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仇皇后感慨帝这才帝都待了多久，就又要出征挂心，仇宝娘冷不防一句，让仇皇后、以及皇后跟前孙默等人，都是一愣。
孙默眉心一抖，低斥道：“皇后娘娘跟前，不得胡言！”他话是训斥，不过语气却不激烈。
不仅仅是看仇皇后没有生气意思，也是他自己希望仇皇后能够得到高明指导——据他观察下来，仇皇后放乡妇里，算得上拔尖，就是一般读书人家女儿，也未必有她出色，但距离一个合格皇后城府实是有差距。
偏偏现大雍后宫，怀孕单贵妃之外，什么赵嫔、玉婕妤、李美人、邓淑妃……莺莺燕燕一大群不说，出身没有一个简单：单贵妃是锦绣端木旁支义女；那赵嫔是江南宋氏所献；玉婕妤跟兴河钱氏有关；李美人是西凉沈近送进宫；邓淑妃号称是邓家义女，传闻里却是邓家家主外室所出……
这几个还仅仅是比较得宠。
这么热闹后宫，皇后娘家还没什么势力，就是魏哀帝那位废后顾氏来主持中宫，都不会轻松。
仇皇后……她这个皇后做得都心灰意冷了！
仇宝娘现冒出来，似乎有撺掇皇后之意，但孙默也想给她个机会。毕竟仇皇后虽然占据着元配发妻以及一子一女优势，但这些优势，都是场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帝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地位，委实难讲。
除非帝出手，明显袒护仇皇后这边。
否则任凭后宫这么斗下去话，仇皇后好下场，估计也就是做个名义上皇后，毫无实权。一个不小心，被人夺了后位、含冤而死，甚至连累到大皇子与咸安公主都不稀奇！
那些当然不是孙默想看见。
所以他嘴上呵斥着仇宝娘，心里却默默祈祷这仇宝娘既然主动出头，千万有点真本事，能够辅佐仇皇后坐稳后位才好。
“没有事情，你让她说……宝娘你为何要这么说？”仇皇后摇了摇头，温和圆场道。
老实说皇后虽然曾起过拆散沈舒颜跟卫善始婚事念头，但对身边人真是非常体贴。无论单贵妃等妃嫔那儿受到怎样打击与明讽暗刺，她从来没拿人出过气，多也就是让人都退下，独自饮泣会，熬过去而已。
这段日子下来，习惯了皇后脾气人，渐渐皇后跟前都能随心所欲有说有笑了。
曾为前魏太子妃，伺候过前魏末年公认城府深皇后，仇宝娘摸清了仇皇后脾气后，自然不肯再浪费时间去扮温驯、胆怯。她胆子本来就少年时蜕变后一举扭转，数年来颠沛流离，是让她充满了做太子妃时都没有勇气与胆色。
此刻皇后一接话，仇宝娘立刻道：“娘娘您忘记了？单贵妃是明确诊出有身孕，其他妃嫔那里，还没有传出这样消息，但婢子注意了下近彤史，内中至少有三个人，未必怀不上——可偏偏圣上这会就要亲征，圣上走了，这后宫就是交给您管……您说，单贵妃因为被断出来怀乃是男嗣，以她野心勃勃，还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仇皇后目前做不了合格皇后，很大程度上是受她出身限制，她人可也不笨，被这么一提醒，不由变色道：“怎么单氏会趁这个机会……”
“您是六宫之主，这六宫里，但凡出了事情，不管您知道不知道，也不管是不是您干，不管是不是您干，总而言之，您肯定得担责任！”仇宝娘斩钉截铁道“而西南四王，大军从去年还是前年就开始打，到现都没拿下，可见也是棘手。这次御驾亲征，还涉及到诸臣封王之事——婢子说句实话，圣上这一亲征，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若百般忙碌眼节骨上，听到咱们宫里出点什么不好事情，娘娘您想，圣上能不生气吗？”
