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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送阿谣补药之事,洛川王妃问:“这倒提醒了我,陛下身边的太监和那贱人身边的宫女,最好都有咱们的人去才好,有什么消息也来得快。”

    南阳皱眉:“这倒是女儿想到了,只是陛下身边的高大德,是前朝的宫廷总管,浑身都长着心眼儿,简直就是个人精儿,女儿上次也曾旁敲侧击的与他说过,他一味唯唯诺诺,总没个实在态度,听得他贪财,女儿后来赏了他一百两金子。”

    “只要他贪财,就有机会。我回去告诉你父王,让他有机会也找他说说。”

    “就是那贱人身边的宫女儿,一个是沙州带来的,两个是原来延陵王府里的丫头,女儿上次找了那个春珠,看样子都是买不动的。其他的小宫女不顶什么用,如今陛下又盯得紧,我若派出宫女去,那定然是不成的,只有慢慢想法子。”

    洛川王妃点头,又道:“这宫里如今除了陛下,就是女儿为尊,陛下为了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要改变他的看法,不是三朝两夕可以办得到的,女儿不防试试以退为进的法子……”

    以退为进?南阳慢慢在心里琢磨这四个字,洛川王妃怜爱的抚抚女儿的头发,“不用担心,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父王素来也最疼你,必定倾尽全力来帮你,那贱人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可以靠依,以色事君,焉能长久,况且她虽专宠在身,却也就得罪了后宫所有的女人,若我们计划成功,女儿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一俟她失宠,到时候你要怎么摆布她都行……”

    阳光影儿逼在门格上,殿内显得有些暗,南阳高声唤:“紫英!”

    守侯在门外的紫英忙跑进来。南阳吩咐:“本宫身子不适,替我去太医院告诉沈医正,下午让他来替我看脉。”

    第36章:欲将平地起波澜(中)

    大齐的后宫似乎突然地在一夜之间变得波涛暗涌起来。原本六宫专宠的谢贵妃因为怀孕已经有八月,沈传芬看过脉后严嘱必须单独静养待产,萧乾不敢掉以轻心,便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打扰贵妃,自己除了白日里过来看望外,再不留宿,除了独自睡在乘乾宫外,便只偶尔宿在张贵姬宫中,更难得的是,皇后娘娘也忽然贤惠大度起来,对嫔妃宫女越发的和颜悦色,并时时流露担忧皇帝子嗣单薄的意愿,常常焚香祈祷,明里暗里,竟暗示后妃们应主动去亲近皇上,因此后宫除了那几个位分高的,自恃身份,不好有什么动作外,一些低等宫嫔甚至宫女都忍不住动了亲近龙颜之心,每日里不是打扮得格外艳丽,便是日日找机会等候在皇帝经过的路边,以盼得幸。但皇帝却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更又有风声传出,朝中几个大臣一致上书,因新朝初立曾放出旧日宫女两千人,理宜广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萧乾初时不允,但这是正大光明的理由,又经不住再三上书,才应允了,并颁布例令,此后五年一届,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放出宫去令其归家自择,再选民间十五至二十岁的少女入宫充役。因选秀是后宫之事,于是交与皇后主持,令贵嫔与贵姬协助。御令一下,天下暂停婚嫁,年龄合适的女子便要造册登记,先由州府初选,再送省府,省府选过才送入京都,宫里派人再筛选一遍,选中的方进宫中参加皇帝皇后亲选。

    一时间选秀成了宫里讨论的热点。而这一切热闹围绕的中心——皇帝萧乾,却似乎是最无所谓的一个。

    这日轮着十旬休暇,不用早朝,他前晚宿在宜寿宫中,素日早起已成习惯,这日也是早早起来,也不穿外袍,只着紧身银白衣,将衣服下摆塞在腰带中,令人取了自己的银枪来,就在宜寿宫院中练了一通。张茵粗通些武艺,见他一杆枪银尖闪耀,指东打西,只见得着一团白色影子,一套枪法练完,脸上微微出汗,一双眼睛闪亮得如星子一般,只看得她移不开目光,见萧乾将枪交给太监,宫女送上巾沐,想也未想,脚步早走了出去,要拿巾子给他拭汗。萧乾朝她微微一笑,却接过来,自己擦了脸,见高大德捧了一盘奏章来,因随口问:“今天有什么要紧的折子吗?”

