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顾氏这番推测合情合理，换了卫长嬴处她那个位置上十有八九也只能走这条路了。卫长嬴颔首，示意胡氏继续说下去。
“但娘娘去不巧——您想明光宫即使因为魏哀帝不去、也不许邓贵妃随意出宫，说是跟冷宫一样了，却到底不是冷宫，邓贵妃还是有贵妃份额、魏哀帝还是吩咐好好养着她，免得她畏罪自，叫魏哀帝没了挡箭牌。”胡氏嘴角坠了坠，道，“所以明光宫宫门，不管是正门还是角门，都有人看守。”
“我家娘娘可不像您，自幼受宠，想习武就习武。我家娘娘手无缚鸡之力，当时左右能信任宫人，也没有一个有把握能够躲过明光宫侍卫，潜入其中跟邓贵妃搭上线。”
“所以只能派人门外盯着，看有没有疏忽时候。”
“终于有一天晚上，派明光宫外盯梢宫人，匆匆去向娘娘禀告，说发现明光宫外侍卫撤了许多，一处角门居然无人看守还虚掩着！娘娘那时候到底还年轻，又被废后钱氏威胁吓得整日惶惶然，听到这消息也没多想，只道侍卫跟宫人躲懒去了——赶巧那日娘娘未奉召幸，就匆匆换了宫女之服赶去明光宫！”
卫长嬴了然问：“那晚，其实邓贵妃是要见其他人？”
“没错！”胡氏点头，问她，“卫夫人能猜到，邓贵妃那晚打发了人想见是谁吗？”
“是我舅母？”
胡氏一怔，轻笑道：“您真是聪慧，正是司空夫人心腹！”
卫长嬴自嘲笑了笑：“所以说，邓贵妃不但害了我那可怜舅母，甚至之后也一直不放过她？但魏哀帝，不是不敢碰我那舅母？”
胡氏淡淡道：“但司空夫人用场，难道仅仅是侍奉魏哀帝吗？她是江南宋氏主母身份，远比后宫宠妃有用啊！”
卫长嬴只觉得一股狂躁之意从心底涌起！
她竭力平复了下，才道：“我那舅母……就一直被她辖制着？”
“婢子说句不中听，这实是司空夫人自己太懦弱太不争气了。”胡氏淡然道，“本来出了这样事情，她若跟魏哀帝提出来要邓贵妃死，魏哀帝肯定不敢不答应！甚至还欣喜她肯就这么算了——结果她偏偏失魂落魄收拾好就回了司空府，什么要求都没提！邓贵妃等了几日见她没动静，胆子大，哪里还能不得寸进尺要挟她？”
胡氏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司空夫人肯定是没脸再活下去了！以司空夫人为人，估计她当时也不想活了。只是宋司空待她实好，这夫妻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何况宋家从前那几位情种，没了心上人之后做出来事情……是连宋老阀主都怕。”
“还有宋家名誉，宋司空体面，宋大公子与宋二公子脸面……错邓贵妃，魏哀帝，但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没有错人，付出代价，却比犯了大错还要大！魏哀帝昏庸好色名头，您说他会乎？可江南宋氏数百年体面……司空夫人自认为被魏哀帝侮辱已经对不起宋司空，如何还能让宋家去承受这样羞辱？！”
胡氏叹气，“邓贵妃就是拿这些话，把司空夫人牢牢攥了掌心！”
“……我那舅母，就一直这么顺着她？！”卫长嬴简直要听呆了，“即使当时大受刺激没向魏哀帝提出要杀了邓贵妃，之后呢？！”
胡氏道：“之后，您以为魏哀帝不想见邓贵妃，就敢见司空夫人？君不见臣妻才是礼仪罢？”
