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将前魏所封王爵牌匾摘下定王府内。
刚刚知道清欣公主出事情,卫长嬴脸se难看无比,她出阁前吃过类似亏,虽然没有真被人怎么样,可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沈藏锋重义,加上娘家长辈宠着护着,天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步!
因此卫长嬴恨就是这一类事情,此刻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着匆匆赶来沈藏凝,道:“妹夫他们现是个什么章程?”
“大伯觉得清欣公主怎么都是前魏皇室,生母又是洪州顾氏之女,受了这么大罪,怎么也该重罚那士卒及守宫将领,所以喊上夫君一起进宫去了。”沈藏凝咬着,道“因为仇王后她们还没来,我本来想进宫去看看清欣,那边说未得上令不好叫我进去……我只好回来,经过门口,想着得来跟嫂子说一声。”
卫长嬴知道沈藏凝少女时候跟清欣公主是很要好,即使中间分别后,又因为各有立场,这份交情疏远了,终究还有一份情谊。此刻清欣受辱,沈藏凝连去看看她都不能,心里肯定乱七八糟,跑回娘家来,也是为了求安慰。
卫长嬴只好按捺住大骂冲动,温言软语开导起她。
姑嫂两个人没讲多久,沈藏锋神情凝重过来,手里拿着一封家信,不及跟妹妹招呼,就对卫长嬴道:“凤州来信,祖父带八弟于城外池畔垂钓时,不慎摔入湖中!如今已然卧病榻……季神医已经收拾东西了!”
卫长嬴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数息后,才推开几案踉跄着起身:“我也去!”
“我陪你去。”沈藏锋沉声道了一句,见卫长嬴礼仪都顾不得,提着裙子就跑进内室整理东西,这才对妹妹交代“那边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我寻思着把光儿跟燮儿都带上,也叫他们看一看曾外祖父与曾外祖母……景儿颜儿,还有伊人她们,就不带过去了。一会我问下景儿,她要能留下来照顾妹妹们,你时常过来帮看着点;她要是得回去跟莫彬蔚住,那你把颜儿还有伊人接去你那里。”
沈藏凝忙道:“是。”
这时候嫂子不跟前,她悄悄问“卫老阀主要紧不要紧?”
沈藏锋正要说话,里面卫长嬴已经满脸是泪提了个包袱出来:“家里那边是祖宅,我从前院子,这些年来都留着……我看除了路上衣服外没什么要带——走吧!”!。
第一百十二章 他也去?
卫长嬴到了外面马车上,发现两个儿子都先车上了,穿戴着早上看到过衣袍,心里就是一揪,抓着身畔丈夫喝问:“祖父他到底怎么样了?!”
沈藏锋叹了口气,把信给她:“你自己看,真只是摔进了池塘里,如今榻上养着——轻重都没讲,只是请季神医前去。”
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果然卫长风所写信里,只轻描淡写写了事情经过,对于卫焕病情严重与否只字未提——但这叫卫长嬴加不放心了:“要是祖父问题不大,何必要千里迢迢请季神医去?”
“祖父年纪大了,兴许长风是为了周全起见?”沈藏锋心里也是估计情况不大好,所以才要合家一起去一趟凤州,万一卫焕真不行了,即使见不到后一面,好歹送上一程。
他跟岳家人,虽然这辈子也就见了那么几回。成年后,是就见了两次。但因为自己家这边亲戚都没了,那边为了卫长嬴,这些年来明着暗着,能照顾都照顾上了。沈藏锋嘴上不提,心下却一直记着,是很感激。
所以即使目前君登基即,他也懒得管了——反正他知道闻伢子不可能重用他。
卫长嬴并不觉得丈夫这句话能够安慰自己,然而如今帝都急也没用,还是赶去凤州是正经。
待一家人上了车,都驶出城门了,她才醒悟过来,道:“咱们一家这么走了,其他人……”
“我把景儿她们托付给藏凝了。”沈藏锋拍了拍她手背,温言道,“至于宫里,我也打发人去说明了经过……你放心,咱们只管走就是,景儿她们都大了,又有藏凝看着。苏大表姐也帝都不是?”
