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诵经有用呢。”她不禁道。
“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他我会忍不住杀了他的”他狠狠道。
她害怕了,往后退了一步,怀中的玉萧倏然滑落她惊地叫起,忙施起法术在半空中止住了它的降落,然后心有余悸地抱在了怀里。它是玉质的,摔在地上,必碎不可。
云熠微皱着眉头审视着她,许久问:“这玉萧一直见你带着,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她想点头,又想摇头,结果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萧是谁的”他忽地逼近,声音很低,却咄咄逼人。
“是我的是出尘师傅送我地。不,是我向他讨来的,他不想给我。”她往后退着,看着他紧紧地盯着玉萧,生怕他会一下子抢过去摔碎。
然而,他却走了。
拂袖转身,身影却有些黯然。
她不解,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化地如此之快只是他走了,她松了口气,坐倒在桌子前,看着手中的玉萧,这就是她向出尘讨来的,当时他不肯,死死地抓着
夜深了,她打走了小冬,一个人对着蜡烛,拿着一把小剪刀,时不时地挑挑烛芯,实在无聊,便熄了烛火。正准备睡下,门却被重重地踢开了,她从床上坐起,看到云熠穿着黄色的单薄亵衣闯了进来。
黑暗之中看不太清他的神色,但那踢门声足以让她胆战,不觉将被子拉到身前,窝到了床角。
他点燃了烛火,脸上尽是苦闷之色,走至床边脱鞋坐上,拉她抓着地薄被,她不肯放,死死地抓着。
他脸色不冷不热,看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生气了怒了,只是他忽地用力将被子扯掉扔到了地上,然后一把将她搂住,才稍显心满意足,拂着她滑落下的青丝:“我怜惜你,但更怕失去,所以我等不了了。”
她一惊,全身都僵直了,看着他脸上地表情慢慢缓住,皱眉,凝成一股深情,然后整个人顺势压了下来。她被压在软绵绵的床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地手掌已在她腰间烘烤,唇早已被强行封住,气息完全被他夺走,自己掌控不住半分。
隔着衣物,她也感受到他下腹膨胀的,她战栗了,闭起眼睛便想起那月光,那薄雾,想起出尘略略扎手地光头、辗转厮磨的吻、热烈的爱抚、奄奄一息的目光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好想他,好想他,好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云熠的唇仍在掠夺,狂热的,她不得不被引导着回应,可是脑海中那些画面,欲加真实,她受不了了,咬了他一口。
一声抑制的低叫,一切都停止了。
云熠毫不犹豫地放开了她,起身,下床,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一定生气了、怒了,甚至伤心了。
子夜下床将薄捡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懊恼地倒在了枕头上,拂袖用法力熄灭了烛火,逼迫自己沉睡。可是脑海里总浮现出尘的脸,嗔怒的、得意的、心痛的、温和的从第一次见到他至今,许许多多。
还有那些毫无联系的话,一句一句
“你不是想做人吗其实做人是最难的,要勇敢,很勇敢。你心里想着谁,就去找谁吧”
“这么久了,你还是分辨不出自己的感情。平日里,你心里面想的最多的是谁”
“好像,我想的最多的是你。”
“胡闹。”
她忽地坐了起来,双手捂着脑袋不住地摇晃。不能的,不行的,不会的那个人不会是出尘,应该是花泽少
“花公子,花公子,花公子”她喃喃地不停地念着,强迫自己去想他,可是,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出尘。
步步错2
直念到口干舌燥,下床去倒了杯水,又呆坐许久。
静谧的夜,周遭无半点声响,或许夜太深,他们都已经入眠了吧。她来回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下去。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功力也回来了,用尽真气,振臂一挥,瞬间移形至了磐若寺外。
山上的空气很是清新,凉风习习,她去了上次那个小禅房,没有出尘的身影,便又到了他平时住的禅房。几天过去,他的惩戒也该过了,该回自己的禅房了。
她移形进到里面,一眼看到了榻上打坐的身影,竟然紧张万分,喉咙都抽紧了。
出尘警觉醒来,目光波澜不惊。
她突然很怕,他都没有异样,是不是真如他说的,根本对她没有感情于是局促地站在门边,解释着:“师傅,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他的声音淡淡的,像初见时那般漠然。
