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安静中,又好似有某种东西在悄然绷紧,挑战每个人的心理极限。
不得不说,皇甫勋将他帝王的威严施展得很好,只一个眼神,便成功地令众人闭上了嘴,并感到敬畏、胆寒。
收手,他直起身来,然后将身子微微朝前倾斜。
空气似乎也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往前推进、碾压,沉沉地迫向众人。
好似沉睡的雄狮醒来,睁开嗜血地赤金瞳眸,巡视自己的领地,然后俯视脚下匍匐的孱弱猎物一般。
“罪名,确实不小。”酷寒的言语冷不丁地吐出,他直直逼视着脚底的蝼蚁众生。
众人心中一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治他们的罪?
当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圆滑世故的大臣们再一次展现了明哲保身的哲学,集体保持缄默。
法不责众,这一点,已经成了他们保命屡试不爽的法宝,被他们发挥得炉火纯青。
“噢,怎么都不说话了?朕的征东大将军此番确实太过胆大妄为,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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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会跳跃一些,时间会稍微快一些推进~
第59章 帝心难测
众臣冷汗淋漓,心中打鼓。
帝王心最是难测,如今陛下所言,让他们根本拿捏不准他的心思!
这句话,似乎是赞同了他们的观点,联系先前那句罪名不小,极像是给平阮儿定了罪名,然而陛下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危险神情,以及那句“朕的征东大将军”,还有那反问的语气,为何又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时间,无人胆敢吱声。
皇甫勋是喜是怒,无人得知,自然无人胆敢撞上去。因为一不小心,就是——死!天子一怒,不单是自己性命不保,更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九族伏诛!
气氛凝滞,针落可闻。
胸腔里心脏飞速跳动,噗通,噗通,愈发快了起来。
“报——”
一声高亢的喊声从大殿外远远传来!
“报——报——报——”一层层递进,换了不同的嗓音,却是恒定的调子。
尽管这高亢而尖锐的调子略显苍白,却刹那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将神经绷紧的众人解救,然而不过片刻,众人的心又再次狠狠地揪了起来。此刻来的,只可能是战报!
“报!”一阵旋风刮过,便见一个士兵单膝跪在金銮殿正中央,面色凝重:“陛下,八百里加急战报!”
“呈上来!”皇甫勋的沉稳的声线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战报很快呈了上去,皇甫勋打开折子,入目便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迹,未曾料到,竟然是平阮儿亲笔手书。
劲瘦的笔锋相较从前,少了几分潇洒恣意,多了几分内敛。
快速地扫过,他心中泛起滔天巨浪!
众人暗暗审视着皇帝的表情,心中也忐忑不已。到底是什么消息,陛下的脸怎么愈发暗沉?
半晌,皇甫勋阖上奏折,直接扔向了大殿中。
“啪!”
一声脆响,霎时打破沉寂的气氛。
奏折摔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如同摔在众臣的心口一般,令众人心尖儿打颤。
“你们也看看。”
众人揣摩不定皇帝的心思,不禁有些战战兢兢。最后还是丞相邹衍第一个站出来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起来,脸上神情也刹那凝重非常,随即再将折子传给了他人。
奏折在众人手中迅速传递,不一会儿,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知道了奏折中的内容。
没想到除了倒马关还剩下的七万士兵之外,沁阳县与整个征东大军,乃至周遭百姓都染上了瘟疫,而平阮儿竟然说这不是瘟疫,而是毒,还请求皇帝组织太医院的御医带上药材来诊治病患。
真是一个噩耗!
“众爱卿如何看?”皇甫勋重新坐到龙椅上,眸子深黑,让人不敢直视,那种目光,一旦碰触,就会让人有一种如临深渊的危机感,仿佛只要稍微不慎就会掉下去,万劫不复!
兵部侍郎孙远立即走上前来,建议道:“回陛下,微臣以为,如今倒马关唯有七万士兵,已经不足抵御紫琉国士兵,应立即调兵支援。”
燕国公的眼神立即如冷风一般飕飕地射了过来,若要调兵,皇帝定然不会调禁卫军前往,那就只会把主意打到烈焰军的头上。
孙远额头冒汗,虽然知晓不能得罪燕国公,然而背脊却依然笔直,这关乎百姓存亡,他不能退!
