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霍照玉不想迎接自己被两大阀阅收拾掉下场,讲道理路肯定是行不通。
即使他可以投靠闻伢子,可霍照玉心里很清楚,只要沈家跟苏家坚持,闻伢子若非打算扫除阀阅士族话,是不可能为了他让沈家、苏家下不了台。
沈苏是士族名门中顶尖存,动他们,就意味着要与天下名门为敌。
这种事情,闻伢子现肯定不敢做——他也做不起!
所以闻伢子看重,根本不可能让他脱离险境!
让霍照玉绝望是沈家已经明确表露出了斩草除根意思,安吉长公主私下苦苦哀求了卫长嬴半日,卫长嬴都没同意让他们把年幼霍佳送走——沈藏锋回来之后,面对霍照玉私下送去厚礼与求情书信是轻描淡写一句:“今日泣书汝子之年幼无辜,昔日可想过吾妻吾子何其无辜?!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
这种情况下,即使知道顾乃峥不怎么可靠,他那番话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出主意,但霍照玉心念一动之后,还是忍不住顺着想了下去:他没有办法跟沈家跟苏家讲道理,本来就理亏,横竖讲不赢。
那……为什么不像顾乃峥一样,设法弄点理由出来呢?
顾乃峥让苏鱼丽息怒思路大致是这样:先让苏鱼丽误判事情严重性,一件亲手做衣服被弄坏了,当然没有丈夫被外面女人勾引了去紧要。所以后者出现时,苏鱼丽肯定无暇顾及前者!
这时候苏鱼丽怒火也会加高涨——但接着让苏鱼丽发现,其实顾乃峥外面并没有人,这时候苏鱼丽当然会庆幸!顾乃峥再接着送上胭脂,哪怕胭脂再普通,苏鱼丽发现自己错怪了丈夫情况下,肯定不会计较,就像顾乃峥想那样:没准苏鱼丽一个高兴,不但不追究衣服被弄坏弄脏,还会给他点什么好处……
而顾乃峥从头到尾也就是误导了苏鱼丽判断而已。
照着他这种思路,霍照玉动了手。
“他这样自己就会先赔进去,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霍家能不受牵累?!”苏鱼丽看着一脸认真分辩自己当时根本没给霍照玉出主意,完全就是霍照玉自己想多了丈夫——其实说起来顾乃峥这次真是被冤枉了,可谁叫这厮前科太多?
只要跟他沾上边……真是事情发生了想不揍他都不容易!
这会听苏鱼丽这么讲,顾乃峥撇着嘴角:“沈家太狠了,早就放话说要让霍照玉一家鸡犬不留,他这么做,自己跟安吉长公主固然无幸,但膝下幼子却未必不能悄悄送走一两个……”
话没说完,顾乃峥忽然变色,指着她骇然道,“你你你套我话?!”
苏鱼丽还没回过神来呢,却被他这么一指责,呆了呆,随即大怒:“怎么你瞒我你还有理了?!”
“怎么说也是共事一场,当初家耀做事也太绝。如今有这么一报,我也不好意思替他自己去说情,但小孩子么——我说,夫人你可是嫁进顾家门,算是顾家人了!你可别转头把这消息报给娘家,叫霍家耀这一番心血全没了!”顾乃峥一噎,悻悻道,“你可得……”
苏鱼丽气得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咬牙切齿道:“我父亲……我父亲就是死霍照玉手里——那可是你岳父!从前迫于形势也就罢了,如今你还想着维护他——你到底是不是人?!”
