?”而开口的却是另一个声音――魏昭仪,“妹妹发髻上的这簪子可真是好看,还通体泛着蓝光,想来可是价值不菲呢”

    这把火添得当真是时候纪芙秋闻言,霍然抬头,却正对上何淑妃微微眯起的眼眸,其中带着隐约可见的怒意

    那目光却并未看向自己,而是死死地落在自己的发鬓间,那宝蓝色的金簪上

    【021】宫中受罚

    纪芙秋心知今日的麻烦是在所难免了,再辩解怕也无益便只是暗暗咬了下唇,低头避开了何淑妃的目光,没有再说话

    空气仿佛凝滞了,好一段时间里无人开口说什么直到何淑妃的声音再度响起:“外面有些凉了,本宫要回屋了”sg

    这话是对着身边的二人说的

    扶着碧桃的手站起身来,何淑妃不紧不慢地理了理微乱的衣摆,抬腿走出几步,才又汀看向依旧跪着的人,淡声道:“至于纪才人,便先在此次思过相信错在何处……你不会不明白”

    “是”纪芙秋垂着眼,听着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无人声

    她这才抬起头,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荷露,道:“何淑妃并未责罚于你,你又何必跟着我吃这亏,且先起身回屋罢”

    “不,主子未能按时回宫,奴婢也是有责任的,自然要同主子一道受罚”荷露却摇摇头,反而膝行上前了几步,低声道,“主子在这华音宫中已是万般不易,切不能再落人以口实了”

    纪芙秋闻言颔首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心下感叹,这丫头思虑比宫中普通侍女要周全许多,到底不简单

    正午时分,正是宫内的大小主子午休的时候故而很快,院中便除却偶尔响起的鸟鸣外,便仕一派岑寂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盛,荷露有些担忧地看着纪芙秋道:“主子午膳还不曾用过,还这么跪着,只怕……”

    “无妨,”纪芙秋摇摇头,低声打断了她,“我撑得住”

    荷*点头,似是迟疑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主子今日在昭阳宫……”

    “不想你也看出来了”转头看了看她,纪芙秋也并无隐瞒的意思,再者,这样的事向来也瞒不了多久

    “奴婢眼拙,也是直到主子挑了那支蓝色的簪子时,才恍然大悟”

    那一刻,荷露心中还是欢喜的,毕竟她之前早便盘算着,让纪芙秋在这二妃之中寻个稳健的靠山,且先站稳了脚跟其余的,日后再作计议

    却不想机会倒先自己来了论性子人品,钟贵妃自然是要远胜于何淑妃虽然,太过精明圆滑的主子,往往是难以揣摩的

    只是,通过这选簪子一事,荷露原本对纪芙秋性子的认知,倒有些隐微的变化过去她的她性子太懦弱,如今,却隐约觉得,自己这主子未必是真懦弱

    毕竟,能在极短时间明白钟贵妃所设的考验,并做出决定的,定然不会是个愚笨的女子

    二人便在大日头底下这般跪着,纪芙秋额前已然渗出了密密的汗水,面上唇上也已然褪了血色,却依旧只是咬着牙直挺挺地跪着,一声不吭

    直到午后,正殿的大门终于被侍女自内打开午休过后的何淑妃扶着门框,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看向二人,仿佛是有些惊讶地道:“咦,纪才人怎么还跪在这里?”顿了顿,抬手扶了扶额,道,“哎呀,看本宫这记性,倒忘了让你回屋歇息了罢了,回去歇着罢”

    “多谢淑妃娘娘”在荷露的搀扶下,纪芙秋徐徐地站起身子,冲她吃力地欠身一礼,随即往自己的偏殿走去

    经过正殿门口,又听何淑妃轻声笑道:“今日这小小的处罚,纪才人可要记牢了才是”

    “是”纪芙秋低低应下,匆匆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感到她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攥着自己五指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荷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直到二人进了屋,纪芙秋忽然蹲下身子,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022】息事宁人

    “听说……”顾清仪轻轻合上手中书卷,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淡声问道,“纪才人病了?”

