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讲述中,平阮儿更加深刻地了解了紫琉国这个民族,甚至从她心底深处,也对这个民族的顽强不屈而感到肃然起敬。只是她更关注的,却是年轻的校书郎随口一提的紫皇与贵妃紫迷恩爱无比的风流韵事。
不是她太八卦,而是这位年纪轻轻地校书郎提及紫迷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不大自然,不如他先前那般言辞侃侃,这一段就好似被人强行加进去的一般,虽然他已经将痕迹掩盖得很好,不过平阮儿何等人也,她对于人心向来敏锐,这故作的姿态又如何能逃过她的法眼?
何况,若是她没记错的,紫迷乃是七大世家紫族嫡女,而这场战争,她曾在楚轲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实则不过是紫族自导自演的一场惩罚紫皇奚睿恒的戏码罢了!
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刚被封妃就身死的紫迷,所以由不得她不注意,于是她顺着校书郎的话头状似感慨地说了一句:“这么看来,紫皇倒是个痴情人物。”
“紫皇对贵妃自是宠爱,当世少有。”校书郎含笑接了一句。
赞同地点了点头,平阮儿心中却警惕起来,紫琉国何时民风这般开放,臣子竟敢妄议帝君私事?很明显,他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向自己传达紫皇很宠爱紫迷的信息。只是为何要这样做呢?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现在我们前方就是文华殿,为皇子上学之处……”一旁喋喋不休的李校书郎突然止声,平阮儿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题外话------
小鱼终于回来了!明天二更是无疑的,但是第一更应该会在下午才有,呜呜,舟车劳顿,困死小意了~接下来会慢慢将欠的字数补上滴!
本书首发,请勿转载!
第54章 质子奚川(一更)
此刻平阮儿等人所在之处为文华殿侧面,隔着丈宽的河流与高低参差的树,正巧可以看到大殿侧面的空地。只要往前绕上拱桥,便可抵达大殿正门。
天寒地冻,宫道上的积雪却被清理了个干净,倒是文华殿侧面的空地上仍保留有厚厚的积雪,只见五、六个衣着鲜亮的少年正在雪地中戏耍玩闹。
少年们的面容均有几分相像,且衣着华贵,身旁更有寸步不离服侍的小太监,一看便知是紫琉国的皇子们。
“看招!”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皇子抓起一团捏得实实的雪球,猛地朝攀在栏杆上做着鬼脸的另一人掷去。
只见那雪球迅疾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几乎避无可避,那做鬼脸的孩子唇角挑起狡诈笑意,微微侧身,然后便见雪球从他面前嗖地飞了过去,穿过洞开的窗户,啪地一声打在屋内一个正襟危坐的孩子的书册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屋内的孩子神情认真,年幼的面容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淡然,只见他轻轻抖落书上的雪,然后便继续阅读起来。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向外看一眼,也并未展现出任何生气或是不满的表情,仿佛根本不曾听见外面的喧嚣一般。
平阮儿蹙眉,这孩子从模样上看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却少年持重,处事淡然不惊,倒令人刮目相看。而且所有的皇子都在外面,唯独他一人在屋中看书,与其说是这些孩子孤立仇视他,莫不如说他自成天地,将这些喧嚣与欢闹全部隔离在外。
之所以能看出其他皇子孤立他,是因为她发现,这些孩子是故意将雪朝他所在掷去的。那雪不是打在他书上,就是打在他桌子上,而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向他道过谦。故意的痕迹太过明显,如何能看不出?
由于几番“攻击”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窗外众人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阴郁,眼中闪现出阴狠与嫉恨的恶毒光芒来。
其中一个个头最高的皇子狠狠地捏了一捧雪,不由分说地将密实的雪球塞到了身旁一个年龄小些的皇子手中,盯着后者的眼睛,然后再朝窗内的孩子瞟去,眼神意味深长,很明显是要后者去攻击窗内孩子的身体。
后者眼神有些畏缩,怯怯地摇了摇头,却被前者狠狠瞪了一眼,顿时一个哆嗦,抓紧了手中的雪球。
“快点!”尽管距离这般遥远,平阮儿五官敏锐,却还是听清了夹在风雪声中少年恶毒的言语。
那年龄小的孩子先前还有些惧怕,此刻听得这一声威吓,眼中也爆射出阴狠的光芒来,看向窗内孩子的目光充满了敌视。似乎在怨怪,都是因为那人自己才会受到如此胁迫的。
胳膊一抬,手中雪球带着无法消融的戾气与憎恨朝孩子的身上直直投去!