    高大德捡出一个大红禀帖奉上:“先罗国的贡使昨日晚间到的京都,已经在驿馆中安顿下,这是一早递进来的贡单,请皇上过目。”

    萧乾对这些素来不感兴趣,就着高大德手中略扫了一眼,便转开目光,只吩咐让礼部照单拟定回礼,一边随口说:“把单子送到瑶华宫去,让贵妃自择。”一回身,却见张茵,小巧的贝齿咬着唇,呆呆站在一侧,萧乾怔了一下,又道:“待贵妃看过,再送来让贵姬也挑几样喜欢的吧。看过交与皇后,按例分与六宫,余者收入内库。”

    他一边说,高大德一边答应,萧乾吩咐完,才回身要外袍,张茵取了衣服来,却又抱在怀中,仰面说:“陛下就在我宫里用早膳吧……”双眼眨也不眨望着萧乾,萧乾沉默一会,温和道:“朕今日有事,改日吧。”

    张茵垂下眼,将袍子披在萧乾身上,随后施礼恭送萧乾,萧乾走得一步,又停了下来,顿了一顿,方道:“晚上……你跟朕一起用膳吧。”说完不待张茵回答,大步离开。

    张茵脸上露出笑容,一直目送萧乾出了殿门,看不见身影了,才慢慢回房。

    ————————————————————————

    高大德晃悠晃悠捧了贡单往瑶华宫去,一路上心情就如五月的天气一般,明媚得简直要放声歌唱。如今宫里已成了习惯,凡有贡品来,陛下总让谢贵妃先挑,而贵妃娘娘从来不是小气的人——

    那贡单子上的,可都是稀罕物件儿,平常人就有钱也没处买去,高大德想起那一匣子东海珍珠,脚下忍不住更是轻快。从宜寿宫往瑶华宫,有两条路,一条先折到皇后的长秋宫前,再直线往前,一路不用拐弯儿就到瑶华宫,另一条则要往右绕到宫墙边再往前,这条路远了不说,也比较僻静,自那次南阳把高大德叫去,给了他一百两金子后,他平时走路都宁愿绕弯儿,也不愿意打长秋宫前过,在宫里沉浮数十年,打从一个扫地抹窗儿的小太监到成为皇帝贴身的大内侍,高大德还有什么看不透的,数十年的宫内生活让他悟出一个真理儿,后宫的争斗永远只有一个胜利者,而胜利的关键就在于皇帝,所以他一直以来打定主意,皇帝在谁一边,自己就站谁一边,事实证明了,自己这么多年一次也没压错宝过,当然了,哪位贵主娘娘出手大方,那也是需要极力巴结的。皇后的出手也不可算小气,整整一百两黄金,毕竟是郡主出身的,可与贵妃的一百零八颗珍珠比起来,那就小巫见了大巫,自己也就只得处处躲着皇后了,好在皇帝从不到皇后宫里去,他也就不用见了皇后会觉得尴尬了。

    高大德一路走一路想,猛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高公公,往哪儿去?怎么许久不来我们宫里了,想是这宫里有老虎,怕吃了你不成!”随即一阵娇笑……

    高大德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今天一路想心事,竟然没有绕路,脚下不知不觉走到长秋宫前来了,那跟他调笑打招呼的正是长秋宫的宫女采萍儿,采萍是前朝顺帝时候进宫的,原是孝顺皇后的宫女,孝顺皇后迁居时,只带了两个随身大宫女,原长秋宫的宫女大都还留在原来的位子上,这采萍就是长秋宫茶房上的人。因高大德过去跟着顺帝常来常往,长秋宫的宫女跟他最熟悉,也敢跟他开几句玩笑。

    高大德干笑了几声,脚下却不停,“咱家还有皇上交代的事在身呢,不得闲儿,有空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采萍儿代我问安罢。”一边匆匆往前走,却见前面一行人过来,打前的正是罗贵嫔,想是早起来给皇后晨省,只得避在一旁,待罗罗行近,方躬身问安。

    罗罗穿了一件簇新的浅绿纱衫儿,葱白绣湘黄花的长绫裙,腰畔压裙系着的玉环佩叮当轻响,如一朵冉冉盛开的水仙花儿,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问:“高公公手上拿的是什么?”