    “正是”一旁的钟贵妃闻言颔首,回道,“纪才人昨日犯了哮症,已请太医看过”

    “哮症虽属宿疾,却也不至于凭空发作纪才人既早有此疾症,便该知晓注意才是”顾清仪抬手理了理因为侧倚,而有些微微凌乱的衣襟,闻言眉间稍敛,问道,“昨日天气可是难得的好,如何便犯了部”

    “纪才人只道是去御花园散心,一时不慎劳累了些许,这才骤然发的病”钟贵妃垂了眼,目光落在顾清仪放在桌边的那一卷《牡丹亭》上,斟酌了半刻话语,才继续道,“实则,臣妾今日听闻华音宫的下人说,纪才人昨日因了午后在御花园耽搁了,不曾按时回宫用午膳,故而被何淑妃罚跪了许久午后日头有些大,想来……是如此才诱发了哮症”

    言语间,她又悄然抬起眼来,暗自查探着顾清仪面上的神情毕竟纪芙秋到底是皇上亲点的才人,虽不曾侍寝,但毕竟是因了何淑妃出的事,若是有心,未必不能拿出来做做文章

    此事可大,也可小该如何处置,她在等待顾清仪的意思

    然而顾清仪面色如常般平静,听闻此言,神情也并无什么波动只是微挑了娥眉,问道:“人现在情形如何?”

    钟贵妃微微一愣,却也回道:“服过药之后静心休养了片刻,便已无大碍”迟疑了一刻,仿佛有些许不甘一般,又问,“不知此事……可须上报给皇上?”

    “不必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区区小事不必让他挂念”顾清仪却摇首,顿了顿,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隐微的笑,“再说了,那纪才人自己并不说出缘由,便分明是不愿让人将此事闹大既如此,你我何不如遂了她的心意?”

    钟贵妃心中虽有些不甘,却也到底应了下来

    实则她明白,纪芙秋选择缄默此事的缘由何淑妃过去纵有千般不是,皇上都不过一笑了之而她,不过是个未侍寝的才人罢了,皇上又岂会因了她而怪罪于何淑妃?

    越来越觉得,这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她懂得隐忍,也十分明白自己此刻在宫中身份地位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固然是好的,但日后,也不得不加以防范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的是,于太后而言,既然有心除却何淑妃,为何却要将这一次机会生生放过?

    纵然除不去,能给她些许震慑,教她懂得收敛,应该也总归是好的

    可顾清仪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这让钟贵妃如何也猜不出缘由

    她在这深宫多年,周旋于来来去去的新人旧人之间,可谓是游刃有余,就连此刻与自己犄角而立的何淑妃,她也并不认为有多么棘手除去这个目中无人,骄横跋扈却不懂得心计的对手,不过只是时日问题

    而有两个人,却是她一直看不懂,也看不透的

    【023】突然造访

    一个是她枕边的夫君,大胤的天子,萧明睿

    另一个,便是这太后了

    顾清仪虽然年纪轻轻,甚至比她还小上几岁,却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之感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所想,从不表露在面上,心思也纵是深埋着,教人无法看穿

    钟贵妃从流言蜚语中,听过些许关于这位太后的传言知道她当年奉诏嫁入先帝宫中,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在那之前,因为皇储之争,前庭后宫俱是一派乌烟瘴气皇子相残,妃嫔内斗,待到先帝平息下一切的时候,皇后因谋害其余皇子获罪自粳而后宫妃嫔大多数都获罪被打入冷宫

    顾清仪正是这时候入了宫,并年纪轻轻,就一举坐上了后位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她便无可避免地立在了权力的最巅峰

    从坐上后位坐镇中宫,到以太后之身垂帘听政,再到还政于皇上统领六宫这个女子经历的风浪,是寻常宫闱女子所无法想象的

    而这样的女子,也必然是非同寻常的

    但这决不是全部她一定还经历过什么,旁人所不知道的

    正有些出神之际,便听顾清仪在耳畔道:“你今日若得了空,便纪才人可已好些”

    “是”回了神,钟贵妃忙道

    顾清仪颔首,“再者,今夜的侍寝之事,敬事房那边……想来已安排妥当了吧?”