就在雪球即将打到男孩身上之时,平阮儿敏锐地发现,男孩的肩膀动了,只是下一瞬,他却止住了动作,任由雪砸在了自己的侧脸之上。
功夫底子似乎还不错,平阮儿在心中暗道,只是明明可以避开的,为何却突然停止动作?
正此时,一声苍老的怒吼从文华殿正门传来。
“给老夫住手!文华殿乃传道授业的神圣之地,如何能高声喧哗,打闹嬉戏!真是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哼!”却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一把白花花的胡须随着他的怒吼而左右晃动,“还有,是谁将雪丢在九殿下身上的?”
怒吼声一出,一众孩子齐齐埋头,脸上神情虽不甘,却没有任何人与老头顶嘴,很显然,这些皇子都不愿意招惹这个老头。一般而言,帝师太傅的人选,多是朝中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之人,只怕这些皇子心中都明白要在先生面前讨好,以免日后失去助力。
只是如今看来,这老头倒是对那屋中的孩子,也就是所谓的九皇子青眼有加。
“是谁?九皇子性子淡然,沉迷书册,你等不向他学习便罢,如何能干扰他学习!是谁?还不站出来?”
屋外,老夫子在替九殿下讨回公道,屋内,九殿下本人正淡然地抬手抹掉脸上的雪沫,被砸中的脸微微有些红肿,他却浑然不觉,只一下一下清理着,眼神冰冷比雪更甚,仍停留在书册之上,不见半分波动。
心智坚韧,善隐忍,善谋划,年纪小小就懂借势,倒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平阮儿心中如此赞叹道,随即扭头对李校书郎说道:“呵呵,本将军乃行伍出身,玩不来舞文弄墨的风雅之事,看见书本更是觉得脑仁都疼,今儿头一次见着看书看得这般痴迷的人,颇觉有趣,李大人,你们这九殿下倒是个书痴呀!”
她倒要瞧瞧,这校书郎故意停步不前,将她的目光引到文华殿的原因!
“九殿下天纵英才,是我国出了名的神童,自幼便痴迷书卷,爱不释手,其书痴之名已是举国皆知。”
“哦?”平阮儿挑眉,紫皇让她来不会就是让她见见一个还未长满的天才的吧?难道要告诉她他紫琉国后继有人,赤焰国张狂不了多久?这也未免太过好笑。何况在她看来,这九殿下未必如众人所说的一般是个书痴。
“平将军有所不知,九殿下正是圣上与紫贵妃的孩子。”
那男孩是紫迷的孩子?平阮儿心中惊诧不已,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紫迷不是去年才被封妃吗?为何会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她先前一直以为被挑中的质子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却不想竟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见到平阮儿露出诧异神色,青年官员不由得解释道:“前些年圣上微服私访,由此结识了贵妃娘娘,后来贵妃娘娘不辞而别,圣上历经千辛万苦,这才于去年找到。九殿下流落民间多年,却还这般聪慧,可见确实天资聪颖。”
在民间流传的版本中,紫皇与紫迷之间的确就是一出皇帝微服出访,临幸平民女子,平民女子一朝怀上龙种,随后在民间悄然将孩子抚养长大,后母子二人被痴情的帝王找回宫中,从此深得隆恩盛宠的戏码。
只是平阮儿却知道,这紫迷并非一般的“平民女子”,这其中,又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紫皇故意让她来看即将成为质子的九殿下奚川,又是为了什么?