“那就好。”说罢她便沉默了,想近前,可他身上散着拒人于千里的气势,想走,两腿却如灌了铅那般动不了。
“你不该来的。”他仍闭着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问:“我想问问你,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会听你的话的。”
“安分。忍耐。”
“可我看到我师姐了。她是太子地宠妃。但她装作不认识我。”
他一惊。拈指掐算。“我道太子命中有异数。原来是她。怪不得她总是教你些害人地东西。竟是这样。”
“是什么样”
“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你只管安心度日。”
“嗯。
”她听话地应着,欲要转身出门,忽然又很不甘心,走至他身前盯着他问:“师傅,你曾说我跟慕容晏没有缘份,那我的劫到底是谁”
他仍闭着眼睛,“这要靠你自己去参透。”
“我参不透。可我觉得你很熟悉,熟悉到仿佛我生命的伊始就认识你。”
“你该回去了。”
“云熠当时问你是不是动了感情,你说没有。”
“是没有。”
“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对我没有感情吗”
“没有。”
“你说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草木日久天长还有灵性。”
他眉头拧起,道:“人怎能会无情”
“那你是承认了,那晚你动了情,你对我有情”她问着,字字笃定,心内却没由来的害怕,害怕他地答案。
“是同情。”他忽地睁开双眼,冷冽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刺穿,字字都钉在了她的心上,“是怜悯。”
她一下子没了力气,呆呆地看着他一脸的云淡风清,“不,我明明感觉到的”
“你错了。”
错了她凄然一笑,“我是错了。但从今往后,我也不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
她说着毅然开门而出,可未下台阶又折了回来,看着那一袭白色身影,脸上有湿热地东西滑落,无端的。她用手摸了摸,是眼泪。许多天不流,今日又突然来了,“你说过,若我得到了幸福你会保佑我生生世世。现在也不必了,因为我觉得我以后都不会得到幸福了。”
不再偷偷摸,她飞身飘过磐若寺上空,什么菩萨什么佛祖,她总感觉到善良的人,活地会更辛苦。挥起衣袖,看着浩瀚的苍穹,月亮好圆,她仿佛看到了九天仙境,那上面正有仙子在翩翩起舞。是否,到那上面去,便可以心无所系
眼泪总是流,风吹过,干在脸上,皱得难受,疼得难受。
御华园内总是有忙碌的身影进进出出,听说皇上的病还是不见好,反而更严重了,众人都惊恐。皇上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非要回京,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龙椅上,死在永和殿。然后太子就问那些太医,父皇地病到底是什么样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太医们自是惶恐,在太子面前说有生命危险岂不是找死于是一个个跪在地上,说了一大堆医学药理的话,太子也听不明白,终是不敢拿皇上的性命开玩笑,坚持着不能回京。
子夜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那些盛开的花朵,懒懒问小冬,“为什么皇上的病一严重大家都这么害怕,人总有一死地。”
小冬忙走过去惊慌地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娘娘,可不敢这样说。皇上本对你有成见,若被小人听去,岂不遭灾其实,大家都是怕皇位地继承会生变动。”
“变动不都是太子继承皇位的吗”
“若是以前自是不用怕了,小王爷是个断袖,将来恐怕连个后人都没有,皇上也早已知晓,自不会将皇位传于他。只是近来认了永
可就麻烦了。按年龄讲,永福王爷可是三位皇子地,皇上也就是从认了他才病重的,当日大哭一场,想来对永福王爷地母亲是万分歉疚的。”
“你是说花公子要做皇帝”子夜不禁惊道,心里隐隐的不安。
“小冬可没说。只是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啊,听说我们这位皇上先前可是跟太子不差半分的,性格脾气怪的很。
”
“你说,人一旦经历了一次生死,会不会改变”
小冬迷惑地摇了摇头,许久才不确定道,“应该会吧。可能会更珍惜,也可能会认清一些东西,但也有可能会变得咄咄逼人。”
停晚时分,忽地狂风大作,尘土漫天飞扬,简直分不清天地的界限,继而下起瓢泼大雨,哗哗作响。