皇甫勋冷冷看着燕国公,心里笑道:老匹夫,朕可不会上你的当。
若将烈焰军调离西南,这才是正中燕百宏下怀。
燕家虽然掌握十五万大军军权,然而西南边陲重地常年不稳,也正因此才牵制住了他们的动作,绊住了燕家长子燕国忠与长孙燕文礼的脚步。一旦调兵,即便兵权收归他手中,那些士兵却未必肯心甘情愿臣服于皇权之下,只怕燕家举旗,定会生死追随!
所以,烈焰军调不得。
老匹夫这么卖力地表演,表面上极其不愿自己调兵,实则心里早就期待不已了,他如何能遂了他的愿?
只是皇甫勋还未表示,底下就开始吵嚷开来。
“烈焰军不能动,如今橙雨国内乱,保不准西南边境诸国对橙雨国动心思,从而危及我国。”
“微臣还是认为孙侍郎之有理,再不调兵,敌多我寡,如何能胜?西南的危险只是尔等臆测,当不得真,而东面形势已是刻不容缓!”
“微臣也赞成调兵,只不过,微臣认为平阮儿并无能力担当大帅!”
“微臣请求陛下撤销平阮儿元帅之职!并将之论罪处罚,平息民怒!”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皇甫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龙椅扶手。
“叩、叩、叩……”
在极富节奏的叩击声中,众人的嘴巴终于如他所愿地闭上了。
很好。
他眼睛眯了眯,眸光暗沉,如同汹涌的漩涡,将日月天光吸附殆尽,带着令人惧怕的惊心力量,瞬间扼上了他们的脖颈,以至于让他们呼吸困难,哑口无声。
“众位爱卿说得不错,征东大将军一职要撤也并非不可以……”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更让人害怕莫名。
众人呼吸停滞,似乎已经感到寒意从背脊爬了上来。
果然,只听得高高在上的帝王呵呵轻笑起来,眼神柔和得让人头皮酥麻,魔音入耳,听得他道:“不知哪位爱卿自告奋勇,为朕分忧呢?可别告诉朕,我泱泱赤焰大国只有平阮儿一个女子能迎战!”
最后一句话突然变得分外冷厉,如利剑一柄,直接没入众人心脏。
谁有那个能力顶替平阮儿?
谁又愿意去那个瘟疫蔓延死亡笼罩的地方?
侃侃而谈、愤懑不已的大臣们突然默了。
无声中,冷汗直下,濡湿衣衫。
“怎么?没人了吗?”他轻笑道。
越是这样,底下的人越是不敢吭声。
然而那轻笑声最终消失在金碧辉煌的殿堂内。
“砰”的一声,皇甫勋一拳径直砸在了龙椅上,暴怒吼道:“说呀!谁上!莫说超品征东大将军,就是封侯赐爵也无不可!怎么,一个个都变哑巴了?刚才不是很能说吗?刚才不是很有想法吗?”
皇帝暴怒,跪惨了下面的一帮大臣。
大臣们一个个俯首低头,胆寒心惊。胆小的人甚至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就连邹衍这样的老臣也不禁暗暗心惊,因为,这是陛下第一次明确地护着那个女子。
陛下一直是一个英明冷静的君王,对家国大事从不含糊,理智永远凌驾于情感之上,所以对平将军的事从来也是公正处理,虽然这一次群臣的表现过激了些,但往常比这更猛烈的批判都有,也不见陛下这般愤怒暴躁。即便是因为战况糟糕,也还不至于如此。而且陛下处理的手法已经变得雷霆冷厉,这样的速度,是他始料未及的。
因为他心中知晓,陛下对平将军也是相当忌惮的,若是往常,陛下应该是拖一拖,在保住平将军官职权力的同时,顺带让她的名声毁损,从而达到更好控制的目的。
果然,帝王心不可测,他是否应该庆幸自己并未同其他人一样,并未如往常一般,对那个女子进行批判?