她突然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暗处的那双眼,必定是细长深邃的,如同紫皇那双眼一般,射出阴鸷打量的目光来。
随后,在李校书郎的带领下,他们又欣赏了几处宫殿,几人慢走慢行,时间悄然流逝,眨眼之间就到了午时。
“还请特使以及众位陪护在此用膳,稍事休息,晚宴于酉时三刻开始,下官会于申时来接众位去逛逛御花园,随后从御花园直接去往前殿出席宴席。”
“如此,便有劳李大人了。”平阮儿拱了拱手。
“那下官先行告辞,申时再会。”校书郎也拱了拱手,然后便退了下去。
校书郎退去之后,立即有太监走上前来安排平阮儿等人用膳。望着陌生的宫殿,平阮儿蹙了蹙眉头,却没有说什么,挥手让宁有意落了座,然后便用起饭来。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也得勉强吃一些,有宁有意这个用毒高手在,是以她并不担心食物被下了毒。
饭后,又被指引太监领到了给他们赤焰国使者队伍特意安排的休息的房间。
房门一关,经护法的身形立即显现了出来,红氏四大护法的隐匿功夫均是一等一的,是以紫琉国皇宫的暗卫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主母,要不下午你就别去了,今晨走了这么多路,属下很是担心你的身子!”经护法皱着个眉头,今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当然也察觉到了紫皇的诡异之处,所以他才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能不出门,那就不出门,在这紫琉国皇宫这样的陌生环境中,以静制动方是妥当之策。
平阮儿却没有立即答应他,反而问道:“你觉得,这紫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属下不知,只是如今你的身子……主母,你就听小经经一句劝,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把和约签了就赶紧撤,想必家主也是想到你这头能立即完事回到赤焰,这才布局尽快结束战事,为的就是能与你早日相聚,对不?”
说到楚轲,平阮儿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心,不过她相信他的能力。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安危,争取早日同他团聚。
“紫皇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与其以静制动,不若顺藤摸瓜,将计就计。他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怕容不得咱们不去。”黝黑的眸子里透出锋利寒光,紫皇最好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平阮儿本非善类,若是惹急了,也指不定在他奴州城里干出什么事来。
见她一脸坚持,经护法自知自己劝不住,只好闭了嘴,脸上却是有些不高兴。
“行了小经经,来,给咱们的小懒家伙摆个笑脸,来!”平阮儿说罢就伸手想捏经护法的脸。
经护法慌忙后撤一步,惊恐地看着平阮儿笑得j贼的脸,赶紧足尖一点飞到了横梁之上,“主母,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今儿起了这么早,少主铁定也困了,咱睡吧啊。”
自从主母怀孕之后,似乎就特别喜欢捉弄他,所以他还是离得远些好!
动了动十根指头,平阮儿愉悦地将魔爪收回,挂着满意的微笑朝榻走去,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发现自己的确有些困了,如今正好可以休息一番。接下里好要打起精神应对紫皇,自是不能松懈,所以现在补眠尤为重要。
一觉无梦,十分香甜。醒来之后,平阮儿只觉得精神十足。
待一番梳洗收拾妥当之后,正是申时,李校书郎如约前来,然后领着众人前往御花园。
冬日的御花园,虽无春日热闹、夏日繁盛、秋日静美,却多了一股子纯净与安然,别具一格。
簌簌落雪停于枝头,整个世界粉雕玉砌,干净恍如仙境,不似凡尘。
红艳艳的梅花傲然绽放,与冰冷白雪对比鲜明,巨大色差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石头亭台,清湖小榭,幽径奇山,处处皆是景,处处皆迷人。
不过这景却入不了平阮儿的眼,她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不远处的明黄铯仪仗,心中暗道:早上带她去看皇子,下午带她遇上圣驾,怎么看,都是阴谋呢!
“圣上怕是担心下官招呼不周,御驾亲自来了。”身旁的校书郎看见皇帝,面上十分欣喜,不由得自谦说道。
侧目看向一脸喜色的青年人,平阮儿嘴角噙着淡淡的讥嘲,这青年官员倒也是个不省油的灯,怪不得能得紫皇“委以重任”,如今看来,只怕他觉得自己这个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由于这官员都点破了紫皇正在前方,所以平阮儿一行必得前去参拜。行动间,紫皇的御驾也同样朝他们走来,两方人马正巧在假山奇石之间相遇。
山石之上,绿萼梅花幽幽吐芳,傲骨铮然。
“哈哈,朕就知道这会儿上御花园会遇着平将军,冬日午后,正是欣赏御花园的好时辰,李清这家伙最是风雅知趣,定然下午才带着你们来!”还未等平阮儿等人参拜,紫皇就开口笑道。
他笑声爽朗,倒与那冷酷严肃的面容不同,也与即将签订屈辱和约的气氛不相符。
“平阮儿,参见紫皇。”平阮儿却还是先行了个礼。礼节不可缺,她可不想让紫皇抓到任何纰漏。
“不必多礼。”紫皇笑着挥手,显得十分随和,随即对平阮儿说道:“朕种了几株绿萼,如今开得正好,不如平将军陪朕去亭子上面看看?”