子夜坐在榻前看着小冬一针一线地绣手绢,伸手摸出自己第一次竹的手绢,子规鸟儿站在杜鹃花的树枝上,当时还被喜儿笑话一场,不禁露出笑意来。
忽地浮云斋的门被撞开了,她们都怔了一下,这么大的雨不知是谁。子夜摆手示意小冬去看,小冬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旁往外瞧着,大声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她心中一惊,自从那晚咬了他一口,他便再没来过浮云斋,今日
“娘娘快来,我弄不动”小冬焦急地喊着。
子夜便出去,竟看到云熠满身淋的都是雨水,趴在地上。忙上前帮着小冬将他扶到床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他醉了。
“把衣服脱了吧,不然会生病的。”小冬说着便要伸手解他扣子,谁道他忽地睁开了眼睛,一把将小冬推开,“滚出去”
小冬惶恐地呆在那里,子夜蹙了蹙眉头无奈道:“小冬你休息吧,我来照顾太子就好。”
小冬颇有些委屈地吸吸鼻子便忙退下了。
子夜便将他扔在了床上,没有外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法术。先迷了他的意识,不让他对自己胡来。又除去了他湿透的外衣,弄干了他的头跟亵衣,便帮他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式。
正要起身,忽听得一声雷鸣,闪电噼啪作响,那白光隔着窗户也甚是刺眼。子夜平生最怕电闪雷鸣,一声惊叫趴了下去。
却被云熠的胳膊压住了脖颈,头被死死地箍在他的胸前,她挣扎了几下也没用,刚要用法术,便听得他梦呓着:“子夜”她不禁一怔,心里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稍稍侧头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不禁问:“你不生我的气
“很生气”他眉头拧起,仿佛很痛苦,迷糊着翻了个身,把她压到了身下,竟然睁开了眼睛。她大骇怎么她的法术变得这么不管用了,还是他仍在梦里
“生你的气,也生我自己的气。我才现这世界上还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他盯着她,目光变得灼灼,甚至身上也散出一种独特的男人气息,她忙垂眼,避开他的眼睛,却看到他半敞的衣襟处,健硕的胸膛线条竟如此动人,忙不迭地闭上了眼睛,慌乱道:“太子,凡事不可强求。”
“你在这里”他扳起了她的头,“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就是死死地闭着。
忽感觉到眼皮上一阵湿润的温暖,惊慌睁眼,现他在吻她的眼睛,吞吐的气息还带着一股酒香,醉人不已。在他又一次要把唇覆上来的时候,她及时伸手挡住了,低叫着:“别这样,我不喜欢被强求。”
他忽地用胳膊支撑起上身,紧紧地盯着她,“你可以为了出尘委屈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我现在是你的相公。我也中了妖法了,中了你的妖法,我走火入魔了,你不救我我也会死。你救我吗”
“你没有中妖法。”她怔怔地看着他。
“不,我中了。”他固执道。
“你没有。”
他不耐烦了,侧身躺下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动作里带着恶狠,她简直快喘不过气来,头顶上又传来他吞吐的温热气息,“好,我没中。那就从现在开始,慢慢地中,我们一起中妖法,一起走火入魔。”
“呃”她不懂他说的话。
他似乎又放松下来,箍着她的手也没刚才那么紧了,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喃喃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我们有一辈子,应该够了。”
又是一声响雷,她往他怀里紧靠,仰头看他,他却已经沉沉睡去,她好想对他说,“我没有一辈子。不知道今晚这电闪雷鸣,大雨倾盘,是不是劫难的预兆。”
步步错3
那晚一场大雨,直到七月底,断断续续下了又下,渐水灾。河水涌出,淹没了田地,城郊附近的许多村庄都被大水淹没,人们只能住在树上,但大部分无家可归的人都朝城里涌来。更甚者被饿死,病死了。加之天气炎热,竟渐渐演变成瘟疫。不仅是扬州,江南三省6续陷入了灾难。许多人说这是不详的预兆,甚至有人说是有妖物作怪,一时间人心惶惶,不敢出门。皇上将军机大臣都招到了扬州,吩咐从国库中拔款赈灾,可是那些银子又能救多少人。关键是,没有悬壶济世的郎中,病情得不到控制。
子夜每日听着小冬为她说外面的百姓如何如何之凄惨,心中很不是滋味。令她欣慰的是磐若寺里派出尘在山门施粥送药,还救济一些病情危重的百姓。不过,磐若寺不过是一座寺庙,一年到头挣的都是香火钱,听说已经日渐维持不了。
又听到花家开放了城里几家大药房,并有座堂郎中免费为大家治疗赠药。