卫长嬴沉默了片刻，道：“但照你这么讲，我这舅母也太傻了！邓贵妃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里出来，这事出来，宋家是没脸了，我舅舅、表哥他们都会大受打击。然而容城邓氏，岂能好过？！”
胡氏笑了一下，道：“所以婢子开头时候，要给您说了一大段关于司空夫人性情话。因为司空夫人若不是这样性情，邓贵妃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得比魏哀帝、比我家娘娘还长？她那条命，老实说是司空夫人软弱才留下来！”
卫长嬴觉得心里堵得没法说——她所听说卫蝉影，只字片语都是沉默温柔，想象里也应该是那种贤惠温柔、少言寡语但心地善良柔软女子吧。虽然没见过，但一度以来，卫长嬴对这舅母印象是很好。
毕竟除了她出身外，传言里形象，完完全全符合一个温柔静默大家闺秀。友善、无害，像没有刺美丽芬芳花一样……
但照胡氏这么说，这舅母实软弱到可恨地步了！
不，也许不全是软弱，也是糊涂——她跟邓贵妃明明各有忌惮，任何一方都不希望真相曝露，可邓贵妃比她狠、摆出同归于架势，这糊涂舅母就怕了、退缩了！
即使她本意兴许是为了丈夫与儿子们——但动机无法掩盖她糊涂！
所以她被害了又害，一错再错。后她死了……留下来是宋羽望余生之痛，以及号称“闺秀楷模”，那个鲜丽温柔又大方、犹如亲姐姐一样宋水险些嫁给了异母兄长！
胡氏说没有错：如果卫蝉影换种性情……事情……很多事情，乃至于大魏国祚，都未必会是现样子了！
卫长嬴记得——自己那舅舅宋羽望，临终前几年都同卫咏来往密切，申博立为太子以及申博登基中，都有他影子——以宋羽望对卫蝉影感情，知道了妻子遭遇后，怎么可能继续匡扶魏室？！恐怕巴不得魏室早亡！
申氏皇朝倾覆，宋羽望必定出力不少！甚至，是他竭全力！
她想起宋羽望临终前“不甘心”之语，当时人人都悲伤说他是放心不下子女，放心不下江南堂，毕竟江南堂本宗嫡支子弟确实很单薄，宋羽望孙儿还没有一个成长起来——但如今想来，宋羽望那时候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想到过子女。
他说“不甘心”，很有可能是没有亲眼看到大魏灭亡，没有看到邓贵妃报应。
他没能亲眼看到，谋害他爱妻人，统统遭到报复——而他自己，却由于过度伤心与思念，先一步与世长辞！
卫长嬴沉默良久，才道：“你家娘娘恰好撞见邓贵妃跟我舅母心腹见面，然后呢？关梦见散什么事？我倒奇怪，你家娘娘撞破了邓贵妃密会，邓贵妃竟然放过了她？”
“我家娘娘虽然卤莽了点，但也不傻。进了明光宫没几步，远远看到司空夫人心腹跟邓贵妃空旷处说话，就知道不好了。哪里还敢停留？当然是抽身就走！”胡氏淡笑着道，“也是幸亏邓贵妃要见司空夫人心腹——哦对了，那心腹其实也不知道司空夫人遭遇，只以为司空夫人跟邓贵妃有什么交情或利益，这才帮着邓贵妃呢？但邓贵妃这边是不敢让人知道她跟司空夫人有私下来往，所以每次见司空夫人心腹都会把远远近近人全部支开，也因此我家娘娘居然没惊动她就跑了出来！”
“跑出来后，我家娘娘自行回宫，就让明光宫外等候心腹，就是安嬷嬷，继续盯着司空夫人心腹。等那心腹出了明光宫，跟到明亮处看清了人……之后就是查出她身份——发现是司空夫人心腹后，我家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司空夫人沉默与不爱多事，帝都贵妇里那是出了名，哪能不怀疑？”
胡氏嘲讽一笑，“然后，我家娘娘试探性与司空夫人这边接触！”