在邹衍心中转了九曲十八弯时,皇甫勋的手已经被杏公公包扎了起来。
很显然,要么是这个帝王远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愤怒,只是在做戏;要么就是他自控能力极强,在瞬间就平复了情绪。若不然,如何会立即示意杏公公给他包扎?
“唉……”他叹息一声,将身体放松靠在龙椅上,神色间全是疲惫,挥了挥手道:“罢了,都平身吧……”
揉了揉眉心,皇甫勋望着底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的众人,目光似不经意扫过,最后落在了燕国公身上。
燕国公心神一凛,不好的预感刚涌上心头,就听到皇甫勋的声音传来:“看来,的确没有人能够出任呀……”这一声,似乎充满了无限的遗憾与自责,“是朕没有治好好这个国家。国公,如今朝中实在找不出一个人来,您乃三朝元老,又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您倒是看看,这事如何处理?”
燕国公立即脚步不稳地走出列,一副老态龙钟之像,喟叹道:“老臣这把老骨头已经朽坏,若不然,老夫定要自请出征!在半月前就随平将军去了!”
一句话说得是气壮山河,然而那风吹就倒的站姿,活活让众人心揪了一把。
果然是个老j巨猾的家伙,还未责难,他就先推脱了。不过嘛……
“便是国公自请领命,朕也万万不能相允。国公为赤焰立下赫赫功劳,劳苦而功高,在朝堂上已是操心劳力,又如何能再上战场上搏杀?若当真派您上去,岂不叫紫琉国笑话我赤焰国无人可派?说来也是朕疏忽了,国公去年就到杖国之年,本该含饴弄孙享享清福,是朕太过自私了……”
燕国公心中正叫不好,皇甫勋就直接下了命令:“自今日起,允燕国公退朝还乡,安享晚年!”
一锤定音!
再无回还的余地!
燕国公只得在心中暗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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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帝王而言,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皇甫勋的。嘻嘻~
第60章 玩命豪赌
燕国公只得在心中暗叫不好。
皇帝分明算准了时机!故意放风让众臣议论平阮儿,然后再将选择权抛给他们,最后不但保全了平阮儿还给他设下了圈套!
若是出征,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谁知道出征途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就算不是意外,瘟疫如此恐怖,只怕此行也是九死一生。何况就算活下来,还得打嬴赤焰才能建立功名。他如今已是古稀之龄,战功赫赫,何尝需要别的功名来锦上添花?可若是打败了,那就是砸了半辈子的清誉!
所以,出征是当然不能选的!
只是不曾想,皇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让他出征!然而在后面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他根本就是等着自己以身体不好为借口,然而将计就计,直接夺了自己在朝堂中的权力!架空自己!
告老还乡?
人走茶凉,这就是现实。
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够狠!
可恨自己这个一脚都要踏进棺材里的老人竟然被这个小子算计!
实在可恨!
看似没有必然联系的事,也会成为他反击的绝佳武器。这个帝王,成长得愈发惊人了呀!看来,速度得加快了!若不然,只有抄家灭门的下场!
“老臣谢陛下恩、典。”燕国公毕恭毕敬地跪下去领恩朝拜。
一个“允”字,彰显了皇家无上的权威。这是皇帝赏的荣耀恩赐,所以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不知好歹,否者又指不定有什么新的陷阱与杀机在等着自己了。
“国公速速快起。”皇甫勋此时俨然就是一位体恤臣子的仁君。伸手朝虚空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随即又补充道:“燕家一门忠烈,将门风范,国公虽然退了,却仍有无数后生晚辈菁英为我赤焰效力,朕实欣慰。”
话锋一转,他突然喊道:“燕文义出列!”
只见百官队列当中,一个长相略显阴柔冷鸷的青年站了出来。此人正是燕国公燕百宏的嫡孙,排行第二的燕文义。
“臣在。”
“燕氏一门尽是人中龙凤,你父亲与大哥均是天生将才,朕知晓你也不差,只不过是缺少证明的机会罢了。这样,朕命你取代平阮儿之位,指挥全军如何?”
