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怕师父训斥,怕的是生命中没一个人愿意训斥她,告诉她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种踏实,封夜不曾给过她,所以她从来不敢奢望这世上谁能给。但当初在雪地里绝情让她离开的男子,如今成了她的师父。往日那些划清界限的话一时都不作数了,她感到从所未有的安宁。
“师父您喝茶。”想着,眼眶有点泛红。云歌想抱着师父的肩头哭两鼻子,可又害怕师父真会剁掉她的手表示清白,故只能倒茶表示心意。
然后,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原先师父说过的一句话nad1(他说:若想进御门,就别想在胜出前依仗我。御门从不收无用之人,待到你脱胎换骨之时,我定会端坐高台,喝你一杯拜师茶。
今日,她想敬茶,他便坦坦的受了。不知为何,想到这儿,她有些幸福。
原本话声阵阵的屋子,忽然静了下来。屋正中高坐的老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看见这小丫头出来倒茶,这才想起前几日名动江湖的那支惊鸿舞来。
方才众人进门时,云歌和息华已经落座进屋角,故并没引得旁人注意。现下见她突地闪出来倒茶,大家一时都止了话,脸色各异的往她这处瞧。
“这……长得当真是像……”
不知是谁喃喃说了句,云歌手上的茶碗略微轻颤,滚烫的茶汤飞溅出来,迸到手背上少许。
原来……认识沐歌的人这么多。
不着痕迹的接过茶盏,衍城瞥了眼脸色微白不住后退的某人,本不想让她这么早涉事,此刻却突然变了主意。掌风一带,便将她拉于人前,淡淡道:“云歌,还不见过各位长辈。”
眼神清冷的朝方才出声那人望了望,他拿起茶盖拂了拂汤表面的茶花,续道:“在下不才,几日前收了这丫头为弟子,还请各位今后多加福照。我御门本就人丁不旺,故每个人都比旁人宝贵些。”
细琐间,有人抽气,有人拿出锦帕擦汗。众人都开口称赞门主这徒弟收的好,模样好不说,还未入门就以一舞名动江湖,当真是了不得之类云云。旁的,再无微词。
轻咳了声将场面肃穆下来,正中老者见云歌行礼,笑眯了眼。慈祥道:“这丫头模样真俊,衍城,不如让她给我当儿媳妇,你看……”
右手中的茶盏盖,咔的一声碎了nad2(衍城轻提着唇笑,想来跟这老者关系匪浅,竟没生气。
云歌立在场中有些局促,听到这话,复看了看老头的脸,向师父传递了个眼神,表示不乐意。这老头慈祥中透着猥琐,想必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想,师父压根看都不看她,直接回道:“孟老,玩笑可不能乱开。”
猛地一噎,孟盟主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心忖,这小子,这么多年还是老毛病,一摸就炸毛。熟悉的人知道他是只笑面虎,惹不得,旁人怕只觉得他和气非常呢!
云歌就是这般想滴!师父也太和气了!这色老头公开调戏你家徒儿,你就这么马虎过去啦?哼!
哈哈一笑,孟盟主捋了捋胡子,没继续要求也没放弃的意思。“哎,年轻人的事咱们老一辈说的也不算,还是让孩子们自己相处看看。”
衍城轻挑了下眉,这次却是再没应声,只扬手叫云歌退下。
片刻后,场面再次恢复热烈。
刚退到六师兄身边,就被一把拉住。息华蜷起手指弹她的脑门,边弹边低声道:“你个丫头,谁让你乱跑!”
呜咽了两声,却没敢回嘴。云歌敢怒不敢言,却也知道方才她此举确有不妥。在座的全是江湖元老,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哪里能造次。
看她蔫了脖子,手上也不忍再使力。息华叹了声,暗忖:怎么也是他将这丫头卷进江湖,她孩子心性,以后他还是得多看顾才是。不过……师父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好生小气偏袒,当真稀奇!
“好了,仔细听着前辈们说话,切莫胡闹。”
“师兄……”声音软软的,眼中还含着方才抱痛的泪,云歌扯着息华的袖问:“这就是武林大会么?”明明是糟老头开会嘛!
息华无奈的摇头笑,真不知道这丫头的见识能浅薄到何种地步nad3(恐怕只有一杯茶那么深,不,或许是一盘茶那般深浅。“武林大会要三日后才开,事前,诸门派的掌门要提前碰面,这是历年的规矩。”
“喔……”这么说,她悲戚的过于早了,敢情今个儿是美男的老子们开会啊,重头戏还在后面!如此甚好!不过,她还是有一事不明。“师兄,师父这般年轻,为何不参加盟主甄选呢?”