“司空夫人跟邓贵妃勾结那是被邓贵妃逼迫无法，司空夫人本身可不爱掺合后妃之事，自然不会理会我家娘娘。于是我家娘娘就诈了一下司空夫人——”
胡氏看向卫长嬴，“仅仅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司空夫人就魂飞魄散进宫赴约了……不过，司空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真相。我家娘娘当时再三推测，也就觉得她是有把柄握邓贵妃手里，不得不听命邓贵妃——这样话，我家娘娘心里也有了数。”
“所以我家娘娘提议帮司空夫人脱离邓贵妃辖制——当然司空夫人也得搭把手。”
“照着司空夫人指点，我家娘娘通过贿赂明光宫中几个被邓贵妃收服侍卫，跟邓贵妃联络上，向邓贵妃进献了梦见散！”
胡氏眯起眼，“当然，告诉邓贵妃时，我家娘娘给它换了个名字。”
“叫做——思人药！”
“服下之后能够梦见平生思念人，无论生死……”胡氏淡笑着道，“您说，因为郢王之死，几乎癫狂邓贵妃，怎么会不尝试？”
卫长嬴目光沉沉：“思人药这种临时起出来名字，邓贵妃哪里知道是真是假？她当时被软禁明光宫，空有贵妃之位，却连离开明光宫都做不到……跟容城邓氏来往，肯定也是不方便。而且邓氏底蕴哪能跟江南宋氏比？她肯定，是让我舅母去查证！”
她思索了下，又问，“但邓贵妃会贸然喝下？她肯定会派人试药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利用
邓贵妃当然不会贸然服用当时顾昭仪献上所谓“思人药”口
但因为她那时候景况，想测试“思人药”条件非常有限，卫蝉影里应外合之下，将信将疑邓贵妃到底才环于主梦中与爱子申隽一见诱惑，决定亲自服用。
“我家娘娘所以拿梦见散真方给邓贵妃，而不是随便捏造一个，就是为了防止邓贵妃看出端傀”胡氏解释“除了让司空夫人去打听，邓贵妃肯定还会让邓家人找大夫姑娘看，毕竟司空夫人被邓贵妃捏着把柄，纵然司空夫人软弱，邓贵妃哪能不防着司空夫人害自己呢？不是梦见散这种奇方，寻常方子，怎么可能把邓家人找大夫瞒过去？”
又说“当然这也幸亏郢王之死！刘家不但打着废后钱氏名义，把霍淑妃给拖下了水，还将如今那位季神医祖父季英给牵累了。百年季氏虽然说太医辈出，但看如今季神医跟季家其他太医区别，就知道季英医术。如果季英当时还，以他医术造诣，没准还真能看出问题来——”
“可那时候季英已被处死，其家眷流放，唯一被保下来免除流放季神医，流落坊间，正为了活下来而苦苦挣扎、就算邓家人找到他，您想他恨邓家姑娘来不及不说，那会他医术也还没大成一一总之，邓贵妃明知道季英一家冤枉，偏偏不敢流露出来对废后钱氏怀疑，顺水推舟拿季家人出气，这也是她自己作！”
胡氏大肆嘲笑了一番邓贵妃，才言归正传，道“邓家请人看后，判断是一张奇方，司空夫人也帮着腔，再加上我家娘娘当时没有理由要害邓贵妃，邓贵妃才信了……既然相信那药方不会害人，邓贵妃当然是直挨服用，还找人试药做什么呢？”
卫长蠃诧异：“为什么？”胡氏还没回答，她忽然醒悟过来“是了，邓贵妃当时虽然位份比你家娘娘高，但却形同软禁。她是想给郢王报仇，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被关明光宫里，等待着宋家报复？你家娘娘当时慑于废后钱氏，想求邓贵妃指点如何躲避钱氏谋害；反过来，邓贵妃却加渴望得到什么助力可以脱离软禁于明光宫绝望吧？”