一语出,群臣默。
燕文义是什么人,有多大才华,众臣心里多少有个数。征东大将军,指挥全军的元帅,他如何能胜任?这简单的事实他们都知道,难道皇帝不知道?
疑惑重重,然而无人知晓皇甫勋的真正用意?
燕国公也不禁害怕,他这个孙子最是恃才傲物、行事浮躁,若是真的掂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而答应的话,那简直就是惹祸上身!
而此刻燕文义的心中也正在天人交战,一方面,他很希望同父亲与大哥一样建功立业,另一方面,他又忐忑不安。听说瘟疫感染很恐怖,他还不想死呀,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想到瘟疫,他终于定了下心,第一次谦虚地说道:“回陛下,微臣愧不敢受!恐难当此大任!”
“哼!”皇甫勋怒了,狠狠一拂袖子,“一个个没用的废物,先前说得慷慨激昂,怎么现在拎出来都是懦夫脓包了!你,你,还有你,怎么不说话了!”
燕文义脑袋一热,正要奋起请旨,就听见自己爷爷的声音响起,“老臣无能,望陛下恕罪。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苍老的声音立即将燕文义涌上来的热血压了下去,让他脑中一个激灵,这是圈套,皇帝激怒他要他跳的圈套,不能应!
燕国公一跪之后,群臣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请求皇帝息怒。众人多少看出了一点儿门道,陛下是借机敲打燕国公府,并同时警告众人不可再打那个女子的主意。
“行了!肖崎出列!”
“臣在。”肖崎慌张地从队伍中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在陛下盛怒关头突然被指名,让他一颗心上蹿下跳没个着落,惴惴不安。
“封肖崎为征东大军监军,代表朝廷协理军务,督察将帅!”
监军?
肖崎脑袋里突然如闪电划过,原来陛下将自己从文官降为武职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还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皇帝信任他,待他为心腹,忧的是监军一职如烫手山芋,一个不好两面不讨好,而且在战场上性命还有威胁。
不过,陛下信任,只能万死不辞,如何能推诿。
“臣领旨!”
这时候,众人也纷纷领悟过来了。皇帝此举,既监管了平阮儿的权力,同时又不浪费她的将才,恰好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太医院听令,立即组织御医队伍,准备前往沁阳地区救灾。”
“微臣遵令!”太医院院首站了出来领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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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京为平阮儿的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沁阳城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楚筠到了。
宁有意虽然没有成功研制出解药,却还是有所发现,为楚筠解毒提供了线索。之后几日,两人一直围着苏珉这个实验体,不断地研究解毒方法。
然而曙光终究是渺小的,这次的毒远远超乎人们的想象,就连江湖上被誉为药君的楚筠在应对时也显得捉襟见肘。
楚筠私底下悄悄告诉过平阮儿,这是橙雨国雨家的毒。
七大世家各具本领,而橙雨国雨家,就是以毒闻名。就如红族的魂术一般,极其难解。楚筠虽然被称为药君,然而比起真正的毒药世家,他的本领就显得有些班门弄斧了。所以他这一次,也算是碰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
在与时间的赛跑中,很显然,平阮儿他们处于下风。
军营中不断有人死亡,就连体质最好的飞羽骑,也损失了大半。
八日下来,原先加起来将近七万人马的军队就死了大半士兵,只剩下三万多人。这个数字,让人心惊不已!
就在平阮儿为锐减的人数发愁的时候,喜讯终于出现了!
“有了!有了!”帐篷中突然爆发出楚筠激动的声音。
随即便见帐篷掀了开来,楚筠难以抑制眼中的欢喜,一路跑到了隔壁平阮儿的主帐中,激动地告诉她:“找到解毒方法了!”
历时六日六晚,终于破解了毒素!
平阮儿紧绷的面孔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连忙问道:“解药可以迅速研制出来吗?”