“原来这花老爷也是善心之人。”
“听说是托了永福王爷的福呢”小冬在一旁反驳道。
花泽少子夜不禁笑了,他果真未改变,他一直是个好人。
“百姓们可高兴了,都说永福王爷为大家带来了福气。”小冬不禁赞道,而后又皱眉道,“咱们太子在这事儿上可消极不少,他也应该百姓们的,争取民心。”
“小冬,你懂得可真多。”
“那当然,在太子府呆了这么久,耳濡目染的。”
“我也想去做点事情”她不禁道。
“娘娘也是好人。不过我们哪出得去。再说。女人家抛头露面地不好。”小冬叹息道。
这时云熠从外面进了来。将油纸伞递于小冬。走至桌前。“你想做善事便也施粥吧。”
“施粥”子夜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但还是忍不住绽开了笑颜。“太子这话当真”
“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在这园子里呆着也确实烦闷。”他淡淡说着。坐到了桌前。子夜忙为他斟茶。双手奉上。生怕他下一秒会反悔。
“是我去吗”
“就是要你去。带着小冬好了。”
她不禁看着他,也看到了他心底的善良。他总是用霸气甚至恶狠来做伪装,让别人都怕他。是不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从小要在人前有威严因为他在云浦羲面前会随意很多,有时也会在她面前变得深沉而柔和。
“太子你教我怎么做,子夜一定不负所托,让所有地人都知道你的爱民之心。”
他摇摇头,“不是我,是你的爱民之心。今日我会准备好一切事宜,派些侍卫维持秩序,明日你只管跟着冬儿去,守在那里便可。”
“守着我也要做事啊。”她不禁道。
“你在那里守着,他们便会很高兴了。”
“呃”她还是不懂,难道是要她去做做样子
他啜了一口茶,思虑片刻,“听说磐若寺粮食日渐紧缺,便去山门外施吧,也为他们减轻些负担。”
磐若寺她不禁惊异地看着他。他明明说过再也不要见到出尘,甚至都不让他来为皇上诵经祈福,今日倒主动让她去磐若寺前施粥,不禁让她有些担心,她看不懂他,不知道他这平静的表面下有没有滚滚的暗流。可他的神色那么自然,又让她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国难当前,应该以大局为重,他这个太子比别人更懂。
第二天清早,雨竟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走到浮云斋外,看着被雨丝浇得朦胧的天空,仿佛忧怨着。小冬特意为子夜打扮了一番,描眉画黛,水蓝色的宫服,枣红色地披风,看上去淡雅又华贵。出了门就忙不迭为她遮着伞,生怕她会淋着一丝一点。
园门外,早就有侍卫拉着车和粥桶碗勺等候。子夜看到了蓉妃和施梦兰,迈着又碎又急的步子往平安苑去了,只是转角时,施梦兰回头看了她一眼,隐隐有恨。
快出时云熠竟也来相送,后面跟着云妃。
子夜直直盯向云妃,出尘说她就是三师姐媚娘,她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一路上在轿子里颠簸,穿过扬州城大街,子夜掀着轿帘,看到许多饥苦地被瘟疫折磨的百姓。有一处热闹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子夜看去,眼中一亮。尽管他们半张脸都被白绢遮住,她还是看得出,那是花泽少跟花老爷。他们在赠药,周边还站了两队城卫。薛子谦竟然披着一方大的油布衣裳,在一旁注视人群,一副尽职尽责的模样。
没想到花泽少成了堂堂王爷倒容忍了薛子谦,听小冬讲,那日刑台之上,若不是他,素心也不会死。
未到磐若寺门前便看到许多灾民,没
预料中那样蜂摇,反而排着几条长龙般地队伍,老弱,健壮的男子都排在后面,殷殷望着前方。
出尘率众僧又抬出两桶刚煮好地粥,人群中片刻骚动。好在子夜带来的皇家侍卫威风起了作用,他们踏着沉重的步子向前,人群便安静下来。子夜不禁笑了,原来人都是怕恶的。云熠装得恶狠狠的果真是为了让人惧他,他是要做九五之尊的。
子夜从轿子里下来,吩咐他们将粥摆到路地另一边,并招呼一些群众过来。
出尘看到了她,双手合十微微颔,很是欣慰的样子。
她小妖精可不像男人们那么肚量大,她可记得那晚他说对她地感情是怜悯和同情,有多伤她。于是不理他,还非帮着小冬为大家盛粥。本看着盛粥是极轻松的活儿,只需抬抬胳膊,可半日下来便觉酸麻。中午也只喝了一碗粥,只觉得渴,让侍卫向寺里讨了一碗水。到了日暮时分,眼看将下停下地雨又淅沥起来,人群渐渐散去,她饥肠辘辘,腿一软,往后跌去。
郁闷不已,怎么她这法力无边的小妖精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了
小冬惊叫一声,她便跌进一股软绵里面,立刻闻到了那熟悉地味道,竟是出尘。他怎么跟鬼一样,瞬间就到了她身后了于是扶着车壁站起,摇摇晃晃地看着她,“我没事,不用你管。”
他却并不生气,语气温和得像对其他人那样道:“你的善心菩萨会看到的。”
