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记得第一次看到他剃度时,他说,他要修成金身罗汉,跳出三界之外,免受轮回之苦。当时他的脸上散着金光,双眸中闪耀着希望。她当时还许了愿,要菩萨保佑他早日度过劫难,早日修成金身罗汉。
或许他很快就以修成正果了,这种时刻,她怎么能自私地坏了他的前程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感情。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别无他求。
晚上的时候云熠来了,一的晦暗,一脸的憔悴,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着戾气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种东西。他就站在门边,看着坐在榻边的她,她刚要起身,他便转身走了。
小冬随后进,端着煮好的药。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太下有些不一样。今天一天也看见云妃娘娘,听说老家出了事情,连夜赶回去了。可我进府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云妃娘娘还有家人啊,好像她是太子殿下在围场打猎时遇到的。”
她笑,接过药碗,刚凑到嘴边便闻到了苦涩,但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那围场相恐怕是媚娘自导自演地戏罢。
“应该太累了吧。”
小冬接过空碗。点了点头。“也是。本来就要稳坐地皇位。如今可能不是自己地了。换作谁都会累地。可太子一天都没到平安苑看皇上。倒是永福王爷和小王爷在守着。”
“小冬。你说谁会当皇帝”她不禁问道。
“这个奴婢可不敢说。”
“不怕只对我说说你地看法。”
“蓉妃娘娘与太子一直不合众所周知,本想将侄女儿嫁给太子作正宫现在非但正宫没做上,自成婚,太子从未到薛妃那儿去过。蓉妃娘娘的计划落空,自是要找新的靠山,以保皇上百年之后们薛家还能风光。听说,薛家现在跟永福王爷走得很近中之人以李丞相为的一派曾与太子生过争执,李相心胸狭隘,自会想到太子登基后自己的处境,现在出了永福王爷,他们应该会拥护新主。势均力敌,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她略笑了笑几许感叹。原来,人做的每一件事被后都是有目的的。怪不得那日去施粥半路上看到薛子谦在花家大药房前维持秩序原来他们现在联盟了。花泽少,仿佛真的很想当皇帝啊可以放下以前的种种与薛家走近。
是不是这人,都变了
小冬也叹了一声着碗要送去厨房,刚走到门边,突然“啊”了一声。子夜忙下榻过去,见她手上拿着一块玉佩。
“怎么了”她走过去,接了那玉佩,是出尘的。在施府的柳林里她曾拣到,定是昨夜掉在这儿的,怎么白天没看到
小冬抿了抿唇,“太子可变得真粗心,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丢了,若给小人拣了,定要借机生事。”
“什么”她看着小冬,仿佛没听明白刚才的话,“你说这玉佩是谁的”
“太子的啊,每位皇子都有一个的,您看,这上面雕的是龙。”
对啊,是龙,在人间,龙是代表着至尊至尚,只有皇族的人才能配戴有龙图腾的饰品。但出尘怎么会有一个雕着龙的玉佩当时,他那么紧张,仿佛很重要。
她又想起皇上初来的那晚,他站在屋檐下,看着皇上与蓉妃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眼中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情愫。他真的好神秘,比任何人都神秘。
七日后的夜晚,子夜无聊,便坐在窗前看那曾看过的西厢记,忽听得平安苑那边传来震天恸地哀号声。
皇上,驾崩了。
这些天来天气回转晴朗,在地方官员的努力下流离的灾民已6续回到了居住地,瘟疫也得到了控制,灾情缓解。眼看着又是朗朗乾坤,皇上却驾崩了,看不到了。
虽然皇上生前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讨厌她,以为是她害死了公主,但对于他的逝世去,她还是感到了伤心。放下戏本子,慢慢踱出浮云居,却不敢前去平安苑。人死不久,灵魂还在,她就不惹他生气了。