不屑的轻提唇角,息华抱臂靠于身后红柱之上,张狂却那般自然而然。他说:“因为,这武林不配。”
师尊大人果然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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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留言!第三人称有木有很奇怪的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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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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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前,若让云歌说衍城是个何样的人,她会细数他在文史谋略上的惊人之才。毕竟南宫皇子师并不是孰人都担得,况且宫廷墙高水深,能在其中坦坦过活,八面玲珑,更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
可如今,身在鱼目混杂的武林,她看着衍城白衣长衫,眉色不改的恣意行走,心中不免多了些别的敬仰憧憬。
昨日武林各门派掌门议事,在座师父年纪最轻,可众掌门言语前后却都习惯看他的眼色。他及少说话,大部分都在静静的听,即是这样,众人的主心骨却一直在他身上,似是敬仰,又似是依赖。
六师兄说师父很强,她望着师父的背影出神,喃喃的问:“很强是多强?武林第一么?”
息华浅笑,脸上的光华从未有过的耀眼。“第一有何难?难的是,从未输过。”
愣了愣,云歌低头,心忖着,六师兄吹牛的本事越来越好了。从未输过?想是师父遇过的对手不多。四国间,高手如云,罢去江湖中人不提,宫中御用侍卫,暗卫,哪个不是绝顶高手,怎可能有人从未输过。
后来,事实证明,六师兄常常满嘴跑马此事为真,可对师父的事,他向来一个吐沫一个钉,从不打诳语。
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孟盟主的府上,师父临行前,面无表情的对她说:他细想了想,孟老的儿子,确没什么呆傻腿瘸的毛病,故留她在此和他朝夕相处,认识一二也并无不妥。
语气,那叫个风轻云淡,神态,那叫个自然而然。
她不满耍赖,不敢扯师父的袖子,就跟屁虫似的不消停。一直跟着师父走到了孟府大门前,不住问:“师父这是去哪儿?带上徒儿好歹有个端茶倒水的不是!”
如是说着,心底却暗自懊恼。她怎么除了端茶倒水,其余的一概不会呢!若是放在宫里,端茶倒水的确是个体面重要的活儿,您想啊,倒茶的人不能长得太丑,否则会影响喝茶人的心情nad1(倒茶的力度不能重也不能轻,要恰到好处,高度适中,角度适中,茶汤深浅适中,若是没有三五年功夫,绝对不做到十全十美。
可放在这苍茫江湖,倒茶突然就变成了是个人都能干的活,说不定有哪家府上的狗修炼了什么绝世神功,倒茶也是不在话下的。
本来六师兄这么说,她还不服气,但后来静心一想,诚然如此。在江湖行走,凶险异常,常常一个眼神不对,就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她总不能看着旁人跟师父决斗,自己则端着杯茶,动不动叫个暂停,上去侍奉吧。这活掉脑袋的机率太大,若真是师父让做,她还不一定敢。
哎!
想着,没等六师兄嘲笑,她自个儿就泄了气,垂了脑袋。
衍城疾行的脚步已下了阶,缓了缓复折了回来,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她丧气的抬头,脸上却笑不出来,嘴巴干干的咧了咧唤:“师父……”
“在孟府切莫胡闹,师父这几日不在,你也留些心。”
猛地抬头,云歌还以为自己听错,忙道:“师父是说……”亟亟止住话,她警觉的四处看了看,这才低声续道:“让我注意各门派的动静?”
眼中带了笑意,衍城复戳了戳她的额头,算是赞同。
“可是徒儿没有武功,怕完不成师父重任。”
“如此更不叫人防备,你量力而为就是。”
摸着额头,她看着师父和师兄打马远走,原来没觉得,此时却感觉,离别真的不好,竟能让人如此怅然若失。
她知道,师父不是真给她任务,只是想借此让她安心nad2(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看得清。
她怕被丢下,所以尽管明白她跟着他们会是负累,却还是想跟。孟府这么大,人又这么杂,她这样的小角色哪里能真探到什么,可他还是这般吩咐了,他想告诉她,安心待在这儿,师父既然认了你,就不会不要你。
抚着窗棱出神,师父才走一日,她却惶然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好久好久。
“姑娘,该用早饭了。”端着红木漆盘进了屋,穿鹅黄丨色衫子的少女朝她浅笑,步履端庄,礼仪周到。
孟老身为武林盟主,家风果然严明,连小院子的丫鬟让她这个宫里的老人来挑,都找不出什么错处。
摸了摸鬓角的碎发上前,云歌坐在桌前,自己本就是奴婢出身,到不拘谨这些虚礼,提道:“阑晴姑娘和我一起用吧,反正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这哪里使得!奴婢就是多长了个脑袋也是万万不敢的。”说着端起角落的铜盆,忙里里外外的打扫开了。
嚼在嘴里的东西犹如烛蜡,云歌瞄着阑晴忙绿的身影,话在嘴里掂量了下,打听道:“今日外面比往日吵些,是参加大会的宾客都到了么?”