    “已然安排妥当”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旧是一派春日煦暖的景象顾清仪收回目光,道:“时候不早了,哀家也有些乏了,你便先退下罢”

    “是臣妾告退”

    待到钟贵妃行了礼,恭敬地退了出去后,顾清仪回想着这几日前庭后宫的种种事情,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阵阵恍惚

    倒真真应了《牡丹亭?游园》中的那句唱词:“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这几日事情太多,夜夜思虑,不得安寝,有时候当真有殚尽竭虑,支持不住之感

    自嘲地笑了一声,她摸索着从袖中掏出那个随身带的破旧荷包,紧紧地攥在掌心中,许久,才觉得心神安定了些许

    这条路太长,长到教人几乎看不到尽头

    然而在达成目的之前,她无论如何,也须得忍耐下来

    ===========================================================================

    萧明睿毫无征兆地来到凤寰宫时,守在门口的香薷吃了一惊,忙道太后正在小憩正待进内室通报,却被对方抬手阻赚道:“不必”

    原以为皇上既然如此说了,便是无意打扰太后,该当离去才是谁料他竟是撩起衣摆,径自跨过门槛,步入门内

    香薷暗惊,却也无可奈何

    纵然太后吩咐过午休时候任是谁也不能叨扰的,但皇上,自然是无人敢阻拦的“例外”了

    转头瞥见一旁的孙嬷嬷,却见对方摇摇头,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香薷心中越发迷惑,然而此时此刻,却又是无法开口发问的便只能皱皱眉,老老实实地在门外候着

    内室,萧明睿掀开层层珠帘,便立刻感觉到一股暖融融的热气铺面而来看向墙角处,不觉哑然失笑已然是春末了,这凤寰宫的内室里,竟还点着一个火盆

    一个侍女正蹲在那火盆边旁检查火势,陡然见了皇上,吓得不轻正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摆摆手,做了个“出去”的手势,将人屏退了下去

    待到屋内空无一人之后,萧明睿无声地举步走到凤塌边,看向其上正合眼小憩的人

    【024】气息相接

    顾清仪仰面而卧,单薄的身子上松松地半搭着一条毯子,隐约可见上身半露出的滚边银红织锦碎花滚边襟口

    羽睫低垂,掩去了那一双如秋水般沉静的眸子,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抖着如画的眉眼上,是浓艳而不俗媚的妆只是在此刻自己的注视之下,这外饰的妆容,却根本遮掩不住她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2br /

    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冷笑

    这几日自己朝堂诸事顺利,心情倒是不错只是如此,便意味着顾清仪需要挂念和算计的事情,就更多了

    也难怪平素里警惕精明如她,此刻竟疲累到连自己站在这里,也不曾觉察

    萧明钴觉得,每逢顾清仪醒着的时候,周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高不可犯的隐隐盛气,虽不似刺猬一般碰着扎手,却也足以教人无法靠近

    唯独这般睡着的时候,这盛气才显得平和柔缓了几分

    迟疑一会儿,他徐徐俯身下去,伸出手,想要探探对方额前的温度

    然而余光一瞥,却落在了她袖口边露出的一抹宝蓝的色泽上萧明睿动作在半空中顿赚随即转而将那东西拿起,握在手中

    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目光却因为触到了其上那个“靖”字,而骤然变得凛冽

    忽然用力,将这荷包死死握在手中力道之大,仿佛恨不能将其碾成粉末

    而这时,顾清仪在动静之下,却已然醒了过来

    看到萧明钪中之物,她眉间微敛,很快却又换做惯常的笑容道:“皇上如何也不教下人通报一声,便这般不声不响地来了?”

    说着,抬手撩开身上搭着的摊子,意欲起身唤人进来

    然而,一个“香”字还未及唤出口,便感到一个浓重的阴影覆压过来接着,整个人便失力地仰面倒回了凤塌上

    萧明睿一手死死按在她的肩头,半跪在榻上,一点一点地俯身靠近如墨般的眼眸双目直勾勾地盯住她,其内尽是极近隐忍着的怒火如同暗夜的沧海般,蕴藏了汹涌无尽的惊涛骇浪,随时便会爆发,将一切淹没殆尽

    二人此刻距离相隔太近,近到几乎气息相接

    顾清仪不自然地别开脸,避开了他周身浓浓的压抑和威迫,也避开了视线之中,那蓝得刺目的荷包,口中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那语气冷淡而生分,仿佛二人之间不是近在咫尺,而是隔了千里之遥

    萧明睿只觉胸中仿佛蕴了一股压抑了太久的火,又偏生无处发泄他抬手扼住她的下颚,强行将那张冷漠明艳的面容转了过来,同自己四目相对

    他将另一只手中紧攥着的那破败的荷包举起,摆在她眼前,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

    “这几年,你一直将这东西带在身边?”