一句话如冷水一般泼向了楚筠。
他更关心的是解药研制出来,他成功地破解了难题,而她更关心的是真正应用解药来拯救她的士兵。受她感染,他语气也慢慢冷静下来,分析道:“需要的几味药材如今都已严重短缺,而且解毒还得配上针灸之法,虽然解法出来了,不过若想众人恢复如初,只怕还需要时间与极大的人力、物力。”
与平阮儿所料不差,幸亏她请求太医院组建医疗队带药材来救治士兵的奏折已经被批准了,要不然就是找出解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件事先保密!”她突然冷冷说道。
难保军中没有细作,若是让细作知晓他们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只怕紫琉国立即会有大规模动作。
“这我知道。”楚筠回道。随即转身走进了帐篷中,还剩一些药,他可以先把军中几位重要将领的毒解了。
平阮儿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站在帐门口喊道:“来人!”
立即有士兵走上前来,“元帅!”
“传令各营,立即拔营,全军火速后退,弃沁阳,回倒马关!”
士兵有一瞬的错愕,随即立即低头,回道:“是!”然后便小跑退了下去。
“老大你?”宁有意的声音突然从侧面传来,充满了担忧,“你这样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你忘了前几日从帝京传来的流言了吗?”
“本帅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平阮儿淡淡回道,她已经能够预见,新一轮的对她的攻击即将兴起。
“放弃沁阳,退回倒马关,这根本就是一场豪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平阮儿当即反驳,“现在不退,不仅耽搁医疗队的医治时间,而且你认为,当紫琉国知晓我们已经找到破解方法的时候,他们还能让我们走吗?即便有解药在手,士兵们恢复体能至少需要好几天,一旦让紫琉国钻了空子,你认为我们还能全身而退?还是做无谓的负隅顽抗?”
“我知道,只是倒马关是赤焰的最后一道防线,咱们退一步,赤焰就危险一分……何况,你直接放弃,只怕这元帅之位,不保。”
“宁书生,你虽然带着书生气,我以前却从未察觉你与迂腐这二字挂钩,今日怎么糊涂了?”
“你根本就是在玩命!”宁有意沉静的面容也不禁有了一份动容。这个女子,大胆,妄为,却理智。她的选择没有错,甚至是最好的选择,看似风险极大却是最为妥当的选择!只是,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先是屠城,再是弃城,你当真以为你的人头在脖子上呆得安稳得很吗?”他微微捏紧拳头,心中禁不住想问:还是说,你为了那人的江山不惜性命!
然而他还是抑制住了那一瞬的冲动,他不能泄露自己的情绪。
比起宁有意的激动,平阮儿淡然得多,她冷静非常地分析道:“如今沁阳城全是尸体,咱们退军,紫琉国定然也不敢贸然追击。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想法,同时也害怕这些尸体真的产生瘟疫。另一方面,咱们是后退,不是设伏,所以相当于将城池白白拱手相让,你说紫琉国是会等上个一两天,待打探清楚后直接轻而易举地接手这座城,还是愿意贸贸然送些人命来?”
听着她如水般自然冷冽的声音,他的怒火渐渐地消了下去。相处五年,她的果敢倔强,他已不是第一次领会。
平阮儿看着宁有意,心中疑惑,先前她还以为宁有意出言相劝是在担忧,但后来的那声怒吼让她突然发现,他似乎在对自己不满,甚至是愤怒怨恨。
他,究竟是何身份?
“宁有意,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她突然直直地看向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眸子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若是你摊上一个置生死于度外,为一个欺骗自己的男人而不要命的老大,你是否会生气?”他认真回道。
从他的神色,平阮儿知道他没有说谎。这样大方坦然地承认他的怒意,还真是令她意外。
果然,有的时候,所谓的真话才是最大的假话。真真假假,真亦假时假亦真,这才是让人辨不清的。
宁有意果然是个难缠的主,不过她总会查清楚的!
“这是我的使命。”她淡淡开口,不再看他,也不做过多解释,径直转身进了帐篷。
她所做的一切,当真是为了那个曾经欺骗她的男人吗?