她嗤之以鼻,他以前也说过这话,可此刻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假惺惺的。菩萨、佛祖,她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心里面唯一的一尊活佛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不是我的善心,是太子殿下的。
他没时间,我只是代劳。”
侍卫和僧人们都忙着收拾东西,清理地方。出尘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凳子放到了她身后,“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坐下,我为你把脉。”
“御华园里的太医,医术比你可高明了。”她瞥了他一眼,但还是坐下了,因为真的很累。
“这才第一天,你已经累成这样,恐怕灾民一时难以疏散,下面的日子你撑得下去吗”
“日行一善。自入了御华园,月余来我都没做到,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就当补偿了。”她嘟着嘴不冷不热地说着,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瞥见他的布鞋踩在雨水里,都湿了。甚至看到水从前面的洞里灌了进去,他的脚有些泛白,一定是在水里站的时间长了。不禁有些埋怨,僧人的鞋子为何前后都有菱形的洞又省不了多少布料。
抬头,他在这儿站的一会儿,衣服也淋湿了。她头上却有小冬举着的油纸伞。于是她起身,抓过伞,对小冬道:“你帮他们收拾东西吧。”
小东应了一声便去了。
她走近一步将伞也遮在他的头顶,嗔道:“现在瘟疫很严重,你得了病这些百姓怎么办你要做善事,要保佑他们,要早日成就金身。”
他垂目,脸上的雨水滴到了她的脸上,竟像眼泪一般,是温热的。心里面某个东西又在作祟,不禁问:“你真的没有感情么”
他眼色微动,却没有回答。
她就一直看着他,终是没有他的定力,败下阵来,闪过眼神,垂了垂头,感觉自己好卑微,在他面前。于是,卑微地问:“如果我对你有感情了,怎么办”
他倏地皱眉,刚才的温和不复存在,低声斥道:“你要安分。”
她轻笑,“一开始你让我安分地跟着花泽少,如今又要我安分地跟着太子。师傅,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总是能左右我的命运似乎我来到这里以后,你就是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印证什么”
他双手合十,平静道:“只是不想让你受苦。”
“是怜悯吗我不要”
“子夜,不要任性。不然前面将是一场浩劫”
“那就让它来吧。”
“你愿意因为你而让众生陷入苦难吗”
“”她怔了一下,将伞塞给他,冷冷道:“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转过身,眼泪便落了下来。幸好没有了雨伞的遮挡,被别人看到会误作是雨水吧。在花满楼,花泽少也曾这般冷冷地对她说过“我以后再也要见到你”当时她伤心不已,还在心里面喊着,为什么要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没想到,由自己说出口,心头全是疼痛,仿佛被撕裂了,简直不能呼吸。原来这话不是对别人残忍,而是对自己残忍。这样绝决的话,便意味着放弃,意味着生离。
步步错4
以为定时布了,一看定时的三章已完了,今天晚了
回到浮云斋便觉得很累,躺在床上,看着帐顶,一动不动。小冬唤她吃饭,她也不吃,说是胃里恶心,仿佛想吐的感觉。若不是她用着法力,不知吐了几次了。
小冬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离去。她侧过身去,想让自己沉睡。谁知道,云熠来了,身后还带着御医,一定是小冬对他讲的。
她在心里是抗拒医生的,但在云熠的坚持下,还是给御医递过了手腕。云熠说他们都是太医院里最好的医生,特地来此为皇上治病的。她只是笑笑,他们来了,皇上的病还是不见好。
御医把着脉,捋着胡子,脸上露出笑意。子夜不明所以,只看到他起身向云熠拜了一拜,亮声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是喜脉”
什么
她怔住了,看到熠的身体也僵直在那里。半天,才听到他对太医道:“好了,我知道了。”
浮云斋的大门被关上了。夜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怀孕了,竟怀孕了。想起今日那句决绝的“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感觉这一切真的是老天跟她开的一个大玩笑。
云熠脸上带沉痛与隐忍,慢慢走至床边,盯着她的腹部,仿佛要看穿,看看那个正在被孕育着的生命,然后亲手将他扼杀在萌芽状态
