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人性命已经救下,一切圆满。此生她杀过人太多太多,救下人也不少,若有来生,她再不做人,若是可以,她愿变作了山间花木、林间虫鸟,饮晨露甘霖,自无忧。
只是,预想中疼痛却并没有传来,眼前突然一白,她似乎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世界,周遭一切突然安静无比,全是耀眼白光。突然,她发现楚轲坐遥远彼岸头,身上红袍迤逦开来,如同绽放吐芳木棉花,就她意图拖起步子朝他走去那一刹那,他抬眸看向她,绽开了温润笑意,眼中满是熟悉暖煦温情与专注,她嗓子一哑,想要叫他名字却叫不出,这时候,却震惊地发现,他身体寸寸化作飞灰,竟渐渐消失!
不要!
她猛地喊道,然而这突如其来一声却好似催发了什么,只见楚轲身体“轰”一声化作无数火星与流萤,彻底毁灭于天地间!
不——
“平将军?平将军?”
一声声呼唤耳边响起,平阮儿缓缓睁开眼睛,眼睫轻微颤了颤,反射出泪珠晶莹光泽。
只见经护法手撑一柄油纸伞站她身前,正俯身看着她。
平阮儿目光呆滞地看向经护法脸,再缓缓扭头看向远处。不远处,乾坤两大护法站前方雨中,任凭大雨兜头浇下,二人正巧站堤岸上,前方便是被大雨打出一圈圈波纹、浪潮汹涌盐湖。
盐湖周围,倒伏着无数尸体,空气中除了阴冷寒风与潮气之外,还有挥之不去血腥味。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突然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然而头顶噼里啪啦雨声却不停地敲击耳膜,似乎提醒她,她被赶来三大护法给救了,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盐民都被三人杀光,而她由于长久憋气,所以一时昏迷了过去,产生了幻觉。
只是那耀眼白光以及她所看见一切真是幻觉吗?
她似乎记得,红氏有抹掉人记忆秘法。
何况,为何她觉得经护法眼中涌着无数复杂情绪,为何觉得乾坤二人背影如此沉重萧索?为何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悲凉气息。
高高上红氏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红氏护法,又怎会为蝼蚁微末盐民悲哀?
阴冷寒风猛然灌入身体,平阮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朝水中看去。
一步一步,她慢慢走出了经护法雨伞庇护,慢慢越过乾坤二人,目光笔直地朝湖心看去。
“他这里,对吗?”
虽然用疑问语气,然而那神情,却表明了她早已认定了自己想法。
沉默,没有人回答她。
这样沉默其实就是一种默认,若是不,为何三人不出声反驳?
三人沉默落实了她心中不详预感,到这一刻,即便先前那些莫名其妙东西显得太过不可思议,她却再也不敢将之归为幻觉,只得沉声道:“是否是我……害了他?”
她还记得脑海中那道声音,难道是因为她选择,她转身,所以……
身后传来衣服摩挲拉扯声音,她明显地感觉到坤护法心律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因为愤怒。而那衣服拉扯声音,大抵是因为经护法拉住了他。
终,经护法还是没能阻拦住坤护法。
脾性耿直坤护法一步冲到平阮儿跟前,双拳紧握,压制着勃然怒意,眼中满是愤恨,怒斥道:“家主为你付出如此之多,你竟为了他人舍弃他!四极之阵差你一人便罢,你还扰乱家主心绪,令我等功亏一篑,如今家主已……你这女人怎能如此!”
“坤!”经护法一把拽住他手,生怕他气急了对平阮儿出手。
“哼!”坤护法双目已经赤红无比,此刻被经护法一拽,不由得猛瞪他一眼,随即继续朝平阮儿怒道:“你可知家主日日忍受焚烧之痛,你面前却依然笑颜以对!你可知家主为夺下大散关启用摄魂之术,耗功力,导致如今真气不济,步步艰难!你可知家主知晓九重塔卧云子大师预言你活不过三十,不惜逆天改命,催动血祭之术,与你寿命共享,你亡,家主亡,家主有事,你却可以获得他剩下所有寿命!一旦今日过后,你有生之年,你将获得红氏庇护,有生之年再无性命之忧!”