手撑在案桌上,平阮儿突然觉得累极了,连宁有意都能看出她绝对不会背叛皇甫勋的事实,而皇甫勋却一次又一次试探她,怀疑她,让她不得不与他斗智斗勇,这样的日子,还真是累。
如今,皇甫勋竟然让肖崎来当监军。
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当这个元帅。可是没有办法,谁叫她姓平呢?
------题外话------
不会背叛,只是因为所谓的忠义。别无其他,亲们不要想太多了哟!
第61章 阮儿被劫
平阮儿放弃沁阳县,退守倒马关!
此消息一出,顿时在赤焰国掀起了轩然大波!
全国沸腾,议论纷纷,对平阮儿此为看法不一,尤其以不赞同和贬斥为主。
与此同时,在沁阳县城引起屠城的导火索——大旱乃是平阮儿不敬神灵造成的流言,也在全国范围内迅速传播开来。
于是乎,最后一丁点儿为平阮儿辩驳的声音也淹没在了成千上万百姓的唾弃与辱骂声中。
举国震荡,只因为一个女子。
此时,倒马关。
沁阳城围攻县衙的情景再次上演,倒马关的民众纷纷聚集城门,要求平阮儿自绝谢罪。
沁阳县乃一座死城,平阮儿用武力手段镇压尚且不奏效,还引起了血腥屠城事件,更何况倒马关?倒马关乃咽喉之地,连通西部各郡县,稍微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起周边百姓的反弹攻击,所以她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缩在城楼上不出门,尽量减少与百姓们的碰撞。
因为从帝京而来的医疗队已经赶到,所以全军投入到了解毒之中,这也让百姓们稍稍理智了些许,只是对平阮儿围堵,却没有过多的为难征东大军,更未做出过激的行为,比如说火烧城楼,疯狂闯楼等……
不过这样的僵局也很令人心惊胆颤,因为无人知晓百姓们什么时候突然丧失理智,冲破这薄弱的防线,将平阮儿“就地正法”。
相比之下,帝京面临的状况比倒马关有过之而无不及,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太学府的学子们竟然联名上书,恳求皇甫勋斩杀平阮儿。并拟出了斩杀平阮儿的八大理由,罪名更是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诸如:“卖国贼”、“妖孽”、“祸水”、“灾星”、“煞星”等。
太学府的学生不仅上书,还联合私塾以及其他书院的代表者,齐齐蹲坐东城门,绝食以表决心!事件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不少名儒、老夫子参与其中,绝食队伍愈发声势浩大。
自消息传出三日,学子们就在城门下生生坐了三日。
而皇甫勋在第一日听到呼声之时,就只说了一句:“既然喜欢跪,朕倒要看看你们能坚持几日,可别让朕失望!从今日,罢朝!”然后拂袖而去。
由于罢朝,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时局一时僵持,不甚明朗。
所有的笔锋都指向了平阮儿,然而当事人却好似一点儿也不担忧。
“去他娘的!这些刁民完全不可理喻!我这牙齿都恨得痒痒的!”苏珉根本坐不住,一直在房间里踱步。
“老大,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就不担心!我看你真是没心没肺透了!走!这仗咱不打了!爱谁谁来!”苏珉说罢就伸手去拽平阮儿。
平阮儿正软若无骨地趴在桌子上,就被他提了起来。立即无比哀怨地抬头盯着他,恳求道:“猴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老大我难得偷闲,你一直吵吵吵,我耳朵都要废了。”
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苏珉更是恨不得将她脑袋掰开来看看,怒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在想怎么破解紫琉国的雷火炮,怎么将他们打回老家去呀?”平阮儿十分坦然地回道。
“你!哼!”苏珉简直快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平阮儿立即讨好地凑了上去,献媚道:“好了,好了,猴哥不要生气了哈!”自从苏珉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平阮儿对他迁就了许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些话咱们私底下说说还行,在外面你可别这么说,若不然治你一个欺君叛国、不忠不义的罪名,多不划算?况且你也知道,回倒马关是势在必行,我怎么能将士兵们的性命置之不顾?再说,皇帝现在不也还没有吭声吗?”