    高大德只得回答:“是先罗的贡单儿。”他知道后妃之间向来对这事情最是敏感,只盼着罗罗快点走开。

    罗罗却不忙着走,停了步,似乎随意地问了一句:“呈给陛下看过了吗?”

    高大德微一顿,道:“皇上已经看过了。”

    罗罗不再开口,眼睛转了开去,也不再停步,轻轻抬了抬手,姗姗自去了。高大德待她一行人过去,方转了身,不敢再走神,脚步加快,忙忙去了。

    走到瑶华宫中,刚传早膳。小太监提了一个大食盒,放在桌上阿谣这些时喜欢吃家乡菜,承乾宫小厨房的御厨奉了萧乾之命天天给她做江南小吃。青凤揭去盖子,见是一大瓯皮蛋瘦肉粥,一碗桂花蒸的白糖糯米藕,梅花攒碟里的小菜是一碟肉松,一碟醉虾,一碟凉拌菜心,一碟笋干丝儿,一碟麻油浇拌的蒸茄子丝。清香四溢,阿谣看了食指大动,坐在桌前,先挟了一片藕慢慢吃,青凤忙用小银碗舀了一碗粥,放到阿谣面前。

    阿谣正拿了小银匙吃粥,高大德进来,笑嘻嘻请下安去:“贵妃娘娘今儿胃口好,老奴一旁瞧着,娘娘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春珠忍不住“嗤”的一笑,高大德也不以为意,将那贡单递与青凤:“这是先罗国来的贡品单子,皇上吩咐先送与娘娘过目。娘娘看喜欢什么或要赏人的就先留下。”

    阿谣微点了点头,对这单子并无多大兴趣,“皇上这会子在哪呢?”

    “皇上在宜寿宫练了一趟枪法,这会子怕是已经去与御书房了。”高大德心下略一琢磨,悄悄盯了阿谣一眼,放低了声音,“皇上吩咐,娘娘瞧过后,就将这单子送到宜寿宫贵姬那里去……

    阿谣正舀粥的手忽然停住了,随即微笑道:“把那单子拿来,我瞧瞧。”

    青凤忙呈与阿谣。阿谣接过来,扫了一眼,笑:“正想着这阵子你们辛苦了,要送你们些什么东西,我这心里才过得去,正好,这单子我先留下了,等闲了仔细看,高公公喜欢什么,只管告诉青凤儿,不必客气。”

    高大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得娘娘的赏赐,老奴才这儿先谢您了。”

    阿谣淡淡地推开碗,“不吃啦。这几日总觉得腰那里酸涨,睡着也不安稳。这宫里都是些女孩儿,没胆气,晚上做梦老是惊着……陛下今儿也不知来不来?”

    高大德早听明白了,“娘娘这是生产临近了,所以心神不安,睡梦才容易惊醒,皇上九五之尊,百灵呵护,有皇上在娘娘身边,只怕就好了——娘娘要没什么事,老奴这就回复皇上去了?”

    阿谣低头一笑,“高公公真是聪明人。”拿帕子轻轻擦了擦唇,“送送高公公。”

    高大德连称不敢,春珠已经送了出来。

    回去时一问小太监,萧乾果然在御书房。高大德在门口停了一停,方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萧乾看见他,停了笔问:“贵妃娘娘起来了么?”

    高大德弯腰,恭敬道:“娘娘起来了,老奴去的时候正用膳。老奴冷眼瞧着,娘娘的胃口不太好,似乎脸色也不佳,出来的时候老奴顺便问了问春珠儿,说娘娘因生产临近,心神不宁,晚上老是做噩梦惊醒,宫里几个贴身宫女儿年轻,虽值夜的加派了人,又都没胆气,娘娘一晚上便只睡得两三个更次……”

    不待他说完,萧乾眉头已是皱了起来,起身就走。

    第37章:欲将平地起波澜(下)

    到了瑶华宫,见青凤正让人往外撤早膳,见了萧乾连忙行礼,萧乾停了步,看了一眼,见碗里的粥几乎未动,因问青凤:“怎么吃这么少?”青凤低头答:“陛下与娘娘一起吃时,娘娘就用得多,娘娘一个人时,奴婢就见她吃什么都无味了。”