抬头,圆月当空,被蒙上一层金黄的光晕,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的影子,显得苍凉而诡异,天子殒落,万物都能感受得到吧。
目
檐顶,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身影,却显得无比凄中一怮,飞身跃上。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平安苑里跪满了人,有的沉默静坐,有的哀恸大哭,烛影飘摇,灵魂也随着飘走了。
出尘好似一个泥塑的人,面无表情,纹丝不动。
上次,他正是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皇上意气风,老夫少年狂。
“师傅,你跟皇上”话至一半,他猝然间转身,嵌住了她的胳膊,沉声道:“身怀有孕还这般上下,耗损真气,于胎儿不宜,你走开”
从未见过他这,平时里即使对她动怒,也是横眉冷眼或者冷嘲热讽,眼底永远换不掉的包容,从未像这样的阴沉。心中刺痛,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不高兴陪你。”
他推开她,飞身落到院子,隐在一棵琼花树后,她忙追过去,只觉得花树一震,片片花瓣从诺大的树冠之上飘落,纷纷扬扬,而后寂静无声。那洁白的花朵都掉在了泥土里点一点,了无生机。就如他一样。
她没由来的怕是高僧,有什么能难倒他、撼倒他不知怎么,眼泪扑簌落下,扑过去抱着他,“你怎么了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他狠狠将她推开牙齿,露出了他性子中的暴虐“你走开,不用你管”
她被开,脸上现出一抹决然,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摸向他的腰间,一下子抓住了那玉佩i着远处平安苑敝开的门,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你这块玉佩是皇族之人才有佩戴的,你不怕被施一个犯上的罪名么前两天我打听过十年前皇上的弃妃诞下一子,第二天就对天下宣布夭折妃当晚难产而死。你就是那个夭折的皇子,对不对”
他身子一,缓缓侧头盯着她,轻笑一声,尽是嘲讽,“你调查我原来你也变得跟这世人一般。”
她一,继而上前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衣襟,“你在说什么我这是在关心你在人间,我认识的人只有几个,不希望你们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生。你说你以前对我帮助是怜悯,我就当报答你的怜悯。你自始至终当我是妖精,还是很笨很笨的那种,但在我心中,我永远把你当作神仙和佛祖”
说着说着,只感觉委屈极了,竟嚎啕大哭起来。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出尘见状一时怔了,情急之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揽起她的腰际跃上了房顶,嗔道:“你想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们么”
她撇着嘴,一面止不住地抽泣一面说:“看到又怎样你怕了若六根清净,又何惧旁人的流言蜚语”
他垂下眼睛,睫毛扑烁着,气息就在她耳边,夹杂了许多她不懂的东西。她怎么就是看不懂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闻着他的味道,仿佛他周身都散出高僧应有法力,总会有办法获得平静。
“师傅,告诉我你的事情吧,我想知道。”
“二十年前皇上的弃妃静儿在被打入冷宫半年后的夜里诞下一子,胎儿落,哭声响,一道天雷降下,劈裂了太和宫的檐顶,一时间整个皇宫大乱。当时的国师是一位道长,上了瞻星台,说此子乃是天狼星入命,主灾祸,不宜宫墙。这消息还没传到静妃那里,她就已流血过多无法止血而死。皇上于是大笔一挥,将这个孩子赐死,为他母亲殒葬”
他语气淡淡的,说的事不关己一般,她将手抚到他胸口,那里已经平静了许多,一抬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侧脸,他没有闪躲,像刚才那般,没有生命似的,一动不动。
