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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回答,经护法已无言以对。她成功地打破了经护法对她的崇拜与敬佩,难得女杀神也有柔情一面,也有头脑一热的时候。

    宴席过半,平阮儿见众人已经兴致缺缺,不由得抬头看向紫皇。紫皇似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挥了挥手,身旁的太监便传令道:“圣上有命,将赤焰国所书和约书呈上来。”

    历史性的时刻终于来到,先前看上去还有几分醉意的一众朝臣立即直起身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圣驾,随着内侍官将托盘端上,众人的眼神炽热猛烈得几乎要将那托盘焚成灰烬。

    平阮儿盯着托盘看的同时,也时不时扫一眼对面的奚川,一旦他的父皇在和约书上盖上玉玺,自此,他便从紫琉国最尊贵的皇子沦为远走异乡寄人篱下的卑贱质子,命运颠倒,人生颠覆,这孩子怎能如此沉得住气?

    而其他的孩子,此刻眼中早已是光芒闪烁,波动着别样心思。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明亮璀璨的灯火闪耀着冷冽的光泽,似人心一般冷酷。

    幽幽的叹了口气,平阮儿突然十分庆幸红氏子嗣单薄,至少,这意味着她的孩子日后不用经历兄弟阋墙、手足倾轧、骨肉相残的悲剧。叹息一声,终是将目光从奚川身上移开,再次投向龙椅上方。

    此刻,奚睿恒已经站起身来,迈着沉稳的步子朝临时安置的案桌走去,案桌上平铺开的,正是被呈上来的和约书。

    一旁的太监躬身而立,手中的托盘装着一方黄巾,想必黄巾之下盖着的便是象征一国大权的玉玺。

    奚睿恒凝视了和约书半晌,最后还是转身掀开了黄巾,取出了份量沉重的玉玺。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所有的呼吸与心跳都随着他的抬手与停顿而起伏。

    万众瞩目,满殿安静!

    尽管很多人在心中叫嚣着不能盖印,不能屈服,历史却不会因他们心中想法而停止前行的脚步,依旧沿着既定的轨迹朝前轰隆前行而去。

    玉玺终是牢牢地按在了和约书上。

    那一刻,奚睿恒的手背因用力而鼓起青筋;那一刻,朝臣的脖颈因为注目而伸得老长;那一刻,赤焰国使团的眼因为任务完成而变得明亮。

    玉玺落下,尘埃落定。

    然而从头到尾,只有那个身处漩涡中心、命运自此改变的孩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他无声地看着这一幕,毫无挣扎地接受了所有的结局。

    ------题外话------

    奴州之行到此为止,很快阮儿就会回到赤焰,当战事结束,燕家是否会有异动?终于快写到遗诏了,终于前后呼应揭开一切,我得赶紧,争取这个月就结文,哈哈!

    本书首发,请勿转载!

    第57章 为何是你(二更)

    “即日起,紫琉与赤焰缔结百年和约,互不侵犯。另,为稳定两国邦交,特将九皇子奚川质于赤焰,愿两国和平共处!永世安好!”

    紫琉国元延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亦为赤焰国泰兴六年正月二十七日,紫琉国帝君奚睿恒签订战败和约,与赤焰握手言好,至此,这场由紫琉国于头年四月发起、历时近十个月的战争最终以紫琉国战败、两国言和签订和约而结束。

    消息传到赤焰国后,举国欢庆,上至庙堂下至民间,无人不是喜笑颜开,无处不是欢歌笑语。

    眨眼,已是二月初四。

    平阮儿一行自二十八日从帝京出发以来,已经走了六日。一路平安无事,十分顺利,由于加快了速度,所以这一次他们只花了六日的时间就赶回了盐城丰州。

    丰州城内,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脸上都溢满了笑颜,百姓高兴的是这些赤焰国的士兵终于要离开他们的城池,而士兵高兴的则是赤焰大胜还朝。

    听着马车外毫不掩饰的欢呼声,平阮儿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转而朝坐在她对面的男孩看去。

    “九殿下,你可听见了什么?”