卫长嬴见丈夫已经交代过,这才舒了口气,又摸着两个儿子头:“走太急,衣服都没换,看这袍角都脏。”
“路上换罢,都叫姑姑给他们带上了。”沈藏锋话音才落,马车却被拦了下来。
卫长嬴心里先是恼火,然后有点惊疑,就怀疑是不是闻伢子起了什么毒心,晓得自己一家要出城,所以……不意外头嘀嘀咕咕讲了片刻,倒是他们下人扬声禀告:“卫六老爷也要回凤州侍奉卫老阀主,只是卫六老爷自己身体也不好,怕是不怎么能赶路,所以就不跟阀主、夫人一起走了。卫六老爷请阀主和夫人先行一步,若知老阀主情况,一定要打发人告诉他!”
卫长嬴这才松了口气,沈藏锋淡声道:“我们知道了,你告诉六叔派来人,等到了凤州,要是六叔还没到。我们会派人迎着他。”
沈舒光早几年前就被望他成材伯父、父亲带着栽培,这时候已经很稳重很懂事了,但沈舒燮由于受到教诲远不如兄长,本身也不是什么求上进人,听了这番话后皱眉思索着,片刻后就天真问:“卫咏他不是帮着雍王,不帮咱们吗?我们曾外祖父生病,他去做什么?”
“噤声!”卫长嬴忙掩了他嘴,沈舒光迅速挑起车帘朝外看了一圈,摇头道:“还好刚才附近没人。”
“那总是你母亲娘家六叔,连为父都要唤他声叔父,谁教你直呼其名!”沈藏锋瞪了沈舒燮一眼,轻喝道。
沈舒燮赶紧捂住头,过了会看父亲没动手,这才小心翼翼道:“我就是听人说他明明是母亲六叔,却反而去帮外人,所以……”
“这样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长幼有序,不管旁人怎么称呼你们卫六叔公,你们总要按着规矩喊人,知道吗?”卫长嬴叹了口气,摸了摸他头,正色叮嘱道。
沈舒光则看父母脸色都平缓下来,给弟弟解释:“这卫六叔公本来是卫氏知本堂子弟,是因为咱们曾外祖父才做了瑞羽堂人。论起来得唤咱们曾外祖父一声伯父——咱们曾外祖父病了,他不想被人诟病,怎么可能不回去?”
……待到出城之后,上了前后都无人官道,车外只有心腹侍卫跟下人了,卫长嬴命沈舒光带着沈舒燮去后面空着马车,又叮嘱他们不许去打扰同行季去病。等两个儿子都走了,夫妇两个才商议:“卫六叔也要回去,也不知道他是却不过颜面,还是有旁打算?”
沈藏锋沉吟道:“自刎于雍王马前廿三老臣,为首那一个,是知本堂之人。”
卫峻,只看这名字跟已故那位执掌知本堂卫崎都是山字旁,就知道他还不是知本堂普通子弟。
他是卫崎嫡亲堂弟。
因为不是很出色子弟,所以以前也没人注意过他。
也就是霍照玉这种走投无路人,会想到他,而且说动了他。
宫门前血溅五步,临终前傲然自许为天下名门子弟、大魏忠臣……为不过是利用凤州卫氏这个身份,后坑瑞羽堂一把。
公允来说,卫峻此举无可厚非——当初知本堂几乎死伤殆,不也是受了瑞羽堂牵累?即使那次不是瑞羽堂故意。
无论知本堂,还是瑞羽堂,都是凤州卫氏。
这一点,以前害惨了知本堂。
而现则轮到瑞羽堂来品尝这种滋味了。
好就好现凤州卫氏不仅仅有卫峻,还有卫咏。
后者再不甘心受阀阅限制与控制,但他无法否认,他哪怕不过继到瑞羽堂,他还是卫家子弟!