孙默虽然指望她能辅佐仇皇后，但觉得她这些话说也太直白太不给仇皇后面子了，分明就是直承仇皇后如今宫里极为被动——虽然这是事实，可作为一个进宫没多久教导姑姑，这对皇后态度可也太散漫了吧？
他干咳一声：“仇姑姑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有良策献与娘娘，以慑服那些个眼皮子浅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汹涌中的安宁
这一年从春暮开始，帝都从朝野到宫闱，无不斗得风生水起——不过这么热闹时候，沈府却分外安宁。
安宁里，又透着喜气。
——时隔八年，卫长嬴终于再次有孕。
让她跟沈藏锋都喜出望外是，这次总算是个女儿了。
为此，还不到两个月身孕，夫妇两个已经从女儿落地后名字，讨论到了她往后应该选什么样婆家、挑什么样夫婿……甚至连头一个外孙好是男是女都畅想到了。
不只夫妇两个欢喜，晚辈们也很高兴。
尤其是沈舒燮，天天甜言蜜语说妹妹出生后，他一定要好好一个做哥哥责任——天天带着妹妹玩！
这话当然是让沈藏锋把他拎到书房里狠狠教训了一番——虽然说次子逊色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但沈藏锋到现也才两个儿子，他还是管得过来，当然不希望沈舒燮太不争气——不求你比沈舒光还出挑，你以后倒也能帮你嫡兄一把啊！人家说多子多福，不也是因为兄弟多了，彼此扶持可以彼此分担责任跟压力么！
这小子倒是冲着成为他嫡兄负担路子去奔了——不好好教训怎么行！
教训完了沈舒燮，沈藏锋又回后院去陪妻子，卫长嬴沈舒燮被拎走这段时间，倒是又想到了事情要跟他讲：“本来打算过两日邀各家女眷聚一聚，好给舒明相看正妻人选。但芯淼说我现不宜操劳……”
原本她这已经是第三次怀孕，按说有前两次经历，不用太操心。但一来好容易盼到个女儿，不免格外重视；二来端木芯淼觉得她中间这几年都没怀上，虽然有夫妻聚少离多缘故，因为中间八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卫长嬴独自带着一群晚辈这里搬到那里也有好几次，身体不如刚嫁那两年好也是个原因。所以建议她不可大意，头三个月还是放下一切仔细将养好。
“把这事交给景儿去办好了。”沈藏锋上前握住她手，扶她走了几步，窗边坐下，爽道，“反正景儿也大了，这孩子办事向来稳妥，由她给舒明相人，也合情合理。你等她挑好了，你再把把关就是。”
“她才封了宁王后，倒也确实需要请一请人。”卫长嬴心里也是这么想，不过既然涉及侄子婚事，当然是得给沈藏锋说一声，现又道，“但她还年轻，辈分高一点女眷，恐怕未必应付得过来。再者她忙着招待客人，哪能分身去注意未嫁女孩子们呢？”
这种已嫁妇人举办宴席，主角肯定是已为人妇那一部分。沈舒景这宁王后总不可能把满堂贵妇丢着不管，跑去观察未嫁小姐们吧？
沈藏锋摸了摸她鬓发，笑着道：“那你说怎么办？”
“我本来是想让她请人时，也请藏凝过去帮把手。”卫长嬴道，“但我想了想，藏凝去了也是给她招待各家夫人，也不好跑去闺秀中间打成一片。若是堂上观察呢，谁家孩子出门前还不叮嘱几句？大庭广众之下，若还表现得不符合大家闺秀这身份，还带出来干什么呢？就是问上一问，当着人家长辈面，来来回回能说也就那么几句而已！说得太多话，叫人看出意思来，万一却不合适，那也尴尬。”
讲了些理由后，她道，“不如让颜儿她们过去宁王府住几日，给景儿打下手。”