这种情况下，只要确定废后顾氏给方子，不会害了自己，邓贵道谢会服用。因为废后顾氏献方，是善意，是寻求结盟。邓贵妃收下并服用，是回应一思人药只要不是毒药，它真与假不重要，重要是废后顾氏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盟军，是当时急于离开明光宫邓贵妃迫切需要。
如果仔细揣测话，甚至可以说，那时候邓贵妃需要废后顾氏，比废后顾氏需要邓贵妃还来得急切。
毕竟废后顾氏那会有帝宠身，受宠到了连一度宠夺专房废后钱氏都为之侧目、被威胁到了地位！
废后顾氏如果不能够从邓贵妃道谢到帮助，她未必不能从其悃也方找出生路来一痛恨废后钱氏、来自元后刘氏暗子，不会放过这个扳倒废后钱氏机会！即使当时兴许邓贵妃跟废后顾氏都还不知道这么一方人存。
反观邓贵妃，错过废后顾氏这次机会话，她想重恢复脱自照由，天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机会？毕竟一个道谢哀帝吩咐不要出现他面前，也痕要离开明光宫贵妃沁一别说贵妃了，就是皇后，没有宠爱，没有与位姑娘应权势，尊贵头衔，也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仅仅只有世家就算出身、贵妃之衔，邓贵妃她凭什么吸引强大盟军？
事实上废后顾氏肯向她示好、并且主动献方，已经给足了邓贵妃体面！邓贵妃若还不热情回应话，那真是白宫里混了！
胡氏微笑：“卫夫人您说是一一所以邓贵妃服了那副‘思人药’，就被我家娘娘抓到机会，审讯上了！”
卫长蠃一皱眉：“你是说那梦见散？”
“药没有问题，有问题，是服用方法。”胡氏淡然道“寻常药都要趁热喝，但那药却不行，须得冰镇之后用。否则话，就是像邓贵妃那会一样，全身上下狁如道谢，被折磨得日夜不得安宁……到了我家娘娘问什么她答什么地步！
卫长嬴思索了下，道：“是么？邓贵现右之人，居然没人外传消息？”
“邓贵妃是想要为郢王报仇，为此她什么代道谢敢付。”胡氏嘿然“这也是报应口脍——当初，邓贵妃用大不了同归于吓住了司空夫人，让司空夫人她跟前一再忍气吞声！我家娘娘呢，当时也是这么镇住邓贵妃及其心腹：我家娘娘道是废后钱氏步步紧逼，娘娘她已经忍无可忍！”
“所以邓贵现口果孩眺是如何让废后钱氏不就算害她缘故说出来，让我家娘娘道谢是否可以依葫芦画飘话……我家娘娘那会反正是自忖斗不过废后钱氏，还不如直挨弄死了邓贵妃，拖个垫背呢？”
胡氏淡然道“毕竟我家娘娘可没有一个郢王之仇、哪怕是万劫不复都要报！看能拖一个不听话贵妃上路，娘娘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如果邓贵
妃肯听话话，我家娘娘才氏才当住了废后钱氏谋害，大可以助她脱离明光宫！不再屈辱被软禁、被厌弃，报郢王之仇上，我家娘娘也可以搭个手一邓贵妃就这么低了头她明光宫里没人打扰，我家娘娘借口染疾，明光宫里住了好几日，才酏那些秘密，统统都盘问了出来！”
“你家娘娘，好生厉害。”卫长蠃沉默了片刻，道“只可惜她儿子不好。如果申寻仅仅是个庸人，或者是个寻常败家子话，我想如今未必就是大雍了。”