“却之不恭。”平阮儿有礼回道,随即跟着紫皇一起朝前方走去。
“刷!”身后传来抽刀的声音。
平阮儿不由得停步回头望去,却见紫皇身边的侍卫抽刀拦住了宁有意与飞羽骑众人的来路。
------题外话------
一更到!二更十二点之前!等不及的亲们明早再刷吧,别太辛苦~
本书首发,请勿转载!
第55章 虎狼之子(二更)
平阮儿不由得停步回头望去,却见紫皇身边的侍卫抽刀拦住了宁有意与飞羽骑众人的来路。
眼神扫过紫皇身侧,发现他也未带一人,于是她口道:“难得紫皇有兴致,让本将军陪同一起亭内赏花,你等且在这里候着,勿要扰了紫皇兴致。”
“是!”众人纷纷领命,一声回答端的是气冲云霄。
“紫皇,请——”平阮儿做了个手势。飞羽骑众人铿锵的回答不过是个警告,她麾下精兵几万,丰州城仍在她掌控,想要对她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奚睿恒细长锋利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却是未露出丝毫不悦,只见他勾起一抹笑容,负手走上前去,倒也显得坦然利落。
望着奚睿恒的颀长的背影,平阮儿心中狐疑,却还是紧跟着随之走上亭子。
绕过盘旋错落的山石台阶,不一会儿两人便进了亭中。
站在这个观景亭中,正巧可以将这片御花园的景致收入眼底,不单如此,更是可以将下方众人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而此距离,下方众人却是听不见亭中人的谈话,平阮儿心中明悟,知晓紫皇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而一切,均是早已安排的,从相遇的时辰,到相遇的地点,真是用心良苦呀!
平阮儿微勾唇角,既然他有话说,她等着他开口便是,于是不由得将目光停留在清雅秀丽的绿萼梅上。
午后的阳光下落在盛满雪的枝头,绿萼梅花从遒劲的枝干上长出,从纯白的雪中探出,沐浴在暖金色的阳光中,花瓣纯白中透着清丽的浅绿,其间滚着浑圆晶莹的水珠,折射着暖金色的阳光,高洁雅致,美丽非常。
“平将军觉得怎样?”半晌,紫皇奚睿恒终是转过头对平阮儿询问道。
“我是个粗人,只觉得好看,闻着好闻,至于怎么好看法,却是说不出来。”平阮儿含笑说道,笑容却淡淡的。
奚睿恒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平阮儿态度的冷淡,他沉醉在自己的情绪里,继续道:“这绿萼梅,恰是遇到川儿他母妃的那一年种的,川儿有多大,这梅树便有多少年了。”
在那悠长的叹息中,平阮儿似乎看见了一个深情的帝王,只是帝王的深情是如此飘渺,恰如这冬日阳光,醉人迷离,却短暂无比。
唇角的浅笑化作讥嘲,什么帝王情深,不过是借由这个提起话头罢了。
“今日李大人带我们参观宫殿,恰好去了文华殿,还见着了圣上的皇子们,九殿下……倒是与众不同。”
平阮儿故意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提及奚川,只是不想奚睿恒却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沉默。
半晌,他才似叹息般地说道:“川儿那孩子,的确不同……”
感慨完毕,他立即转身面对平阮儿,细长的眼中迸射出危险的精光,王者威势尽显,冷然道:“朕有一个要求,川儿既为质子,必由平将军负责监护,否则,和约不签也罢。”
话音落下的同时,只听得刷地一声。平阮儿猛然抬头,这才发现亭子横梁上安置着无数弓弩,所有闪着寒光的箭齐齐地朝着她的方向,只待奚睿恒轻轻摁下圆柱上的机关按钮,她便会立即被射成马蜂窝。
这一切,果然都是个陷阱!