想是她问的问题不打紧,阑晴没有任何犹豫遮掩,脆回道:“姑娘想必是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吧!咱们孟府虽大,却也招待不了那么些宾客的。除了江湖中有名的几大门派,其余旁人都住在山下县城的驿站里。那天老爷与各门派的掌门议事,姑娘见过的只是各派掌门及随从,今个儿才是他们的弟子和家眷住进孟府的日子。”
“哦?”这她到真是不知。她和六师兄跟着师父一起上山住下,故以为别的门派也是如此。没想到,他们都只带了随从来。“为什么当时不带弟子家眷一起上山呢?”
阑晴抖了抖床帐子上的浮灰道:“武林大会安全至上,万事都需商议,能入住孟府的宾客都是在江湖上能点出名号的人物,而且要各门派掌门都应允才可,并不是谁人都能来的nad3(只除了……”话语突然变的温吞,阑晴红着脸拿起鸡毛掸子去扫妆镜,像是忘了她在吃饭,搞得乌烟瘴气。
赶紧救了两个包子躲开,云歌莫名:“除了什么?”
这下连耳朵都红了,阑晴没敢回身,声音细如蚊蝇:“除了姑娘您的师父御公子,他带什么人来,盟主都是不会过问的。”
她还想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扫着扫着屋子就癫狂了。原一切都是为了师父。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美人同样也过不了英雄劫。本以为就阑晴一个,不想,包子还未咽下,院外就响起了兵器声,不用细听就知道,聚众斗殴的是女子,而且不是一两个,是一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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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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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云歌的性子,有热闹是一定要看,没有热闹,制造热闹也要看。
囫囵塞了包子就往门外跑,她方打开雕花木门,阑晴就扔了鸡毛掸子飞快的过来复将门狠狠关上,一副天要塌的样子。
“故…姑娘,万万不敢开门!”
云歌不解,正欲问为何,阑晴已经自顾自的解释开:“您可不知道外面皆是些什么角色,现在莫说这院子里只有咱们两人,就是御门主在,也不一定会客的!”
好不易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云歌撇着嘴不高兴,实则是因为看不上热闹,嘴上却假模假式的正经道:“这些人好不知礼,不知这院子是师父住的么?怎好在人门前打斗!”
阑晴虚晃着擦了擦额际的汗,低声道:“就是知道才汇聚此处的啊……”
“嗯?”
“姑娘有所不知,武林大会三年一举,若是想留名江湖,树立威望,此会必来。即是全江湖的盛世,又怎会少了杰出青年和貌美女子。原本大家都无甚过节,可若是思慕之人恰巧相同,年轻气盛者便免不了一番角逐。”
静静听了半晌才悟出门道来,敢情她在屋里苦等一天,盟主介绍的相亲对象没来,师娘倒是先来了一堆。如此场面,到真不适合她出面了。师父刚收了她做弟子,且是在那么惹人注目的百花宴上,外面这些恶妇们还不知会怎么揣度她,万一一个揣度失误,取她小命不敢,砍她几刀到是很有可能的。
这些人不是念荷,拿着那么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还能砍偏,身带内力武学,想必指尖微动就能害她性命。
感动的握着阑晴的手,良久无法言语。云歌心中暗松了口气,幸好方才阑晴拦的及时,要不她现在的状况已然令人堪忧。
阑晴啊阑晴,真不愧是孟老头调教出来的好丫头!
正想着,阑晴也略有激动的将她的手反手抓住,力道之大,她挣了两挣都没挣开nad1(
她灼灼的望着她的眼,脸红犹豫半晌后,终下了决心:“奴婢这番为姑娘着想,还请日后姑娘在御门主面前,替奴婢多多美言几句!”