说到此处,坤护法似不忍再说,转头看向拽着自己手臂经护法,对上经护法平静无波面容,他眼中腾腾怒火渐渐熄灭,终化作无悲凉。后,他猛然撇过头去,再不言语。
管先前已有猜测,但真到猜测被证实这一刻,平阮儿还是难以……心中翻江倒海,果真是自己,是自己害了他!
而且,他竟然为了一个预言就不惜开启红氏禁术与自己寿命共享!
“家主一预感到你有危险就命我三人前来相助,如今四级阵法已毁,家主生死不明,我等也只有于岸上等待。不过血祭乃姻缘之祭,你舍弃家主那一刻,我们便被阵法震开,所以家主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平日里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经护法此刻语气中也充满了沉重,显然,他心中已经判定了自家家主灰飞烟灭结局。
噗通一声,三人还未反应过来,湖面上就溅出了些许水花,却是平阮儿跳入了湖中!
经护法瞳孔大张,紧接着就要跳下去,就这时,手臂却被乾护法牢牢把住。
“是劫,是缘,还不一定。”
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乾护法终于开口了。只见他目光静静地盯着湖水,似乎要将湖水看穿一般,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凛然气息。
经护法突然泄了气,自从家主结下血祭那一日,他们便再无无法插手,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命运地轮轴一点点转过。或许真如乾所说,是劫是缘,还看造化。
只是他心中却无比明白,这其实不过一种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因为结局早平阮儿转身那一刻便已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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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终于要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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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有美人兮
这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开机仪式,在横店这个小城镇显得特别地突兀。无数媒体记者粉丝把纸醉金迷酒店围得水泄不通。举着卫皓,李珉,alisa牌子的粉丝占大多数。尽管天气已经慢慢转热,但是粉丝的热情依旧高涨。
“啊————”
“卫皓卫皓卫皓”
“李珉李珉李珉”
“”
粉丝突然bao发出激动的呼声,闪光灯快门键也不停地交错响起。等了半天的主角终于来了
除却男一号是韩国当红明星李珉外,女一号是以为普普通通毫无名气之人。不过她也是今天最受羡慕嫉妒的人,或许她在前一刻还默默无闻,但是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必然光芒万丈。为什么?因为她成了著名剧作家alisa在中国大陆首部戏的女一号。那个令无数国际女星抢破头也抢不到的角色。
“各位媒体记者朋友,欢迎大家来参加《很重要的人》alisa首部以励志为主题剧作的开机仪式。现在我们欢迎这部剧的两位主演,以及赞助商郑氏企业少董郑英奇和我们的alisa一起为新剧剪彩。”助理蓝若对于这种话早就驾轻就熟。
“啪啪啪啪——————”
掌声过后,四个人一同上前一步,举起剪刀,同时剪下红绳。
“alisa,请问你对这部戏有什么期待。”
“请问您为何要想找一个韩国人来饰演剧中的男一号?”
“请问”
untry road, takeho 就在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记者的问话。
“哈喽!”在蓝若的帮助下,走出记者堆。
“哈你妈个头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虽然带有病态,但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古颜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喂!古人,你该不会兴奋地晕过去了吧。”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调笑声,才让古颜回过神来。