“到时候专门招待去宁王府做客大家闺秀？”沈藏锋笑着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伊人也去吗？”
卫长嬴道：“都去，否则我如今不方便待客，也不方便经常出门走动。总不能让两个女孩子一直关家里，除了比较近亲戚家，谁家都去不成吧？女孩子家这个年纪，再不出去走动都要出阁了。”
这样两人决定下来，次日先派人去宁王府跟沈舒景说明，沈舒景当然是没意见，还打发人来感谢卫长嬴帮忙。
毕竟莫彬蔚孑然一人，又没什么底蕴，下了战场，那是什么都需要沈舒景提点——说是提点，很多方面，比如说交好同僚、宴席周旋、穿戴……简直要沈舒景手把手教导。
宁王府上上下下，全部需要沈舒景操持不说；两人嫡长子年纪又还小，也得做母亲抽空看着点。
所以沈舒景平时就忙得不可开交，一旦设宴，都想从娘家借管事用了。娘家妹妹们肯去搭把手，哪怕只是把未嫁小姐们招呼走，对她来说也能轻松些。
何况三婶母怀了孕，其他婶母要么随夫留守西凉，要么还来帝都路上，短时间里无法给沈舒明看人——涉及亲弟弟终身大事，她可不敢轻忽。真没人帮手话，她哪有功夫去亲眼看谁？只听人家做长辈介绍……谁家傻了才会给外人说自己家孩子不好呢！
所以来人直接告诉卫长嬴，沈舒景接到消息后，就已经王府里给妹妹们收拾住处了。
而沈舒颜跟季伊人接到去宁王府给沈舒景搭几把手任务，也有点跃跃欲试。她们都不是喜欢被整日锁屋子里人，小时候西凉说是野惯了都不过分，回到帝都，不能像西凉那样跑马、游林、狩猎，已经觉得非常气闷。
之前卫长嬴夫妇携子回凤州去看望卫焕，把她们交给沈藏凝，沈藏凝自己少年时顽皮，待接手了侄女们照料，却根本不容她们学自己少年时候。倒不是沈藏凝转了性子认为女孩子家还是文静点好，而是她很清楚自己很多事情顾不过来，真让侄女们恣意起来，万一出了事儿，后悔莫及！
所以这两女孩子可以说自打到了帝都就被拘着，难得有热闹可凑，当然是喜出望外答应了。
对于卫长嬴交代：“别光顾着玩，你们是去给你们大姐姐帮忙，得把客人招待好了。你们大姐夫从前出身不怎么样，如今竟封了王，而且还是头一批封。既有人羡慕，肯定也有人嫉妒。到时候客人里头，说这样那样，你们可得处置好，别客人们没吵起来，你们倒把客人怠慢了！”
沈舒颜很有信心道：“婶母您放心吧，我们怎么会拆了大姐姐台呢？”
季伊人则问：“她们要是太过分话，咱们当面不怎么样，悄悄收拾她们可以吗？”
“你给我老实点！”卫长嬴没好气拿手指戳她额，喝道，“现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看着你们大姐姐家呢，宁可忍耐点，万不可闹出事儿来！”又说，“也不想想你们大姐夫多得圣上宠信？外头人能拿他怎么样？多也就是私下里说几句酸话，你们口齿伶俐点，把话岔开，或说成个玩笑，不就是了？”
季伊人道：“既然有圣上宠信……”合着她还是不甘心吃这种亏！
“你再胡闹我可不许你去了啊！”卫长嬴正色道，“你们去宁王府给你们大姐姐帮忙，到了那里，宴席上，是以宁王府主人家身份出面。可谁还不知道你们其实是我们沈家人？去帮你们大姐姐招待客人，那没什么。但借这机会破坏宁王府跟其他人家交情……这要被有心人抓住，没准得说咱们沈家嫉妒你们大姐夫，故意派你们去搅局呢！”
听她这么一讲，沈舒颜跟季伊人才肃然起来：“还会这样？”
“所以你们要当心。”卫长嬴点了点头，“客人里未必只有冲着你们大姐姐、大姐夫说酸话，冲着咱们沈家来人也不见得没有！虽然说给你们招呼肯定都是年纪差不多女孩子，但女孩子家里刻薄又不是没有。再者，万一是人家家里意思，事先被教了话，你们得想清楚了！要是不成，那还是不要去好。”