第一百零九章 魏亡
是年初冬,雍军攻破帝都,大魏禁军不出所有人预料,几乎全军覆没,虽然如此,但霍照玉对帝都、对禁军控制,可见一斑。
而城破后,接到消息霍照玉夫f携子女焚府自。
这一天晌午,闻伢子身着明光铠,骑着万金难求汗血宝马,为内定文臣武将们簇拥入城。
一行人至大魏皇宫正门前,却被诸多白发苍苍老臣拦住。
这些身穿大魏官服、抬着棺材随后老臣兴平帝之前,官职都不算太高。兴平帝因为是帝都沦陷后被阀阅拥立傀儡,那段时间为了笼络人心,曾大肆封官,官职泛滥。
比如说沈藏锋原本该袭永定侯晋成了定国公,后来没有过多久,又成了定王。
因为这种晋升太过轻描淡写,而且人人都知道大魏国祚不长,所以很多人都没有把这种晋升放心上。像沈家,沈藏锋先到帝都,获封定王后,明沛堂那边还是称卫长嬴为夫人而不是王后,是到了帝都才改口。而沈家下仆对沈藏锋甚至始终只称阀主。
所以这些老臣个个穿朱戴紫,看起来品级不低,实际上有实权并没有几个——重点是为首一名老臣,他自报家门出身于凤州卫氏,知本堂子弟,名卫峻,是帝都沦陷时知本堂寥寥无几幸存者。
他们抬着棺材这里出现当然不是为了送兴平帝一程以及迎接闻伢子,而是来阻拦闻伢子篡国。
想也不用想,这种阻拦自然是毫无意义。
闻伢子先礼后兵,先是和颜悦se劝说,从天下大势、魏室之虐到良禽择木,奈何这些人油盐不进——闻伢子说得焦舌躁,竟是毫无功效,也懒得再费心思,一挥手,操戈甲士气势汹汹踏步上前,不想那些老臣个个悍不畏死,为首卫峻是不屑道:“吾家天下名门,气节长!满门都为大魏忠臣,深受魏室之恩!岂能死于你这篡国贼子之手!”
语毕未等甲士动手,拔出袖中短剑自刎而死!
他带了一个头,剩下廿二老臣纷纷照做,顷刻之间宫前血流成片,场面肃杀之极!
闻伢子被这样扫了面子,自然勃然大怒!他吩咐将这廿三具尸身“焚烧殆,不使有全尸入葬”又说要“没其家”追查余孽……
这样含恨入宫,闻伢子也没了心情去做什么戏,直接着人将瑟瑟发抖兴平帝从御榻之下拖到宣明宫正殿,当众宣读魏室自僖宗以来昏庸无能、戕害黎庶等诸多罪状,完全不理会兴平帝苦苦哀求以及分辩,赐其自缢!
因为兴平帝几次都不敢拿起白绫,后由柳容动手将其缢杀,闻伢子吩咐以庶人礼葬之——到这时候,天se也已经晚了,自要设宴犒劳功臣、商议选个良辰吉时正式登基等等……
这许多事情里,还有一件不起眼、也不好公开跟众人讲事情让闻伢子挂着心:“据说魏桓宗之嫡幼女,清欣公主美貌非凡,以至于兴平帝登基后,特意重封其公主之号,为是指望借她美貌笼络人心……但因为种种缘故至今未嫁……”
闻伢子这些年来也见识过许多美人,尤其是锦绣端木家那个义女单好好,闻伢子看来真格是鲜ha明月都有所不及,但据说跟这位清欣公主一比,那是不知道差到哪里去了!
“进城之前已经跟左右问过一句宫中还有些什么女眷,想来这些人心里也该有数。”闻伢子想了一下,觉得这时候提一个稳做禁脔公主显得自己太重美se,就住了。,只寻思等晚上再令人传清欣公主过来。
而他估计也没错,这时候,福瑞宫中清欣公主,正被胡宫女等人伺候着沐浴衣。
“殿下不要怕!”胡宫女一边拿宫里秘制香膏,抹到清欣公主腻白如脂肌肤上,一边低声道“圣上虽然没了,可雍军只是把这里看守起来,士卒连门都不敢进——足见雍王没有为难您意思!”