瞬时觉得,师父此人绝代风华,魅力无边。就好比,原来有块馍,没人抢它前,日夜在她面前摆着,她只觉它生的白白亮亮,让人很有食欲。可突有一日,很多人蜂拥似的来抢,此馍馍还能是彼馍馍么?
猛然惊觉,自己也落下了跟宝儿一样,喜欢用吃食打比喻的毛病。云歌抖了抖嘴,原本就是不肯吃亏的人,这下抓住了阑晴的短处,自是不能放过的。
她挺了腰背轻咳一声,两番整理,还真装出一个仙人仙姿的表情来,她浅笑道:“这有何难。只是,师父已走了一日,我一人在屋中苦等,稍感抑郁……”
还未待她说完,阑晴已上了道,回:“这个好说,一会儿阑晴便带着姑娘四处转转。只是不知道姑娘想看什么,孟府域广,咱也好有个方向。”
武林人士果然不简单。阑晴看起来爽朗答应,暗地里却在试探她的意图,若是此时透露了打探的意向,她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故作娇羞的低头,云歌腔子里的小心肝恶心的乱抖,嘴上却仍强忍着道:“哎呀……还不是孟盟主前日提过要让我见见孟家公子,师父吩咐结识,所以我才……”
“原来如此!”顿时卸下戒心。阑晴后退一步弯身,一副誓死完成任务的坚决。“奴婢定如小姐所愿!”
云歌咧嘴笑。她只是想深入孟府内部,好探听消息。真不是想见美男的,真不是想见孟家少爷的,真不是想看看能不能巧遇其他青年才俊的!
如此苦心,苍天可鉴呐!
晴日里,忽的闪过一道响雷,劈得云歌一颤,再不敢在心底表誓造次nad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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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府很大。
方才阑晴便说过了∵了半个时辰,阑晴又说了一遍。眼看着一个时辰将过,阑晴转过身来,云歌以为,她是要说快到了,谁知,她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遍:“姑娘,孟府真的很大!”
嘴上抽搐,其实心里早已掀桌暴起。云歌仰头望了望似火骄阳,面上冷风刺骨,真想一个翻身躺下,装死再不醒来。奶奶的!这要走到什么时候,这阑晴不会也是练过武的吧!操着内力带她转院子,当真要把她累死么!
“不行!咱们歇歇吧!”恰巧来到一方碧玉湖畔,云歌喘着粗气往湖边的石块上一坐,累得再也不想起身。
“这…奴婢一会儿还有别的活计,本想引姑娘过去就速速赶回的。”
眼睛一转,云歌心底一乐,可又不敢露出破绽,装样道:“啊?那我一人可如何是好?”
阑晴果真没猜忌,歉疚着弯身:“若不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回去唤旁人来给您指路。”
犹豫片刻才故装勉强的同意,云歌瞧着她几个闪身就没了踪影,不由生怒。奶奶的,她果然会武!
复等了会,又来回查探一番确定无人盯梢。云歌绕过湖泊,刻意选了偏僻的窄道行走,没一会儿便进了片梅林,正值腊月,红梅霞光般簇簇朵朵无边蔓延,清冽的梅香熏人欲醉。
“未想孟府上还有此等奇景。”说它是奇景,自是认得这梅花。此乃南方才出的月梅,只因每片花瓣近花蕊处都有一个月牙儿形状得名。这样娇弱的花,却生在气候干燥略寒的陈国,当真稀奇的紧nad3(
弯身抚了把树根处的浮雪,云歌撺了个雪团放在手中往返掂量,没一会儿,雪球便松散的不像样子,雪水簌簌下落。
“难道这地下过了温泉水?”
“姑娘好眼力。”
被这突然插入的话唬了一跳,云歌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幸好身后之人适时捞了一把,才避免湿了衣裙。
“呼,好险!”赶忙扶着身侧的树干站稳,云歌扔了雪球回身。半阙长裙后,一名男子一袭深蓝长衫负手立于红梅从中,年轻的面庞上镀着阳,没有师父那般惊人之姿,却也风姿昂然。见她容颜,微微一愣,却很快隐去。不等她言声,便道:“云歌姑娘,久闻大名。”
又是一个认识沐歌的人。
这般一来,对他的好容貌也没了好感,连礼都懒得周全。云歌放弃了攀谈的想法转身就走,到不是生气,只是想再四处探探,不想妄惹事端。
转身间,袖摆倏地被人拉住,她有些恼了,猛地抽回袖子后退一步,满脸戒备。心忖:此人好不知礼数,初见就拉拉扯扯,好不难看。
他却笑了,似是无辜。“方才在下救姑娘于危难,于礼你也该道句谢才是,怎地这般无赖,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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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闲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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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
冷笑出声来,云歌抿着唇挑眉,反常的拉近两人间距,气息几乎打到他耳边道:“姑娘我今个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无赖!”
