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声，原以为他不会告诉我原由，未想他竟主动提起。
他弃了酒盏，直接提壶痛饮。半晌啪的放下酒坛：“因为我要娶别人了！”
我点头，看来宝儿猜得不错。这果然是个负心朗和痴情女的故事。而后，我漫不经心问：“何时啊？”
他说：“三日后。”
我拿起茶盏慢饮，又问：“跟谁啊？”
他灼灼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说：“跟你。”
咔！茶盏落地，瞬时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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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念荷
？
穿上嫁衣时，我实则还在云雾状态。宝儿第一次见到真人出嫁，在一旁不停的聒噪，像只初学舌的鹦鹉般兴奋。
我也兴奋。不过和宝儿的理由不太一样，我是因为头上那足足三斤重的黄金首饰。姜越说了，只要我同意跟他假拜堂，今日我身上所有的首饰嫁衣就都归我。
眼风一扫，就瞟进了首饰盒中。我挑了两个羊脂镯子往手脖子上套，正巧被宝儿瞅见，问我：“一个腕上带五个镯子不重么？”
我费力的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冠，坦坦回：“姜越说，戴上身的这些以后都归我。”
宝儿眨了眨眼，复眨了眨眼，赶紧从首饰盒里又挑出两个宝石项圈与我挂上。
故最后覆上盖头出门时，我当真是举步维艰。一步一叮铃，两步两怅然，全身都坠得要散架了似的。所以当宝儿提议，我应随身揣把剪子防止姜越乱来时，我义正言辞的拒绝。回头又一想，若是有把金剪子，我倒是愿意装上的。
拜堂的过程很迅速。周国和南国的婚礼不同，简洁热闹，没闹腾几下，姜越就被人拉去吃酒，而我当时已被首饰压得眼黑腿软，不得不让宝儿搀着回屋歇息。
按俗理，新娘进门，未等夫君掀红盖，就不得下床。即是装样子也要须得有些操守，我喝退了侍候的丫头，让宝儿把脖颈上的，手腕上的，脚腕上的，耳朵上的首饰都找包裹打了，让她放回自己的房间，自己则顶着巨重的礼冠坐在新房，苦苦等着姜越到来，说说这大婚后的计划。
那日我们在客栈谈得很宽泛。姜越似对这件事已失去了耐性，只想速战速决。因而思量再三，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既然那南国女子坚持非让姜越娶她不可，那他就先一步娶了别人，让她死心。
刚听完这话，我很是不赞同。
现如今，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nad1（即使姜越表面娶了我做正妻，也并不见得能让那女子完全死心。万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玩着命非要嫁进来当小妾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辛苦？
姜越却很界定，好似对那女子知之甚深。他说：“以念荷的性子，不会。”
我一愣。念荷？
这是我第一次从姜越口中听到那女子的名字，他唤她的时候，温温软软的，自己未觉，在我看来，却是透着股说不出的柔情。
突然好奇起他们的纠葛来，我躲在盖头下天马行空的幻想，正到入神处，猛得天光大亮，光线刺眼，盖头被人倏地揭下。
我抬手挡着光，一番臆想被这般粗鲁的打破，自是做不到心平气和。于是，扯着嗓子嚷嚷：“姜越，进来也不会出个声响么？仔细姑娘我今晚不让你上床！”
当然，这话纯属是吓唬他的。我们俩是假拜堂，估摸我真让他上，他也未必上。可，这话撞到别人耳朵里，却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当我终适应了烛光，看向来人时，整个人立马傻眼。床前，一女子横眉冷对，明明是格外柔美的长相，手里却拿了把很霸气的兵器。
一把菜刀。
我傻住，喃喃道：“呃……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在找厨房啊？”
她刷的一声就把菜刀舞到了我面前，厉声痛骂：“你这妖精！拿命来！”
脑袋一空，我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某个戏本子，里面有位和尚总举着棒子这么喊来着§巴一欠，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都是出家人，以和为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她秀眉一蹙，更加火起，刀一挥就朝我招呼而来，我头一偏，只听铛的一声，菜刀正巧劈到了我的金冠上，震得我头皮发麻