“所以,你就入黄泉了”
“不。我本在黄泉路上游荡多年,这一世不该再入”他似是叹了一声,话语一转,“是静妃生前贴身的宫女冒着生命危险偷天换日将那个孩子送出了宫。”
“那为什么我刚见到你时,你还是鬼”
他不语,又陷入一种沉思,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直盯着平安苑的方向。月光透过花枝落在他的脸上,零碎而清冷。
他的菱唇抿着,瞻瞻双目中隐藏着神秘的光芒,俊逸的脸颊就近在她的面前,她愣住了,只觉得脸上滚烫。
月色撩人,花香迷人,她伸手抱住失神的他,满心涌出的是心疼,他受了那么些苦,老天不该再让他受苦了。
她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不求给他安慰,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平安苑来了好些人,灵堂很快就设了起来,有人在守灵。那是他的父亲,纵使当初将她母亲打入冷宫,纵使一道圣旨要将他诛杀,他也是想守灵的吧,她便陪他一起守。至于那些未解的答案,那些即将面对的难题,都通通被抛诸脑后。
步步错6
二天早醒来,是在浮云斋的床上。出尘早已没了人何时将她送回来的。她恼恨地抓了抓被角,本要陪他守灵,却不争气地睡着了,一想到他一身孤清伫立,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小冬进来,手上托着一套白色的丧服,自己也是一身素白,脸色悲伤。子夜便穿上了丧服,今日该到灵堂了。怎么云熠也不来唤她
一开窗,竟看到院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几个侍卫在搬运着。她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扭过头,看到小冬也在收拾东西。
“皇上的遗言,要让三位皇子扶灵柩回京。天气还热,圣体不能长时间的存放,所以今日就要出。”
要去京城了,那是见到不出尘了,她一阵失落。
“对了,谁要做皇帝”她又问。
小冬边把衣物往一个箱里装一边叹息道:“不知道呢,听说遗诏分成两份,皇上临终前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儿交于蓉妃和施美人分别保管,皇上入葬后才能诏告天下。”
她不禁感叹上的高明和苦心。这人间,男人一遇到权利就会失去自己,同室操戈的事情哪朝哪代都有生,她真不愿意看到云熠和花泽少也走到那一步。
刚要起身帮小冬收失东西,忽看到窗外一个圆圆的脑袋偷偷的看她。她脸上立刻绽出笑意,朝他呶呶了嘴,刚要开口说话便得到一个禁声的动作。
花泽身穿一件蓝色锦衣。蹲在前向外指着。她会意便悄悄出了浮云居。
“子夜姐在这儿”他小声唤着。
子夜循声看去。这家伙跑挺快。刚刚还在窗前。这会儿倒躲到廊后了。她笑了笑。轻步过去。一年不见。他长高了出落得俊俏。神态之间已流露出一股自然风流之态只是脸上地稚气未脱。
她仍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被出尘捉住。他扔下她自己逃跑了。于是一停步。便忿忿道:“你还敢来见我。真是太不仗了天我可被大师捉住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后装作一副少年老成地样子。一手托着下巴打量她。慢慢道:“唉都说嫁了人地女子都会变得端庄。你怎么一点儿也没变啊”
“呃”她怔了一下。即而伸手佯装打他。嗔道:“你说我不端庄。”
他忙举手投降“你就是没变啊,还是个小姐姐。不过以后我要唤你娘娘了。”
他说着将她拉到墙后,悄悄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她一怔隐感觉到了什么,便问:“他是不是要做皇帝”
花泽宇忙捂她的嘴道:“你怎么比我还不懂事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
她笑了笑,将信退给他,“这信我不要。你告诉他,我希望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
他皱眉,稚嫩的脸上现出不解,“你不是很喜欢我二叔么他让我送的,你不要我怎么交差”
“我喜欢以前那个在扬州城里带着小厮、摇着折扇的公子。”
“那不就是二叔么”
“好了,你回去吧。”