    她唇角含笑,手搭在肚子上,背脊放松地靠着马车,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一种慵懒与娴静来,只是那透亮的眸子间流转的,却是锋锐的光芒。

    这个才六岁的九殿下,在成为质子的那一日就跟随她一起去了驿站,他拒绝了任何人的陪同,没有带上任何一个太监、宫女或是侍卫,独身一人顺从地跟着平阮儿前行。

    平阮儿曾问过他为何不带随侍,他只答道:“我一人为质,足矣。”

    话说老成,浑然不像一个六岁孩童。

    于是平阮儿直接将他安排与她同坐一辆马车,对他说道:“如此重要人质,自得本将军严加看管。”

    他却依然神情淡淡,不做任何反抗地就上了车,颇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与从容。

    对于这个孩子的表现,平阮儿满意的同时又充满心疼。

    这几日下来,她不曾掩饰过自己身怀有孕的事实,经护法进出也直接当他不存在,这孩子触及这么大的秘密,却只是在看到平阮儿隆起的腹部的那一刹那脸上有些许波动,之后竟宛若无事,如平日一般按时看书、用饭、歇息,竟然淡然若此!

    平阮儿曾与经护法私底下密语传音讨论过,两人一致认为,这孩子心思深沉如此,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平阮儿对这奚川颇为关注,时不时同他说话,只是大多是时候都是她一个在讲,奚川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

    就如现在这般模样,平阮儿说了之后,并无人应答。几日相处,她早已习惯了这小男孩的冷淡,于是当即哂笑一声,自我打趣道:“我听到了丰州百姓叫我们赶快滚蛋的声音。”

    闻言,奚川只是抬头望向她,眸子深处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他这样,平阮儿不由得伸手就欲揉他的头,却被他略微偏头躲开,于是她手腕一转,手下略微用力就止住了他的动作,如愿以偿地揉了揉他的头,一边揉一边笑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至多躲下雪球,想要躲本将军的手,却还差得远呢!”说罢她才满足地收回手,含笑望着倔强的小奚川。

    被她强势逼迫的小奚川这才得以抬起头来,目光带着些许强压的愤怒和疑惑,雪球?她怎会知晓那件事?

    “呵呵……”平阮儿却伸手取过他手中的书,手指掸了掸书页上的皱痕。

    书页被她一弹,立即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奚川,笑道:“你的情绪掩饰得还不够好,既然要压制你的怒意,便须压制彻底些,这书页被你掐得起了皱痕,可不是太过明显?还有,若想要探究我是怎样一个人,又怎能叫我察觉到?你可知,在我洞察了你的意图之后,完全可以在你面前演成另外一番模样。”

    他的眸中似有光影闪动,疑惑与惊诧一闪而逝,随即又被如潮的海水淹没,最后变作一汪平静的深海。

    她却又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回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见他如此,平阮儿不由得噗嗤笑了起来,狡黠道:“其实刚才我那般说,不过是为自己揉你的头寻个方便罢了。嗯,发质不错,触感很好。”

    听她如此满足地喟叹,小奚川面上不由得微微涨红,却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平阮儿却收回了手,叹息一声:“终究,只是个孩子呀……”

    奚川身子一僵,随即很快敛下眸子,将情绪遮掩。

    平阮儿却好似已经玩累了一般,闭眼靠在车壁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肚子。

    车中立即陷入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百姓嘈杂的讨论声,以及轮轴咕噜噜往前滚动的声音。

    就在奚川冷眼打量着平阮儿,以为她又睡了过去的时候,平阮儿抚摸肚子的手却突然一顿,改成了轻轻的拍打,只听她闭眼自顾自地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三情六欲,知悲欢离合。高兴时能高声笑,悲痛时就放声哭,饿了就吃,冷了加衣,如此,方不枉为人。孩子,你记住了吗?”手随着话音落下,轻轻地拍在了肚子上。

    奚川看着她停留在肚子上的手,微微怔愣。这话,是她对她的孩子说的,还是对自己的说的?

    若他记得不错,她明明说了要拔了他的爪牙,卸了他的骄傲,为何相处的结果却是这样?为何她总是看似无意地点拨自己?为何她总爱时不时地捉弄自己?为何她与自己的说话的语气就像对待……对她自己的孩子?