苍天啊！幸好我金冠未卸，否则今夜凶多吉少啊！
她似是也被自己的鲁莽行为吓到，此时才醒过神来，指尖发颤道：“我……我不是故意的nad2（”
我翻了个白眼，心忖：我的姑奶奶欸，你不是故意的就差点要了我的命，要是故意的还得了。
不过，聪明如我。此时断然不会再出声刺激她的。既然没有性命之忧，我又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好好谈谈才是解决事情的最佳对策。
故而我道：“姑娘可是念荷？来，把菜刀收起来，咱们坐下聊聊可好？”
她瞬时红了眼，脸色苍白着透明如纸。性格却倔强依然。“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强拉过她的手，嘴边含笑。“你不跟我说，我又怎能知道怎么解决呢？姜越跟我提过你，却不曾说你们的过往。我如今虽已是他的妻，但若是你说得有理，我也断不会赖着姜越正妻的位置不放的。”
她情绪稍有缓和，道：“你说得可是真的？若是我将我们的事说与你听，你就愿意离开他？”
我界定点头。心里暗道：你说不说，其实我都会离开他的。可到嘴的八卦我不听，也诚然不是我的风格。“姑娘放心，先把菜刀收起来吧！”
这时她才想起菜刀的事，忙低头去找。我也纳闷，方才那一砍之后，好像就再没见过菜刀的踪影。于是，跟着她一起找。
找啊找的。她突地呀了一声。我略有不好的预感。接着她歉疚道：“实在对不住，刚才使劲过猛，菜刀嵌到你的礼冠里了。”
我愣住。想到头上一直顶着把菜刀，就两眼发晕。缓了半晌才道：“那你拔下来吧！”
她单脚踩着床沿儿拔了拔，道：“拔不动……”
我又说：“那把礼冠取下来吧！”
她在我头后念念有词琢磨了好久，道：“不会取……”
忽然我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姜越不愿意娶她了nad3（大度的挥了挥手，表示算了。顶三斤是顶，多顶把菜刀着实也没什么差别。
后来，我头顶着菜刀跟她一同坐了下来。
再后来，我头顶着菜刀听她说跟姜越的过往，导致我们都忘了菜刀的存在，直到姜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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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盼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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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戮五年，隆冬，大雪连绵。那是周国史上最冷的一个冬天，恶劣的气候连带着沾染了南国边界，使得南国边陲及溪城也雪花纷飞，寒冷异常。
那年的念荷恰十六芳华，是及溪城城主连将军的掌上明珠。连将军盛年曾屡屡为南国建立战功，故年事渐高后仍能有及溪城城主之名傍身。将军连顾年轻时容貌俊朗，性格耿直，曾在南朝京都备受官家小姐青睐。众人曾都以为他会成为驸马，荣登高位。却不想某年战事吃紧，他驻守边陲，恋慕上了当地的采茶女芷荷，自此南来北往，府邸再未离开芷荷的家乡及溪城半步。
自古，英雄爱美人。但像连顾这样，爱美人爱到前程都不顾的，实属少数。婚后十载，芷荷先后为连顾生下三个儿子，大家都议论着，只因这女子肚子争气，连将军才独爱她一人，不愿再娶。
实则，连顾大婚之时已然向芷荷许诺，此生，一婚一厢人，定专心爱她再不另娶。
这世间，想必没什么言语能比这短短几字更动听的了。
只可惜，上天羡煞。芷荷生第四胎时难产，撒手西去。弥留之际，含泪祈求夫君，他正当年，女儿刚出生无人抚育，若是有缘，便再行娶了吧！
连顾抚尸痛哭，给新生女儿取名念荷。念荷，思慕深入骨，同坟双两支。他爱慕妻子极深，从相识以来从未有哪句话不听她的，唯有这次，她让他再娶，他却如何都做不到。
念荷生时难产，从小便有咳喘的毛病。小时，常常抱着还好端端的，一放下就只有进气没了出气。连顾一生戎马，双手常年握刀，满布糙茧。可也就是这么一双粗犷的手，夜夜抱着念荷轻哄，手把手教她写字绣花，从无措到熟稔，宛然撑起了芷荷逝去的那半壁缺失。
念荷说话时，屋里很静。喜台上的红烛烛泪连连，她痴痴的将它们望着，双眼干涸。我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心头微恸。只觉得那烛泪好似是为她流的。
入冬后，周国便没了无风的日子，雕花的桃木双门，随着院中窜涌的风吱嘎轻响，我起身，上前将门栓插紧，无意间瞧见半阙锦纹红衣落上门槛，那是姜越喜袍应有的纹路，拜堂时，我曾在盖头下隐约见过nad1（