“不行,这信你得拿着。”他倔强道。
“我不会要的,你将这信给她,他自会明白了。”
“我都不明白”他小声嘟嚷着,很不高兴,“二叔说了,坐上皇位就把你抢过来,让你坐皇后。”
抢她在心内苦笑。他何时也会不过细细想来,他的确是说过,就是公主下葬那日,他在廊前站着,笃定地看着她,说着:“这世上,只剩下你是我的牵挂,我一定要得到你,将你抓牢”
当时她就应该想到的,一场牢狱之灾,一场生死之搏,他真的变了。
辰时未过,御华园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一支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就要出。云浦羲与慕容晏率一队人马先行,花泽少与两位娘娘扶灵柩紧随其后,带来的侍女太监跟在队伍的最后。
浮云居最后一箱东西装到了马车上,子夜却站在窗前迟迟不肯走。小冬急急忙忙地跑来,“娘娘,太子唤您上车呢,要出了。”
她怔怔地应了一声。
要上车了,怎么不见出尘的影子他怎么也不来看看京城,她没去过,听起来好遥远,是不是以后也离得他好遥远
鸣蝉依然在恬躁,每一声叫喊都牵起她心中的一种留恋,昨天晚上想要一直抱着他的感觉、山顶之上他们的纠葛缠绵、他的痴迷狂热、她的肆意呼喊,都迅在心中堆积她不想走。
可是小冬正拉着她的手住那
去,云熠骑着高头大马立在车前也在等着她,太监子让她上车。
最后一次,她扭过头,在御华园上空掠过,屋顶之上,没有他的身影。她终是忍不住,用元神轻唤他:“师傅,你在哪儿”
许久,才听到他的回应,淡淡的仿佛没有痕迹:“子夜”
她紧抿着唇,眼泪扑簌而下,“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
没有听到他的回音。她不禁又唤了一声:“师傅”
“你的心是什么的,这世界就是什么的样的。子夜,你该走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小冬唤声在耳边响起。她怔怔地回过头,擦了擦眼泪,碰到云熠隐忍的双眸,她闪躲了,慌忙上了马车。
因为天气炎的原因,队伍不敢有慢,在扬州通向京城的官道之上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两天一夜,终于到了。
子夜虽有法力,却因肚的孩子体质减弱,一路颠簸身心疲惫。但她还是提起精神来,看着这个她以后将要生活的地方。
清冷、;森。这是她对皇宫的第一个感觉。
当那朱红的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一种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这炎热的夏末,让她全身打了个冷颤。
长长的甬道,走在里面,仿有回声,仿佛前后都有隐形的人或鬼,在窥探。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而当小冬领着她正要进入太子所住的福安殿时,一个太监就匆匆忙地赶了过来,扯着尖细的嗓子叫道:“不要搬不要搬了”
搬运行李箱子的侍卫立刻停了下来,一时不解。
只见那太监快步走至子夜身前,行了个礼,然后站到一旁,仰起脖子宣布道:“太子殿下口谕,太子妃入住不归殿”
子夜注意到众人的脸上都现出惊异。那公公转过身,高声道:“娘娘,您请吧”
她点头笑了笑,拉起阿永道:“那我们就去不归殿吧。”
阿永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一路上跟着那太监前行,不知穿过多少回廊,多少道拱门,还是没到。
这不归殿可真远啊,皇宫到底有多大不归,不归这殿的名字,也很特别,仿佛进了那殿就再也出不去似的,有去无回。
一直走了半个多时辰,子夜才看到一处地势偏僻的园子,全是青砖白瓦,远不似一路走来看到的宫殿那么辉煌。一进园,便觉一股阴森,比刚入皇宫的感觉更甚。青砖路两旁种着一些应时的花草,也是稀稀落落,其间还生着杂草,仿佛无人打理,让人心生凄凉。
那太监将她们领至一处,“娘娘,这便是不归殿了。”
子夜抬头,果见那已经些陈旧的匾额上书着三个大字“不归殿”。
“劳烦公公了。”她笑了笑。
那太监也没再回话,只是将搬运行李的侍卫太监宫女全都领走了,只剩下一个阿永。
笨重的行李就摆在门外的小道上,她呶了呶嘴,看向阿永:“怎么他们也帮忙给搬进去”