沈舒颜听不得就是对她能力质疑，像她这么自负人，一直都坚信只有她不愿意做事儿没有她做不好事儿。当下就道：“婶母这话也太小看我们了，别说都是年纪跟我们差不多女孩子了，就算有那些夫人老夫人过来，这种不敢光明正大找上门来，只敢背后悄悄使绊子人，能有多大出息？难为我们敷衍不了吗？”
季伊人虽然出身低，却也非常有信心，两人都保证会把事情办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阴谋得逞。
卫长嬴提醒了她们局势上需要注意地方，才道：“除了防备着小人暗算外，你们还有个任务。”
顿了顿她才道，“就是注意下女孩子里贤惠心善，又才貌双全、大方得体，把名字记下来，拿给你们大姐姐和我看。”
沈舒颜与季伊人也有这点年纪了，自然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均问：“是给谁看？”
“还能给谁？”卫长嬴轻嗔道，“给你们看大嫂子呢！往后嫂子不好话，你们大哥过得不顺心，你们怎么给你们大哥交代？连你们回娘家，做嫂子也没个好脸色！到时候再哭鼻子可就晚了——知道紧要了吧？所以一定要挑好，那些脾气不好、不懂事、长相有瑕疵……你们心里可有数了？”
“婶母您放心吧，咱们一定要挑个能和睦相处好嫂子！”沈舒颜自己没有亲兄弟，父亲又有罅隙，现靠叔婶，以后就得靠兄嫂。不说这份依靠关系，就说冲着往后亲戚来往不扫兴，也断然不能选个不对盘呀！
季伊人倒不是很担心，她作为卫长嬴义女，跟沈舒光、沈舒燮兄弟关系加亲近，跟沈舒明，没有来往也没什么。不过，这种热闹，谁都爱凑一头。
所以也兴兴头头许诺：“我们一准张大眼睛，把人看得通透了，才记名字推荐！”
卫长嬴勉励她们一番，亲自看人给她们收拾了行李，才次日送她们上了宁王府派来接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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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藏锋的后院观
沈舒颜跟季伊人这么一去，沈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好算算日子，霍清泠跟沈舒窈是到了。
现西凉那边由沈敛实坐镇，沈藏机辅佐，苏鱼荫自然是跟着丈夫。
但沈敛昆帝都这儿，朝建立，除了西南之外，从前魏土都已经平定，沈敛昆不用东奔西跑了，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夫妇分居。
是以去年下半年时候，卫长嬴征得沈藏锋点头，就写信去西凉，让霍清泠母女收拾东西来帝都了。这一方面是考虑到年轻夫妻长久分别不好，对双方都是个委屈；另一方面也考虑到场面上来往话，没有女主人出面斡旋，对沈敛昆也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事情，还是内宅出面比较合适。
而且也不是每种内宅出面事情，都适合嫂子代劳。
但西凉跟帝都离得远，朝是初冬正式建立，西凉那边入秋就大雪纷飞了。入了冬，那路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走。