她不禁坐了起来,双手在腹部。这孩子的父亲她是不想见到了,可这孩子没有错,她想要。
云:冷笑一声。俊朗地面孔变得扭曲。让人害怕。“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好好养着身子。也不要去施粥了。快快把这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
“对”他咬牙切齿。“生下来我就把他送寺里去。让他跟他父亲一样当和尚。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不。”她摇头。“我要把他养大。”
允、许”他一字一句说完。袖而去。
不。她一定要把孩子养大地。挥手布了一道无形地结界。谁也不许伤害她地孩子。
半夜忽地醒来,听到外面有隐隐的打斗声。子夜穿了衣服出门,便看到天空中金光耀眼,紫光大作。她一跃上了屋顶,竟看到出尘和三师姐。刚刚说过不要再见他,这么快又见了。
她飞身过去,看到师姐立在瓦片上,出尘旋在半空中,金光和紫光激烈碰撞,只是师姐的紫光欲加微弱,脸上也显出吃力。他曾说过让她安心度日,他会处理好师姐的问题,难道他处理的方法便是要将师姐打得灰飞烟灭
不假思索,她跃近他们,落到媚娘身侧,叫了一声:“师姐,我来帮你”
然后拈起兰花指,运起法术与媚娘的汇成一股,朝着出尘袭去。她的法术已到了出尘之上,再与媚娘联合,出尘当即皱起眉头,明显的受到了打击,但仍死死地抗着。
“子夜,你走开”他叫道。
“我不能让你杀了师姐”
“你把她当作师姐,她未必将你当作师妹”
“臭和尚你闭嘴”媚娘骂道。
出尘不予理会,直直地盯着子夜,“前些日子扬州城内那些死伤的人都是出自她手,她想嫁祸与你,让你无法立足,甚至要除掉你风艳娘便是她找的帮手子夜,快走开”
她怔住了,运出的法力不禁减弱,转头看着身旁的媚娘,不敢相信,“师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子夜,别听他胡说和尚道士从来无情,他想除了我们”媚娘笃定道。
“他不会除我们的,他是好和尚。”她皱眉道。
“子夜,你被他迷惑了”媚娘似是生气了,脸上现出狠意,又运起一道法力直直地朝着出尘扑去。
这时院子里忽地响起一个沉痛的声音,问道:“云儿,你在干什么”
是云熠。他怎么醒来了
他们瞬间收了法力。媚娘惊惶不已,声音都有些颤了,“她是妖精太子你看,你看到了吧,刚才她是妖精,真的是妖精”
“你也是。不是吗”云熠的脸色晦暗,皱眉往上看着。
“我”媚娘往后退了一步,无法辨驳。
“刚才出尘师傅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云儿,你真的那么坏”
“不”她摇着头,似神经质那般,“我不坏,你怎么能说我坏呢你不能的我不坏,我不坏”
她念着,蓦地转身,恨恨看向子夜,“是你都是你”
“师姐,你不要这样子。”
她哈哈大笑,瞬间露出狰狞的面目,尖利的爪牙倏地朝着子夜的胸口抓去
“妖精去死吧”
子夜没防备,也万万想不到师姐会真的对她这么狠心,只觉心口处一阵难忍的疼痛。
这时出尘倏地跃身而起,那金光大作的禅杖朝着媚娘的后心凶猛地袭去
一声凄厉的啸叫划破了夜空,媚娘的手即刻松开了子夜,张开双臂,仰望着
然后身子一晃,摔了下去。
“云儿”云熠低喊一声,跑到她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怮道。
媚娘虚弱一笑,“太子,你还喜欢我吗”
“我一直宠你,你不知道吗”
“可是,你心里有人了。我跟了你好久好久,你心里怎么能有别人你心里只可以有我。”
云熠的眉头蹙起,拧起种痛楚,看着媚娘。她伸出一只手掌,那上面立刻聚起一股紫色的火焰,伸到他的面前,“你看,我真的跟了你很久,快一千年了吧。每一世,我都在万丈红尘中寻找你,看着你长大,然后嫁给你”
子夜怔怔地在房顶上,通过那团紫萤萤的火焰,她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看到媚娘入凡间渡劫难与云熠结下情缘,却不得善终,心中便起了执念,不肯升仙,不肯投入轮回,并且偷偷修习魔道,来保住自己美丽的容颜,陪着他生生世世。
云熠震惊了,颤抖着,“为么会是这样”
出叹息一声,将双手合起,“媚娘,你太过执妄。你与太子的缘份已尽,如此强求,终是害人害己。”
媚娘倏地露出恶狠,冷冷道:“臭和尚,不是你,我这一世便可无事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嘴溢出黑的血液。她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云熠的胳膊,满是不甘,哀怨地看着,那面容瞬间苍白,令人心痛。
“我只是想和你长相厮守。”她说着露出凄楚的笑意,身体已经开始散,一点一点飘向了天空。
云熠惊呆了,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已经抓不住了。