喜院中的宁静恰时有了解释。我透过门缝去看他，没落的坐姿，塌垮的肩膀，背倚木门。月光迷离，我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却猜得到，定然和念荷一般无二。
从小在父亲和三个哥哥的宠爱下长大的念荷，似乎从来不知忧虑伤心为何物。可就在景戮五年冬天的某个深夜，她却一夕间，将这所有的情绪都体悟了。
尘星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玩伴，虽是丫鬟身份，但念荷却跟她亲如姐妹，常常不顾礼统，同塌而眠。那夜，风刮得比以往都大，山的那边，隐隐还有雷声轰鸣。念荷怕得紧，紧紧的攥着尘星的手不放，就是不让她回自己屋里。于是，两人便躺了一个被窝说贴己话。念荷孩子心性，没说多会儿眼睛就耷拉着再睁不开，尘星便掖好了被，下床去灭烛。
念荷依稀还记得，尘星离开时指尖的温度。可转眼，一声惊雷，她倏然惊醒撩开床帐去寻人，原先笑靥明媚的人已然不在，只剩满地的血湖和全无气息的尸体。
也就是这时，念荷第一次见到姜越。他执着银冷的长剑，面色淡然的站在自己的房间，剑身上有血滴下，啪嗒啪嗒落进血湖，没有半丝涟漪。
那一刻，她想尖叫，张大了嘴却怎么都叫不出声。她想起片刻前自己缠着尘星让她留下陪自己的情景，复死死盯着地上宁静无息的尸体，满眼黑暗，从未有过的绝望。
既然已杀人灭口，明显是不想别人知道他此次来南国的行踪。可那夜的姜越，身负重伤，却反常的并未连念荷一起杀了。反而，吃力的背着木偶似的她，翻山越岭，藏进了南国边境的一处深山。
后来念荷才知道。那天白日，姜越只身独探连家军营，被发现后悬悬保命，不得不以退为进，逃进连家府邸暂避nad2（她猜想他是想拿她当人质，好顺利逃回周国。却不明白，他既已杀了尘星，为何不把她也带到荒野杀掉埋了。毕竟只要留书要挟，父亲和哥哥们看到她不在，就一定会倾尽全力寻找，彼时，他自也有了逃跑之机。
这个问题，当时她未想明白，如今也仍是不明白。不过，时至今日，她已恋慕上这个曾恨之入骨的人，深究其中细节，也再无更多意义。
他们逃进深山的第二日，便天降大雪，将进山出山之路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念荷被带走时已经就寝，此时一身单衣，傻傻的坐在山洞里却并不觉得冷。她想她是快要死了，也许死了更好，这样便能一命抵一命，偿还了欠尘星的债。
但偏偏姜越非要跟她作对。扔给她衣服，她没反应，让她近火取暖，她依旧没反应☆后帮她灌了鹿皮汤婆子，她也丢到一边，不看不用。姜越是个将军，一直跟士兵男子打交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何时受过这样的任性冷遇，故火气上来，二话不说就将她锁进怀里，靠着火堆坐下。
遭到反抗是肯定的。她挣扎也是肯定的。可他就是不服软，不点她的丨穴道，硬是要固着她，磨着她，等她温顺，等她放弃≡此，念荷开始绝食，冻不死自己，她还有很多种方法去死。留在这个杀人凶手身边，她脑子里苍白得只剩寻死这一个念头。
也许，故事到这里，有人会问。为什么她不报仇？明明仇人就在面前，她为何不偷把匕首趁他不备，置他于死地？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能理解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突然遭此聚变，心如死灰也实属正常。后来，她想到了复仇，也真的这般去做了，可那时心境已不同今日，当匕首刺进姜越胸膛的瞬间，她的心口好像也闷痛剧烈，呼吸难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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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折磨
？
绝食第三日。
洞外的雪越下越大，每过一晚，洞前就会积起半人高。念荷半倚着岩壁出神。面前，姜越端着香气四溢的油纸包看她，等她回话。
这已是三天来，他必做的功课。起初她还费些唇舌，告诉他不必白费力气，她是不会吃的。现如今，她已是连眼神都懒得赠予，只当他不存在。
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曾教过她，打仗时，无论双方兵力如何悬殊，气势如何迥然，主将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否则，必败无疑。
她不是将军，甚至不是行武之人。可她从小在将军府长大，这样的气节耳读目染，早已深入骨髓。这是场兵不血刃的战役，她不认输。
第五日。念荷能坐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常常没坐多久就瘫软着躺靠下来，似崩碎的一袭翡翠。连着下了这么多日的雪，整片山都是茫茫的白，可兀的，一支红梅顽皮的探进洞来，她发现后静静的望着，想着这花几日会败，指尖吃力的微抬，她勉强提了提唇，觉得自己跟这花一样，花期将逝。