所以闻伢子要对卫家做什么,总归绕不过他去。
想到这里,卫长嬴心下稍安,道:“祖父到底长了卫六叔一辈,就是我们父亲母亲,也是他兄长和嫂子。他就算心里不念这些人情,场面上也不好做太难看罢?他现是一个人,但闻伢子,如今却是越发要脸了。”
“我倒不是怕卫六叔为难卫家。”沈藏锋摇了摇头,道,“卫六叔跟瑞羽堂没有什么大仇怨,即使为了以前前事,归根到底是怨,还没到恨地步。而且,卫六叔幼时遭变,没有祖父援手,他能不能活到现都是个问题。哪怕当初祖父也是要他办事,可你想那时候以他知本堂里身份,能给祖父打探到多少消息?又有多少是紧要?要是他真给过什么了不得消息,瑞羽堂那些年至于那么衰微?知本堂至于那么咄咄逼人?”
他哂道,“对祖父来说,那时候他,不过是一步闲棋;但对他来说,那却是一线生机。从这一点上来说,祖父对他其实是有恩。我担心是,他会怎么对付苏家?”
“苏家……”卫长嬴想了一想,微微动容,道,“是了,卫六叔近来都没什么动静……但他当年负气到了连祖父亲自再三请他回去都不肯,宁可投奔闻伢子地步……他怎么可能放过苏家呢?”
说到这里不免一叹,“其实大舅舅那一房,如今就剩下苏大表哥一支了。苏大表哥跟当初事情可是没有关系。”
沈藏锋道:“卫六叔记恨了这么多年,岂是当事之人就能消了他怒火?其实当初苏四表弟身死,照这个看,苏家才是受委屈那一个。”
可不是吗?苏鱼梁那是什么身份,虎奴又是什么身份?哪怕当初是苏家先起了杀心,但叫天下人来评这个理,怕是庶族都要认为,吃亏是苏家——即使苏家是咎由自取。
但卫咏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八百个苏鱼梁,他心目中都比不过一个虎奴。
这种事情,这种心情,不是局中人,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轻描淡写。
“祖父应该会劝说他。”沈藏锋想了一会,道,“这是件私仇,但这改朝换代时候,很难不被利用。这个口是不能开。”
如果青州苏氏被卫咏以私仇大肆铲除,那谁知道海内六阀中其他五阀,会不会以后被各种各样私仇挨个、或者一并解决呢?
只是为了这个,卫焕肯定不会让卫咏追究下去。
“卫六叔定然也知道祖父会这么做。”卫长嬴思索了片刻,郑重道,“他身体不好是众人都知道,即使这次不回凤州去探望祖父,也有理由。再者以他现身份,旁人也不会没眼色到这里得罪他……就是,他既然猜到祖父会劝他不要再追究苏家,为什么他还要回去?我看他必然有什么依仗,或者有什么计策。”
“咱们既然先走一步,等到了凤州,兴许祖父祖母是知道。”瑞羽堂里事情,沈藏锋知道也不很多,一些还是卫长嬴跟他讲,他才知道。
毕竟这些家务事情,外人不处心积虑都很难打听到,而沈藏锋这些年来忙自己家里事情都闲不下来……
“歇会罢,这千里迢迢,赶路可不好受。”沈藏锋看了眼车外,伸手揽住妻子腰,轻声道,“不路上养足精神,到了瑞羽堂,祖父祖母跟岳父岳母他们看到了你,疑心我亏待了你事小,担心你身体不好给他们添心事事大啊!”