苏鱼荫考虑到沈舒窈年纪还小，霍清泠身体也娇弱得很，建议让她们开了春再动身——西凉春天到得特别晚，再加上路上沈舒窈感了一场风寒，这么点大小孩子，富贵乡里掌上明珠又加娇弱，一个不小心就是夭折。
护送队伍不得不临时停下来，等她痊愈了再起程。
如此一耽搁，居然到这夏初了还没抵达。
但妯娌跟侄女到来之前，卫长嬴觉得有必要提醒下沈敛昆——他那后院该收拾收拾了！
沈敛昆没成亲前就对勾栏之地不陌生，成亲后，因为妻子霍清泠美貌温柔，再加上婚燕尔，他后院里倒也清净。后来因为局势缘故连遭变故，三年重孝守着，当然是不可能添人。
但孝期结束，沈敛昆跟沈敛实出征外时，军旅寂寞，再加上别人赠送，渐渐身边莺莺燕燕也就多了起来。
如今分给他住六房里，安置姬妾跨院基本上都满了。人既然多了，自然会产生矛盾。小规模闹腾，不出六房，卫长嬴也不好插手。偶尔几次闹大了，卫长嬴处置后，总会召了沈敛昆到跟前敲打。
沈敛昆倒也干脆，太折腾姬妾索性就送人或赏赐下属。但他也接受别人送美人，这么进进出出，六房里总归不寂寞。
卫长嬴虽然感情上向着霍清泠，可做嫂子去跟小叔子说后院之事到底不合适。
即使坊间有长嫂如母话，但卫长嬴不但不是长嫂，她比沈敛昆大不了多少，过门时后者就已经不需要人抚养。这叔嫂之间，别说情如母子可以私下过问私事了，就是见面还得注意下避嫌——再说姬妾不找事话，按着这时候默契，就是霍清泠来了，想赶人，也得顾忌着沈敛昆心情。
所以她只能跟沈藏锋讲：“六弟妹跟窈儿就要到了，六弟后院那许多人，是不是给他提个醒，理上一理？不然六弟妹独自西凉这么多年，抚养着窈儿，母女两个兴兴头头进门，却看到一大群花枝招展姬妾来请安，心里怪委屈。”
沈藏锋早年因为考虑到卫长嬴婚前被人毁过名节，怕她因此过门后矮了一头，压不住后院侍妾，到时候闹得乱七八糟，正经妻子没个正经妻子体面。所以成亲前，连伺候多年使女都打发了。
按照他从前私下里打算，是嫡长子三岁之前，不管遇见不遇见合心意，都不沾染，好给发妻抓权跟立威。想着哪怕是才干平平之辈，有了嫡长子傍身，还独宠多年，即使以后再纳姬妾，那也肯定不敢对她不敬了。
这时候他是照着世俗主流所默认方式来考虑：自己好一个丈夫责任，跟明媒正娶妻子相敬如宾，两人齐心协力打理好方方面面，按部就班把日子过好。
结果卫长嬴过门后，夫妻两个颇为相投，沈藏锋就淡了往后看到合意也纳进门心思——毕竟他决定嫡长子三岁后看到合心就纳进门时，还没成亲，对卫长嬴也不了解，自然是照着身边贵胄子弟后院来规划，纳妾就好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了。
等成亲后与妻子处下来有了情份，当然就不忍心让妻子伤心，哪怕看到什么眼前一亮美人，也自觉离远点了。
这种心态就好像从纸上谈兵，到身临其境。纸上谈兵这会，什么都是虚，皆是想象，自己没经历前，当然是拿身边人经验套用与发挥。沈藏锋父亲、兄长、叔父、舅父等人，个个有妾，连他母亲苏夫人，对此也是不以为然。
所以看了这些例子后，沈藏锋起初并没有决定只跟妻子厮守一辈子，他还是觉得有合意美人要收几个——其他人不都是这样吗？他们妻子还不是好好？
但身临其境后，有了恩爱发妻。同僚、下属、亲戚等人送上来美人固然活色生香，很多时候妻子还不身边，漫漫长夜说不寂寞那都是胡扯。
可想一想卫长嬴知道消息后悲伤与绝望，实是舍不得伤她心。就这样他后院里始终清净。
但这并不意味着沈藏锋支持所有男子都不纳妾。
他作为西凉沈氏嫡出子弟，又是自幼被当成阀主栽培，所受到教导当然也是时世主流。
对于男子纳妾之事，沈藏锋其实从来没觉得不对——他自己不纳妾是因为他怜爱妻子，不想妻子伤心。至于其他人么……又不是每个妻子都像我家嬴儿那么好不是？