倏地朝一侧拉下领口,露出里侧中衣,她捂着脸惊叫,未等蓝衣男子反应过来,人已飞跑开,直朝林旁长廊正缓缓走来的一群人而去。
“救命!请救救小女子!”抬脸已是梨花带雨,泪水盈盈。她望着面前一干白衣阙阙的少年,心里桃花朵朵开,可现在着实不是结识的良机,无奈只能继续演戏。“小女子无意独自到这梅园中赏梅,原以为孟府定会安全无忧,不想却遇上了登徒子……呜呜……”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几位少年瞬时便炸了锅,皆满富正义的上前关怀,递手帕的递手帕,拍肩膀的拍肩膀,拔剑的拔剑。场景唯美,情感真实,差点连演戏的云歌都弧了,哭得越发认真。
兴许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可能是那男子压根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待她已将屎盆子扣结实,他才慢慢缓过神来,哭笑不得。“登徒子?你可真想得出来……”
“你们看!他到现在还不思悔过,小女子我…小女子我还有何脸面苟活!”眼角含泪,似荡秋水。
几个少年第一次跟着师父出门,哪里见过这样美人,更别说美人有难,对他们殷殷祈求。顿时个个都血气上涌,方刚提剑冲男子道:“呸!登徒子还敢妄语,看我们拿了你去见孟老盟主!”
眼看两方焦灼,正是开溜时机。云歌两把抹了泪将领子拉好,踮起脚尖朝蓝衣男子吐了吐舌头,见他眼露精光的直瞅着自己,也不敢逗留,赶紧脚底抹油。
拐了个弯,复拐了个弯,终于面前长廊将近,露出一片不小的园林。孟家本就坐落山巅,景观恢弘,四处皆是白茫挺松,浑厚大气。这片园林造得更奇,半阙连山,半阙接水,隆冬,厚重的雪盖在深绿的古松之上,尖利齐整的由下往上,直跟山巅融为一体nad1(另半阙,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湖边,造型各异的假山参差交错,生生将这片景致与整个孟府区分开来,好似另一个灵台仙境。
好美!
心底狠狠一叹,云歌在湖边捡了条树枝,正欲试试冰面是否结实,能否可下去玩耍,不远处,一串踏雪之声便由远及近。
“唐姐姐,您就别气了!”
闻声赶紧寻了个稍远些的假山躲下,云歌捂着唇,尽量放轻呼吸,原是打算听一听路过八卦,未想,这两位女子如此赏脸,竟在湖边找了石凳坐下,天南地北的神侃起来。
“我怎能不气!那个狐媚子,也不看看自己身份,竟敢与本小姐抢人!”
听开头便不难猜,这又是茫茫江湖中的一段奸情。云歌怕故事太长,人物太复杂,便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还尽职的从袖里摸出了一根炭木,拿出手帕以备记录。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才知,这不大不小的一个武林,还真是是非多多。比如:某装清高的贱女故作可怜引得某掌门倾心啦,某清修弟子没忍住身旁无女孤苦寂寞断袖啦,某家账房伙同小妾捐款逃跑啦,甚至还听到某女预备给谁谁下药!
这个谁谁就是师父——衍城。药方不是甚致命毒药,却是男子的逍遥散,女子的鬼门关,春丨药是也。
紧抿着唇做思量状,云歌透过石缝想去看那欲下药女子的长相,却正巧赶上她们深谈结束,只匆匆瞥见一袭背影。
火红的华丽锦缎长裙,领口是上好的裘皮,应该不是门派寻常弟子。此女,来头不小啊!