“你丫的给我好好呆在那里等我!”古颜挂了电话,马上跑去酒店的底下车库,不理会面面相觑的记者。当然也有不少反应快的记者早就抓拍下了古颜接电话时的画面。如果不出意外,明天的娱乐头条将会是“神秘电话引得alisa口bao粗口,丢下演员赞助商匆匆离开”。
古颜把车速提到最快,快速往医院赶。来不及注意,后面有一辆车子紧紧地跟着她。
沈宏看见古颜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心中的疑惑瞬间解开了。两人毕竟曾朝夕相处过两年,有些事他不说,但都看在眼里。
“死丫头,你还舍得醒来啊。”古颜一走进病房,就看见大仙、臭美、晓梦、10四人在调笑,感情她是最后一个赶来的。
“丫丫丫!你看看lv包包,香奈儿裙子,我们的古人大发了我当然要醒来敲上几笔啊。”
“呼——”古颜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淡定,“算了,你今天死而复生,我不计较。”
“哈哈,哈哈!!”看着一本正经的古颜,姐妹们地忍不住笑了起来。时隔三年,她们五姐妹也终于真正聚在了一起。
靠在病房门口的古颜听到房内的笑声后,轻轻离开了。和来的时候一样,没人知道。
第31章 以血为祭
自古颜开了记者发布会后,报名选角的人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还有一日,为期一周的报名将要截止,而三日后就是第一场海选了。海选的地点定在杭州。不管是哪个城市的人,不管是在哪报的名,所有人必须在海选开始前到达杭州,否则予以弃权。时间的紧迫使得古颜变得忙碌起来,她享受这样充实的生活。
“alisa,海选的承办单位,您打算给哪家企业?”助理蓝若问道。以前在美国,这些事都是她决定的,但回国后古颜提出必须经过她同意才行。
“以你看来,目前哪几家企业最为合适。”
“不能否认您在中国的影响力,大大小小的演艺公司都参加了这次海选承办方的评选。”蓝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古颜,道:“其中近三年崭露头角的天宏企业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怎么说?”古颜扔下手里的资料,挑眉道。天宏,这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她倒要看看这个跟了自己三年,干练沉稳睿智的秘书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
“您的新剧《很重要的人》讲诉的是酒店职场,而天宏企业名下正好有一家这样的五星级大酒店可以作为我们拍摄的场地。这样,在资金方面我们将节省不少。虽说这家企业初出茅庐,但潜力非常。就连韩boss也是对这家企业的老板另眼相看,不然也不会把卫皓在中国的第一部戏签给他。”
“就这样?”这样还说服不了她。
“其实在这些竞争的企业中,郑氏企业的出现让人意外。”蓝若小心地出言。作为助理的她自然知道郑氏少董跟老板的关系不一般。
古颜沉默着,没有反应。她想英奇参加竞选绝对不是想与她多些机会接触这么简单
“在我调查中显示,这三年郑氏和天宏一直争锋相对。只要有天宏的地方,郑氏绝对倾力竞争。就像这次,明明郑氏只是食品企业,却要竞争与自己商业背道而驰的影视业。”听到这里,古颜冰冷的心又温暖了一分。如果这样她还不明白英奇的目的,那她就真的是傻子了。
“给郑氏吧。”
蓝若刚想说些什么,在想到古颜的态度后闭口不语。她的老板像来说一不二,反正决定权给哪个企业对她们并没多大影响。她相信alisa的不败神话,就算是濒临破产的企业,只要她的一部剧就可以令之起死回生。
解决完所有的事,古颜才想起来,决定打电话问候一下自己的老朋友
“啊妞哈赛哟!”
“韩文标准了许多。”古颜沉沉地开口。
“啊——小颜,死女人,你终于记得联系我了。三年了,你说你死哪去了。还有离婚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我蔡美还不了解你,你可是爱沈宏爱得要是要活的人啊,怎么说离就离。你不是教我要沉得住气嘛”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很兴奋。
(“你选择了最苦的一条路,小美你一定要沉住气知道嘛。不管命运如何不公,不管遇到多大的压力,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只要你还爱着他,只要你离不开他,你就要沉住气。一如既往地对他,沧海桑田,终于一日,他回首,会看见你。还有小美,记住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只要你成了李珉 的习惯,那么你就赢了。”当年古颜对她说这段话时,她已经离婚了。她在潜意识里就是不希望她们三姐妹每一个的感情都不得善终。她对感情的见解很独到,总是劝慰身边的朋友该怎么做。许仙也是,蔡美也是。可她独独漏算了人心,久了,心就会累。就如她自己,苦守了两年还是选择了离婚)
“怎样,你在韩国过得好嘛”