苏珉看着她嬉笑的模样,想象着她放低了态度的声音,心中一酸,他虽然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此生再也不能听见她清朗的声音了。
“我这不是为你不值吗?”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哪能和值不值挂上钩?”她反问。
苏珉不再回答,威远侯府的百年荣华都落在了她一人的肩头,她别无选择。即便被人误解,她也必须这样做。因为,威远侯府几个字,就意味着忠义,意味着守护。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她决定的事他根本无法扭转,这个人就是一头犟驴,多说无益!
正当两人沉默之时。
“苏猴子,本公子怎么觉得你废话这么多呢?”一道饱含鄙视意味的声音传来,只见房间里突然显现出一道青色的身影。然后此人迅速大喇喇地坐在了桌前,麻利地倒出一杯水喝了。
“楚经!”苏珉磨牙道。这个楚经和他主子一样,看着就令人生厌,说话也充满了自大狂的味道,总之两个字——不爽!
平阮儿懒得管两人之间的硝烟,正色问道:“如何,紫琉国的内j清理得怎样?”
明着不能用武力手段,那就暗着来。将沁阳县的消息泄露一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是紫琉国在作怪,所以百姓中自然混有潜伏在赤焰国已久的细作。这些细作不用干什么大事,只有稍微煽风点火就好了。
所以经护法除了保护平阮儿之外,还被平阮儿分配了一个任务,那就是运用他神出鬼没的功夫,将可疑之人掳到暗室,由飞羽骑审问处置。
“本公子办事你放心!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件有趣的事,你猜是什么?”他眨着眼睛,试图吊起平阮儿的胃口。
然而平阮儿根本不吃他那一套,“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也太不配合了!”经护法不满,嘟了嘟嘴巴,随即眼中精芒一闪,凑上前去,问平阮儿道:“你的残月刀法,究竟是怎么来的?”
苏珉也坐了下来,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用茶杯做掩护,眼睛紧盯着二人的唇形。
平阮儿挑眉,“与你何干?”
“没有没有,就是好奇!总觉得你身后……还有高人!”经护法紧盯着平阮儿的神情变幻。
“自然是高人。”平阮儿倒是坦然,不过这话说了与不说其实没多大差别,因为经护法已经认定她背后有人,只是想知道其身份而已。
比起她的插科打诨,经护法则认真得多,只听他郑重说道:“残月乃上古宝物。而上古之物,唯武林白墨二宫与七大世家所有。”
平阮儿心中一骇,她只将这宝刀当作顺手的武器,却不曾料到其来头这般大。看来臭老头和九重塔还与白墨二宫、七大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想起当年老头将残月传给她时,说了一句:“骨中肉,刀中血,残月夜,塔主现。臭丫头,是它指引老夫找上了你,赶紧收下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神秘无比的九重塔卧云子大师,没想到是个脾气古怪的臭老头。不过看残月宝刀材质实在难寻,那刀法又精妙深奥,所以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顺道获取了攀壁出入九重塔的权力。
不过臭老头总说天机不可泄露,而且老头向来一个人生活在塔中,所以关于残月的来源,她并不想告诉经护法,七大世家与白墨二宫的水太深,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给臭老头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是,灾难。
“你突然扯到残月干嘛?”平阮儿不解,表情显示出她已经不想再探讨刀的来源的这个话题了。
经护法何等人物,最擅长察言观色读取人心,也不再纠缠,“因为倒马关这几日出现了一个高人,几番暗中出手,帮忙解决了好几个大麻烦。而那人我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的功法属于哪一家,所以还以为是你的师父之类的。”
平阮儿无暇腹诽经护法的强悍想象力,直接问道:“武功如何?”
“深不可测。”
“比你如何?”
经护法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满不情愿地回道:“若是比我差,我能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吗?”
平阮儿并未如往昔一般趁着机会取笑他,而是蹙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