“师父啊师父,您怎么总惹风流债呢?”不由假想到师父服过春丨药,孟浪情动之模样,云歌老脸一红,直道:“罪过罪过!”可念想有了便难驱除,她暗语着,是告诉师父呢?还是不告诉师父呢!忧心忡忡的揣着小秘密往回走,直到回了屋里,还没天人交战结束nad2(
不过,抛却这些不谈,孟家所住的宾客她却是摸了个大概。入夜,屏退了阑晴,云歌伏案提笔,细细将白日里听的闲语腾录纸上。
还记得阑晴提过,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就住孟府的,除了御门,统共六派。按那唐姓女子话中的蛛丝马迹来看,有在南方势力庞大的谢家,独拥北方高手的靖王府,中蜀之地的毒门唐家,此外便是灵山的子虚派,空门的无境长老一派,还有跟御门同在暮山,仅一湖之隔的慕雪门一派。
话说一山建两派,此事还真的挺稀奇。但就那唐门丫头对慕雪门上下怨怼的言辞来断,此派的墨雪门主对师父的情谊定不简单,说不定是为了近水楼台,才厚着脸皮将整门牵至暮山跟师父做邻居。
只是,百般赘述,今日她遇见的那个蓝衣男子会是哪派哪门的呢?看衣着,即不像道士也不是和尚,那就不会是子虚派和无境长老门下的。听口音也不是南北方特有的,难道……是唐家?
想想白天那唐家女子的阴狠彪悍,云歌咕嘟,吞了口口水,满面愁云惨淡。
隔日。
再没了出去打探的心思,云歌就近找了间书楼,翻些杂书打发时间。却没想,如此冤家路窄,刚进了书楼正门,就遇见了昨日旧仇。
立马屏住呼吸,转身就想走,身后之人未动,手上翻着的书页仍哗哗作响,可脚步还未碰到门槛,木门便像自己有了意识一般,啪的一声紧紧在她面前阖上。
“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么?”男子冷冷道。
云歌尤未回身,心里狂躁:咱们是用打招呼的关系么?但又想到他可能是唐门公子的身份,僵硬的转身摆了个笑脸出来:“哪里,小女子是怕打扰了公子看书nad3(”
“哦?”说着放下了手中书册,男子危险的由远及近:“看书有什么打紧,不过是在等姑娘过来,随手一翻罢了。”
他知道她要来?!阑晴!一定是她泄漏了消息!枉她还想在师父面前多夸她几句的!
“你……”眼看他已近在咫尺,云歌气涌,不住后退,不知觉便被人堵在了身子和门之间。“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还不知是谁,昨日不分青红皂白便上演了一出好戏呢!”含笑的眸带着丝丝冷意,男子弯身,随之而来的压迫感更甚。
忽的胸口一痛,方才还只觉有股气在体内乱窜,这会儿气全聚集到了心口,冲撞得她整个胸口都似要裂开般。“你……”哇的声便呕出口血来,她恍然看着面前男子戏谑的眼神,想解释说这不是装的,眼前却猛地一黑,再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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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开学,染忙死了!所以只能凌晨码字,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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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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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梦好长。
梦中,有成片连绵的竹林,微风拂过,沙沙的响声带着竹香,卷上天空,再雪幕似的落下来,浸得人整个心都凉凉的,舒服无比。
竹林中,隐隐含着阙屋檐,往深处走,探出屋子的木台上,伏着个半大的女孩,圆滚滚的身子,正拿着本诗经念的欢。
“娘……”听她唤才发现,一旁还倚着位少妇,手中拿着刺绣的绷子,灵活的手指上下翻飞。
少妇闻声抬头,柔美的眼弯出一抹笑,“懒丫头,这才一炷香时间……”
“娘啊娘…可是孩儿肚肚饿……”眼似活动的水泉,一眨眼就翻出晶莹的浪花,孩子趴在少妇膝头,猫儿似的撒娇。
忽的捂住嘴,怕面前这一切会因为她的哭声消失。云歌跪在深深竹林中,惊惶的连呼吸都要忘记了。
那是……是她娘!是娘!
眼泪滑落,滴在厚重的泥土中。倏然,天翻地覆,大火连天。整个宅子烧得通红,宅门前,她的家人跪成一线,银光闪闪的大刀就悬于他们头顶。她想喊,可是喊不出声!她想冲过去,可是身体不听使唤!
绝望的无声嘶吼,目光与至亲的双眼对视,他们冲她笑,那般无所谓或者欣慰的样子,她却笑不出来,怎么都笑不出来。下一刻,血流成河,冻在了府邸空旷的青砖路上,久久不化。
“不!”猛的坐起身,洞睁的双眼一片漆黑。云歌狠狠的揪着领口,可彻骨的寒意,还是使她忍不住的冷颤。
“梦到了什么?”
闻声回神,云歌眯着眼,半晌才适应过来,稍能视物。圆桌旁的矮榻上隐约有人的轮廓,她狼狈的将那些残破梦境收好,这才回话:“师父?是师父么?”