清欣公主有些木然趴浴捅边缘,淡淡道:“可是大魏没了……”
“可您还得过下去!”胡宫女听出她哀伤与彷徨,叹了口气,手底下却没停,认真道“皇后娘娘没了,太子……衡王殿下也没了,皇孙们都没了……娘娘唯一骨血只剩下了您。您传了娘娘好相貌,那雍王元配都多大年纪了?又是乡野贱民出身,怎么能跟您比?”
说到这里声音一低“那雍王元配虽然生过四个嫡子,可现唯一活着嫡幼子,据说很不受雍王喜欢,否则怎么会把他一忽儿打发去明沛堂一忽儿送去瑞羽堂?!如今雍王膝下子嗣单薄,凭您美貌您身份,雍王纵然不弃糟糠之妻,岂能委屈了您?到那时候,您有个一子半女,娘娘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胡宫女声音里带着悲喜交加呜咽“婢子们呢,也算是对得起娘娘了!”
清欣公主喃喃道:“那闻伢子年纪……”
“老夫少妻,自古以来就多着呢!”胡宫女擦了把泪,哄道“再说了,年纪大了知道疼人!”
清欣公主抿了抿,一滴清泪落入桶中,道:“可是我还是不想……”
“可您现没得选择。”胡宫女沉默了很久,才低低道“婢子们无能,护不了您。您现,跟了雍王,好歹往后一个高位妃子是跑不了。若是不从雍王,不说雍王震怒之下会怎么处置您,就说他把您随便赏赐下去……到那时候,没准比雍王不堪!”
话说到这份上,清欣公主再不情愿,也只能任胡宫女等人摆弄。她按着宫中秘法,足足沐浴了三次、洗得全身肤如美玉、肌香满室后,才穿上胡宫女等人商议良久一套华服,又梳了极繁复美丽发髻,戴上好一套首饰——如此之后揽镜自照,镜中之人倾国倾城,说是艳极无双也不过分!
胡宫女等数名宫人对望一眼,眼中有着庆幸与放心:“若殿下不能宠冠雍王未来六宫,除非那雍王不长眼睛!”
但清欣公主冷冰冰看着镜中之影,却淡淡道:“像不像勾栏之地女子,精心梳妆打扮,就为了博取恩客一笑?”
“您……”这话让室中气氛僵硬起来,片刻后,胡宫女使个眼se,让其他人都退出去,上前扶着清欣公主肩,语重心长道:“殿下,婢子晓得您委屈!可您想一想,这世上,上至金枝玉叶,下至凡夫俗子,这女孩子长大了,总归是要嫁人!哪个嫁娘,会不好生打扮起来?假使大魏如今还鼎盛着,您难道就不下降了吗?”
说着说着,她不禁小声哭了起来“早先圣上就提过好几次让您下降事情,可是安吉长公主记恨以前事情,次次都拦阻了!以至于殿下您如今都双十年华了,却还扃牖深宫!要不是大魏亡国,还不知道安吉长公主会拦您拦到什么时候!您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其实您何必这样轻看自己?常人家做妾是妾,妾通买卖。可宫里后妃能一样吗?您难道忘记了当年邓贵妃时,就是娘娘也常常拿她没有办法。而邓贵妃其实还不如娘娘得宠不说,她膝下连个子女都没有啊!不说邓贵妃位份仅次于咱们娘娘,就说从前妙婕妤、钟小仪,位份都不高呢,可您看以前宫里谁敢给她们没脸?”
胡宫女也不知道哭诉了多久,清欣才面se复杂一叹,道:“胡姑姑,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我知道要怎么做。”
“殿下,如今不管是婢子,还是刚才退出去人,都是娘娘千方百计留下来给您,为就是怕您没人扶持受委屈!”胡宫女擦了擦眼,低声道“后宫道道,再没有比婢子这些人清楚。您shi奉了雍王,旁婢子不敢讲,但有一件,那就是只要雍王不倒,这宫里富贵好处,您该有绝对不会被委屈了。有不开眼想跟您过不去,不必脏了您手您眼,婢子们只能给您料理了——实际上,当初娘娘冷宫里时,就说过,您生这会,又有这样一副容貌,好出路,其实就是给朝之帝做后妃!常人纵然尚了您,没准反而是招了灾!”