    他还记得,那时候顾清仪当着自己的面,亲手绞坏了这个荷包,然后扔下了城楼

    城楼下,一辆马车在漫天的大雪之中渐渐走远,直至化作一个黑点

    那时候,他便暗暗发誓,让马车中的人离开,是他此生对她唯一的一次妥协,也是二人之间的约定和交易

    而如今,他却发现那荷包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欺骗

    那一瞬间,愤怒冲顶,几乎让他无法自持

    【025】针锋相对

    顾清仪仰面在下,却依旧并不同萧明睿对视,只是微垂了眼,看着他手中紧握着的荷包

    许久之后,才开了口,徐徐道:“当年哀家答应了皇上的条件,如今,是否便连些许的惦念……也不能有了?”hxbr /

    她语声太过平淡,语气也与平素的别无二致,分毫没有落于下乘之感这让萧明睿感到自己方才的盛怒,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霎时便有几分卸力他不禁稍稍怔了怔,才沉声道:“不错你当年既已答应了朕的条件,便该明白,他这一生便再不可能回到这宫中否则,朕不会再如当年一般网开一面,留他性命”

    二人依旧是离得那样近他可以感到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如绘如画的面容之上甚至他还可以隐隐嗅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当年那熟悉的气息已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无处不在的浓重的药香

    这药香日日闻见,然而在记忆里找不到痕迹,这种感觉,终究是让他感到了些许陌生

    收敛了情绪,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并无意等待顾清仪接下来的话,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临走之前,终是将那破败的荷包重重地掷于凤塌边

    眼看着明黄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珠帘之后,顾清仪这才觉出了自己周身的簌簌颤抖

    她闭了眼,似乎是有些害怕触发些许回忆一般,并不去拾回那荷包只是有些胡乱地,抬手攥住了一旁的薄毯

    用力,在用力,几乎耗尽全身的气力

    仿佛如此,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心中明白,当初那所谓的“约定”,无论对于自己,还是萧明睿而言,都不过缓兵之计而已,谁都不会安安分分地恪守

    那一条脆弱不堪的生命,是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铲除,也是自己时时刻刻,盼望着再见一面的

    看只看,谁先出手,打破这个所谓的约定,打破这个僵局而已

    ==========================================================================

    入了夜,宫中照例是一派华灯初上的景象

    稍稍有些不同的是,今夜是褚女御侍寝的日子各宫之中,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华音宫偏殿内,纪芙秋一面由荷露侍候着净了面,一面听着院子那边正殿里,侍女们进进出出弄出的极大声响

    显然,何淑妃心里不痛快,阖宫的下人们也跟着不自在了

    待到荷露端着水盆下去之后,纪芙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一张素面,一时间,不禁想起许久之前,选秀时,皇上毫无征兆地让她回身抬起脸时的情形

    同样,几日前那御花园中的偶遇,他依旧再一次凝神注视了自己

    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她头一次发现,这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帝王,竟也能有如此深情如水的目光

    那一刻,心弦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拨动弦音阵阵,绕梁不绝

    虽然那目光中,还蕴含了太多其他的东西,让人无法解读明白

    然而她能解读明白的,却是自己心中,那明明白白的欢喜

    哪怕事后因此而收了罚,身子倒现在仍旧有些虚弱,但她却并不后悔那日的偶遇她甚至有些感谢,上天给了自己那样一次机会为此,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正陷入沉思之际,忽见方才出去未多久的荷露又折了回来举止向来稳重的她,此事步履竟有些仓皇

    在纪芙秋面前站赚她道:“主子,张公公来了!”