    萧乾眉头更紧,道:“这粥冷了,叫厨房再换了热的来,朕也还未用早膳,就在这里跟贵妃一起用。”青凤一笑,忙忙答应去了。

    萧乾进殿,见阿谣闷闷地倚在榻上闭目假寐,轻轻挥手让宫女们退下。阿谣听到他脚步声,睁开眼来:“陛下。”要起身行礼。萧乾快走几步,将她扶住,就势一起坐下,执了她手问:“早膳用得这么少,怎么脸色也不好起来。哪里不舒服么?”手指摸摸她的脸,观察她的气色。

    阿谣低头微笑:“想是身子重,晚上总是睡不好,翻身都翻不得,常做些荒诞无稽的梦,孩子在肚子里又动得慌……也没什么,陛下不用担心。”

    “太医说生产之前必须独自静养,朕还特意的少来,免得让你扰神……”他爱怜的贴近阿谣的腹部,笑:“这孩子这么不乖,定是个儿子,等出生后看朕打他的屁股……”

    “陛下一心盼望儿子,要是生的是个女儿呢?”

    萧乾抬起头来,微笑注视阿谣:“朕是为了你,才盼生个儿子。要是女儿,朕更疼。”

    阿谣脸上一红,萧乾笑:“都要做母亲了,还是这么爱脸红。”阿谣挣开他的手,道:“陛下今天有空么?”

    萧乾道:“今天是休暇之期,政务不多。还没用膳呢,你陪朕再吃点。”

    阿谣应了,轻轻道:“还没谢陛下赏赐呢。我因想着这阵子我身体不便,她们服侍的格外尽心,何况生产后那些太医、产婆、|乳|娘们,也都要厚赏,所以暂将贡品单子留下了,等空了再分派。”

    她一边说,一边看萧乾。萧乾却失笑:“看朕干么?你若喜欢,都留下也无防。宫里这些没用的东西多得很,当朕是小气的土财主么?舍不得给老婆孩子花钱?”

    阿谣轻啐一声,别过脸,萧乾嘻嘻一笑,恰好早膳又重新送进来,便携了阿谣到桌边坐下,亲自给她盛了粥,“多吃点。”

    阿谣却先不吃,回头叫青凤:“把那糖醋腌的水罗卜儿拿来给陛下。”又笑对萧乾道:“陛下昔日最爱用这个配粥,自进了宫没见吃过这个,我前儿试着制了一点,只是阿谣的手艺没有王府里的厨娘好,陛下尝尝。”

    萧乾大喜,见端上来一个碧绿的盘子,里面整齐码着手指大小的雪白罗卜条,简单素净,先是笑:“你做出来的东西跟你的人一样,毫无花哨,很是干净。”伸筷挟了一根细嚼。

    “阿谣不会做菜,想花哨也花哨不起来,也不知陛下爱吃不爱吃。”

    萧乾又吃了一口粥,赞:“很好,酸甜可口,吃着开胃,你也吃点。”有放低声音道:“人和菜朕都爱吃。”

    阿谣白玉般的脸顿时又红了,萧乾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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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张茵送了萧乾出门,因着萧乾的话心里暗暗欢喜,独自出了一会神,她的贴身宫女见时间已经不早,上来请她往长秋宫去给皇后定省,才回过神来,忙忙赶去,想了想又回身停住吩咐:“陛下晚上要来吃饭,你们早些准备着,叫御厨好好烧几个陛下爱吃的菜,别尽拿那些温火膳来对付,陛下不爱那些。”宫女们都恭声答应了,才匆匆而去。到了长秋宫时,时辰已是迟了,嫔妃们都到齐了,南阳正和她们说着什么,见张茵进来,都停了下来,十几道目光齐齐射在她脸上。

    张茵微微红了脸,上前给南阳告罪行礼,旁边伺候的紫英忙搬了绣墩放在南阳左手边,张茵坐了。

    罗罗从对面微笑说:“妹妹素日来得早,今儿这么晚,想是陛下起身迟了罢。”

    张茵见南阳面上并无不悦之色,略微放心,才回了一个笑给罗罗:“陛下从来早起,早往书房去了。妹妹是因为准备陛下的晚膳,怕他们又弄那些陛下不爱吃的,才耽搁了些,请皇后恕罪。”

    南阳见张茵穿着新制海棠红的春衫,外面罩着淡粉薄纱大袖衣,手腕上笼着一个碧玉镯,脸色已完全不若当初病中那般,透露着隐隐红晕,心里有些发酸,面上却笑得十分高兴:“妹妹穿上这身衣裳,更喜气了,如今身子都好了罢?难得妹妹这么经心,陛下交给妹妹本宫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是妹妹照顾陛下,还是陛下照顾妹妹呢。”罗罗在对面打趣,“瞧妹妹身子好得这样快,面上喜气都抑制不住,透出来了。”众人都被说得笑起来。