从他一开始站到那个地方就设计好了,平阮儿身为赤焰特使,必然不可能站到帝王身侧,除了帝王身侧是弓箭死角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射程之内,所以她避无可避,完全暴露于危险之中。
另一方面,她的护卫全在下方,纵是要高呼也比不得奚睿恒手快,所以现如今,相当于她的小命掐在了紫皇手上!
不过,纵然命悬一线,平阮儿面上却依旧含着浅浅笑意,她眸光讥嘲地看向紫皇,说道:“紫皇,明人不说暗话,您今日所做的一切,只怕并非想要弄死我,而是,将九殿下送到我手上罢?”
从头到尾,这就是个局,既然千辛万苦布了局,又怎会轻易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
“应,还是不应?”奚睿恒也同样笑着说道,不过手却没有丝毫离开机关按钮的意思,摆明了要威胁平阮儿。
眸光一厉,平阮儿语气十分不悦,“本将军生平最讨厌的,莫过于威胁逼迫,紫皇英明睿智,还望,莫要做那等令本将军嫌恶的人。”
这也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而她手中的残月弯刀也滑至掌中,散发朝冷冽寒光,寒咧之光若冷月光泽,直逼奚睿恒的眼睛。
气氛冷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噼里啪啦迸射出火星来。
突然,奚睿恒笑了起来,“平氏,果真是虎狼之师!”
手中弯刀紧了紧,面对这个深沉的帝王,平阮儿心中亦是不敢大意。而且现在,她也有点儿摸不清奚睿恒如此费尽心机究竟图的什么。正因为摸不清,心中没底,才不得不愈发谨慎小心。
这时,却听得他继续讲道:“据朕所知,赤焰国平氏一族赤胆忠肝,热血赤诚,历来以守卫边关、匡扶社稷为己任。想必平将军今日也看到了,川儿并非池中之物,是个善隐忍、知进退、会谋划的,若是去了赤焰,以他之心志,十年隐忍,未必不能成事,今日朕紫琉国遭遇赔款、赔粮的屈辱,只怕日后川儿也会一并讨回来,是以,平将军不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能够放心吗?”
“噢,这倒有趣?”平阮儿不由得偏头斜睨他,笑叹道:“没想到紫皇这诚意倒是如此丰足,竟然连日后都为我赤焰打算清楚了,只是本将军不明白的是,九殿下不是您最爱的儿子吗,为何您却要绝了他的后路?又为何,同时绝了紫琉国东山再起的机会?”
“哈哈哈哈!”闻言,奚睿恒仰天长笑,笑声甚是爽朗,笑过之后,他在平阮儿略微不解的眸光中迅速敛了神色,神色无比严肃,反驳了她,“错!朕并非为你赤焰考虑,而是为我紫琉国百年江山计。只有虎狼才能养出虎狼,朕相信平将军这样的巾帼英雄,必会让川儿受益匪浅,绝地,方能反击。”说到这,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冷酷而残忍的气势来,眼中并无任何温情,只有属于帝王的冷血。
这倒是实话,只是这样的实话未免太过令人胆寒!令人胆战心惊!
一个帝王,不但要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儿子送入敌国充当质子,还要送入最为铁血冷酷的军人世家,让他受到最严密的监控,一切,却只是为了将他磨练成新一代合格的帝王。这,才是属于帝王最冷血、最真切的爱吗?