胡氏凄然一笑，道：“谁现是呢？婢子这些人，哪个不惋惜娘娘那么胸有丘壑人，怎么会有九殿下那样不堪骨肉？然而娘娘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连性道谢赔进去了，偏他就是那么不争气……要不是他太过不像样子，失了储君之位……娘娘一直活着话，哪怕现是大雍了，有娘娘，小姐肯定不会受这许多委屈！”
“申宝事情才过去未久，她年纪还轻，容貌又美。过几年之后，大就算淡忘了，假如陛下对她还是宠爱非常，未必没有进宫为道谢可能一改个姓名不就行了？毕竟知道前魏清欣公主就算人虽然多，可真正当面见过清欣公主人才几个？”卫长嬴怅然道“有了正式道谢名份，也不算很辱没她了。”
亡国公主给朝之帝做妃娲是常事，这种可也不算羞辱——皇帝身份当然公主之上。
胡氏摇了摇头，想是认为自己不久就要被灭口，没有自己辅佐，申宝就算做了正式道谢，也未必全是福。
她继渎道：“我家娘娘知道司空夫人事情之后当然震惊万分！但也意识到这是一个笼络司空夫人大好时饷——毕竟司空夫人本性软弱单纯，所以我家娘娘道谢吐、计，逼着邓贵妃不再要挟司空夫人，果然司空夫人对我家娘娘感激万分！之后，处现寝用心帮着我家娘娘！”
卫长蠃嘿了一声没说什么一实际上废后顾氏跟邓贵妃对卫蝉影上面是一路货色，只不过后者用是胁迫，前者用是恩惠，本质上都是为了利用卫蝉影——不，应该说是为了利用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宋骟望，宋羽望背后江南宋！
如此简单就迂回利用起了江南宋氏、这堂堂海内六阀之一！这种事情也就是出了宋家，换了其他任何一族，当家主母软弱且心无城府如卫蝉影，做长辈肯定不能忍！但宋心平就一个儿子活到成年，宋家祖上又出道谢几位疯狂情种……想不容忍卫蝉影都不行！
可卫蝉影大错误也就是太软弱太单纯，真正恶毒人，到底是邓贵妃！
偏偏这个女人，后斗现宫闱厮杀中可以说是惊才道谢废后顾氏，生生登上了太后之位！哪怕她做太后时远不能罪抛姑每、前一位邓太后比，大魏已经走向灭亡，无论太后还是皇帝，权势都远非魏哀帝之前可比，但魏哀帝众多后妃里，她嬴到了后。
哪怕她后也没得到善佟——帝都沦陷那夜殉节了。可相比她作孽，这又算得了什么？那一夜帝都殉节无辜名门闺秀雍容贵妇不知凡几！这些女子都得到了美好赞抡一哪怕是就算月。
前现帝被改谥为哀，反而他并不怎么宠爱贵妃被追谥了美谥为“昭烈太后”以赞扬她殉节之举！
这世道就是如此荒谬而不公平卫长蠃与胡氏默默良久，胡氏才道：“我家娘娘既然跟司空夫人交好，对司空夫人胯下诸子女见当然也多。宋大小姐幼时就非常出挑，这并不仅仅是道谢容貌。老实说单纯论美貌话，宋大小姐是不如卫夫人您。可宋大小姐端庄大气，却不是寻常闺秀能够比得上您跟宋大小姐气质不一样，您是雍容华贵。”
卫长蠃摇了摇头，道：“宋表姐……她一直被赞为闺秀楷模不是没有缘故，我知道许多地方我是比她不上，我也不是那种见不得别人比我好人，你不用担心这些地方，管说！”
胡氏笑了一下，道：“是婢子小觑卫夫人了。总之，宋大小姐打小姑娘就不像卫夫人，她小小年纪就算有主见，举止又端庄道谢体一我家娘娘是真心喜欢她。”
“那为什么还要看提出让她嫁给申寻？”卫长嬴哂道“就算欢到了哪怕明知道谢与申寻乃是异母兄姝，也舍不得孙眺收为道谢？！”
胡氏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家娘娘当时也不知道，她不是宋家血脉！”
卫长蠃怔道：“那？”