再好的耐性终会有耗尽的一天。当姜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时，念荷这么想。可突兀的，她竟一点都不害怕，心忖着，终于要结束了么？她才是最后那个赢的人。
但他总是让她意外。像呵护瓷瓶似的将她放进怀里，他拿起浆果放在她唇边，哄小孩儿般的语气。他说：“吃一点，哪怕一口。”
她微讶着睁眼，却也只是片刻，一会儿便扭过头去。
他仔细的将浆果包在手里用内力暖热，复剥净了皮，又递到她面前。攒足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掉，她倔强的挺着脖子，说话的声音低弱嘶哑。“何必故作姿态？杀了我！”
他沉下眸子看她，不拿剑的时候眉宇间少了戾气，多了些孩子似的执拗nad1（他紧唇，似是在下最后通牒。“你吃是不吃？”
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接着下巴微凉。那是他的手，修长冰冷，满是剑茧。她想，要掐死她么？也好，血肉横飞确是太悲壮的死法，相较而言，这般倒更合她的心意。
手指向下一寸，便略带力道的罩上她的脖颈。她呼吸困难的张嘴，刚睁眼，姜越的容颜就倏地放大，紧跟着他的唇贴上她的，温热的汤水一点点从他唇间过渡到她口里。
他望着她，深邃的眼如幽静的湖。她亦不敢相信的回望他，目光小鹿似的仓惶失措。
一口闭，他端起壶嘴仰饮一下，又俯身下。猛地回过神来，念荷翻身从他怀中滚落，触到地面后吃力的朝对面的岩壁靠去。
他静静的看着，没有帮忙。良久，待她依靠着坐好后，提起盛壶问道：“如何？是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念荷抚着脖颈干咳，使尽浑身力气想把那汤汁的味道从唇齿间去除，却怎么都做不到。
身子往后一仰，便碰上了他倚在壁边的长剑，她回身，唰的一下抽出剑就往脖间抹，剑刃却在与肌肤只有分毫距离时猛然汀。
她转头去看，他单手抓着剑身，利刃陷进掌心，两边的肉皮骇人的朝外翻卷着。
她咬牙，挣着把脖颈又朝前递了下。剑却被他徒手拦得更开，剑身微微振动，恍惚间，她甚至听到了剑锋深入肌理的声音。
“为什么？”似是被他的执着震住，亦或者原来心中坚定的有所动摇。终归，她松开了手，虚脱倒下。
他面色从容的将剑从掌心抽出，霎时，血就飞溅出来，如注般不断下落。淡淡笑了笑，眉眼上的寒霜就似春暖般融化了，他随意从衣角撕了条布将伤口卷住。“也许是自己被困在这山中太寂寞，又也许是替你不值nad2（杀你姐妹的仇，你还未报不是么？”
念荷怔住，寻死的念头第一次开始松动。跟着松动的，还有对姜越那决绝的恨。她看不透他。越是这样越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让她如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其实，要看透一个人又哪有那般容易？
就好似原来我想着看透封夜，自以为也真看透了，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恶俗的替身戏码。又比如，我想看透姜越，想看透他和念荷之间的纠葛故事。可现在的念荷，现在的姜越，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舍和挣扎，交错织成了一张网，密密实实的，挡住视线，如何看得清？
看来，旁观者清一言，也实属古人信口捏来。没有亲身参与一段感情，我们永远没有评价它的的权利。
五天的绝食，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能并无大碍。但对念荷来说，却真如掉了一层皮肉，修养起来极为艰难。
刚开始恢复进食的头两天，她吃什么吐什么，腹里好像已经习惯了空着的状态，半点存不住食。
大雪封山，再加上冬季根本猎不到什么野味。所以就算自己不吃，姜越能找来的吃食着实有限。到了第十日，每日只进点水的念荷就开始发热，半夜里说胡话，神志不清。
姜越半夜就进了树林去找草药，就近的林子都翻了好几遍。于是跑远了去山的那边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山那边的深沟里，有好些植物没被积雪覆盖，往下深挖片刻，还真得到两支上好的山姜。再往里走，一片湖水结了冰，亮晶晶的犹如镜面。他提了提嘴角，紧皱的眉头漾开，微笑释然。
那晚，姜越熬了山姜鲫鱼汤。奇怪的搭配，什么辅料都未添加，念荷却喝了好大一碗，并一直记到现在。