没准人家夫妻相处不好，还不让做丈夫纳几个妾安慰下，这也太不合常理了——除非做妻子真正贤惠无比，为丈夫、为夫家付出良多，这种情况下，做丈夫还不念旧情，宠妾灭妻……沈藏锋才会认为不对。
问题是这个付出良多，沈藏锋这儿判断标准就比较高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自古以来风气如此，没有什么感天动地事迹，平平常常生活，这世道谁会觉得贵妇艰辛呢？
比如说霍清泠带着女儿西凉过这几年，卫长嬴看来，年纪轻轻跟丈夫分别，独自抚养女儿，中间还要承受娘家噩耗，当然是很辛酸。
可沈藏锋也好，沈敛昆也罢，却认为帝都沦陷时，霍清泠得到了躲密室机会，是有惊无险；后来么——婆婆没了，实际上长嫂卫长嬴不是苛刻人，对妯娌们向来体恤，兵燹处处年代，霍清泠西凉好吃好喝住着，即使管事也就是给嫂子们搭把手，轮到她承受压力已经是层层递减下来。这些年来，又没谁给她气受、没谁故意欺负她，即使头一个孩子就是个女儿，也没人说她一句呢——锦衣玉食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这样都不满意，那他们这些冲杀阵前沈家男人岂不是过着猪狗不如日子了？
至于说霍家悲剧，那是霍照玉折腾出来，这个当然不能怪霍清泠，但也不能怪沈家人吧？
而沈敛昆现后院人多，这年头，后院里没点美姬人，比如沈藏锋这样才是少数吧？既然大部分做正妻都能过——不是沈藏锋发妻，哪怕是弟媳，沈藏锋可不心疼——所以霍清泠为什么不能过呢？
即使霍清泠自己觉得辛酸委屈——反正沈家兄弟们肯定不会有人认为委屈过她。
这就是男女之间看事情差异了——说远了，且说跟前事情。
老实说沈藏锋认为夫妻之间相处私事，哪怕是亲弟弟，还是不要插手好。毕竟后院这种事情，除非是玩笑话，正经讲起来，同辈总是尴尬。
这会见妻子有让自己规劝沈敛昆遣散姬妾意思，他感到有点头疼，就委婉道：“六弟妹出身名门，向来气量也大，哪会跟几个姬妾计较？”
怕妻子不满意，他又补充道，“等六弟妹来了，若有不安分，让六弟妹亲自出手打发出去，既合规矩，也能立威不是？”
卫长嬴心里叹了口气，多年夫妻，她哪还不知道丈夫虽然一直没纳人，但对于其他男子姬妾满屋却没什么看法——只要不因此误了正事——所以开口之前就做好了被他回绝准备。此刻就道：“你道我是帮六弟妹争宠呢？我是那多管闲事人吗？管到小叔子后院里去了！但你想，六弟现还没男嗣……这嫡子要不是长子话，以后怕是很麻烦吧？”
这话果然比讲沈敛昆后院人太多、会让赶来霍清泠扫兴和委屈有效果得多了，沈藏锋立刻就凝神思索了起来，沉吟半晌，道：“是这个理儿，明天我寻个机会，跟六弟说一说。”
卫长嬴趁势他身上掐了一把，啐道：“好没良心！本想委婉点跟你讲，结果你就这么笨，非得我把话挑明！”
这时候已经安置了，内室里就夫妻两个相拥而眠，说话何必还要太委婉？沈藏锋心下了然，但知道是妻子觉得被扫了面子，故意拿个理由来报复下，自然要连连赔罪，又哄又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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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歪打正着