女口果说宋大小姐打小就显得很出挑，九殿下就是打小就显得很顽劣。而且宋司空何等宠爱妻子现？他就宋大小姐一个女儿’，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同意让宋大小姐绻进皇室一——阀阅嫡女还需要羡慕皇室富贵？”胡氏怅然道“但我家娘娘那会不是跟司空夫人交好吗？为了九殿下能够有个好臂助，就算下里磨起了司空夫人！”
“司空夫人起初不愿意，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再然后，我家娘娘求得魏哀帝以御前金
镶玉如意为聘——当时，我家娘娘就注意到司空夫人脸色似乎不大好。原本我家娘娘以为是司空夫人不是太满意九殿下，还琢磨着事后如何哄一哄司空夫人……”
于旦没多久，司空夫人病倒……再没多久，司空夫人就去了！”
胡氏神色晦明：我家娘娘后来想了很久，觉得司空夫人死，很有可能跟宋大小姐婚约有关——从那时候起，我家娘娘，才怀疑起了宋大小姐血脉！”
第一百六十二章 端木家呢？
“可我舅母既然知道宋表姐她并不是我舅舅血脉，而是魏哀帝……为什么还要答应你家娘娘，把宋表姐许给申寻？”卫长嬴皱眉问。
胡氏笑了一下：“这个问题我家娘娘也觉得很疑惑，原本是认为司空夫人可能跟后来宋司空一样，迁怒宋大小姐，故意要害她。但我家娘娘又觉得司空夫人不像那种人——就算她因为邓贵妃与魏哀帝这些人恨宋大小姐，但以她为人应该不会把九殿下拖下水。”
“所以我家娘娘思来想去，怀疑可能是一场误会。”
“误会？！”
胡氏点了点头：“对，就是误会！”沉吟了一下“也可以说是邓贵妃报复。”
卫长嬴抿了抿嘴，示意她继续。
“我家娘娘因为特别喜欢宋大小姐，所以经常请司空夫人带她进宫玩耍。”胡氏道“那时候邓贵妃已经不复禁足——毕竟我家娘娘也要靠她一起对付废后钱氏，所以盘问完邓贵妃后，还是找机会给她说了情、助她离开明光宫。总而言之，有一次，宋大小姐与九殿下，凑巧穿了同一种颜色，又凑巧一起殿下玩，两人相距不远……”
“我家娘娘则跟司空夫人坐殿上说话，一面看着他们。偏偏邓贵妃去找我家娘娘——司空夫人是很不愿意见邓贵妃，就躲到了屏风后。然后邓贵妃进去，跟我家娘娘说完事情，离开时，看到九殿下与宋大小姐，就说了句他们长得很像——我家娘娘当时心里惦记着邓贵妃才说事，也没多想，就随口道了一句‘两个孩子长得都好看，好看人看起来都有几分相似’，就把这事儿丢一旁了。但屏风后司空夫人，恐怕却把这话入了心！”
卫长嬴沉默片刻，道：“你意思是，宋表姐未必不是我舅舅骨血，只是舅母因为邓贵妃这句话，怀疑起了宋表姐血脉？”
“不不不，宋大小姐确实不是宋家血脉。”胡氏却摇头，道“司空夫人过世后，我家娘娘心存疑虑，也不能确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阻止宋大小姐嫁给九殿下！一直到那一年，宋大小姐为了避嫁九殿下，假借马车出事儿弄伤了额头！我家娘娘不是要派人去慰问，也派了太医去诊治？那一次，确定了宋大小姐肯定是申氏血脉！”
卫长嬴只觉得全身血液一忽儿冲上头顶、一忽儿坠入地底——她哑着嗓子问：“怎么个确定法？”
“宋大小姐肩上有一颗红痣，位置、颜色、大小，与我家小姐，一般无二！”胡氏哂笑“我家小姐，当然肯定是申氏血脉！”
“…………”卫长嬴怔坐难言。