“你觉得呢。”他是那么地耀眼,光芒万丈。五年相守,不离不弃,她是换来了他的爱。可是他们的距离却不止一点两点
“小美回国吧。我可以让你一夜成名光芒四射,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侧不用接受闲言闲语。”
“哈哈!小颜,三年不见,你竟然变幽默了。”电话那头的蔡美大笑道。
“alisa是我的英文名。”闻言,电话那头的笑声不见了,接着是沉默。alisa,身为韩国当红艺人的情人,蔡美怎么可能没听说这个名字。就算是李珉这样的艺人要得到与之合作的机会,都是渺茫啊。
“我最近在为新剧选角,剧里讲的是大学毕业生在酒店实习的职场经历。我们三个学的都是酒店管理,但却没有一个经历过这个实习期。”古颜说着,感觉自己鼻子发酸。“就算在剧里,完成我们未经历的遗憾吧。”
“其实李珉”
“带着他一起回国吧。这部剧的男女主角非你们俩莫属。这是承诺。”
“不”蔡美急着拒绝,“男主是他就好了,我就不参演了。”本来就有绯闻了,她不能在和他一起出现在荧幕了,更不能自私地毁了他。
蔡美坚定的态度,古颜也是没有办法。还真是朋友啊,一样都是傻瓜。什么事都先考虑自己爱的那个人,到头来伤的最深的却是自己。
第32章 换他轮回
平阮儿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心潮翻涌,心中滋味复杂莫辩。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坤护法的那一席话。原来每日楚轲同自己有说有笑之时,都在忍耐着锥心蚀骨的焚烧之苦;原来他日日夜夜备受煎熬,不惜以血肉灵魂作祭,却是为了与自己寿命共享,缔结永世姻缘。
可是,先前自己那一刹那一转身的选择,却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八一十天所受之苦唯换回天雷劈下、烈焰焚身,落得个肉身寂灭、灵魂永禁,从此魂魄困于祭阵,飘零无归,不得轮回。
这样深重的情,这般浓烈的爱,她平阮儿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相待……
红轲,我平阮儿如何值得你如此,如何值得!
自责、悲恸、感动、绝望……诸种情绪繁杂,在心底掀起滚滚浪潮,最终化作清溪,从两眼缓缓流淌而下。
他是惊才绝艳、容貌无双的楚状元,他是算无遗策、乾坤在握的征东大元帅,他是至尊至贵、隐世不出的红氏家主。他这样的人,又怎会陨落于此异乡?葬身于此湖底?
又怎会……死?
一切,都是因为他遇见了自己。
自己,果真是……天煞孤星。
如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愿意从一开始便与他毫无交集,不好奇、不试探、不躲避,那么一切都将不会发生,她,依然是冷血自私、无情残酷的女将军,而他,依旧是高高在上、冷眼人间的红氏家主。那样,至少他还活着,安好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活着。
只是,没有如果。时光,亦不可重来。
上苍何其残忍,便是普通的有情人天人永隔,亦可期盼下辈子的再见牵手,而他们,却是连这都不过奢求、空想。
想到这儿,她突然转头看向身后被连连忽略的红衣男子,随即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诚挚恳求道:“前辈,我知您便是看守祭阵的红氏先祖,您曾言,血祭失败者当困于祭阵,直到下一任失败者到来,那么,平阮儿在此恳求前辈开启血祭之术,让我取红轲而代之!”
说罢,她深深叩首,脑门磕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整个人伏跪在地上,态度决然,如磐石,不可撼动。
她已经听出,那天穹中传来的清冷声音正是眼前这自称为“孤魂野鬼”的男子所发出,很显然,他便是红轲口中的红氏先祖,虽然不知他确切身份,然,她必当竭力一试!
“呵呵,你倒是有趣?”男子轻笑声中辨不出喜怒,却让伏地的平阮儿背脊紧紧地绷了起来,却听他继续道:“红轲所求,乃挣脱轮回束缚,结永世姻缘,如今既然失败,你等再无期相见,亦属平常,正所谓求之越多、失之越多。你又有何缘由骂上苍不公?”
平阮儿错愕,不由得抬起头来,一瞬之后,却又释然,虽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但联想到平日里红轲与经护法那类似于读心的魂术,便也很快接受了。而且他说得不无道理,于是接道:“前辈说的不错,但一切因我而起,平阮儿此生杀人无数、害人无数,看遍人间疾苦,尝遍世间辛酸,本已不信人心,却得他容我护我、知我懂我……”
话至此处,往事历历在目,蜂至沓来,如极光碎影在脑海中闪现而过。她声音已近哽咽,继而道:“平阮儿此生别无所求,但求得换他来世安乐,所以还请前辈成全,以吾之魂,换他轮回。”再次伏地磕头,埋身不起。
“无论你二人谁的灵魂留守祭阵,结局皆不变,那便是你俩相见无日。所以平阮儿,你这恳求又有何意义?”