    张茵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又无话回,只得转开眼,却见罗罗下首坐着高昌公主和三个陪滕,高昌公主倒没什么,只附和着笑,眼光一转,却恰好碰到李荣华盯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敌意,张茵微微一怔,那李荣华已是极快的转开了头,冰雪一般洁白的脸上连一丝笑意也无。

    全才人却笑着问:“贵姬娘娘常见到陛下,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张茵见她一双大眼好奇得盯着自己脸上看,似乎要从自己脸上看出萧乾的模样来,天真可爱,便如从前的自己一般,心里喜欢,回她一笑,“陛下……待人极好……”

    一语未了,猛省起萧乾待这些嫔妃却是无论如何说不上好,顿时心里后悔,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来。

    南阳早看出她的窘态,也不点破,转开话题,“今天正有一事与大家商量,你们都还未用膳,就在我宫里一起用,姐妹们也热闹些,我们边吃边谈。”一边吩咐传膳,缓缓扫视了屋中众人一眼,“各位妹妹想已经知道选秀的事情了。”

    说起选秀,各人心里顿时包含了千百种滋味,一时都没人说话。

    南阳又道:“陛下年近三旬,膝下犹空,如今那……那谢贵妃虽已有孕,尚不知是男是女,就是本宫与陛下不急,大臣们也朝夕上奏,总要陛下广选后宫,以利子嗣。这个道理本宫不说,各位妹妹想也都是知道的。”她转脸对张茵一笑:“陛下如今正疼妹妹,妹妹也要加把劲,早些为陛下生个皇子公主才好。”

    张茵顿时脸红如火,期期艾艾:“我……陛下……”期艾了半天,几次张嘴,终究说不出话来,只得将头深深低下。

    “新的秀女们进来,还要靠妹妹们多加教导,妹妹们又都年轻,陛下素来胸怀大志,不爱女色,固然是好事,但妹妹们为陛下子嗣计,虽说不上献媚邀宠,也该多关怀亲近陛下,大家齐心协力,后宫安宁,陛下才能无旁顾之忧,我大齐也才能千秋万代,兴盛不绝。”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想:“陛下不来内宫,宫妃无事又轻易不得出内宫,就算献媚邀宠也好,关怀亲近也好,都是空话一句而已。”

    南阳似乎知道众人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陛下的千秋节(皇帝生日)就在下月,礼部已经在备办了,到时候宫里少不得要办几场宴会,本宫已经打算好,到时候我们所有姐妹替陛下单独办一场酒宴,各位妹妹或献歌舞,或是琴棋书画也好,总之各尽所能,替陛下祝寿罢。若那位妹妹的寿礼准备的得好,陛下看了喜欢,本宫还要厚赏于她。”

    罗罗抿嘴一笑:“若论心灵手巧,咱们这里谁还能比得过皇后娘娘呢。还有贵姬妹妹,早听说妹妹的剑舞是一绝,也没这眼福瞧过,这次定要让我们姐妹们开开眼才好。”又向高昌公主道:“淑媛不知道准备什么?陛下看惯了中原的东西,异国风味也许陛下更喜欢也未可知。”

    高昌公主鞠米丽是个安分沉默的人,轻易不与人交往,听罗罗一说,也只腼腆的笑了笑,并不说话。

    南阳笑:“好个伶俐的贵嫔娘娘,说完了旁人怎不说你自己了?我可知道你素来就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到时候千万别藏着掖着才好。”

    众妃说笑一阵,用罢早膳,又闲谈一阵选秀,张茵心里惦记萧乾,却又抽不得身,早有些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散了,才告辞了出来,罗罗与她一起出来,却不同路,在长秋宫前分手,因笑着说:“陛下如今宠爱妹妹,相必等着妹妹呢,难怪妹妹这么着急着回去。”

    张茵搪塞了几句,二人才分手。罗罗目送张茵走远了,才慢慢回自己的宜昌宫。

    第38章:白云诚远讵难依(上)

    张茵直准备了一日,午饭都没好生吃得,饭后小睡一会,起来时云儿呈上今晚的菜单,又添减一回,看看太阳渐渐落山,又叫来云儿问得御膳房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方才唤人为自己沐浴更衣,坐在铜镜前著意修饰,云儿在镜子里向她笑:“皇上说一声来吃晚饭,奴婢瞧娘娘一整日都坐立不安的,皇上若知道娘娘的心意,也定要万分感动,加倍疼爱娘娘才是。”

    张茵也不禁止她打趣,心里却情不自禁想:陛下真能知道我的心意吗?