她说：“那是这世上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看了眼喜台上的烧鸡，拿过来一只掰了个大腿给她nad3（问：“比这个还好吃？”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而后，我边吃着鸡腿边明白了。如果这只烧鸡是姜越做的，她一定也觉得好吃。就跟我看封夜，怎么看怎么好看一个道理。
－－－－－－题外话－－－－－－
十一染在外面漂泊更新时间有所改变晚上八点左右会更新！蹲坑的亲们注意~集体抱着，十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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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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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鱼汤的第二日，姜越就开始高烧不止。只不过有常年习武的身体底子作保，他依旧晨出夜归，帮念荷张罗吃食。
修养的这几日，念荷一个人待在洞里。苍山白雪，她独坐洞前，茫然不知归处。逃跑的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就快速陨落，不是她不珍惜机会，这段日子姜越天天在外面，她有数不清的时机可以逃跑。但，她不知道往哪里跑，如此大的雪，如此深的山林，她没跑出两里可能就会被冻死饿死。
刚从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她重新掌控身体的那一刹那，止不住的一个人在洞中痛哭。那是尘星死后她第一次落泪，积压在胸口的悲恸一夕间倾巢而出，浇灭了放弃之心，灌溉了新生之意。
她要有耐心，耐心等待，等待真正逃跑之机来临的那一天。被掳的日子已过了半月，即使是大雪封山，哥哥们也一定快找来了。以他们对自己的爱护，即便前方是悬崖绝路，可只要她在对面，他们定会带人挖出一条生路来。
坚定信心后，日子好似也变得轻松快意开。她每日乖乖在洞口坐着等姜越回来，数着头顶红梅花开几枝，花落几朵。时间在这花开花败之间匆晃而过。她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些时日，却不想，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三日后的清晨，阳光穿过树林投在他们所住的山洞壁侧。念荷朦胧着睁开睡眼，洞中的火不知何时熄了，仅留一堆灰烬，微弱发热。
恍然觉着不对，她翻身坐起。身侧的草垫并未同往日一般空荡，姜越满头浮汗的仰面躺着，浑身不住发抖。
上前一探，他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念荷轻咬着唇起身，怔怔的看着他良久。内心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说，扔下他，这是难得的机遇，他病得这般重，即使发现你逃跑了也绝没有气力追。另一个却说，跑？往哪里跑？找你的人还未有丝毫动静，硕大的山，若是连他都死了，你还有何生路？
挣扎间，他不知何时醒了nad1（身体虚弱，眼神却清澈明亮。他看着她，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说：“洞口的树上挂着一袋肉干。”
她愣住，眉头微蹙，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他。他有双好看的眼睛，干净纯净，配上那浓密狭长的眉，好似永远在笑着一般。浑身煞气的武将却生了这样的眼睛，念荷以为，天下再冷血可怖的人也不过如此。
真正恐怖的杀手并不是面目狰狞，手段狠辣。而就是他这种，不管夺取多少人的性命，都能像微风拂面那般淡然，仿佛这些血腥罪恶从未存在过一般。
沉默片刻便蹲身上前为火堆添柴，重新点着。她脚步蹒跚着从洞外拎了桶雪进来，烧成开水替他擦汗。他静静的看着她做这一切，没有感动没有言语。却是在她替他擦汗时攥住了她的手，从此不管昏睡还是醒着，再没放开。
离他这般近了才发现，他外袍内的里衫几乎都是湿的。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几日喝的鱼汤，念荷望着他睡着的侧颜出神。手掌中，他随意包裹的剑伤已经出脓，染透了布条，一圈圈的晕开。冰冷的心被烈火烤出了一条裂缝，继而逐渐融化，越散越大。
念荷弄不清这是怎么了，可小手却将他的大手紧紧包住，没有甩开。
一个人的恨究竟在何时何种情境下能转变成爱？我不知道。但听念荷说到这里时，我觉得她肯定是爱上他了。尽管自己并未发觉。
果然，隔日，这一想法就得到了验证。
照顾了姜越一夜，不断地换冰帕子，不断的用烫水帮他搓手脚，终于天边渐渐发亮时，他的热将将退去。