    明明是传说中的女杀神,明明是他的敌人,为何却让他感到了……温暖?

    奚川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闭了眼,将这个女子的容颜关在眼帘之外。

    马车继续前行,沿着通途大道朝府衙而去,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停了下来。

    “丰州知州,见过赤焰特使平将军!参见九殿下!”

    马车外,突然传来了中年男人饱含威严的声音。

    平阮儿这才睁开双眸,迷离的眸子须臾之间就恢复了清明之色,随后立即伸手拉了拉披着的白羽鹤氅。

    马车帘子被士兵打开,她扫了眼外面,随后便下了车。

    看着府衙门口满满站着紫琉国卫兵,她这才反应过来,按两国签订的和约条款规定,一旦和约生效,赤焰国必须释放所有羁押的紫琉国官员,退出占领的一干行政办公之所,待平阮儿抵达丰州之后,所有赤焰国士兵须同她一起,立即撤离紫琉国领地。

    所以现如今,这丰州知州已被重新放了出来,再次充当起他的一方父母官,而丰州府衙,也再不是她赤焰议事之所,而是恢复了其官衙本职。

    “特使一路舟车劳顿,吾皇特命我等在此为将军接风洗尘,将军可以稍事休息,明日离开也不迟。”

    一番话下来,显得紫琉国帝君宽仁无比,然而平阮儿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明日离开也不迟,今日离开却再好不过。

    她心中冷嗤一声,现下已是傍晚时分,丰州一共有她赤焰国七万多大军,要调动起来根本不易,这是根本不给她任何安排的时间,便迫不及待将她赶出城吗?

    不过她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而是朝东方拱了拱手道:“还是紫皇想得周到,”然后转头对那中年知州道,“如此,便有劳知州大人安排了。”

    盐城丰州的百姓怕也是恼极了她赤焰国,再住下去,恐生事端,明日就走也好。

    “平将军请!九殿下请!”知州大人一副笑面虎的模样,仿佛被赤炎军关押的日子并不存在,迎着平阮儿就朝府衙里面走去。

    “请——”平阮儿也谦让道,随后两人一起朝前走去。

    待那知州走上前之后,平阮儿却偏头对身侧的小奚川挤了挤眼,低声道:“听出来没有,知州大人叫本将军早点儿滚蛋呢!”

    小奚川不防她突然回头冲他说话,不由得一愣。

    难得见到这个小大人露出如此自然可爱的反应,平阮儿不由得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待小奚川恼恨地敛了神色之后,她却早已掉转头去,继续同那知州虚与委蛇起来。

    望着前方言辞侃侃、应对自如的女子,还有她那虚伪中透着精明的笑容,奚川发现,她对自己的笑容和对那知州展示的笑容截然不同,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虚伪,是对敌人的;真诚,是留给自己人的。

    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由得一惊,才三、五日光景,他怎地就将自己归为这个女子的自己人了!

    前方的平阮儿自是不知道奚川此刻的想法,依旧同知州有说有笑。

    一行人在知州的热情招待下,吃好喝好,席间推杯换盏,言谈甚欢,根本看不出先前这是势不两立的敌对双方。

    饭后,平阮儿等人被安排到了一处别院休息,待众人安置妥当,已是戌时三刻。

    “还是没有消息吗?”平阮儿不由得问道,眼中笑意尽数褪去,唯独剩下浓浓的担忧。

    前两日她已经收到军报,楚轲于正月二十七日凌晨突然率军围困解州,对解州的绿萝国军队发动了攻击。尔后,两军各显神通,相持不下,战局一时胶着,不知结果。

    军报只是简略地概括了前方战情,至于细节,根本没有任何描述。是以她与经护法只能指望通过唤灵镜与坤护法或是楚轲联系上,哪知,试了几次,对方均无任何回应,如今也是。

    “主母,你无须担忧,千璃紫与赢熙怕是难以对付,所以家主才无暇回话,而且如今灵殿虎视眈眈,家主与坤护法必须节省魂力,以免被钻了空子。”经护法不由得宽慰道,“而且家主不是说了局是他布的吗,你该相信家主的能耐才是。”

    “我知道,只是……”平阮儿欲言又止,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不知是怀孕的人情绪不稳还是因为她历经千辛万苦才拥有幸福所以爱患得患失,“布局又如何,若是万一出了其他什么情况,又该如何是好?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就放宽了心,他是红氏家主,不是——”

    “咚咚咚!”