清欣默默良久,道:“我知道了。”又道“姑姑你今儿个一直陪着我,想也累了,出去歇会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胡宫女晓得她从帝女之尊一路沦落,如今竟要委身去shi奉灭亡大魏人,心中必定复杂万分,现自然是不希望有人跟前,就顺从应了,又说:“到这会那边还没人过来,想是要到晚上了……您要是累了,就唤婢子们进来,给您拆了钗环,您蟶乳|缴贤嵋换帷!?br /≈ap;
“我还不困。”清欣摇了摇头,道“我坐一会就好。”
胡宫女暗叹一声,道:“那您有事唤一声。”就出去了。
她走后,清欣公主拿着铜镜照着自己绝美脸庞,心中却是深切无奈与悲哀:“我若不是生帝王家,兴许……大约这就是命?”
看着看着,清欣公主忽然一愣,眼中流l出极度惊恐之se——借着妆台上烛火,铜镜明晃晃照出了,她身后一个面脸戾se、士卒打扮男子正蹑手蹑脚走近……
“唔!”长年养尊处优,让清欣公主反应,远远逊se于阵前厮杀多场存活下来士卒,随着士卒一个敏捷虎跃,一把捂住她嘴,只能发出几声闷哼清欣,感到头上被重重一击,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十章 殿下不记得我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欣公主ii糊糊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紧紧捆榻上,手脚被特别绑住,无法移动丝毫。她下意识想要喊叫,却发现嘴里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唔唔”声音。
让她恐惧是,她身上那套繁华富丽锦衣,竟已被脱去,此刻只穿着质地轻薄淡粉中衣仰躺着,中衣衣襟里,一只男子大手,缓缓移动着。
即使还隔着一层亵衣,但也能感觉到掌心粗糙与炽热,清欣公主几乎没再晕过去!
“公主殿下,您不认识我了吗?”沙哑、陌生嗓音,又是这种清欣公主惊怖y死情况下,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眼前这个人——她用力眨去泪水,惊慌失措望着榻边士卒——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双狼一样眼睛。
她战战兢兢端详着对方满布风沙面容,记忆之中一片茫然。
看出清欣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士卒发出低低、犹如夜枭笑声,似乎跟她说话又似乎自语道:“殿下不记得我了?这也不奇怪,咱们就见过一次……我可是一直记着殿下啊!”
“我从未见陌生男子啊!”清欣公主心中不住惊叫着“就算当年被赶到民间,可我也是戴着帷帽出宫……前两年复封公主,抛头l面过几次,但,那都是没什么人时候才会出去……寄居蔡王府见到几个小厮,我都认识,绝对不是他们……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那士卒笑了一会,问她:“殿下不记得我了,那么记得钟、小仪吗?”