累极的靠在他肩上睡着，半梦半醒间，念荷隐隐觉着有人在轻抚她的发，一下接着一下，让她无比安心。
日头不知觉间偏西，东风稍起。
“念荷……”唤她的声音随着风声灌进洞来nad2（念荷猛的睁开眼睛，半响怔忪，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起身来摸上姜越的额头，温度适中，适时才放下心来。
他正睡着，好像在做着美梦，唇角微微上扬。随意的一看便挪不开目光。她探出手去欲触摸他的眉眼，差一点便碰到，呼喊声又隐隐响起。
有人来找她了！
猛然回头，不敢相信的望向洞口。念荷满心雀跃的大睁着眼睛，方要起身，就被一股力道拉下，紧跟着嘴也被捂住。
姜越手掌一挥就灭了火，身子也防备着隐藏到洞丨穴深处，紧贴岩壁。
此刻才重新回想起他们的敌对关系，念荷摸上腰间昨日在洞外捡得利杈，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扭身使出了全力朝他身上刺去。
她离他的心脏很近，他就靠在她的后背，她能明显能感觉到它的跳动。可刺的时候她眼睛却突然花了，手一偏，将木杈刺进了他右边的肩膀。
禁锢松了后起身就跑。念荷边跑边不住的回头，脸上方才溅到的血依旧温热，证明着他的实在鲜活。可跑了将近一里，他却一直没有追出来。
她停下，一个人伫立在雪地里不住的喘息。身前，无数的火把在远处若隐若现，她听到哥哥们唤她的声音，焦急伤痛。心如擂鼓般轰鸣，茫然的前行两步，便骤然顿住。她怔怔的站着，退后一步，紧跟着又退一步。由慢到快，直到决绝转身，朝山洞飞奔而去。
她不是恨他么？为何又要回返？
一路上不住的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当看到他颓然的坐在洞中望着伤手出神时，她突然明白了。
她爱上他了。不想承认也好，这已成事实。
听到动静抬头，姜越惊愕的望着她去而复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nad3（
她对着他笑，傻傻的，狼狈的样子，眼中含着泪，要掉不掉。她缓步来到他身前蹲下，装出威胁的样子道：“如何？这是我第二次救你，这般亏欠我，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
兀得笑了，他吃力的抬起左臂帮她擦脸，极致宠溺的语气。他说：“説过的话就不能后悔，此生，我非你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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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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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桥段便更恶俗的紧了。念荷陪他在山洞中养好伤，怕家人担心要回家去。姜越一直将她送到及溪城边，那夜，冬月皎皎，他拉着她的手不松，满心不舍。
她从贴身荷包里拿出爹爹大婚时送给娘亲的定情信物，放进他手里，少女心态，只觉得这样，他才真正是她的。他说过要娶她誓言，才更显切实。
他们在城门外分开，他望着她喊门进城才离去。她一步一回头，想找寻他的背影，城门却缓缓合上，将那恋慕的眼神遮挡。
好在，他应了一回朝就请人上门提亲的。好在，哥哥们和他虽有对峙，但并未真见过他的容貌，不会反对的。
念荷心揣了好多好在，每一条都能勾画出一个圆满的未来。她满心期待的等着姜越来娶她，算好了黄道吉日，算好了时辰天气，千算万算却只有一点没算到。当初说好要亲自迎娶她过门的男子反悔了，那个曾说过非她不娶的男子如今已要另娶他人。
她不信，没有见到他的面，没有亲口听到他说后悔，她便一个字都不信。
倔强的非要到周国来找答案。她不顾爹爹和哥哥们的反对，独自背囊远行。出门前，爹爹气得摔碎了茶盏，扶着桌角才勉强支撑身体。他说：“连念荷！你今天若敢出这个门，就再别回来！”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还是那般决绝的话。她听得到他声音中的破碎与伤怀，脚步踟蹰，却仍挡不住寻他的决心。
回身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便奔出门去。她踏着爹爹和哥哥们的心碎上路，几经周折，跨山涉水，只为见他一面，当面问他一句：姜越，你可还记得山中曾许过的誓言？
她想，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只要见到她不远千里寻他的样子，他就一定会心软。一定会像在山洞时那般，抱着她，哄着她，听她诉说委屈，许她一个美好的将来nad1（