平阮儿身躯一震,她又何尝不知结局如此,相见无期,灵魂永禁,从此以后,她便也同眼前这红衣男子般,刀割不伤,剑刺不烂,成为不死不灭游荡虚空的孤魂一只,永尝孤独。
这一刻,她似有所悟,也突然明白了男子以刀拭手却不见血流的那种悲凉。
只是,纵然知晓如此结局,她依旧无悔。
“得遇红轲,乃平阮儿此生之幸,然,却是他之不幸。所以,吾愿永困祭阵,愿来世红轲一生顺遂,娶妻生子,富足安乐,再不复今生相遇之不幸。”一行清泪自眼眶中淌下,她是被诅咒的女子,若真有来世,她希望这辈子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都平安康乐,再不被她牵累。
“你说的可当真?”男子出言询问,眼底锐利的光芒似要透过她鸦青色的头颅看透她脑中真实想法。
那锐利目光如实质般令平阮儿感到如芒在背,然而,她却毫无畏惧地顶着男人的威压直起背脊,缓缓抬起头来,“我心中自是千般不愿,试问,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大度到将所爱之人推向他人怀抱?只是,纵万般不舍,却还是希望他来世安乐,过上怡乐安然的生活。娶妻生子,家人安在,乃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此,方得圆满。”
“好一个方得圆满,可你之圆满,却非他之所愿。可笑,可叹!”男子笑声中带着浓浓的讥嘲之意,平阮儿却毫无畏缩,面上半分波动也无,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执着决然。
半晌,男子止住笑声,袍袖一挥,霎时在平阮儿眼前掀起一片红芒,同时狂风骤起,呼啸风声中听得男子清冷声音响起:“你身上并无红氏血脉,根本无法开启血祭之术,但既然你今日恳求,那本尊答应便是,不过,得由日后你腹中骨肉兑现,哈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渐去渐远,却让平阮儿一头雾水,心灰意冷。本以为至少能换得红轲轮回,却不料……根本就是徒劳一场。只是,这男子何以谈及她……腹中骨肉,这缘何说起?
还未等平阮儿诧异,男子却又补道,“若得一女,不若就叫小汐儿罢。红轲,你这狂妄小子,连你老祖都敢算计,二十年后,本尊且等着你儿女前来启阵!”
话音落下,人影早已无迹可寻。平阮儿愈发如坠云里雾里,满脸难以置信,同时掺杂着期待、害怕以及隐隐的激动。
“红轲……?”她抬头轻声朝虚无缥缈的光圈中喊道,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醒了这幻梦一场,为何,为何她心中会突然萌生出他还活着的期盼,难道自己已经痴狂入魔了吗?
然而,事实证明,一切并非她的幻想。
只见云烟之中,白光内里,一道人影渐渐隐现。红色飞扬的衣衫,垂顺服帖的墨发,颀长笔直的身躯……
脸颊眼尾处的木棉依旧盛放,浓烈纯粹的黑色浸透出无边魅惑邪肆,却依旧不及他那略微上挑的眼尾眉梢处流泻出来的最浓厚、最饱满的思念与爱意。
“红轲?……”她似依然不敢相信,紫色雷光如此骇人,威力之猛,平生所见,他分明已灰飞烟灭于雷光之中,又为何……
他唇角噙着浅笑,目光遥遥看向泪光迷蒙的她,心中亦一片激荡难言。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如此柔软的她,更不曾料到,她竟为了自己放弃了骄傲,跪下祈求先祖开启血祭,以她之魂献祭,换自己轮回。
她该是百折不弯、宁死不屈的。要知道,即便是意识到她自身与先祖实力相差甚大、毫无胜算之时,她亦有勇气以弯刀偷袭,不放过任何拯救他的机会。
她该是怨他的。他背弃诺言,没有陪她走到最后,留她一人在人世间。然而,她却为了自己甘愿化作孤魂存世,换自己圆满。
“本家主说过,绝不会死在你之前,你怎能质疑本家主之言,妄下结论?”他微微挑眉,凛然气质自剔羽般的眉间自发迸出,却令平阮儿心中蓦地一暖。
“红轲!”她骤然起身,不由分说就朝他飞奔扑去!