卫长嬴扑哧一笑,轻轻捶了他一下:“我是那么好亏待人吗?”但还是顺从靠他胸膛上,闭目养神起来。
第一百十三章 重见
一路上紧赶慢赶,到底抢腊月前到了凤州。
这时候一行人都清减了不少。
马车驶入瑞羽堂这一日,卫长嬴觉得自己心跳得要扑出胸膛一样,车才停,她就迫不及待自己跳了下去,连沈藏锋想扶她都一把落了空。
车畔不过两三步青石台阶上,容貌刚毅了许多卫长风,一袭石绿锦袍,携着两个稚龄男童,正一左二右搀扶着鬓发已苍宋夫人。
宋夫人看出来是精心打扮过,妃色地四合如意瑞云纹深衣,玉带束腰,外面罩着一件绛红折枝牡丹对襟广袖长袍,头上绾着精致单刀髻,明珠翡翠,熠熠光辉。她任子孙扶着,臂挽锦帔,从长廊下微微含笑着望下来,说不出端庄秀美,雍容华贵。
可卫长嬴一下马车,拎着裙角急跑几步扑进她怀里,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后,宋夫人霎时顾不得仪态,泪如泉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隔了十几年才再见到女儿!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良久,才被黄氏等人劝慰着收敛了情绪,拿帕子收拾好妆容,再看四周——却见不远处沈藏锋已经跟卫长风颇为熟络,连沈舒光、沈舒燮也跟卫善秀聊得热火朝天了。显然她们母女哭辰光不短——宋夫人见状,觉得很没面子,就嗔卫长风:“也不过来提醒下!你们祖母该等急了!”
“回母亲话,孩儿方才跟姐夫都劝说,只是母亲跟大姐多年不见,情绪过于激动,想是没听见咱们话。”卫长风赶紧赔笑道。
宋夫人哼道:“总之是你不对!你就不能大声点?!”
卫长风笑着对姐姐、姐夫道:“姐夫大概不知道,但大姐是晓得。十几年前,母亲哪里舍得这么嗔我呢?但自从有了长杰跟秀儿后,我如今家里是越发不打紧了。”
“你成天外头,我想见你一面,还得看运气,哪有长杰跟秀儿好,日日陪着我身边?”宋夫人果然是不像以前那么宠爱卫长风了,闻言又哼了一声,怜爱挽起卫长嬴手臂,“还是女儿贴心!”
看着母亲重女轻男模样,卫长风直叹气,提醒道:“这十几年来,您都没见过大姐!”我这个儿子好歹逢年过节还您跟前伺候呢!
“所以我才觉得女儿贴心!我女儿要不是远嫁,会舍得叫我这么久都看不到她?”宋夫人理直气壮道。
沈藏锋含笑道:“这是小婿不是,早该带嬴儿他们回来看望二老,奈何之前一直不得暇。”
向来岳母对女婿都是客气,毕竟自己女儿人家手里。宋夫人也不例外,尤其她知道沈藏锋这许多年来,哪怕几次跟卫长嬴分别,孤身外,也未纳侍妾,对这个女婿就喜欢了。此刻以充满慈爱目光看向他,柔声道:“晓得你们忙,都是忙正经事儿呢!再说两地迢迢,你们这次能回来,就是孝顺好孩子了!”
卫善秀大概实替自己父亲抱屈,忍不住道:“祖母,父亲也忙,所以才不能时常侍奉您跟前。”
“秀儿真是孝顺,这么小就晓得护着你父亲了。”宋夫人伸手摸了摸孙儿脸,笑得一朵花一样,再朝卫长风一剜,“不争气,就会躲儿子身后!”
“……”卫长风摸了摸鼻子,很无奈道,“是是是,都是孩儿不好……祖母那边想是等急了,咱们先过去?”