    就在经护法宽慰平阮儿的当口,门突然被敲响了。经护法连忙起身去开门,却见宁有意端着两盏茶站在门口,茶香袅袅,白色氤氲的雾气缭绕,使得宁有意的面容显得有几分飘渺苍白。

    经护法见来人是宁有意之后,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沉郁。他对这宁军师毫无好感,若非主母身边需要一个大夫,他才不愿与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打交道。

    宁有意却早已习惯了经护法的冷淡,关了门后便走上前来,将茶水奉到平阮儿面前,说道:“今日奔波了一日,这热茶是特制的,正好驱寒。”同时也给经护法面前放了一杯。

    “这会儿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同李朗一起去安排军中调动之事吗?”一边问话,一边捧着茶水喝了一口,自宁有意知晓她怀孕以来,她的一应饮食皆由宁有意安排, 这会子宁有意说这东西好,那喝了准没错。

    经护法向来是个贪嘴的,此刻闻见了茶香,虽不满宁有意,对他的茶却是满意得很,很快就喝了下去。

    宁有意见二人都将茶喝了,眸光深了深,随即对平阮儿说道:“精魂卫传来消息,昨日解州已被燕家军夺回,敌军大将千璃紫身死,主帅赢熙殉情,而我方主帅楚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轰——

    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平阮儿立即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怎么会?怎么会——

    “什么!”经护法亦是噌地一声站起,只是刚站起来,他亦是一阵头晕目眩!

    “呕——”这头,平阮儿立即低下头去,用力地呕吐着,想将那茶水呕出,却毫不奏效,仍止不住头昏眼花!她不由得朝经护法看去,却见他正在调息运气,脸上已是大汗淋漓。

    在神智还留最后一线清明之际,她无比悔恨地看向宁有意,不解道:“为何……宁有意,为何……是你?”

    “若是平时,怕这迷香与药并不足以将你二人放倒,只是听闻楚轲蒙难,你二人心绪波动,我这才有了可趁之机。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最后,平阮儿彻底地昏倒过去。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宁有意将一方人皮面具覆在脸上,那张脸,正是她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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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行刺真凶(一更)

    平阮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无力,眼前一片昏暗。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睁眼。

    在闭眼的那会功夫里,她已经将昨夜发生的事理了一遍。

    宁有意趁她不备下药于她与小经经,然后再冒充她呼号三军,只怕是要与刚占领解州的燕家军一起联合发动政变,倚仗,便是她手中的遗诏,所以他将她控制起来,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她本人出现毁了他的计谋,二是想胁迫她交出遗诏。

    若是平日,知晓敌人需要什么,她便可以不急,只等着敌人上门来谈判,然而今日,她心中却是十分焦躁,因她无法确定楚轲的安危。

    她料到楚轲会放手让燕家军行动,正如料到宁有意会对自己的发难一般,只是不曾想楚轲会以失踪的方式放手,更不曾想宁有意会在紫琉国就对自己下了手。

    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唯有相信楚轲的能耐。

    目光逡巡一周,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辆晃动的马车之内,想必此马车正在赶路。马车里的光线很是昏暗,若不是天气糟糕,便是黎明或傍晚。

    另外,车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穿着朴素、长相憨厚的妇人。

    妇人正巧坐在她的对面,此刻见她醒来,脸上不由得溢出欣喜的笑容来,随即一手拎起茶壶,一手端着点心,嗯嗯啊啊地冲她点头,似乎在示意她做选择。

    见状,平阮儿眉头一皱,竟是个哑女。

    宁有意果真还是一如既往的“贴心”!