“不过司空夫人未必能够确认宋大小姐血脉，毕竟同为魏哀帝血脉，也不是每位公主都有这么一颗痣。”胡氏淡淡道“安吉与临川，就都没有！我家娘娘推测，司空夫人许是自己不能确认，被邓贵妃那么一讲，心生怀疑——所谓疑邻偷斧，越看宋大小姐越像皇室中人，心事越重——她身体本来就不怎么样，就这么生生去了！”
卫长嬴面无表情——照理来说，卫蝉影确实不见得能够分辨出宋水血脉。
因为宋羽望对她宠爱无比，她死后鳏居多年连个侍妾都不纳，她世时，夫妻两个当然是一直同住。算一算宋水怀上时，宋羽望跟卫蝉影都还青壮之年，哪有不时常欢好道理？
即使卫蝉影被邓贵妃算计，为魏哀帝所侮辱前后一段日子没有跟宋羽望行敦伦之礼——但这种误差照理不会太长，一个月之内话，以宋羽望对妻子感情，怎么可能怀疑？毕竟俗话说十月怀胎，也是有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缘故，提早或延后生产。
所以除非是像废后顾氏这样，有个铁定是魏哀帝亲生女儿申宝作为模板，宋水身上找到了相似点，才可以判断宋水血脉。
不然话，宋水长得又没有像极了魏哀帝或者皇室里其他什么人，即使她也不太像父母——可这天下又不是所有亲生骨肉都长得像父母！总有孩子像这个那个长辈，甚至是隔了几代几房亲戚呢？
大约卫蝉影把宋水生下来，也给宋水留下生母温柔可亲印象，就是因为这种不确定——从怀孕日期推断，宋水可能是魏哀帝血脉，也有可能是宋羽望血脉。
那时候宋羽望膝下有二子，哪能不盼望再有个女儿？
卫蝉影若贸然把宋水弄掉，万一弄掉是宋羽望骨肉，她怎么舍得？生下来之后，看不出来她到底是谁孩子——以卫蝉影软弱，哪怕担心宋水是魏哀帝骨血，但她盼望是丈夫，既然没有证据是魏哀帝之女，想来她就告诉自己这是宋家大小姐——比着宋家嫡女待遇来养了。
一直到邓贵妃出言，导致卫蝉影心中关于女儿血脉怀疑变大加重……
废后顾氏千虑一失，疏忽了此事，又因为喜爱宋水，再三提出结亲——每一次废后顾氏提出结亲，估计对于心中有伤卫蝉影来说，都不啻是一种折磨：这门亲事，会不会是同父异母兄妹乱囵？！
到后，卫蝉影终于承受不住，绝望中同意了废后顾氏要求——
这时候恐怕她就存了死志，婚一定，她就病倒了。
这一病，就再没有起色！
至于说她当初怀疑女儿血脉，却为什么还要同意婚约，估计只有卫蝉影自己能够说清楚：是她软弱单纯得无法拒绝废后顾氏热情提亲、还是她自暴自弃不想再跟顾氏纠缠下去，抑或是，她痛恨羞辱自己和宋家魏哀帝，果真迁怒到了宋水身上？
就连跟卫蝉影交好了好几年废后顾氏，对于这个问题，恐怕也只可推测，不可确认。
绝望忧伤如当时卫蝉影，做出违背本性事情来也不奇怪。
胡氏跟着卫长嬴沉默良久，道：“至于说宋司空什么时候知道，婢子想可能是邓贵妃告诉他。”
“什么！？”卫长嬴猛然抬头“那我舅舅他？！”
“您不觉得很奇怪吗？当初申博夺储跟承位，宋司空出力良多。而申博生母已逝、养母不亲，他后宫靠山，可就是邓贵妃。”胡氏淡然道“如果不是邓贵妃把司空夫人遭遇，改成是受了我家娘娘所害，且让宋司空相信了，恐怕宋司空头一个要对付，不是魏哀帝，而是邓贵妃吧？！又怎么可能容忍跟贵妃同一阵营？”
卫长嬴咬唇良久：“我舅舅居然会相信？！”
“那就是邓贵妃手段了。”胡氏自嘲笑了笑“司空夫人宋大小姐与九殿下约定婚姻后不久病死，您以为宋司空那么宠爱妻子，会没有察觉到这两者之间隐约联系？只是恐怕他很难想到自己爱妻竟然会宫闱里有那样遭遇而已！不敢相信唯一女儿非自己所出……邓贵妃颠倒黑白之后，司空夫人之死，就变成了被我家娘娘活活逼死！”