宋老夫人可不是等急了吗?虽然说老夫人很有城府,很沉得住气,可关心则乱。
一行人走到半路上,还是遇见了宋老夫人打发过来使女——从前双字辈双鲤等人是早就许了人了,现下伺候老夫人大使女是从“钩”,此刻过来打探叫琼钩,十六、七岁年纪,柳眉杏子眼,颇为俏丽。
她笑语盈盈行了礼,不直说宋老夫人等急了,而是道:“老夫人怕夫人您多年没见大小姐了,情绪过于激动,对身子不好,所以派婢子过来劝一劝。”
“叫母亲担心了。”宋夫人知道婆婆也就自己女儿这么个嫡孙女,而卫长风至今也才一个嫡子,所以对于重视亲生血脉宋老夫人来说,这到现都是只一个女性晚辈就格外重要了,但卫长嬴进了瑞羽堂了,却跟自己下车地方哭了好半晌,到这会还没到宋老夫人跟前……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拉着卫长嬴手,道,“我们这就过去。”
又小声叮嘱女儿,“你们祖母如今年纪大了,一会见到她,还是欢喜点好,万不可招了她痛哭。”
卫长嬴一听这话又哭了,一边擦脸一边道:“女儿想不哭呢,可就是忍不住——”
却听身后沈藏锋干咳几声,建议道:“莫如让孩子们先过去,给祖母看看?”
“这倒是个办法。”宋夫人也觉得,以卫长嬴从前宋老夫人跟前得宠,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卫长嬴还能再有侍奉祖母跟前机会、还是宋老夫人还能再看到这个心爱孙女,两边都不可能按捺得住心情激动。
反而沈舒光跟沈舒燮,宋老夫人虽然书信来往时经常提到且惦记,到底不是老夫人看着长大那么感情深厚,不如叫他们先去老夫人跟前。
这样老夫人即使激动,也比直接见到孙女有个缓冲。
于是卫善秀受命,领两个表兄先走一步。
等卫长嬴这行人进堂行礼,果然宋老夫人已经哭得叫使女换块帕子来了。
沈舒光跟沈舒燮一左一右被老夫人搂着抱着,摸着头摸着颈,儿呀肉呀心疼个没完——可是看到卫长嬴,宋老夫人立刻放开他们,流着泪道:“还不点上来叫我看看?还行什么礼呀!?”
到底是老夫人,这会手都微微发抖了,还记得跟沈藏锋招呼一声:“锋儿比上回见面沉稳了许多,如今看着活脱脱是丹朗当年——这些年来也苦了你了!”
卫长嬴几步到了堂上,祖母膝前跪了下来,哽咽着道:“祖母!孙女不孝,这么多年了,才能回来看您!”
“能回来就好。”宋老夫人眼中噙满了泪,伸出即使几十年如一日精心保养、终究抵不过时间已经布满皱纹手,慢慢抚着她脸,仔仔细细看着,道,“瘦了!”
“赶路总是会瘦些,但孙女身子好着呢。”卫长嬴又哭又笑,“您呢?您还好吗?祖父怎么样了?父亲是祖父那儿?”
宋老夫人伸手她脸上摩挲了好一会,才柔声道:“郑鸿侍奉你们祖父,不要担心,那老……”底下宋夫人听宋老夫人就要女婿跟外孙跟前把习惯性“老东西”喊出来,一急,待要提醒,好宋老夫人也醒悟了过来,及时改了口,“他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年纪大了,受了寒,怕要多躺些日子。”
卫长嬴是知道祖母厉害,哪怕此刻祖父不好了,怕是祖母想端出镇定之色,也是没有问题。所以听了这话半信半不信,就提出想去看望祖父。
这话说了出来,猛然想到一事,惊慌回头问:“对了,季神医呢?!”光顾着跟娘家人团圆,竟把季去病给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卫长风跟沈藏锋对望一眼,干咳道:“方才下车后,长杰陪季神医去祖父那儿了。”
被他们这么一提醒,卫长嬴才恍惚记起来,下车时看到右侧扶着宋夫人是两个孩童,其中一个,应该就是自己那嫡幼弟卫长杰了……
“八舅舅刚才喊了母亲您好几声大姐姐呢,可母亲您都没有理他。”完全不懂看眼色沈舒燮旁没心没肺揭着短。
“就你多嘴!”卫长嬴尴尬呵斥道。
“你这孩子!”结果宋老夫人跟宋夫人异口同声道,“燮儿说句实话,你训斥他做什么?”