    以这妇人的年龄和扮相来看,必是成过亲的,估计还生过孩子,来照顾她这个怀胎七月即将分娩的孕妇,自是再合适不过,毕竟,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远比那些不知轻重的小丫头要可靠稳妥得多。

    另一方面,即便自己是个孕妇,宁有意也丝毫没有掉以轻心,故意将她与经护法分开便罢,还专门请了一个无法言语的哑女,为的无非就是截断她所有的消息来源,便是她再擅长套取消息,对方不能与自己的交谈的话,那都是徒劳,可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样的处境,还真是……

    “罢了,这个吧。”平阮儿伸手点了点茶壶,那妇人便欢喜得连忙点头,立即将左手的点心放下,然后到了一杯热水,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端给了平阮儿。

    见平阮儿接过之后,她又立即抽出一个软枕,指着平阮儿的背后,冲她又是嗯呀两句,然后便扶着平阮儿的背,将软枕塞到了她的背后,给她调试好位置。

    这妇人细致贴心,面上又一直带着祥和温暖的笑容,饶是平阮儿此刻心情阴郁,对宁有意“背叛”的行为诸多痛心不满,也断然做不出迁怒的事来,甚至连冷脸也摆不下去。

    低头看着袅袅升腾的热气,她似乎看淡了些许,轻轻抿了一口,心中暗叹:该来的终是来了。

    喝完水后,哑巴妇人又重新将点心端到了她的面前,示意她吃一些。

    平阮儿伸手推拒,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没胃口。”

    她本就食欲不佳,何况,心里还打着借此机会逼宁有意来看她的主意。如今这等情况,怕只有见着宁有意之后才能从他口中获知楚轲消息。

    “嗯嗯呀呀,嗯呀……”妇人一个劲地比着手势,将自己的肚子一挺,双手拱着从胸口绕着肚子划了一圈,然后又指着平阮儿的肚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眼中焦急之色很是明显,似乎在说:大人能饿,肚子里的小孩不能饿。

    颦眉,叹气,平阮儿最终还是伸手朝点心盘子抓去。

    是她糊涂了,只要她肚子里怀着小家伙,宁有意便不会担心她绝食,更不会来见她。为今之计,保存体力方才要紧。

    即便没有胃口,她还是吃了好几块,点心虽然有些腻味,却是补充身体最快的,她现在身子软弱无力,除了药力的原因,与最近以来胃口不佳也有很大关系。

    点心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然而苦涩的滋味却自心底升起。

    若她所料不差,宁有意并没有让她所乘的马车离军队多远,但是,在抵达赤焰国之前,他却不会来看她的。

    他要她先慌,自乱阵脚,然后拱手奉上遗诏,用遗诏换取楚轲的消息,用遗诏换取她与的孩子的安危。

    这一招,比别的威胁、利诱、逼迫都要来得省力奏效。

    果然不愧是谋略过人的宁军师。

    她唇角牵起一抹苦涩而嘲讽的笑容,多年相知好友,终是走到了尽头,不,或许从一开始的接近,便是为了今日。如今的宁有意扮作她已经是惟妙惟肖真假难辨,就连飞羽骑都未必能分清,何况李朗对她怀孕一事只怕已有察觉,而前段日子她还在军中时宁有意就已经假扮她,所以李朗只怕以为这次也是她授命。

    另一方面,她与皇甫勋旧怨难消,中间不仅隔着六年前三皇子府一干人等的性命,更隔着彦老将军的忠魂、她的自由与婚事,若如今突然反了,只怕飞羽骑众人也会奋不顾身追随于她……

    情况还真是……棘手。

    抬手慢条斯理地将唇角的碎屑清理干净,她随后闭上眼,索性又睡了过去。事已至此,等到了赤焰国再说便是。

    这一睡,便睡得昏天暗地,不知时辰暗换,日子流转。

    怀孕七个月,肚子里的懒家伙除了胃口挑一些,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太过折腾平阮儿。只不过随着临产的日子渐渐逼近,这家伙似乎越来越懒,越来越爱谁懒觉,甚至对于吃食也不再那么挑剔了。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肚子隆起的速度远超前六个月,就是宽大的鹤氅也掩盖不住她那走形的身材。