他就这样,看着她,在他面前,慢慢消逝。
子夜见状,不禁跃了下去,跪到了媚娘的面前,看着那一点一点消逝的魂魄,哭道:“师姐”
这已经是她见到的第四个同类在她面前消失,她害怕,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了。
一阵眩晕,心窝处揪痛,她蹲在地上,豆大的汗珠落下。
出尘注意到她的异样,赶忙落到她身边,眉眼拧起,关切道:“她刚才伤你很重”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胸口。
他便拿起她的手腕,把住了她的脉搏。他是高僧,自然能断出她怀有身孕,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光采,但即刻就暗淡下去,菱唇抿在一起。朝着身前还在沉浸媚娘变故中的云熠道:“太子殿下,娘娘身怀有孕,方才动了法力又中了一掌,怕是动了胎气。”
云熠浑然不觉,一向在外表现得无紧不摧的的他,脸上竟现出迷茫的神色。或许,媚娘那生生世世的痴缠在生命逝去的最后一刻,打动了他。
子夜的脸色愈加苍白,云熠却仍是怔怔地坐着,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天地在旋转,看着那半空中飘荡的还未散去的媚娘的魂魄,看见出尘靠近她,轻轻将她抱起,满脸的疼惜。然后不省人事。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焕散声,虚应空中诺”梦里面那个男子,又在念这诗歌。到底是哪个女子,要受这般等待的寂寞,相思的煎熬
“子夜你好些了么”出尘的声音在耳畔荡着,一遍又一遍。
心窝处仍隐隐做痛,她蹙了蹙眉头,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师姐”
出尘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早就知道了这一世你会遇上她的劫,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在看着你,看你在人间的路会走到哪里,千算万算,你们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说罢,他伸手轻抚她的额头,好凉,她不禁躲了一下,“你的手好凉。”
“是你烧了。”
她晃了晃头,是有些晕晕糊糊的,侧了个身,面朝着他,“是我害了她。”
“不。很多事情,我们想要躲过,想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婚,却总是不尽人意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看着他的脸庞在烛光下闪着橘色的光芒,眉头因为某种担忧而敛着,一张一翕的菱唇仿佛吞吐着最神圣的法语。
“子夜,以后记着不可再用法术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孩子
她恍惚着,额头滚烫,想要睡去,又不忍闭上眼睛,将手臂伸到被子外面拉住他的一只手,他轻挣了一下,便没再动,任由她握着。
“师傅,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微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众生平等,不管是男孩儿还女孩儿,我都为你高兴。”
她笑了,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希望是个男孩儿,长得像你一样漂亮”
他的手颤了一下,抚住了她的脸,好像在说:“子夜,你说胡话了。”
步步错5
绵的雨终于停了,虽然阳光不那么明媚,但还是让人望,暗暗祈祷,这场瘟疫之灾也能随着太阳的出升而停止。
子夜坐在窗前,拿着一只茶碗,并不喝茶,只是拿着,在手里转来转去。昨晚媚娘死了,云熠被震怮了,她受伤了,心口现在还隐隐作痛,是出尘用法术为她疗伤,但疗伤过后的事情她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时离去的,只是早上醒来闻到他的味道,他昨晚一定离她很近,一夜了,那味道都没散去。
他说他六根清净,到底清净么若他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会怎样
但这一念头只在脑中闪了一下,她便止住了。
她仍记得第一次看到他剃度时,他说,他要修成金身罗汉,跳出三界之外,免受轮回之苦。当时他的脸上散着金光,双眸中闪耀着希望。她当时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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