    张德禄是皇上的贴身太监,除却打理萧明睿日常起居活动外,还兼掌敬事房,总管每日后宫妃嫔的大小事务

    他亲来各宫,通常便只是为了侍寝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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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6】不得侍寝

    纪芙秋闻言一惊,刚站起身来,便见张德禄走了进来,道:“皇上命奴才前来知会小主一声,让小主提早准备着,皇上明日要过来”说着冲她一礼,笑道,“奴才可要恭喜小主了”

    纪芙秋一惊,怔住半晌,才想起吩咐荷露包了银子给张德禄

    迟疑片刻,她又觉出了几分古怪按理说,皇上该是在当日翻绿头牌,再决定去哪宫歇着,怎会这般提前一日便来知会了?

    便问道:“公公,皇上为何会突然……?”

    “如此好事,娘娘便不必多想了,明日好好准备着罢”张德禄笑了笑,倒是十分守口,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这句话便告辞退了出去

    纪芙秋一直怔怔地坐在镜子前,直到荷露走上前来,试探着唤了声,道:“主子?”

    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这才觉出了心内的喜悦,如同潺潺的清泉一般,一点一点缓慢地溢了出来,满是馥郁甘甜的滋味

    荷露看出她这神情,不禁掩口而笑这一笑,倒让纪芙秋有些不好意思,匆忙避开了目光

    三人之中,纪芙秋虽不是第一个出头的,但到底还算顺利荷露心中意外,却也乐见其成,便笑着上前道:“时候不早了,主子还是早些歇息罢养好了精神,明日才好……”说到此又是一笑,不再说下去了

    纪芙秋被她调侃得面色越发红了,作势用帕子打了她几下,实则心里,也是蜜一般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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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芙秋原以为皇上只是一时兴起,便让人提前知会了自己侍寝一事谁知次日一早便听宫中传言,说昨夜皇上只推说身子不适,根本不曾召幸褚女御

    与此同时传开的,自然也有她今夜侍寝一事

    于是兜兜转转,她竟成了三人之中,头一个侍寝

    得知此事时,荷露倒是颇为高兴,认为主子这是终于有了出头之日然而纪芙秋闻言,面上却并无半分喜色相反,还隐隐有些不安

    自打入宫之后,她费尽心思,忍辱负重,为的便是收敛锋芒,不要太过多人风头

    ――也是循了那人的吩咐哪怕她心中并不明白,究竟为何要如此

    然而此刻……阴差阳错,她竟还是第一个出头了

    于心底而言,她自然是欢喜的,然而那不安,却远远胜过了这种欢喜

    于是整个上午,她都显得有些恍惚,说不上是喜是忧

    直到午后,在她心中隐隐盘旋着的忧虑,终于得到了印证

    不过是一个短短的午休时间,醒来的纪芙秋,便发现自己枕边多了一张折得工工整整的纸笺

    心头骤然收紧,她四顾无人,便小心翼翼地拿起,展开,垂着眼,目光徐徐地扫过其上的白纸黑字

    哪怕并不意外,哪怕早有预感,看清那字迹的一瞬间,她的手依旧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心,也跟着狠狠地沉了下去仿佛浸入了寒潭之中,冰凉彻骨

    纸笺上只有四个字,简单冷漠,却又不容得半分忤逆的命令

    ――不得侍寝

    【027】自伤其身

    荷露走进房间时,看见纪芙秋面容惨白如纸,心中大惊,便赶紧上前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无妨”纪芙秋有些木然地摇着头,神情却分明是恍惚着的zee

    荷露心下怕她这是身子又那里不适,便道:“奴婢还是请太医过来,给主子来看看吧”

    “不必了”纪芙秋稍稍缓过神来,将纸笺悄然收入袖中,看向她问道,“午休的时候,可有人进来过?”

    “宫中的下人们都是知道规矩的,午休的时候不敢有人进来”荷露摇头答道,“主子如何会有此问?”