宋老夫人尤其不赞成:“你家里时,咱们这样凶过你?”
祖母跟母亲发话了,卫长嬴只好乖乖认错:“孙女卤莽了。”
“季神医那边应该还给你们祖父诊断。”宋老夫人拍了拍孙女手,示意她起来,体贴沈舒光忙让开位置给她坐,自己走到下面,站到父亲沈藏锋身后。
宋老夫人看了眼曾长外孙,对孙女、孙婿道,“怕是这会过去不方便,不如你们先去梳洗下。一会你们祖父醒了,我打发人去喊你们一声。”
宋夫人接话道:“衔霜庭是早就打扫好了,你们先住住看,若是地方太小或不喜欢,明儿个再去挑地方。横竖咱们家地方大,不要拘束。”特意告诉两个外孙,“前儿个刚送了橘子来,都给衔霜庭里放好了,你们若是喜欢吃,外祖母再着人去弄些。”
沈舒光忙躬身道谢,还被宋老夫人搂着沈舒燮则毫不见外道:“外祖母,外孙喜欢吃糯米团!”
“外祖母一会亲自给你去做!”宋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道。
沈舒燮得意看了眼父母——他四岁时祖父祖母就双双过世,那之前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不像沈舒光,好歹过过两年仗着祖辈宠爱让父母无可奈何美好生活。但现,他瑞羽堂里找到了这种甜蜜溺爱……
但是——宋夫人兴许是那种忍不住要溺爱孩子人,宋老夫人会是吗?!
所以沈舒燮才得意了数息,宋老夫人就温柔道:“不要做太多,燮儿年纪小,肠胃弱,一天给他吃一个糯米团就成。”
“母亲许我吃两个!”沈舒燮愕然。
“是吗?”宋老夫人闻言,立刻语重心长告戒孙女,“虽然随意迁怒孩子不对,可随意迁就孩子……这也不成啊!”
卫长嬴冷哼着看了眼满脸哀求次子,郑重点头:“祖母您说对!以后我一天就给他一个!多了,没有!”
叫你小子拆台!
第一百十四章 三房
说是让他们到衔霜庭中安置,实际上只夫妇两个住这里,沈舒光跟沈舒燮却被宋老夫人留下了,道是卫善秀现住那边,表兄弟们还是多多亲近好。
这衔霜庭,是卫长嬴这被瑞羽堂捧手心里掌上明珠闺阁,自然无论位置、格局、里面东西,全是好。
沈藏锋进了门之后,东瞧西望。
卫长嬴诧异道:“你找什么?”
“没找什么,就是好奇了好些年了,今儿个才有机会细看一下。”沈藏锋含笑道。
“接亲时你不是进来过?”卫长嬴啐道。
沈藏锋转过头来看着她,失笑道:“你这话讲……那时候谁心思不是你?谁还有功夫来看其他啊?”
跟后面下人们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油腔滑调。”卫长嬴轻斥了一句,自踱进屋里梳洗去了。
也不知道是季去病确实用了很长时间来给卫焕诊断,还是宋老夫人有意让他们歇一会,总之金钩过来说卫焕能够见他们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都黑了。
好卫焕看起来精神还成,不像是会出大事样子。就是大冷天掉湖里去,所染风寒一直没好,所以一直让人离他远点,免得被传了病气,尤其是一直想往他跟前凑卫长杰。
到这时候,卫长嬴才有功夫打量自己这个嫡弟。
卫长杰算算年纪是比沈舒光小五岁,今年应该是六岁,他长相随母,面容清秀,乍一看去有点女气,但许是一直被祖父带着外面跑缘故,皮肤比较黑。
“大姐姐!”等卫长嬴跟卫焕说话告一段落,他才插进来,有点怯生生喊了一声。
卫长嬴被次子揭短,才晓得自己刚才怠慢了这弟弟,此刻不免格外热情些,忙“哎”了一声,拉着他手到跟前细看,嘘寒问暖。
卫焕这时候正跟沈藏锋说着话,忙里偷闲看到卫长杰对着胞姐似乎有点羞涩,就笑骂道:“以前不是老找人问你姐姐什么样子,怎么现见了面反而说不出话来了?我卫家子弟哪有你这么小家子气?”