阿永似乎很气愤,嘲着园门的方向唾了一口,骂道:“势利小人”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道阿永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很乖巧原来也会骂人。抬脚上了石阶,推开了漆黑的殿门。
一声沉闷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灰尘还有一种腐锈的尘土的味道,仿佛这里久未住人。
她走进里面,但见殿里桌椅床铺俱全,只是再没其他的装饰,简仆的仿佛出尘的禅房,还比他的禅房多了一种空落感,因为宫殿很大。她忽瞥见窗前挂着一个绣笼,如书本那般小巧,里面横着一根木棍,还有两个小杯子,一个长方形的木槽,很是奇怪。她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便伸手摘了下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阿永将东西都搬了进来,累得满头大汗,一坐到一只大木箱上,看到子夜,便无力道:“娘娘,您还笑呢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让您住到这种地方来了”
她不解,放下笼子走至阿永身前问:“这里不好么”
“您说呢”她抹了一把汗,“原以为您懂呢。这里可是冷宫啊。”
“冷宫”她想了想,似乎前几天还听出尘提过,他母亲被皇上打入冷宫
她忽地明白了,表情僵在脸上。
怪不得叫不归殿,原来她真的回不去了。云熠不要她了。
恨却休1
子逝,举国同表。
皇宫内的哀哭声持续了三天,到处都充斥着一种悲戚而诡异的气氛。
小冬在外面整理花圃,清除杂草。子夜就坐在窗户前,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觉得惬意极了,微眯着双眼,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昨天,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小娃娃了,仿佛他在动,一点一点的,惹得她心痒难耐,好想看看他。她才真正的感受到孕育一个生命对于女子来说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尤其想到他的父亲,她心里就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她想,他一定会像他父亲那样好看,而且心地善良。
傍晚的时候两个太监来到了不归殿,子夜认得前面那个,就是送她来不归殿的,现在才知道他姓陈,宫里的人都叫陈公公。他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手里举着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子夜稍用法力,看到是一件瑰丽的宫服。
陈公公微眯着睛了一声,小太监便将托盘交于了小冬。
“这是谁送的”子夜不禁问。
陈公公也不答话,只道:“明新皇登基,大典过后未时摆宴,地点在畅春园,娘娘可要准时去。”
“登基那谁做皇帝”
陈公公的眼一睁,不悦道:“这不是该问的,明日您别迟到就行了。”
子夜感觉这陈公公不接近。便作罢了。
小冬把那衣服铺在了床。惊叹着:“娘娘。这衣服好漂亮啊”
笑了笑。心中隐隐不安。不归殿无人来往。消息也无法打探。送晚膳地小太监来时。她曾追问。但那小太监好像很怕她似地。一溜烟儿就跑了。她心里难宁隐觉得皇帝是花泽少。他会不会像花泽宇说地那般。要抢她
心中实在难宁。入夜后。悄悄用法力让小冬沉睡过去。她飞檐走壁在诺大地皇宫里乱转不知道皇帝住地地方叫什么名字。转了半天。除了看到一些守门地太监和来往地侍卫宫女。简直一无所获。
心灰之下落在一处檐顶向四周俯瞰。忽瞥到一座清幽地别院内有一个熟悉地身影坐在一棵桂花树下。一张石桌。一壶浊酒斟自饮。
吃惊、激动、欣喜数种感觉一齐袭来。毫不犹豫地向那院子飞去。落在了他地身后。
他仿佛没觉,拿着酒壶了酒,又要一饮而尽。
她上前一把夺过了杯子,轻笑:“你也学会饮酒了不怕犯戒么”
出尘转过头看着她,神情淡漠,也笑了,“这是水是酒。”
“呃”她一怔,将手中的杯子递到酒边了一口,果然是水。可她看到的眼睛些许迷离,仿佛真的醉了一般。