“钟小仪?!”清欣父皇生前宠爱妃嫔之一,因嫉妒桓宗另有宠弑君人,清欣当然不会不记得——尤其刚才胡宫女还跟她提过——她盯着士卒,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可隔了十年光y,那份记忆早就遥远淡薄到了难以寻觅地步。
士卒静静看着她,半晌古怪笑了:“贵人多忘事,看来即使提到大姐,殿下还是想不起来?我自己来说吧,我叫钟杰。十年前,我大姐从宫女被封了小仪,她思念家人。所以你父皇,桓宗皇帝,派人千里迢迢去青州,把我们一家,还有我那小妹一起接到帝都来……当时桓宗皇帝宠爱大姐,所以破例召我们一家上殿,封了我一个官……那一天,你恰好桓宗皇帝身边,被他抱膝上……我带着婆娘、姑娘、小妹,跪金殿下,给你们父女行大礼……”
随着他提醒,清欣渐渐想起事情经过,她目光里惊恐也多——
“想起来了?”钟杰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深入骨髓怨毒,他慢慢诉说着“当时我小妹比你现要小好几岁,但也到了说人家时候了……我们父母死得早,我这做哥哥从前没本事给她什么好,既然大姐做了帝妃,我想我总不能落了大姐面子,得给她说个好人家。没多久,她自己看中了刘家一个小公子,我想我家以前虽然穷,可大姐那么受你父皇喜欢,那刘家总不敢不给面子吧?不想这次提亲,非但没能成功,我那可怜小妹被硬生生逼死……”
东胡刘氏数百年门阀,那是何等荣耀?!你一个青州庶民,慢说你大姐做了小仪,就是做了太后,人家刘家不要你家女儿也是应该——士庶不婚啊!而且这件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又怎么知道刘若耶打着我名头邀钟丽进宫赴宴,是为了羞辱她?!
清欣公主有千言万语为自己辩解,可她嘴被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随着钟杰抚摩不住颤抖。
“为了小妹事情,我去求大姐出面,向你父皇进言,治刘家罪,可那时候我才晓得,我以为再高贵也就是个臣子刘家是什么来头……”钟杰喉咙中嗬嗬出声,神情渐渐扭曲“小妹配不上他们家公子——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已经拒婚了,若是觉得被这种说亲羞辱了,跟我讲,让我登门赔罪,我也不是做不到……凭什么……凭什么为这么点事就逼死我小妹?!要知道我们兄弟姐妹原本有八个,就因为家里穷,哪怕大姐把自己卖进宫里做奴婢,所得钱,也就让我跟小妹活了下来……”
“你知道吗?我当年听说大姐还人世,而且做了皇帝妃子,我有多高兴?那时候小妹已经青州定了亲,那个夫家当地也算有点殷实——毕竟我大姐能做妃子,小妹怎么可能长得丑?不过她那夫婿长得可真是丑,本来我不想答应,但家里实是穷……小妹懂事呵,她说那家给聘礼多,让我留着以后给她侄子娶媳f……”
钟杰忽然抽出手,双手抱头,痛苦抽搐着!
良久,他才抬起头,黝黑脸上又是沙土又是汗水,既然肮脏又苍老。他朝不住滚下大颗泪水清欣l齿一笑:“早知道后来,我当初还悔什么婚……她嫁了青州那农家,没准如今还活得好好,满地都是孩子了!这件事情我做亏了良心,那家人家虽然儿子长相难看,可因为我家小妹长得好,说亲之后,没少帮衬我们家……但后来我把他们家给聘礼还回去后,对他们平常送过来东西,那是一文钱都没还过……我亏了良心,我穷怕了!即使接我们上京人一到青州,就给了我一大锭银子,足够我还上所有人情还有余……可我还是舍不得……”
“你知道吗?!”钟杰忽然一把抓住清欣头发,将清欣狠狠拉起半个身子,他下手很重,痛得清欣一阵痉挛——钟杰却视若无睹,冷冷道“我离开青州时,还把家里一间破草屋左锁右锁……当时接我们人,有个姓……好像是姓顾吧?姓顾shi卫,给我讲不必这么担心,反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但我很认真跟他说,屋子里还有半罐盐、一小块腌肉以及几副农具……怎么能说没东西呢?”
“半罐盐、一小块腌肉以及几副农具……”钟杰翻来覆去念叨了片刻,神经质笑,把清欣公主丢回榻上“你晓得那块腌肉哪里来?是走之前才腌上!是那姓顾shi卫给银子,足够买好几头猪了!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抱着姑娘站肉墩外,叫那屠夫少一点再少一点……后来姑娘哭了,我才点了头……知道吗?那块肉腌好后才比你拳头大不了多少……我姑娘是流着口水看我腌好它……本来打算看完大姐回去时正好可以吃……”
钟杰忽然伸手,一把撕破了清欣衣襟!