“宋司空认为我家娘娘明知道宋大小姐身世，但为了得到江南宋氏支持，还是让九殿下与宋大小姐定亲，以至于隔了数年后再次勾起司空夫人心中隐秘哀痛，导致司空夫人承受不住、忧愤而死！”
卫长嬴目光一沉：“邓贵妃空口无凭怎么可能让我舅舅相信这么大事情？你家娘娘怎么都是疼爱自己孩子吧？”
“但九殿下是男子，他可以纳侧妃侍妾！若忌惮兄妹，大不了娶了宋大小姐过门少碰甚至不碰她而已！只要成了亲，这闺房之事，长辈还能怎么管？但宋大小姐做了九殿下妻子，宋家总得要为女儿考虑、向着九殿下——这一点上，只要举几个我家娘娘以前做事果断，未必不能说服宋司空……宫闱争斗么，哪可能次次什么痕迹都不留？尤其我家娘娘与邓贵妃联手斗倒了废后钱氏，可以说各有把柄，各自底牌也为对方所知不少……”
胡氏自嘲笑了笑“至于说凭据——她当然有凭据。凭据就是那份梦见散原方——当初我家娘娘为了取信她，是把从古籍里找出来那张方子，撕去方名后献给她。因为那方子我家娘娘抄录有多份，后来向邓贵妃要回时，邓贵妃说她看完后就毁掉……我家娘娘再三盘问都是如此，考虑到当时还是需要邓贵妃这个助力，就没计较。哪里想到这儿却留了破绽！”
卫长嬴皱眉。
“邓贵妃把那份原方，说成了是我家娘娘被她发现算计司空夫人之后，献与邓贵妃请求邓贵妃为她遮掩。”胡氏道“当年司空夫人受邓贵妃所托，去查证那方子，为了不叫贵妃起疑心，也确实查过——司空夫人娘家人不过那么一回事儿，她要找有点本事人，自然只能通过宋司空！所以宋司空对那张方子可是有印象！”
“再加上司空夫人跟邓贵妃来往时，因为彼此都心虚，一直避着人，连宋司空都瞒着！当然这里面有宋司空信任妻子，不愿意追根问底叫妻子为难缘故……”胡氏叹道“反而后来跟我家娘娘来往，是公开事情。邓贵妃说辞自然很难不让宋司空不生疑！”
卫长嬴沉吟道：“你家娘娘那么厉害人，居然没向我舅舅澄清？”
这可不符合废后顾氏为人。
胡氏闻言，脸上出现了片刻号啕大哭神情，好半晌才压住，怅然道：“娘娘命苦，偏偏生了九殿下那样儿子！怎么教都教不好不说——九殿下十二三岁起就开始拈ha惹草，从起初就没少干逼j良家、强抢民女这一类事情。娘娘总不能不管他，一边劝一边管教一边还得给他善后……这又是邓贵妃栽赃娘娘理由——道是我家娘娘处置这一类事情经验十足，当初争宠时没少坑害无辜！司空夫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以至于九殿下旁边看着都学坏了，否则我家娘娘那样母亲怎么可能教出九殿下那么胡闹皇子来？！”
“也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还有其他缘故。”胡氏叹了口气“但自从九殿下开始惹事起，我家娘娘根本无法全心全力与邓贵妃较劲！必须得时刻留着一半心神看好了殿下，不然……到底魏哀帝时太子，九殿下已经是第三位了！我家娘娘能不给他操心吗？否则邓贵妃哪里可能与我家娘娘分庭抗礼？”
“……你家娘娘有子申寻，早先还不如不要生儿子，从庶子里挑一个抚养。”卫长嬴幽幽道“我舅舅舅母事儿，到这里我也知道差不多了。只是，端木家呢？”
胡氏一怔：“什么端木家？”
“我舅舅临终前，对端木家态度很不对劲。”卫长嬴问“可你刚才说了半晌都没提到端木家——难道那些往事里，端木家比刘家插手得还要厉害、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