“平将军,如此虎狼幼子,若是落到别人手中,你就不怕,赤焰倾危?”他继续问道,那语气中带着淡淡诱惑。
果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紫皇还真瞧得起本将军……”平阮儿目光定定地看着奚睿恒,眼中笑意不减,却带着危险的精芒,“本将军是不是虎狼倒也难说,只是九殿下的确是虎狼幼子。既身为虎狼,便是落在任何地方,那都改变不了他虎狼的本性,而且在本将军看来,这紫琉国皇城,未必就是太平之地。”
她眸光锋利比之手中的残月弯刀更利,叫奚睿恒愈发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紫皇将九殿下支往赤焰国,并胁迫本将军监护,未必没存着将他调离危险之地,借我之手保护的意思。毕竟,我平阮儿自认自己的承诺还是很有信用的,一旦答应,九殿下必无性命之忧。”
果然,平阮儿说完之后,便听得奚睿恒一声叹息,“平将军或是没有遇到那么一个人,我与阿迷就这么一个孩子,正如平将军所说,我紫琉国皇城亦非太平之地,比之赤焰危险更甚许多,这孩子若能泯与平庸便罢,偏偏骨子里是个骄傲的,所以除了变得更强别无选择,而如今的他,终究是太小太弱,只能暂且送往赤焰,在求得一隅安全的同时逼迫他迅速成长起来……”
“既然是虎狼,那本将军就拔了他的利齿卸了他的利爪,看看,他是否还具有虎狼的骄傲?”她含笑说道。
此话一出,便相当于应了奚睿恒的要求。
“只怕,将军会失望的。”奚睿恒自信满满。
“如此,便拭目以待。”
“呵呵……”
两人同时收手,平阮儿将匕首收回袖中,而奚睿恒也立即按下机关将弓箭收回,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惊醒动魄的对峙,没有步步相逼的胁迫,没有试探攻击的言语,一切归于平静,空气中仅剩下独属于绿萼梅花淡淡的清香。
眼神瞥过亭子的大红漆柱,平阮儿耳廓微微一动,随即对紫皇说道:“花也赏了,该签约了吧?”
“呵呵,自然,走吧。”紫皇爽快应道,仿佛先前两人剑拔弩张的一幕并不存在一般。
平阮儿立即转身跟着走了下去,却密语传音道:“小经经,盯好了,给我看看那柱子里头藏着的究竟是谁!”
------题外话------
其实,奚川就是个悲催的娃子~
本书首发,请勿转载!
第56章 签订和约(一更)
之后,平阮儿与紫皇一路相谈甚欢,两人一道朝着前殿走去。
紫皇冷酷严肃的面容难得出现爽朗笑颜,平阮儿表情则一直都是淡淡的,当百官见到二人同时出现时,心中不由得疑惑,圣上怎好似对这女将军礼遇有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般的朝拜声直冲殿顶,似能将天花板都掀开一般,经过墙壁以及天花板的反弹,在空阔的殿堂中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呵呵,众卿平身。”今日的紫皇似乎分外高兴,丝毫没有即将要签订和约的低沉。
平阮儿偏头抬眸望向身旁的男人,眸光深沉,意味不明。
“平将军难得来咱们紫琉一趟,如今既然来了,不妨放松下来品尝一番宫中佳肴,欣赏一番紫琉歌舞,待宴席将尽,朕自会兑现承诺,与贵国缔结和约,交百世之好。”奚睿恒偏头对平阮儿说道,脸上笑意真挚,细长的眼中流转出精锐的光芒。
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阮儿也笑开了,略微颌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在太监的指引下,平阮儿一行均落了座。而她座位正对着的,恰是紫琉国皇子们的席位。
皇子们年龄从大到小,依次落座,坐在中间偏后的,恰是刚刚才赶到的九殿下奚川。
平阮儿不由得将目光朝他投去,却见这孩子面容沉静,与身旁幸灾乐祸的其余皇子完全不一样。他的长相与奚睿恒相去甚远,想必是继承了母亲紫迷的,周生淡漠的气质更是将原本清秀的眉目衬得愈显出尘。
才不过六岁,却已经能够预料到长成之后的不凡俊朗。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个孩子,不凡呐!她在心中暗自忖道。
待一干人等坐下之后,貌美如花的宫娥鱼贯而出,捧着精致的美食与珍贵的佳酿,如蝶舞一般穿梭于座位之间,不一会儿珍馐美食就摆满了所有案桌。
随着紫皇开口,宴席正式开始。
席间,舞姬曼妙的身姿与歌姬完美的歌喉比那美酒还要醉人几分,只是即便美人美酒如此醉人,众人却只是扯着僵硬的笑容,尴尬而小心地应对着,毕竟谁也没有忘记这场宴席开设的原因,以及它最后的结果。
粉饰的太平之下,众人皆保持着清醒,平阮儿亦是,一双冷眸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修长的手指轻捏着酒杯,时不时送入口中浅酌两口,实则从头到尾根本就未喝入口中,而是倒进了长袖之中。她酒量按理说还算可以,只是如今怀有身孕,自该滴酒不沾。
“主母,小经经来也!”