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连面都不愿见。
那夜，周国暴风，到了后半夜便夹着冰粒大雪。她狼狈的来到他的府邸前叩门，接应的小厮不情不愿的开门，说要上前厅去通报。她坐在冰凉的石地上等，手脚皆生了冻疮，寒风中痛意刺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泪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落在青石地上，结成一朵朵冰花。她一直在门口坐到天亮，紧闭的门扉却再没打开。
“值得么？”不知为何想起太傅曾问过我的这句话，我心思沉重的拿过来问念荷，心底一阵阵发酸。她亲手切断了自己的后路，抛弃家族抛弃尊严，只为他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来，却受到这种冷遇。
念荷颤了颤，我看着她的眼，灰蒙蒙的一片，里面盛着厚重的伤痛，足矣让这个曾经脆弱娇贵的小姐失声痛哭。可她却没有，冷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说：“这世上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值不值得■了便是做了，哪怕头破血流，也是自己做的选择。”
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不回南朝了。将军家的女儿，当时那般诀别的离开了家，如今又怎能舔下脸回去？她回不去了，除了姜越身边，她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但姜越不明白，他想尽办法来解决这个麻烦，不惜花重金请我演戏，想必对她早没了情，最多有些怜惜罢了。
男子与女子，就是这样的天差地别☆先动情的往往是男子，可抱情难舍的却总是女子。为什么？我不懂。心底却暗自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静谧的院中突兀添了好些脚步声，然后有人隔着门道：“将军回来了？还请过了三礼再进洞房。”
我和念荷具是一惊，她神色慌乱，这么些日子求见他不得，此时忽见，想必是没做好准备。
我掀开床帷就把她往床下塞，一摇头，想起礼冠上还插着菜刀，赶紧把喜帕捡起来盖上nad2（
盖上前弯身对床下的念荷说：“你莫急，既然知道了你们的事，我定不会这么糊里糊涂跟他成亲的。”
她点头，重新诉说经历过一遍往事，似乎变得格外温顺。
刚重新回床上坐好，木门便吱的一声开了。我听见姜越沉沉的脚步声，他来到床前，坐到我身边，似是没听到刚才的一切，顺畅自然。
红盖点点被掀起，紧接着我看到他的眼，依旧含笑，眼角却隐隐发红。这会跟念荷方才的话有关么？只是一想便立马否定。我拦着他的手，小心的将红盖别在菜刀的前面，这才放下心来说话：“将军回来得倒早……”
他挑眉，不正经的样子。“如今还叫将军？该改口叫夫君了。”
适时才恍然明白，他今夜之举所为何。念荷不会武功，却这么容易就混进了将军府，而他明明方才就在门口却不进来，想必这婚礼从头到尾就是个局。他是将军，最擅长谋略。他把这谋略用在爱他致深的念荷身上，引她进来，用这种看着简单却最直白伤人的方式告诉她。他不要她，原先的话只是儿戏，如今他已是别人的夫君。
眼神复杂的看着姜越，我一把扯掉红盖，不想再遮掩。如若早知道故事是这样，这场戏我一开始就不会演。
手乱起八糟的开始扯礼冠，我啪的一声将它扔下，披散着头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想告诉他，我罢演了，这违心钱老娘不赚了！刚欲张嘴说话，哑丨穴便被封住。
我睁着大眼瞪他，他笑了下，在我看来却比哭还难看。他说：“不要闹脾气，我知道你介意那个南朝的女子，今夜我便与你说明白。”
手指一转就拉下了我的外衣往床里搂，我奋力挣扎，却在他一个眼刀下安静。既能封了我的哑丨穴就能封全身，如今我还能肢体自由他若真有进一步举动还能有转机，可若是连身体的丨穴道都被封了，那就真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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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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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仅拉下外衣就再无旁的逾越。姜越侧颜对我，眼神低垂，望着床板。我离他很近，近到能看到他的眼睫，丝丝分明。然后他的声音低缓传来：“我娶你，自是因为真心爱你。那南朝女子只是我当时为脱身布的棋子，本以为已经甩脱，不想她竟认真于此。”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睫微微颤抖，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能感觉到他开口时的艰难。