她冷笑一声坐到他身边,“若想真的醉便喝酒,喝水算什么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不是有那句话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他抿唇笑了。
她蹙起眉头,逼近他,轻叫道:“出尘”
他一怔,瞬间收了笑意,想要后退,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不敢,你不敢醉。对不对出尘。”
他惊惶地看着她,闭上眼睛,又唇张翕。
又在念经。佛祖真的能解救众生么只不过是一种逃避世俗的方法罢了
她伸手按至他的心口,迅施了法。
他的身体倏然一僵,菱唇紧闭。
“你说人的心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就是什么样的师傅,你的心是什么样的”她将头倚在他的心口,听着那跳动的声音,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的心是空的。”
“空即是色。你跟普通人一样,有感情,有需要,甚至也有怨,有恨,对不对”
“不对。”
“对”她仰头,伸手又在他胸口施了一道法力,重新抱住他,似在乞求地问着:“我什么都不要,我盼你好,盼你修成正果。给我一个真心的答案,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绝不允许云熠将他送走,我要亲自抚养他,我把他养大,你在天上保佑我们,好不好”
他不语,仍闭着眼睛,仿佛只有身体在这里,灵魂飘向了远方。
“师傅,你爱我吗爱我吗你说话啊你到底爱不爱我”她说着声音欲加轻缓,到最后就如一声叹息吐在他的脸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递上去,吻,还是不够熟练,时而狠狠厮磨,时而蜻蜓点水,他就是没有反应,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她失望至极,放开了他。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睁开了眼睛。
她皱起眉头,看着他平静如常的表情,不禁问:“你刚才用了金蝉脱壳”
沉默就代表着承认。
她一下子恼怒了,蓦地扑到他身上,狠狠地朝着他的脖子咬去直
一种新鲜血液的味道,才放开。
她身体里涌动着异样的情绪,刚才,如果他不是出尘而是别人,她很可能会像邪魔妖怪一般,将他的喉咙咬断,吸干他的血
瞬间移形至檐顶,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怒道:“你好无情用金蝉脱壳对付我。人有心,妖精的心也是热的从开始到现在,你对我的一嗔一怒都是在怪我,怕我会坏了你的修行,对不对出尘,你真是枉僧”
转身,快飘去,眼眶里蓄了许久的眼睛狂涌而出。她拼命地擦着,在半空中盘旋。他不知道,虽然她刚才咬了他,骂了他,可心里也涌出了更多的情愫。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在她心里变得如此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小冬便兴致勃勃地为她梳妆打扮,换上那一袭瑰丽的长裙,长挽成髻,描眉画黛,眼角处还抹了淡淡的红色胭脂。她看着镜子中那张变得妩媚的脸,那女子,全身透着魅惑像妖精。
小冬不禁赞道:“娘真美说不定太子殿下见了心中欢喜,就把我们接回去了,不归殿可太冷清了。”
她笑了笑,冲着镜子里眨眨眼,“小冬看我像妖精吗”
小冬不禁掩而笑,“娘娘您可比妖精还要美”
这便好,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修行年,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怎么也要美艳一回不枉千年妖精的名头。
拖着迤逦的长裙,扶着冬,小心地迈着优雅缓慢的步子到了畅春园。
她已经早来半个时辰,没;到大多数人都就座了。施梦兰看到她时,脸色微变了变,最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她不以为然花枝招展地坐到了位上,这里的佳丽,哪一个有她漂亮
过这端庄有礼真是累人,她一坐下便再也忍不住,轻吐了口气,悄悄对小冬道:“我做的好吗”
小冬窃喜:“娘娘真棒”