轻唔了声,黑暗中火折的星点露出微光,轻吹了下,火光便稍大起来,映照出衍城越带疲惫的脸nad1(他皱着眉,侧着的容颜含着层冰霜,让人难辨情绪。“你还没回答为师所问,你梦到了什么?”
默默的望着他点蜡,倒水,走到床边,云歌痴了似的发不出声,良久,面色苍白的笑答:“梦到我好不易嫁了个好人家,却在出嫁当天被休,差点活活伤心死。”
他似笑非笑的递过水,眼睛直直的对着她的。“是么?”
没有躲避,坦坦迎上他深邃的眸,云歌答道:“是啊!”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无声的看着彼此,像是比赛,又像是想看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昏暗中,烛心啪的爆出些声响,屋内瞬时明亮了许多。云歌率先转开视线,再回头看,衍城已经起身去了窗前,轻轻一推,将窗子打开。
他看着窗外大雪,云歌看着他。正以为他要说些取笑或者疑窦的话,不想他却轻道:“醒了就快起来,为师饿了。”
云歌手臂一歪,差点栽下床来。
山中的夜总是很静的。云歌默默跟在衍城身后,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却是安心。有师父在,去哪儿,她都不害怕。
迎面吹来的寒风恰巧被师父挡住,她乐滋滋的乖乖跟着,一会儿活动胳膊,一会儿活动腿,想不通自己怎么白日里才吐了血,晚上却能这么生龙活虎。
“师父师父!”
步履倏停,砰,云歌便直直的撞上了衍城的背脊。他皱着眉回身,掩不住眼底的嫌弃。“你太吵了。”
讪讪的笑了笑,云歌捂着嘴打手势,并对着上天无声发誓,再也不出声,否则就被雷劈死,末了,还摆出一副被雷劈中的情状nad2(
脸上仍没甚表情,眼底却带了丝笑意。衍城扭头继续朝前走,还未到半盏茶功夫,后面的脚步就小跑着跟了上来,某人手扯着他的袖,殷殷期盼道:“师父师父,徒儿真不是故意要说话,可是这附近哪里有茅房啊?”
被她拽住时已做好要生气的打算,可听完她的话却又完全气不起来。衍城从袖子里伸出手指去戳她的额头,直到把人戳得东倒西歪,才松口:“前面十步左手边。”
大雪仍在下,月光耀在上面,白银银的刺眼。他看着她脚步匆忙的走在廊上,无奈摇了摇头,唇角轻提。
孟家很大,故而,孟家的厨房也很大。
看着满屋子吃食,云歌口水直流,小狗似的围着桌子来来回回转了圈,故作含蓄的问衍城:“师父,咱们身为武林第一大门派,这样半夜厨房偷吃,是不是不太磊落,有损威名啊?”
衍城看了她一眼:“偷吃?”袖子一挥,整个房子的烛火便全亮了,他两步过到厨房边休憩的软榻靠下,手拄着头道:“把你右手边的菜全部布好,为师要用。”
“右手?”云歌问。
衍城点头。
“全部?”云歌看了看这大大小小参次不齐的菜碟,复问。
衍城复点了点头。待她全部摆放妥当后,方问:“现在还叫偷吃么?”
云歌汗。的确不是偷吃,是光明正大,就差敲锣打鼓的吃了。
师尊大人威武!
饭后nad3(衍城明显精神好了许多,云歌却显得精神愈发不济了些。纠其原因是,师父让她拿了很多菜,而且自己每样就吃那么一小口后,便慈悲的看着她道:“给你吃吧!”
起初,她真的是很感激的。孟府的大厨不错,她这几天已深有体悟。原本是吃不到这么些美味珍馐的,今个儿托了师父洪福,总算能全部尝上一遍。
可,当师父吃到第十盘菜后又慈悲的看着她说:“剩下的,给你吃吧。”云歌就再也感激不起来了,她捂着嘴不敢喘气,深怕一喘气刚吃的酱肘子就会飞出来。
眼看着师父又将魔掌伸向了第十一道菜,她赶紧含泪拦下道:“师父!您……您万万不敢再吃了啊!”