次日，沈藏锋把沈敛昆喊到跟前，给他讲了六房子嗣事情，让他把闲人都打发了：“如今你膝下才一个嫡长女，嫡子都还不见影子。＆119；＆119；＆119；＆46；＆68；＆85；＆48；＆48；＆46；＆67；＆79；＆19；若叫姬妾先生了庶子下来，往后嫡子不能居长，却是不妥。依我看，你还是先把后院里理上一理，回头有了嫡长子了，再纳人不迟。”
沈敛昆诧异道：“不是有避子汤吗？”
沈藏锋晓得卫长嬴心思，为六房子嗣考虑是一部分，也是想给霍清泠解决个麻烦。他虽然不反对其他人纳妾，但这件事情对沈敛昆也没什么坏处，如今卫长嬴又怀着孕，觉得顺着些妻子、叫她高兴也好，就找了个理由：“你忘记云霞霍氏现怎么个样子了？六弟妹娘家受了这么大打击，以后连回霍家怕都不能了。你嫂子们都是贤惠人，不会因此欺负了她。但姬妾可就不一定了，尤其你现后院里那么多人，不定就有野心勃勃、小觑主母。”
沈敛昆皱眉道：“不过是些玩物而已，至于那么大胆子？清泠总是我明媒正娶发妻。”
当年霍清泠许给他，本来就属于高嫁了，所以沈敛昆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需要依靠到岳家权势。有这样心态，霍家因为霍照玉之故，如今凋敝得不成样子，沈敛昆有感伤有叹息，但要说觉得失去了岳家襄助，那还真没有。
既然如此，沈敛昆自然不会因为霍家悲剧了，就小看妻子霍清泠。
他虽然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没寂寞过，但跟霍清泠之间也还是有情份。宠妾可以，灭妻那是不可能。
沈藏锋心里也觉得除非姬妾烧坏了脑子，不然应该没这么大胆子，但他今日主要目还是哄妻子高兴，此刻就随口敷衍：“你那些妾，年纪小不过十三四岁，不懂事起来，难说很。而且，你对六弟妹重视些话，窈儿脸上不也好看？嫡长女面子，你总要给吧？”
提到沈舒窈，沈敛昆神色不禁柔和起来：“窈儿现下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他膝下至今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受沈敛实影响，沈敛昆是想要儿子，但因为只一个孩子，总归格外惦记些。
被勾起对女儿思念，沈敛昆就很好说话了：“三哥说是，我回头就去把大部分人遣散了。只是有两个我还是很喜欢，想等清泠来了之后，给她敬了茶，正式收房。”
沈藏锋索性加把力，把事情办得好看些，就道：“你好把人都送出去，想收房放庄子上。这样等六弟妹回来了，再过上几日，私下同六弟妹讲了，让六弟妹打发人去接。如此既显得六弟妹大方，也是给姬妾个下马威，叫她们知道哪怕六弟妹娘家出了事，终究是你正妻，不是她们能够小看。”
沈敛昆笑着道：“三哥您是体贴三嫂体贴惯了吗？连我纳个妾您也要这样替我费心。”
沈藏锋不理会他揶揄，只淡淡道：“你也晓得你嫂子又有了身孕。咱们义妹说她从前亏损过，这次虽然不是头一回怀胎，也得好好将养。这眼节骨上，我可不想她再替你们六房操心了。”
这话说得方才还满脸揶揄沈敛昆顿时满面通红——之前六房姬妾争风喝醋，他处置不来，都是卫长嬴出面给他解决。
有这么个事实，沈藏锋刚才提点倒不显得罗嗦，而是暗示他不要嫂子怀孕时给嫂子找事——沈敛昆很是讪讪告退，说自己一定会把事情办妥当，绝对不会再拿后院事情打扰了嫂子安胎云云……
却不知道他狼狈退下后，沈藏锋也是心有余悸擦了把冷汗，心想还好自己反应，不然今天这番谈话传出去，别人不刻薄疑心自己跟弟媳有染、否则为什么这么替弟媳着想？也得笑话自己哪里像兄长？简直像个碎嘴老嬷嬷……