    云儿道:“娘娘看看,这样行吗?”

    张茵抬眼,见铜镜一汪清水般明明白白映照出自己的影子,鬓如刀裁,乌发堆在一边,斜斜的欲坠不坠,插着一只玉凤凰,垂下长长一串穗子在耳边轻晃,妩媚异常。轻轻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发式?”

    云儿欲言不言,只说:“奴婢新从老宫人那里学的。”

    张茵见她这模样,倒起了疑心,追问:“哪个老宫人?”

    云儿看了看张茵的神色,吞吞吐吐道:“奴婢……是偶然听到瑶华宫梳头的月吉姑姑说……”不敢与张茵对视,低头道:“说谢贵妃最爱梳这个发式,陛下……也夸好看……奴婢一时好奇,就偷偷向她学了来……”说完慌忙跪下:“奴婢该死,请娘娘降罪……”

    张茵默然,这宫中女子为了获得皇帝欢心,无不想尽办法各出奇招,云儿这么做,显然是想让自己赢得萧乾的喜爱,轻轻叹了一声,将云儿拉起:“这玉凤凰又是哪来的?”

    云儿见张茵不怪,才怯怯抬起头来,“娘娘忘了,上月宫里打制新首饰,娘娘这一份,因娘娘病着,皇后娘娘命奴婢估摸着您喜欢的式样去打制了来,奴婢大胆,就……”

    “想必这玉凤也是谢贵妃平常爱戴的了。”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云儿重又跪下,眼里闪烁出泪光:“奴婢是见娘娘对皇上一片痴心,皇上却总是冷淡娘娘,奴婢是娘娘从张府里带进宫的,从小儿最了解娘娘的心事,不忍心见娘娘暗地里自苦,才想要帮帮娘娘的……”

    张茵忍不住咬住嘴唇,硬生生将胸中那股酸楚忍回去。“傻丫头,我怎会怪你。只是……你虽有心,就怕东施效颦,适得其反……”

    “娘娘!”云儿低喊:“总要试试才行,如今皇上除了对谢贵妃,后宫里就是对娘娘最好了,其他嫔妃无不在嫉妒娘娘,若娘娘一直担着虚名儿,有朝一日新选秀女进宫,或是其他娘娘得宠,您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呀。”

    张茵震动了一下,垂首不语。云儿见状,小声道:“奴婢为娘娘取新衣来吧?”见张茵无话,知她默许,于是起身到衣橱里捧出一套新衣,白色上襦,洁白素净,只在衣襟一侧斜绘一枝淡绿新荷,伸至肩头,湖色罗裙上绘满粉白荷花与翠绿莲蓬,沿裙绣着三道水纹,配上这发式与凤凰,既有采莲姑娘一般的清新雅致,又充满妩媚高贵之态。这也是她从月吉口中问来的,正是阿遥亲自订了样式,让尚衣局做了来,曾得萧乾大为赞赏。

    张茵缓缓起身,任云儿替自己换上新衣,镜子里出现的自己竟然与往日似有了些微不同,阿遥是江南女子,吃穿住行无不带了江南风情,张茵从小生长北方,从来没有试过南方打扮,如今这一装扮,竟凭空多了几分柔媚,连整个眉目肢态都温柔似水起来,心里忍不住暗暗道:那谢贵妃怪不得能得陛下专宠,我如今这一打扮,都如此美丽,要是换了她,更不知道是何等的动人心魄……

    云儿退远些端详一下,笑:“娘娘天生丽质,皇上见了必定喜欢……奴婢这就去看看皇上来了没有……”

    张茵随她跑去不加阻拦,心里隐隐也有些期盼,不知道云儿这一招能否打动萧乾。却一直等到天黑,宫门各处都掌了灯,还不见萧乾到来,也不见云儿进来,心里焦急,忍不住高声唤:“云儿!云儿!”