清欣美丽面容顷刻之间扭曲!
她之前还必须shi奉闻伢子而伤心,但相比落钟杰手里,她宁可闻伢子现就到!
这个时候,清欣公主才体会到,胡宫女说“若是不从雍王,不说雍王震怒之下会怎么处置您,就说他把您随便赏赐下去……到那时候,没准比雍王不堪”是何等现实又是何等至理!
可现……她不但没法呼救,甚至连嚼舌自都做不到……
“知道我这些年经历吗?”钟杰看了眼她ll出来细腻如瓷肌肤,眼中有着y望,但多是恶意“小妹去后,我被大姐叮嘱不要出门。就守着你父皇赐宅子,靠着俸禄过活。但后来没几天,我婆娘不见了!我以为她是被人拐了,或者是跟人跑了……结果你知道我后来遇见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钟杰很平静道“是去年,打戎人时候,路过东胡。手里饷银多了几个钱,跟几个兄弟跑去找人泄火……结果却看到了她,五文钱一个人……嘿……我抡起巴掌抽了她个半死,才知道,她哪是被人拐了或跟人跑了?根本就是被刘家抓了卖到东胡去……她跟我说完经过,问了我一句,姑娘还好吗?然后我回答了,还没想好是赎她出来继续要她,还是不要她了……她却自己撞炕角,死了。”
“你知道我姑娘怎么了吗?”钟杰眯起眼,盯着清欣,一字字道“我婆娘不见之后,有一天姑娘闹着要出去找她。我哄不住,就带着她出了门,结果路上遇见刘家马车——刘家那位十一小姐,据说闺名叫若耶是不是?我大姐跟前要拿刀自刎,大姐才肯告诉我这个名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位刘十一小姐丫鬟把我们拦了下来,说刘十一小姐想看看我家姑娘……我拒绝不了,只好安慰自己,光天化日之下,她总不至于对我家姑娘下毒手?”
“没想到我家姑娘被抱进车厢,没多久就哭了起来。刘家丫鬟把她送出来,一个字解释没有就走了……我想理论,可他们家家丁里随便过来一个,把我一推,我就倒了地上……”
钟杰嘿然道“姑娘回家后就发了热,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看好。后来有个心善老大夫把我拉到角落里,劝我不要搭钱了,因为姑娘是被强灌了刘家才有一种什么寒毒……除了那位名满天下神医外,根本就治不好——可那时候季神医恰恰去了凤州!我就雇了车,抱着姑娘往凤州赶,心想跪死瑞羽堂门前,总要求季神医发一发这个慈悲……没想到,姑娘太小了,路上……就没了!”
“我那时候虽然不知道婆娘也是刘家弄,但也猜到刘家既然当着我面就害死了我姑娘,肯定不会放过我,也不敢折回帝都去找大姐,就把马车打发回去,自己跑了……做ha子、做贼、重操旧业做雇农……后来流落雍县,雍王起事,为了混口饭吃就投了军……”
钟杰看着惊恐得要死过去清欣,叹息:“你觉得害了我家是刘家,跟你没关系?不不不……你是皇帝女儿,怎么会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父皇把这天下治理乱七八糟,纵容刘家这种歹毒人家为非作歹,我家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有我那大姐死——我大姐家里时,连杀鸡都不敢,她怎么敢杀人还是弑君?!不是刘家,肯定是其他人……总而言之,我什么都没有了,今儿个能够随雍王攻进帝都,再次进皇宫来,我真是高兴……”
“我高兴就是看到你,兴平帝是柳将军动手,轮不到我来。你们皇室其他人都戎人手里死得差不多了……但我听人讲,你长太好看了,雍王肯定会纳你为妃,没准连仇王后以后对你都得客气点儿……”
他一边飞脱着甲胄和衣服,一边喃喃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你们害得我那么惨,以后还想继续高高上?做梦去吧!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多就是一个死字!”