他不这么讲倒还好,一这么讲,尴尬却是卫长嬴,赶紧解释道:“刚才才下马车,看到母亲廊下候着,一时间没忍住,跟母亲哭了会子。当时竟没发现十一弟喊我呢!后来听燮儿说了才知道……想是这儿叫十一弟误会了?”
卫长杰闻言,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道:“我以为大姐姐不大爱理人。”
“你大姐姐不是那样人。”卫郑鸿旁温言道,他身体好了之后,比以前病骨嶙峋要好了很多,衣裳穿身上,再不是那种随时会乘风而去感觉。但终究沉疴多年,所以身型跟脸颊都还瘦削得很。
只是风仪醉人如旧,一举一动,都洒然出尘。
卫长杰对父亲却不如卫长嬴、卫长风那么恭敬——毕竟他出生时,卫郑鸿身体已经好转,上上下下都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对待卫郑鸿。此刻竟对卫郑鸿扮了个鬼脸,道:“父亲您看谁都是好。”
卫郑鸿被小儿子当众这么取笑,也不生气,微笑着道:“你大姐姐不好吗?”
“你说你大姐姐不好,仔细回头被你大姐夫收拾。”卫长风侍立旁,似笑非笑吓唬道。
卫长杰扭头看了眼正恭恭敬敬服侍卫焕吃药沈藏锋,见自己这姐夫身材高大,肩宽腰细,眉宇之间英气勃勃,一看就不好惹,觉得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他眼珠一转,吐着舌头朝外跑:“我去祖母那儿,祖母会护着我!”
“那你可是自投罗网了。”卫长风笑道,“如今大姐姐回来了,咱们这些做孙儿都得给大姐姐让路,你还指望祖母护着你?”
“说好像我专程回来刻薄你们一样。”卫长嬴哭笑不得嗔卫长风,“怎么你不高兴我回来吗?”
卫长风笑着道:“你要不回来才是刻薄我们,你知道这些年来家里念了你多少次?”
卫郑鸿正要说话,这时候声称要跑去找宋老夫人卫长杰却又跑了回来,见卫焕药还没喝完,就到父亲跟前,小声道:“四哥外面,想要进来看看祖父。”
他这话一说,卫郑鸿就皱起眉,卫长风脸上也没了笑,淡淡道:“他现又来?”
卫长嬴觉得很是诧异,她出阁前父亲身体还没好,所以除了妻子儿女外,连卫焕跟宋老夫人都很少见,谈不上对侄子态度如何了。但卫长风对卫家四公子卫高川向来是维护。
她还记得出阁前一年,一次用饭时,宋夫人讲了几句刻薄卫高川话,还叫卫长风给劝阻了——怎么现对卫高川又是一种态度了呢?
卫长嬴就问:“四弟他怎么了?”
“去告诉他,你们祖父喝药,过会就要睡了,让他以后再来吧。”卫郑鸿沉吟了一下,对卫长杰道。
等卫长杰出去了,才对卫长风挥了挥手。
卫长风会意,示意卫长嬴跟自己出去说话。
姐弟两个到了外头,卫长风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道:“祖父掉进池塘里是有缘故,是被四哥做了手脚。”
“四弟他要害祖父?!”卫长嬴吓了一跳,“为什么?!”卫高川是三房儿子,如今大房这边不比以前,卫郑鸿身体痊愈,膝下有二子一孙,即使卫焕没了,三房能得什么好处?反而卫焕,这看父亲脸色怎么都比看兄长脸色好过吧?