衍城懵懂,却还算善解人意,落筷道:“罢了,你若想吃,剩下的十几道菜,你便全吃了吧。”酱肘子上涌,云歌差点背过气去,正想声讨,便听师父续说道:“如今你的身子,吃一顿少一顿,能多吃便多吃好了。”
一个没忍住,她真吐了。此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孟府,众人皆传,不知哪门弟子,如此不知礼数,偷吃便罢,撑得都吐了还吐过后继续偷吃,委实可恨。
云歌听见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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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毒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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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武林大会于起朝时盛大开幕,漫天的晨霞下,孟府半山腰间,红台耸立,旗帜招展,人声鼎沸。
同师父一并身处高台的云歌,却反常的寂静,半丝兴奋都无。息华抱袖,看着台下人头涌动,随便一扫,便探出一二,没兴致再观—头看向云歌,她眼睛无力的半睁着,似是在看,却又无神,找不见聚
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那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他奇怪的用手捣了捣她的肩,即是这般,她竟还未回神。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失了魂么?
“息华。”是师父在唤。
忙收回心神上前,息华见师父轻扬下巴,朝人群中一指。跟着一并看去,松散的眸光倏地立刻敛紧,他低语了声什么,随即无声退下,再细看,人已不在高台,不知去处。
此等盛世,云歌心里盼了好些日子,如何能不激动新奇呢?可现在这等关头,绝不是闲来看热闹的时候!因为师父昨天难得认真的对她说:“云歌,你身中奇毒,半月之内不解,命定休矣。”
中毒?这几日她并没和旁人过多接触,怎会突然中毒呢?想了一夜,都没想清是谁下此毒手,她茫茫然看台下的人,看一个面目可憎,看两个猥琐荒诞,瞧到最后,竟觉得他们都不是好人!
是啊!如果江湖中有好人,谁又会对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毒呢?
重重一叹,看不惯那些俗人索性不看了。她收回目光,改成盯着师父看,越看,心情越稍好了些。
哎!天下怎么能有这等容貌的人呢?深邃的眼,高高的鼻梁,不笑的时候像画里供奉的神仙,笑起来……视线不由落在师父略显凉薄的唇角。云歌晃神,师父好像真的很少笑,不对,应该是大部分笑都是皮笑肉不笑,即便是这样,也够引得一片女子倾心了!
真不知道师父开怀笑起来是何等模样?若是真有这么一日,她肯定比看武林大会还激动,肯定会彻夜失眠的nad1(
想着,那好看的唇就勾出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来,云歌愣愣的盯着那弧度出神,正想感叹,便见那唇动了动,一句话飘进耳中。薄唇的主人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想把为师的脸盯出个洞来么?”
脸倏地红了,不一会儿耳朵也红了。云歌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徒儿正在练师兄教我的功夫呢!好像叫……叫冥想神功!能瞬间移物的!”
“是么?”衍城淡淡的看她。
云歌强撑着与他对视,心里虚得要命回:“是!真真的是!”
复瞧了她片刻便回过身去,衍城端起茶盏浅浅饮可口,听到身后的人儿小心的松了口气,笑道:“哦?那你方才想把师父移到哪儿去?”
猛地一卡,云歌低头揉了揉袖子,眼看着是胡编不下去了,只能吞吞道:“师父,徒儿错了。”
心情不错的轻扬唇角,好像连这无聊透顶的大会都猛然有了些趣味,衍城轻摇了摇头,再未搭理她专心听起盟主讲话。
在原来盟主已定时,武林大会不过是各门派派些年轻弟子出来切磋,如今武林庞杂,新的门派不断崛起,这也正是他们显露之机。但这次稍有不同,孟盟主年事已高,有意退位。这次便一定要选出个新的盟主来,义、勇、智、武缺一不可。若稍有不慎,由歹人当位,那江湖必定要有一番大动,不知要牺牲多少无辜性命。
实则,他向来是不理江湖事的,不管谁当盟主,于他都没有任何影响。可孟老盟主曾跟他渊源颇深,他托请自己帮忙挑选,他便很难推辞了。
“好!老夫言尽于此,下面便开始甄选第一场,比武较量!点到为止,不可恋战!”
心忖着这老头那天老不正经,今个儿众人面前还真有些盟主的样子nad2(云歌稍微来了些精神朝台下看,只见比武台两侧皆有人高高飞起,随即一场恶战开始。眼风一扫便瞧见了台侧端坐的一抹嫣红。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对自己身上的毒有了计较。
难道,是那天偷听唐家小姐的时候被她发现了?所以对她下毒想要灭口?或者是……
四处搜寻都未看到那蓝衣男子的身影,她皱紧眉头,那个唐门公子也很有嫌疑啊!
嗓间发干,她越想越有可能,好似毒发,全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师父,徒儿稍有不适,能不能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