这的确是她的红轲,比她还要臭屁无赖的红轲,无论何时都要在嘴上讨便宜的红轲!
砰的一声闷响,尽管胸口被撞得生疼,红轲却感到了一种真正活着的感觉。这样的疼痛,这样紧紧相拥的热度,仿佛才是活着该有的。
她将脸深深地埋入他的肩头,沉默无言地任泪水肆意流淌,两手紧紧怀着他劲瘦的腰,潜意识地牢牢箍紧,手指也无意识地掐入他血肉中。
如此紧密,如此疼痛,如此——真实。
这样无声的哭泣,比起撕心裂肺的嚎哭更令红轲心中不忍心疼。他回应她的是一个紧密的拥抱,以及静静凝听,她那几不可闻的哭声。
然而,此刻她的眼中却似蕴含无尽泪水,闸门打开,竟比盐湖之水还要汹涌。那渗入肩头乃至胸膛的愈发潮湿的湿意,汇成溪流,淌入红轲心中,酿成酸楚的内疚与疼惜,再无处倾泻。
他抬手抚着她僵硬的颤栗的背脊,试图安抚她不安的波动的情绪,不料她却仍然停不下,轻叹了口气,他似无奈地说道:“罢了,念在你此生再无哭丧的机会,索性让你一次性哭个够吧。”
哪知此言一出,脚尖便传来一阵钝痛,正待低头去看,平阮儿却趁这一当口,一歪头,一口毫不含糊地咬在了他的侧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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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以身犯险(一更)
“嘶——”楚轲立即吃痛出声。
平阮儿这一脚跺得那是叫一个恶狠狠,这一口亦咬得毫不留情,便是楚轲这般忍耐超常的人也不免疼痛出声,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某人故意出声意图引起对方心疼的做戏成分。
过了许久,平阮儿才松了口,同时往后撤了一步,只两眼冷冷地盯着楚轲。
此刻她心中恨极,恨他口风如此之紧,万事皆瞒得她死死的;恨他让自己片刻之间大悲大喜,痛尝失去爱人的痛楚;恨他依旧一副不温不火模样,还想当作没事人来哄自己!
见她眼眶通红,一副见到仇人恨极的模样怒视自己,楚轲不由得在心中大叫糟糕。戏做过了,他家女将军这会儿要秋后算账来了。便是他瞒着她独自上盐湖寒泉的这桩罪行,就足以将他判个斩立决了。
不过暗叫糟糕的同时,他却也感到无比甜蜜满足,若非她在意自己至此,又怎会如此?
思及此,他也卸下了那玩笑不羁的模样,伸出手强势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然后抬起袖子,替她认真地抹掉唇角残留的血迹,同时说道:“代我承受雷击的乃是上次你看到的那只凝魂。我自认为自己有八分把握,然而却还有两成不可控,怕你担心,所以瞒着你独自上了盐湖,却不曾想,先祖早已算准了一切,还是将你唤了来。”
这话,其实楚轲说了假,他原本不过五成把握,因恐平阮儿担心,这才硬生生地改成了八成。
平阮儿何其敏锐,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只继续用冷眸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是真是假,她自有判断。
虽然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他却还是顶住了。只见他放下替她擦拭血迹的袖子,笑着将她压入怀中,然后将头搁在了她头顶上,实则是为了避开她犀利如刀的目光。
“当日在归灵山时,灵殿曾推算出天凤出世、凤星隐匿,以及有人妄图逆天改命。七大世家虽隐于幕后,却并不代表他们不关注国运,相反,有的世家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屏障,走至台前,妄图推动时局,恢复当年女帝一统天下的盛大格局。只不过大家都做得比较隐蔽罢了,毕竟时机未到,若被白墨二宫盯住,出头鸟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平阮儿疑惑:“曾有流言云:得江湖者得天下。如今天下七分,战乱不止,难道真是白墨二宫的力量所致?”