她笑了笑经意间又触到了腹部,不禁将手在那里停留受着那个生命的成长,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瞥见了出尘的身影。他披了方袈裟坐于几案前,颈侧是她留下的咬痕的目光似是在看着她,又似在看着她身后更遥远的地方。她瞥了他了一眼,便过头去。昨晚倒是忘了问,他怎么也从扬州跑到宫里来了
礼乐大作,钟鼓齐鸣。那空着的龙椅上,终于坐上了人。子夜不禁异,张了张嘴,没出声。
新皇上,不是花泽少,也不是云熠。而是,被外人称作是断袖的无法传宗接代的云浦羲。
云熠和花泽少分别坐在龙椅左右下的第一个位子。仿佛皇帝的左膀右臂。他们是兄弟,应该如此。她不禁有些敬佩起逝世去的先皇,他这样安排,定是预见到了同室操戈的后患。而她也得知了,先皇的遗诏里任命了四位辅政大臣,一位国师。出尘便是那个国师。慕容晏也到翰林院做了学士,圆了他的仕途梦。挂着驸马的名称,再不怕什么李相张相的。
她现施梦兰的脸色异样,命小冬去向宫女打听,竟得知,先皇遗诏,登基大典过后,蓉妃和施美人一同前去帝陵,终生守陵,不得回宫
庆宴将要开始之际,一个太监过来告诉子夜,太子殿下让她过去。她不禁转头看向云熠,他正看着她,面色有些憔悴,却仍透着霸气,摆手示意她过去。自从来到宫中,他将她安排至冷宫,他们还未真正的见过面。她不知道他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对她肚里的孩子心存芥蒂。
快步走至了他身边,笑着叫了声:“太子”
他笑了笑,将她拉至身旁坐下,对面正是花泽少和慕容晏,出尘在下,也正能瞧见。
云熠从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在她耳旁道:“你今天跟往日不一样。”
“呃”
“更像一个妖精。”
她一怔,感觉到他手里的温度,朝他笑了笑。现花泽少正在看着她,目光灼灼,她便低下了头。
云熠注意到她些许隆起的腹部,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道:“为何一个孩子要十月怀胎才能生下来,若是快一些该多好。”
“太子,你不喜欢他。”
“没有办法喜欢。”
“但看在我的份儿上,你将来能对他好吗”
“我说了会将他送走。”
“不。”她低声道,却充满了固执与倔强,“我一定要抚养他。”
“子夜,我已经失去了云儿,失去了皇位,不能再失去你了。”
“失去了孩子就等于失去了我。”她看向他,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威胁,利用他对她的不舍。
恨却休2
宴在一声锣鼓声中响起,佳肴美酒,莺歌燕舞。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子夜也暗暗松了口气。
几曲歌舞过后,花泽少忽地起身,举起杯中的酒向皇上致意后一饮而尽。子夜看到他眼中的落寞和苦闷,心中不禁为他担忧难受。
众人不知花泽少要做什么,皇上也问:“王兄有什么话只管讲,今日大喜,朕一定竭尽所能满足。”
花泽少微微一笑,看向子夜,眼中充斥着占有的。子夜不禁有些担心,握紧了手掌,垂下头。
只听得花泽少含笑道:“可请皇上赐臣一个女人。”
“哦”皇上笑了笑,“宫里佳丽三千,皇兄只管说来,要哪个”
花泽少放下杯子沉吟了下,“自古红颜多薄命,好花常是无人怜。臣只要被打入不归殿的子夜。”
此言一出,惊四座。
子夜震惊不已,没想到泽少会这样,会这么大胆,不过,这倒像他以前的作风。她不禁看向出尘,他却若无其事坐于案前,双目低垂。她在心内轻笑,他早先就极力搓和她与花泽少,恐怕,现在他心里也是在笑吧。
云熠即拍案大怒,“永福王,你太放肆了子夜是我的女人你不知么”
皇上愣了刻。也道:“王兄这玩笑开得过大了。”
花泽轻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地折扇。轻摇起来。一如往日那般不羁。“臣可知道这宫里地规矩。并没有放肆。被打入冷宫地嫔妃。亲王若看中了是可以解救回宫地。毕竟人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还有。女人分你地我地。而是要分。爱与不爱。”
整个园内变得鸦雀无声。云熠地胸脯巨烈起伏着。眯眼看着花泽少。突然冷笑一声。“花泽少。你真是太自负了”
这时施梦兰从容不迫地从位上站了起来中端着一杯酒。走至前面靥如花。“永郡王爷。永福王爷。今日可是个好日子。何必动肝火呢”