卫长风道:“也不是他故意,是他跟族里几个族兄弟一起玩耍,想跟人开玩笑,就那池塘边上做了点手脚。结果,那天他回来遇见祖父,祖父问他去了什么地方,他如实说了,十一弟就嚷着也想去玩——祖父反正没事儿,次日就带了他去。四哥也想到了他想坑族兄弟机关,别坑了祖父或十一弟,但又怕说出来受罚……大姐你也知道四哥性情,向来是优柔,思来想去耽搁了辰光,这不真被他担心到了——祖父到了池塘边,没走两步就栽了下去!”
卫长嬴颇为无语,忽然想到:“那现三房怎么没过来伺候祖父?而且是四弟一个人来请罪?”
按说卫高川固然是无心,但害了嫡亲祖父,作为其父母卫盛年跟裴氏,肯定也要来一起请罪吧?
“三叔性子大姐你忘记了吗?”卫长风叹了口气,“他要知道四哥做下这事儿,不打死他才怪!所以祖母只把事情告诉了三婶,让三婶私下好好管教四哥……三叔到现还不晓得是四哥干呢,听下人说池塘边被人做了手脚,这两日正带着人到处缉拿谋害祖父‘凶手’……”
卫盛年现还做着凤州刺史,这逮人本是他份内事。
不过别说这事情他肯定想不到卫高川头上,这卫盛年能力平庸很,没父亲兄长帮衬,这刺史早就干得一塌糊涂了。所以他去缉拿什么凶手肯定是没影事儿。
卫长嬴想到自己这三叔,就觉得真有点有其父必有其子:“亏得祖父没事,四弟这也太糊涂了!他当时说上一声,祖父跟十一弟有了防备,哪里会吃这样亏?再说,他当时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祖父多训斥他几句罢了!”
卫长风看了她一眼,声音低:“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四哥来说,还真不一定。”
“嗯?”
“三婶母不是一直都没子嗣吗?去年三叔纳侍妾廖氏生下一子,如今是咱们十二弟,叫高崧。一落地就被三婶母接到自己身边养……”卫长风淡淡道,“原本三婶母对四哥非常关心,但十二弟出世后,到底疏忽了很多。”
顿了顿,他道,“四哥这些年来时常受到祖父和三叔责备,大姐你知道,四哥功课一直不是太好。”
老实说卫高川真不是读书料——他心思就没花读书上,但也没花学武上。文不成武不就,偏还是三房长子,卫焕跟卫盛年为了三房未来忧愁,对他督促难免就要严厉。
而越严厉,卫高川压力越大,越惧怕读书……
这样长子,对于迫切于望子成材三房来说,自然是不能满意。
“那七弟呢?”卫长嬴诧异道,“以前写信时,我听说七弟读书是不错。”
卫七公子卫高崖早年读书也一般很,但后来懂事了,倒是发奋图强——为此很让长辈们欣慰,连跟卫长嬴来往家信里,都被提了一笔,所以卫长嬴知道。
“……不是大姐你想那样。”卫长风一噎,想了一想才道,“四哥就是被骂怕了,三婶有了十二弟后,也不像从前那么护着他,所以宁可抱着万一指望也不敢提醒一句祖父跟十一弟。”
卫长嬴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三房这就开始兄弟阋墙了。
“那这事现怎么办?不让四弟见祖父,万一叫三叔知道,即使不起疑心到四弟身上,恐怕会以为我们大房想做什么吧?”卫长嬴沉吟片刻,道。
卫长风无奈道:“昨儿个我们放四哥进去,结果祖父一看到他就生气——所以只好把四哥赶紧请出门了,如今总得紧着祖父不是吗?”
第一百十五章 卫善始
三房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作为已嫁女,总是不必卫长嬴来操心。
她难得才有回娘家机会,听过也就算了。
这抵达凤州一日,卫长嬴肯定是自己家里探望与shi奉嫡亲长辈。但卫焕既然病情不算危急,次日起就要拜访相近亲戚们了。
头一个要去就是敬平公府——敬平公,就是卫焕那位嫡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