微微垂眸,楚轲叹了口气,回道:“白墨二宫的力量自是无人能挡,不过,亦抵不住世人野心。九圣宫利用的,便是七大世家各自为营、七大皇族各自争利的私心。只要有人便有纷争,七国乱,说白了,不过是几大力量各方拉锯的结果。至于九圣宫为何这般做,似乎与千年前恩怨有关。”
轻轻点了点头,平阮儿想起女帝被害的流言,历史如何已不得而知,现实却是活生生的,七国割据各自为政,纷争不断硝烟不绝,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难求温饱,这些,都是现实。
自从遇到楚轲,她接触了不一样的事物,也明白,很多事看似简单,却不仅限于国家之间的博弈,背后,往往有世家的推动。正如楚轲所言,这些世家,并非真的避世不出。
“言归正传,实不相瞒,我红氏自然也有一帮不甘隐世的激进分子,而且很不幸,这些野心家占据了红氏位份最高的灵殿,便是我这个家主,在很多决议上也容易被压上一头。”楚轲的声音变得低沉,眼眸晦暗,深如海底暗潮,“一如紫族拥有绝世机关,红氏魂术无人能敌,而我如今怀疑,灵殿高层之间,似乎在筹划以历任魂术最高成就者——红氏家主的魂魄来研制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禁术。”
他突然停顿下来,平阮儿心惊地发现,他的背脊无意识地绷得笔直,自身上散发出凛然骇人的杀气来,而他周身的气息也变得阴暗冷沉,曾经好闻的青荇味也变得刺鼻腥甜,一如血腥之味,浓郁非常,好似他整个人是从枯骨炼狱中挣扎逃出的一般。
这样陌生的楚轲,是她从未见过的。
“楚轲……?”她轻声呼唤,头顶上方的人却一动不动,没有言语。心中不由得一慌,急欲挣脱他的怀抱看他,却被他大力压下,“别动。”他顿了顿,将手又紧了紧,力气大得几乎将平阮儿嵌入他怀中,似乎想要从她身体里汲取温暖一般,“让我抱抱。”
平阮儿头埋在他怀中,是以不曾看到楚轲冷如寒刀冰刃的眼眸,亦不曾看见那其中翻滚着血色幽光。只是,她却感受到他周身骇人的气势,亦可以感觉到他波动的心绪。
“无论是楚轲,还是红轲,你只是你。”她紧紧地回拥着他,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同样,无论你身上背负着什么,正如你愿意为我付出一样,我也希望站在你身侧,与你一起面对。”
楚轲不答,片刻静默,却是平阮儿再次打破了这种寂静。
“红氏灵殿与家主分庭抗礼,虽隐于归灵山,然,其所制族规却从各方面对家主权力形成掣肘。你发现灵殿心怀不轨,于是刻意压制天火,暗中与灵殿要求背道而驰,所图,亦不过摆脱灵殿布控,甚至揭露它、毁灭它。在你怀疑灵殿的同时,灵殿同样无法给与你十分的信任,所以他们便命你举行问灵仪式,意在检测你天火是否在身,同时消耗你的真气。”
楚轲手渐渐松开,低头看向怀中说话的平阮儿。
在这般炽烈深刻的目光下,平阮儿却依旧不动,只牢牢地回抱着他,继续说话,“当时形势所迫,你无法举行问灵仪式,故使出一招瞒天过海,以血祭禁术代替问灵仪式,只因血祭造成的天地异象与问灵仪式所差无几。或许那时候你心中有我,或许只是感兴趣,但绝对不是爱。与其当时被灵殿查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你更愿意孤注一掷,赌一把。而我,只是误入你眼中的一枚赌注罢了,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枚,只是后期攸关性命,愈发显得重要。”
她近乎冷静而刻薄地将自己比作“微不足道的赌注”,手却依旧怀抱着楚轲,不曾松开。
楚轲惊异于她的敏锐,她之聪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怎能忘了,最善于搜集情报、循着蛛丝马迹、再而抽丝剥茧找出真相便是她的特长。仅凭各方面零碎单薄的信息,她却将整件事串了起来,将他掩盖的地方掀开,赤裸裸地呈现于他的面前。
若说当初他下定决心举行血祭是对她有多情深,那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