    而在她被宁有意“囚禁”在马车上的这些日子里,她更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又产生了变化。

    这一日,她终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想着如今身边能给与自己的帮助的就只有这哑巴妇人,便对她描述道:“我肚子不太舒服……嗯,就是肚子圆鼓鼓的、胀胀的,同时还硬邦邦的,严重的时候呼吸也有些不畅快,不过时间不长,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这种现象大概有三、四日了。我先前还琢磨着是不是小家伙又动了,可后来又觉着不像……”

    毕竟是第一次怀孕,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切身感受描述,眉宇间却隐隐有些担忧,莫不是连番长途奔波,小家伙遭受不住了?

    虽然她嘴里说着“若是扛不住就不配做她平阮儿的孩子”,但是,毕竟孩子还在肚子里呆着,都没有面世,哪里能懂这般多?

    心中自是难免担心。

    妇人听了她的描述之后,不由得伸手按了按她的肚子,果然硬硬的,她又反复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冲平阮儿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又打了一连串手势,似乎说她怀孕的那时候也是这样的。

    平阮儿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不由得抚摸着肚子,低声道:“孩子,娘亲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轻易离开,可好?”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中竟然带着恳求之意,向来昂着高傲的头颅、嚣张任性的平大将军,此刻却卸下了所有的骄傲,对着一个还未面世的孩子放低姿态恳求,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

    不信她有温情的一面,亦不信她有脆弱的一面。

    不过,却有人信,而且还抓住了她的这个弱点。

    此人,便是知晓她怀孕事实的宁有意。

    平阮儿没有想到,宁有意会突然掀开车帘,出现在她的面前。离她醒来已经过了足足十一日,算起来,一日行军百里的话,也该走到赤焰国境内了。

    “老大,你可还好?”

    此刻,宁有意已经褪去了人皮面具,俊朗面容上关切的神情毫不作伪,情真意切。

    敛去乍然见到他的激动与惊讶,她直直地看向他,似要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半晌,她才咬牙道:“宁有意,我竟从不知你有这般大的野心!呵,从龙之功,你就不怕拖累御史大人与宁氏一脉的族人,落得个诛尽九族的下场么!”

    “从龙之功?龙?既然你明白那窃据赤焰天下的不是真龙,为何还要襄助于他!”说到皇甫勋,他眼中似有压制不住的怒意与怨恨,几欲喷火,但很快他还是将汹涌如潮的情绪给压制了下来,打着商量与劝导的口气说道:“老大,如果你还念着三殿下的情谊,如果您还记挂十二王爷的安危,还请,将遗诏拿出来吧。”

    “小璋子不会乐意看到你们这样的。”平阮儿摇了摇头,语气冷淡。

    “你就这般偏帮皇甫勋么?你可知,蒋世德根本就是皇甫勋的人,我冒充你进入大散关时,竟然再次遇袭,行刺的歹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而是伪装的边军,蒋世德的亲卫。”

    平阮儿眸子霍然睁大,长久以来她一直在琢磨隐藏在他们之中属于皇甫勋的人是谁,竟不想,是那不起眼却又每次都能参与到他们行动中来的边军统领蒋世德!

    “或许你还不知道,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对你下手,上次倒马关你遭遇行刺,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紫琉国的士兵,更不是彦老将军支使的细作,而是——蒋世德麾下精卫。”

    ------题外话------

    家里天天下雨,小意要发霉长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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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连遭背叛(二更)

    “你可有证据?”平阮儿眼光如电射向他,“我又如何相信,这不是你们在挑拨离间?”

    “证据?”宁有意冷笑一声,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摇头叹息道:“平将军,早就有证据证明三殿下为他所害,您又有何行动?”

    他突然换了称呼,不再称她为老大,且还用了敬语您,同称呼一起换掉的,还有他脸上原本存着的真切关心,如今整张脸冷冰冰的,仿若这冬日的寒冰,令人见之而心生寒意,冰寒彻骨!

    “那也就是说,你还是没有证据。”平阮儿却仿若不觉,只直直地盯着他,“再说,你既然知晓我不会参与,又何须在此多费唇舌?”