倏地抓住他的手腕，我拼命的摇头，可他却犹然不觉，自顾自的专挑狠话说个不停。
“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样儿的人都有，我当时真未想到天下还有这般傻的女子。你也不用在意，若她真要嫁进来，我便随意置办个宅子把她安成妾就是，不为别的，只因她父亲哥哥都是南朝将军，留着将来说不定有用。”
手上越发使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我细听着床下没有半点声响，愈发觉得糟糕。
终于感觉到，抬起眼帘。姜越望着我，安静的，深沉的。我看到他眼角泛起的红，那么隐蔽，就如同他的性格，不管外表多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心底却隐忍耿直。
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时至当刻，我才相信念荷的话。可晚了，如今我说不出话，难以作为。
他从怀中拿出枚翡翠箭头。依旧如往常我见的那般，妥帖仔细的摩挲，仿若珍宝。可下一刻，箭头便脱手而出，笔直坠下。
他说：“你瞧，那女子还天真的送了我这玩意，说是她爹娘的定情信物，多么可笑。”
话声未落，墙边红柱上便啪的一声。翡翠箭头撞在上面，顿时炸得粉碎。
我怔住，想起姜越在客栈对月独饮时的落寞，神思皆系在这箭头上，好像它是他唯一的依托。
而这依托，方才却碎了nad1（被他亲手打碎。
再抬头，被风拂动来回摇荡的床帐旁突地多了个身影。念荷不知何时从床下爬了出来，她傻愣着立在床前，望着我和姜越交卧的身影，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坠落红毯，无声无息。
我从未见过谁有那般的神情。她摇头笑着，眼泪却如檐边碎雨，不断下落。
姜越回身，英眉微蹙。我亦起身看着，看他，看念荷，不知该如何帮助他们其中的任一方。
而后她说：“姜越，你这般对我，到底有没有心？”说话时她揪着衣领，呼吸不稳。我想那是痛极后的表现。就好像心被人生生从胸口拉出，血肉模糊。
姜越垂头，我见到他身后攥紧的拳。我以为他终会忍不住，脱口道出实情。可并没有。他淡淡的回，音色低沉玩味。“有是有，不过从未放到你身上。”
瞬时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念荷捂着嘴痛哭出声，像个孩子般蜷缩成一团。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大喊：“那你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的！”
我红了眼眶，方才回忆起沉痛往事的时候她都忍着没哭。她那般的自尊，呵护颜面，此刻却在姜越面前哭得这般凄惨。
原来再要强的女子也会有柔弱的一面，不是吝啬不轻易展现，而是只露给特定的人。
“来人哪！”我以为这伤痛已足够，要念荷死心，姜越已做到极致。可他还未停止，给了她最后一击。他唤了人进来，吩咐道：“把她拉出去，不准再放进将军府大门。”
再深的执念此刻也定化为乌有。猛地收住哭声，眼泪却犹停不住，断断续续。念荷睁开奴才拉扯的手，起身走向门口，直到走出门去再未看姜越一眼。
我想她的心是真的死了nad2（此生必定不会再像这次一般用力去恋慕谁。而姜越呢？
念荷刚走，他便失神的赤脚下地，走到翡翠残沫前，将它们小心的收进布袋装好，认真放到里衣靠近心口的位置。
我想不通，相爱的人为何一定要彼此折磨。却兀的怕了，怕自己将来也陷阱这无边的深渊中去，万劫不复。
宝儿安静的听我把这个故事讲完，深有感触。立马提笔将这其中细节一一记录。我虽觉得她此举有些不太人道，却也明白，灵感来了，挡也挡不住的道理。
后来我问她：“你觉得姜越是为什么非要将念荷赶走？”
她想了想道：“可能是真的看上你了。”
我一个枕头扔过去，她缩头躲过，这才用心答：“以我多年看戏本子的经验，他不是病入膏肓，就是皇命在身，即将出征。两者都是要死的路，他断不会拉着念荷给他垫背。”
我点头⌒细思考她说的话，又结合当今局势分析了一下，近期周，南，北三国打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终，把焦点落在了患病这一项上，开始日夜不休的观察姜越的身体状况。比如，有没有频频呕血，或者抽风腹泻。
本想着尽自己的努力，为他们两人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