不管沈敛昆事后会接多少姬妾回来、还是让霍清泠亲自去接，总之六房现是要把人都打发出去了。沈藏锋认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了妻子期望，非常高兴向卫长嬴报喜与表功。
卫长嬴果然很是满意，没人时大方赏了他好几个香吻。
不过卫长嬴正以为这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是等霍清泠到了以后，私下提醒弟媳时，黄氏却私下里这么跟她讲：“既然六老爷也赞成让六房嫡子成为长子，那么如今六房那些个姬妾就不能随意送出去了。”
卫长嬴很惊讶：“为何？”
“六房之前是下人看着姬妾喝避子汤，六老爷里面又前后独宠过好几个人。”黄氏道，“那避子汤到底喝没喝，是怎么个喝法，谁说得清楚？”
她声音一低，“六夫人就要到了，万一这些人里之前就有了身孕，却设法瞒住。趁这机会离开沈府，到外面把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小姐倒也罢了，万一是公子，那就是庶长子，这样该多麻烦？”
卫长嬴悚然而惊，道：“姑姑说不错！”心念一转，又道，“但这事……再让夫君去传话？不太好吧？”
沈藏锋到底是男子，又只是沈敛昆哥哥，老是去找弟弟谈后院事已经很不成样子了。还处处帮着霍清泠，即使沈敛昆向来信赖兄长，恐怕也要嘀咕为什么三哥对自己妻子比对自己还要上心？
黄氏知道她顾虑地方，就道：“之前阀主劝六老爷遣姬妾出府，等六夫人到了，再由六夫人接人回来——这话既然已经起了头，夫人您帮六房考虑再周详一点也没什么，反正是为了子嗣不是吗？”
卫长嬴既然得了这个理由，就派人请了沈敛昆到跟前，直截了当说了自己怀疑。
好沈敛昆虽然那些姬妾里有两个心头好，倒也没宠到离不得地步，让嫡子成为长子也是他自己答应。所以卫长嬴略说几句，他就答应了。
因为知道卫长嬴这里黄氏擅长妇婴，就顺口请黄氏去六房给挨个把下脉，看有没有人隐藏身孕。
卫长嬴当然不肯答应，这建议是她这边提起来，再叫黄氏去把脉——这插手也太多了。重要是，黄氏万一真把出来有人已有身孕身，那接下来怎么办？三房这边再送堕胎药去？
这种孽，卫长嬴可不想承担。
所以非常干脆推辞了，道：“涉及子嗣之事，不拘平常多么宠爱，这时候还是公正点好！我向来跟六弟妹好，所以我这里人就不给你了；至于你那边，你那些姬妾平常用大夫，我劝你也不要请。自己去外头物色个没到咱们家来过大夫比较合适。”
她爽承认自己偏心霍清泠，沈敛昆反而笑了：“那些玩物哪能跟清泠比呢？嫂子要是不偏心清泠，我才惊讶。”
不过他再请黄氏帮忙还是被拒绝，只好自己到外面去找人了。
他这一找，还真请了个陌生大夫来给姬妾们挨个诊断。
结果一下子就把出了两个偷偷怀孕！
让卫长嬴后怕是其中一个沈敛昆打算留下来正式收房美姬，已经有五个多月身子了，早就知道是个男嗣，一直拿生绢束腹，打算瞒天过海生下来，好博取个前程——她能够怀上，就是因为之前深得沈敛昆喜爱，趁着朝建立、霍家由于之前霍照玉抵抗——虽然说明眼人都知道霍照玉那么做，不过是为了给帝对抗士族个借口，好换取帝庇护他血脉存续。
但照众人都知，霍照玉自己犯糊涂，闹得自己夫妇两个身败名裂，膝下子女都没落个好不说，连云霞霍氏都跟着他吃了大亏！
而那美姬就是趁这机会说动看着自己喝避子汤下仆，把避子汤换成了调养身体汤药，悄悄怀上！
事情被揭发出来，给美姬调换汤药下仆当然是直接打死——这种涉及子嗣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