    “没事,只是随口问问罢了”纪芙秋淡淡地将此事拂了过过去,心中却暗暗起了疑

    实则她早便知道,以那人掌控一切的性子,在自己这里埋下眼线,也并不为怪只是到了此刻,才忽然觉得,一举一动皆在人眼皮底下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好

    可那眼线是谁,她一时也无法查探得出

    虽然荷露那么说了,但她这偏殿较之别处已是分外冷落,她又不喜欢那枷锁一般的重重规矩,午休时门外也未曾吩咐人特别守着

    故而实则谁都可能进来,将纸笺放在自己枕畔连荷露也不例外

    只是……此刻去也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了

    咬了咬下唇,她略略收了收思绪,看向荷露道:“我忽然想吃些芒果,不知宫中可还剩下?”

    “芒果?”荷露皱了皱眉,道,“宫中倒是没有了,不过主子若是想要,奴婢这便去内务府问问”

    “好的,那速去速回吧”纪芙秋眼见时候也不早了,便赶紧打发了她

    不消半个时辰,荷露便返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锦盒

    “主子,内务府的赵公公听说是主子要芒果,不仅给了爽快,还推荐奴婢让御膳房的下人做了这道蜜饯椰露芒果羹,说最是滋补”她一面笑吟吟地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碗金银剔透的芒果羹,一面低低嗤了一声,道,“都是些见人做事的东西,过去见了奴婢不知道多跋扈,如今倒知道殷勤起来了”

    纪芙秋看着桌上那晚芒果羹,没有说话,

    她自然知道,荷露今日能如此顺利,到底不过因了自己这个主子今夜便要侍寝了只是在这后宫之中,谁不是见风使舵的势利眼?今日她得宠,势头盛,人人都来捧明日若是失宠了,便也是人人可踩低可践踏的

    低不可闻地看了口气,她抬手端起那碗芒果羹

    指尖禁不住有些颤抖,可终究没有迟疑,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咽下……

    羹露甜而不腻,温而不烫,丝丝缕缕萦绕弥漫在口中,如同被最珍贵的丝缕缠住了舌尖当真是滋补上品

    只可惜,那一刻,纪芙秋脑中浮现出的,是自己八岁那年,误食了邻家叔叔给的芒果,而险些丧命的情形

    那是她哮症第一次发作

    那种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了脖颈,窒息到生死不能的感觉,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依旧……仿若昨日……

    【028】去昭阳宫

    御书房内,萧明畋倚在御案后,一手翻看着奏折,一手支在前额,时不时地便用力揉揉

    一旁的张德禄见了,小心翼翼上前道:“皇上可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可需要奴才命人再煮一碗醒神汤?”br /

    萧明睿没有动,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张德禄见状,忙退了下去

    待到房内只剩下他一人的时候,萧明铎徐抬起头,有些疲惫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脑中还是一阵阵的抽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利刃,时而穿刺,时而轻划

    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昨夜……当真是有些失仪了

    想当初,先帝尚在时,他常年征战在外,一年之中大半时候过着的都是塞外战乱的生活;先帝驾崩,太子暴卒之后,他凭借着手中二十万人马,以庶子之身,坐上了皇位

    然而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一直是自视稳重冷静的打从一开始,他便明白自己心中怀有的野心,并步步为营,慢慢地朝那个权力的顶峰靠近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当年作出那个决定时,他没有犹豫;荣登大宝两年,他也不曾动摇

    毕竟,不舍不得,这个道理他一直明白

    可不知为何,自打昨日从凤寰宫出来之后,一时间,他竟对那如风般飘逝的往西,有了一丝丝的怀念

    那怀念,蝴蝶振翅一般,却产生了巨大的余波,竟让他做出登极以来从未有过的举动――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内喝得酩酊大醉

    因此,自然便也取消了褚女御原本的侍寝

    只是,一夜未安眠加之醉酒,今日一整日他都觉得有些精神不振,眼下也添了隐隐的暗青色泽

    只是上朝不能推迟,政务不能怠惰,在醒酒汤的作用下忙碌了半日,午休之后,他才从张德禄的话中回忆起,自己昨日大醉中,竟传了那纪才人今日侍寝

    听闻此言时,萧明睿脑中浮现出那女子清淡素然的面容,不禁自嘲一笑虽不是清醒时所为,不过既然旨意已出,想了想便也无意再费事收回

    幸而自己在醉中,还是尚存几分理智的

    若是说出了那一个名字……却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事端

    御案旁的祥瑞兽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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