施梦兰地话让众人都云里雾里。她一个即将去守皇陵地妃子味着青春没有了。富贵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地位没有了。甚至人生都没有了。怎多管起这等闲事慕容晏明显地在位在坐立不安。直直地盯着施梦兰。
子夜不解地看着施梦兰。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没有人回应她地话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吸了一口气。转向子夜“子夜。我可真地是太喜欢你服你了你看看这满座地文武大臣。他们看你地眼睛里都带着什么”
此话一出,满座的臣子都倒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有的喝酒,有的夹菜,再不敢把目光转到子夜身上。
施梦兰朝四周扫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道貌岸然的东西”然后又看向子夜,“你不过是我的一个丫环,到底有什么能耐惹得这么多男人,为你这般不过我仍然佩服你。来喝了这杯酒。感谢你将我的人生改变感谢你夺走了我的一切”
子夜看着施梦兰,微微一笑,“谢谢施美人。”
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但我对你更多的是恨。”施梦兰又阴阳怪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一个不懂规矩的畜牲,一出现就搅乱了我的所有,把我辛辛苦苦编织了十二年的梦给破灭了”
她淡淡一笑,“这些你已经说过了。”
施兰儿倏地凑到她面前,笑容诡异:“我就是要说,不停地说,就算是我死了也要夜夜去找你,缠得你无法活下去妖精,别人不知道,你骗不了我,今天我就是要这些人都看看,你就是妖”
“住口”云熠与花泽少几乎是同声吼道。
宴席间出一阵惊恐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子夜。
她怔住了,看着手中的杯子,施梦兰的声音仍在耳旁响着:“你根本不是慕容府的丫环,你来历不明,连个姓都没有,却骗过了所有的人,用你虚伪的纯真但我笃定,你就是妖精”
一阵天施地转,好似要从万丈悬崖跌落,她在原地踉跄一步,“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施梦兰大笑起来,温柔的面容忽然之间变得狰狞无比,尖声利叫:“妖精我就让你现形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我就知道你是个害人的妖精”
一把寒光闪闪的斩妖剑抽出,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捂着腹部,强忍着痛苦,一手扶着桌子,摇摇欲坠。
兰持着剑,双手颤抖着,指着她,疯狂似地喊着:了,她真的是妖精是清风道长给的符咒,果然是妖精我这就要她飞灰烟灭,要她还清所欠下债”
话说着,施梦兰手中的剑已直直地朝着她的心窝刺去。
她抚着腹部,想要躲开,早已没了力气。
一袭白色身影疾风而来,长袖一扫,“啪”地一声,斩妖剑断裂。出尘嵌住了施梦兰的手臂,沉声道:“娘娘,你糊涂了”
腹部忽地一阵剧烈的揪痛,只感觉一股热流从两腿之间涌出,热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而下,她微微张着嘴,不出一点声音,不可置信地往下看,是血,鲜红的血
出尘注意到她异样,往下看去,地上已是一片,不禁叫道:“子夜”
云熠见状,紧紧拧起双眉。
花泽少跑到前去,惊道:“怎会这样”
体内一股强的力量勃然爆,抓着桌案的手骤然用力,噼噼啪啪,碗随着桌子的碎裂落了一地,她好像完全失去了自己,痛苦地仰起头来,朝天狂啸一声,嘶吼道:“我的,孩子”
凄厉的声线撼天动地,裂云宵。
在场大臣们都吓得慌乱不已,有的甚至往桌下钻去。
“孩子”花泽睁大眼睛,“你们有了孩子”
云熠大笑,逼近花泽少:“我说了你太自负了”
她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心中憋得难受,长袖一甩,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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