妆台上,蜡烛无声滴落数点红泪!!。
第一百十一章 卫焕出事
……清欣公主出事消息,是次日晌午后,才为人所知——因为当晚夜宴上,闻伢子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所以即使这时候他后院那些眷属还没带到帝都来,无人阻拦闻伢子宠幸清欣,可也只能打发个内shi去福瑞宫知会一声,今晚不必清欣公主伺候了。
之所以会有人这么做,当然是看中了清欣公主美貌非凡,笃定她能够得宠,也算是抓住机会去l个脸。
然后就是胡宫女得知后,进寝殿想跟清欣说一声……逮了个正着!
接下来自然是福瑞宫大乱,负责看守此处将领知道后,简直没晕过去!他是听到闻伢子攻城前似乎不经意问起过魏宫里还有些什么女眷人之一,对闻伢子盘算心知肚明。
这才攻入皇宫后,抓到内shi直接问了福瑞宫地方……就是冲着为闻伢子献上国se天香前魏公主功劳来!
遑论他之前见过惶恐不安清欣一面,那还是没怎么打扮、被吓得ha容失se,都美得叫他好一阵晕眩,神hn颠倒——要不是闻伢子亲自开口委婉点过,他都宁愿放弃这份献美功劳,装个糊涂自己先享用了!
结果他因为遗憾跟如此绝se失之交臂,郁闷跑去领宴,打发手下盯着,手下居然自己给用了!而他这个上司还躲不过罪责!那将领活剥了钟杰皮心都有了!
可左右都劝他千万留钟杰一条命:“这清欣公主是陛下要人,钟杰动了她,按理该留给陛下亲自处置。将军若是杀了他,到时候恐怕陛下加震怒!”
因为这样,这将领按捺住怒火,吩咐福瑞宫上下封锁此事。
到了次日晌午后,打听闻伢子已经醒了,这才战战兢兢过去负荆请罪——闻伢子听说之后,气得脸se铁青,抓起手边一物,看都没看就砸了出去:“混帐!还不点带那个畜生过来!”
……且先不说这儿,且说事情报到闻伢子跟前后,没多久,兜兜转转就传到了宫外。
各家晓得这消息后都感到非常惊讶,毕竟清欣公主虽然美貌,但大部分人都爱惜自己脑袋——要不是这种心态,钟杰一个寻常士卒哪能那么轻松潜入她寝殿?
不过惊讶过后,有些人倒是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清欣公主究竟是桓宗之女,曾经深得帝宠,我等从前shi奉魏室。如今改换门庭,没准就被这位殿下记恨上了。她长得委实美貌,还有废后顾氏留下来深宫老人辅佐,一旦宠冠六宫,不说母仪天下或他日垂帘,这ha前月下,闻伢子跟前说上几句话体面总是有……闻伢子自己又何尝真心喜欢我们士族?”
只是也不全是这样人。
端木芯淼就气得全身发抖:“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区区一个士卒,居然如此侮辱金枝玉叶!就算大魏已亡,王孙贵胄处置,轮得到他?!守福瑞宫将领,到底是人还是猪?!连个士卒都看不住——这种蠢材还活着干什么!?”
蔡王太后——马上就会不是了,生怕她气坏了身子,赶忙坐过来替她抚着背:“你别生气!别生气啊!这……这事情已经这样了,回头见着了清欣公主殿下,好好劝劝她……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不是吗?再说清欣公主殿下那样美貌,纵然如今被人侮辱,可雍王哪里舍得不要她?多也就是如今被人议论几句,过后她受宠话,谁敢对她不尊敬呢?你上次去北面,伤了元气,如今正要静养,千万别动火,伤身!”