眼眸倏然一亮,她不由得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拾起酒杯晃动起来,目光投向对面认真吃菜的奚川,密语传音道:“是何人?”
“慢着,我有一个问题,主母,你不会真的相信奚睿恒的话了吧?莫非被他的深情感动了?这深情,不觉得太过另类?”
“废话怎么这般多,赶紧说!”
“不会吧!你真相信了?主母,在小经经心底您可是一个十分睿智聪慧、心思敏锐的人,不能犯这般低级的错误吧?”
虽然看不见隐于暗中的经护法,平阮儿却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肯定是一副难以置信且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真怀疑你在灵殿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有同人说过话,否则话怎地这般多?行了,你只要回答我那柱子里藏着的究竟是不是奚川便可。”
“啊啊——主母你怎么知道!”经护法立即将声调拔高,平阮儿假意将酒喝下,实则是为了抬起胳膊挡住自己抽搐的面部,有这么个话痨活宝在身边,她纵是想独自担忧一下楚轲都不行,气氛刚刚酝酿好,就被他乱言乱语打破了。
不过既然是奚川,为何奚川都来了这么久,小经经却现在才出现?
“主母你交待的这个任务可真难,你都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破解了那柱子上的机关,然后一路疾奔而去,刚看清那人是奚川,谁知就在这时,就在本护法快要蹿出地道的时候,前方活动的门墙突然关闭……呜呜,差点儿没把我鼻子撞瘪了。接下来我一人困在地道中,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差点儿就见不着咱们小少主了……”
经护法嚎啕道,尽管是密语传音,那话语中的委屈情绪却是一分都不少。
“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吗?”平阮儿反问,听他如此描述,她自是知道其中艰险,不过要再和他扯下去,恐怕宴席散了都说不到正题上,“行了,说一说你对今日之事如何看?”
先前奚睿恒在亭中说的一番话,虽然残酷,却也将一代帝王的良苦用心以及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若换作旁的人,只怕早已被他感动,只是他所说话的对象却是平阮儿,一个本就与帝王斗智斗勇周旋多年的平阮儿,孰真孰假,她琢磨一番便能够判断。
那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不如说是说给话中的主角奚川听的。
之后奚睿恒按下机关收回弓弩的时候,她陡然发现,柱子里竟有轻微的心跳声,想来那柱中另有玄机,不但藏着杀人的机关枢纽,更可以藏人,并能将人的气息完全隔绝,若不是那一瞬气息的泄露被她捕捉到了,只怕她也没有料到里面竟然藏了个人!
“我觉着,与其说奚睿恒谋的是胁迫主母答应他的一个要求,不若说他谋的是这个即将成为质子的孩子。”
“这样?……”平阮儿颦眉,定定地瞧着酒杯上精致的花纹,指腹上传来酒杯冰凉的温度,心也被那冰寒冻得一寸寸冷凝下来。
她同经护法所想的一样,奚睿恒在刺激这个孩子,同时还想要拉拢孩子的心。虎毒尚不食子,做父亲能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绝了。
“年纪小小就这般冷淡沉静,怕是与生存坏境和身边人脱不了干系,依我看来,这孩子藏着恨。那眸子深处,你是没瞧见,虽然隐藏得极好,却终究是个孩子,那浓烈的恨真是看得令人心惊呐。”
闻言,平阮儿微微挑了挑眉,不由得抬眸朝对面的男孩看去。
“主母,你还没说为何要收下这个孩子呢!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主,指不定日后会惹来什么麻烦,你这又是何苦?”经护法抱怨的声音传来,更多的却是担忧。
“哎……若我说自己滥好心,你会不会相信?”平阮儿下意识地抚上肚子,今日这种情况,一是紫皇相逼,她不想因为拒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二是还未蒙面她就对这奚川生出了怜惜,后来在还不知晓看书的男孩就是他的时候又被他吸引了目光,觉得也是种缘分,所以一时心软就应了下来。
这件事,也算是她生平少见的几件脱离理智做下的决定之一了。
自她说话之后,空气中就一片沉寂,显然对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