    “我只是来提醒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未必能保得住。”他眼眸一眯,冷锐的光泽稍纵即逝,却看得平阮儿心里一惊,“你什么意思?”

    原本,她以为相处这么多年,宁有意便与她不是一个阵营,也不会对她腹中孩子下手,却不料今日他竟然用此话相逼!她看走眼了吗?

    “为达目的,你宁有意便是连这般卑鄙下流的手段都要使出来吗?”她冷冷地盯着他,眸光复杂,为自己识人不清,也为曾经的情谊不值!

    听她如此质问,他不由得轻哧一声,极为好笑地反问道:“你以为,便是我不动他,皇甫勋又能容得下他吗?”宁有意口中的他,自是指的平阮儿肚中的孩子。

    说罢,他偏头朝外边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平阮儿便透过拉开的车帘看到从道旁山林间走出几个黑衣人来,这些人手中各自提溜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狼狈不堪的蒋世德。

    此刻蒋世德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一张嘴里更是塞了团破布,被身后之人一路踢打驱策走上前来。

    “蒋将军。”宁有意开口喊道,眼中明明透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冰凉得令人畏惧。

    头发散乱、形容憔悴的蒋世德立即抬头朝宁有意看去,眼中疑惑一闪而过,随即看到了马车中的平阮儿,目光落在她鼓起的肚子上,久久不动。

    脏污的脸上,两只赤红的双目紧盯着对方的肚子,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要杀的人就在这里,怎么,不认识了么?”宁有意轻笑两声,随即手一挥,押着蒋世德的黑衣人立即将他嘴里的布团拔了出来。

    蒋世德霍然抬头,眸光喷火,张口便怒骂道:“平阮儿,你身负天凤命格,却与他人苟且私通,怀孕生子,你置赤焰国运于何处?置天下黎明百姓于何处?又置圣上威严于何处!”

    肚子里的小家伙陡然一动,似乎听懂了蒋世德辱骂的言语一般,带动得平阮儿一个蹙眉。

    蒋世德见她皱眉,只当她是心虚了,不由得冷哼一声,又道:“本将军原本敬你是个女中英雄,却不想你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事到如今,你还不快快停手,若你命大军停止进军帝京,再自绝谢罪,本将军相信圣上一定不会追究其他将领的罪责的!此刻收手还来得及,勿要酿下大——”

    “大错”二字还未完全吐出,声音便被彻底掐断。却见他的喉咙上嵌入一柄匕首,白晃晃地逼人视线。

    平阮儿立即扭头朝立在马车前的宁有意看去,却见他收回手,眸中杀意依旧不减。

    “杀。”

    随着他冷冽的声音落下,所有的黑衣人同时出手,锋利的镰刀齐齐一拉,顿时了结了在场几位士兵的性命。

    正中央的那个黑衣人在其他人动手的时候走上前来,将从蒋世德身上取下的,仍旧带着温热鲜血的匕首双手奉到了宁有意面前。

    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平阮儿眉峰冷骤,却还是紧盯着宁有意,却见他手指指腹抚过匕首上的鲜血,然后两指轻轻捻了捻,将指尖的鲜血带出粘稠的丝线,似沉醉一般,眼中透出嗜血残酷的寒意来。

    “一把火烧了罢。”他冷眼扫向那些倒伏的尸体,然后抽出干净的手帕擦起手来。

    冷冷的话语浑然不似军营之中那个随和的宁军师说出的。犹见此刻他人立于风雪之中,长身玉立,面容冷峻,整个人如雪天里坚毅不屈的翠竹,依旧青翠逼人,气质凌然超群。

    “是你,故意将我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皇甫勋?”平阮儿冷冷开口道,眸底压抑的血色幽光再次浮现,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气势来。

    事到如今,平阮儿已经确信无疑,蒋世德确实就是皇甫勋的人,而大散关蒋世德刺杀“她”也是事实,甚至,当初在倒马关对她下手也是皇甫勋的指令。

    当初皇甫勋此举,不仅可以拔出她这个眼中钉,还可以用她国母的身份激发士兵们的怒意,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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