被胞姐拍着哄着,端木芯淼才冷静了点,但还是觉得心里一把火烧着一样难受,咬牙切齿道:“回头我定要那将领及那士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两个人,一个没看好雍王要人,一个动了雍王要人,雍王就先不会放过他们!”蔡王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插手了。如今局势不比从前,你胡乱插手,别叫雍王疑心了咱们阀阅!”
端木芯淼怔了良久,心灰意冷落下泪来:“魏室虽然糜烂,但清欣公主着实没作过什么恶,到底也不过是个被废后顾氏护着长大女孩子而已……落到这样地步,实是……”
“这都是命。”蔡王太后忽然也哭了“早先我嫁给你姐夫那会,咱们家里烈火烹油一样富贵,母亲唯一担心就是我嫁是皇子,后院里头难免要受些委屈。不想你那姐夫xg情温和仁善,对我极好,自我进了东宫,他连司帐门都不迈,也再未纳过其他什么人!我那时候何尝不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能这样ha团锦簇过了?可才几年啊,婆婆出了事儿,他也被牵累……那你说你姐夫做了什么?我婆婆出了事,后位已经腾出来了,为什么废后顾氏跟邓太后她们还是不肯放过你姐夫?!”
说到这里,蔡王太后不禁放声大哭“当初要不是你答应了护住清欣,其实我根本就不想理她!她是无辜,可这天下无辜人还少吗?你姐夫以前不止一次叹息庶族艰苦……可恨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听他讲着赋税、圈田、士庶一些话,觉得很有道理,而且那会他是太子,这些事情不正是他应该操心?可谁想到,就因为我没有及时劝止他,被人听了壁脚,叫顾氏跟邓氏晓得了……传到士族中间,你那姐夫……他到死都没能看一眼绥儿啊!顾氏她那么不给别人留后路,现她子女遭报应有什么委屈!”
见蔡王太后哭得伤心难捺,几乎背过气去,端木芯淼吓得跪到她膝前,怯生生道:“大姐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对!”
“……这份恩怨跟你没什么关系。”蔡王太后拉了她几把没拉起来,摇着头,哽咽道“嫁出门女子泼出门水,这是我跟绥儿命!再说你讲没错,清欣是很可怜很无辜,但因为你姐夫缘故我对她实同情不起来……如果你也为她而动怒伤身,或者惹祸伤身,那我以后真是想不讨厌她就难了——我一个f道人家,所知所懂有限,做不了圣人!”
端木芯淼再同情清欣、再重视废后顾氏应许那张梦见散方子,但重视还是蔡王太后,如今哪里还顾得上可怜清欣公主,忙不迭请完罪,劝说她安静下来。
赶紧给蔡王太后把脉开方,命人熬上安神汤药……没想到忙着忙着,宫里忽然来了人请她,说是:“陛下库房里寻着了前朝一道古方,颇为古怪,叫什么梦见散,想请八小姐前去一观。”
“梦见散?!”端木芯淼当初允诺废后顾氏为她照顾清欣公主二十年,尔后顾氏人会将完整梦见散方子交给她——现清欣公主被人侮辱,即使废后顾氏当年没有骗她,恐怕也算端木芯淼没有能够履行承诺了。
端木芯淼当初虽然跟卫长嬴说这个方子能不能到手都无所谓,但作为一名医者,能够有见识一番前人奇方机会自然也是不想错过。原本以为清欣出事,已经没了指望。不想这么就峰回路转。
而蔡王太后因为看妹妹那么同情清欣公主,惹动了她多年来压藏心底心事,以至于把妹妹吓得都跪她跟前不敢起来了,冷静下来后就觉得讪讪。此刻忙道:“既然陛下有命,那你过去吧。”
“公公少待,我去换身衣裙。”端木芯淼魏桓宗那会时,是非常傲慢,哪怕宫里想召见她,也得看她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