    云儿在外答应,却磨磨蹭蹭走了进来,不敢看张茵。张茵见了她神色,已经有些料到,故做镇静问:“陛下在哪儿?”

    云儿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子,轻轻道:“听说谢贵妃今天身子不适,皇上……一整天都留在瑶华宫陪着谢贵妃,现在正用晚膳……”

    张茵身形微微颤抖,却终于无力地坐在椅上,“你出去吧……我知道了。”

    ————————————————————————————————————————————

    萧乾盯着阿谣,停下手中筷子,失笑道:“你要给碧城娶妻?”他喝了些酒,脸色微微发红,一双星目也有些朦胧。

    阿遥抿嘴一笑,“陛下自己三宫六院,碧城大哥可至今都还未成家呢。当初若非大哥,哪里还有我们的今天。撇开这些不说,如今碧城大哥掌管御林军,他从小跟着你,又无父母兄弟,既然阿谣与他结拜,阿谣就是他唯一的亲人,自然要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了。”

    萧乾哈哈一笑:“你说得也对,碧城素来就是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样,朕倒从未想过他也是个男人,自然需要成家,他今年已是二十九了,既然这样,这件事情就交给你罢。只是你临盆在即,不可额外操心,等孩子出世,你身体恢复之后再提不迟。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阿谣笑道:“倒不用太操心,听得皇后替陛下主持选秀,选进宫来的秀女自然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到时挑选一个样貌出众、温柔娴淑的佳人配他就是了。只是陛下不要吃醋才好。”

    萧乾见阿谣笑得开心,也忍不住欢喜,“碧城与我就如兄弟一般,又是你结义大哥,算来也是我的大舅子,不可委屈了他。有空宣他进宫,你与他好好说一说,看看他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若是他喜欢,不要说三千佳丽,只除了阿谣,我都可舍得……”他灼热的目光凝视阿谣,阿谣侧过脸,轻轻骂:“又来胡说了。”萧乾见她又要脸红,一笑作罢,吩咐宫女撤了膳桌,自环了阿谣的肩,扶她到榻前坐下。阿遥轻轻“哎哟”了一声,手抚在肚上,萧乾紧张道:“怎么?是孩子又踢你了吗?”阿遥轻轻点头。

    萧乾忙要扶她躺下,阿谣摇头:“不妨事,刚吃了饭,等消消食再躺下。”萧乾坐在她旁边,闻得阿谣脖项衣袖里散发出阵阵幽香,忍不住将脸在她肩颈处磨蹭,淡淡酒气弥漫,含糊轻唤:“阿谣……”

    阿谣含羞将他推开些,避开他口中喷出的酒气:“该去了。今天是我又霸占了你一天……还不知道陛下那些妃子们怎么恨我呢……”

    萧乾叹了一声,终究忍不住还是耳鬓厮磨了一会,才勉强放开她,“你晚上既做恶梦,朕就留下来陪你吧。”

    “沈太医说过,不能……”阿谣低低地道,“今儿陛下陪了我一天,阿谣很是欢喜,心里也宁静多了。晚上她们几个都在我屋里值夜,陛下就不要劳累了。回去歇息吧。”

    萧乾答应了,将青凤等几个叫过来叮嘱了几句,才踏出瑶华宫。高大德本就在宫门守侯,见萧乾出来,悄悄跟上。风中传来浓郁花香,萧乾深深呼吸,舒展了一下双臂,顿觉胸中畅快。高大德偷偷觑了觑萧乾脸色,陪笑说:“皇上,方才宜寿宫的云儿来问奴才,说皇上早起答应贵姬娘娘去用晚膳,不知这会还去不去了?”

    萧乾脚步一顿,才记起早间的事情,微笑道:“朕倒忘记了。”他心情甚好,想起张茵那双时时充满期盼的眼神,突然道:“天色尚早,就去宜寿宫转转!”

    高大德见萧乾并无怿色,忙应道:“是!”

    张茵枯坐桌旁,酒菜都已微冷,云儿轻手轻脚进来点上烛火,又轻轻出去。张茵已经泪流满面,正在柔肠百转,搅拌得五脏六腑都微微疼痛之时,忽听宫门传来门监响亮的一声喊:“皇上驾到!”

    张茵被这声音震醒,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站起,又缓缓坐了下去。

    云儿已经打起珠帘,果然是萧乾大步进来。

    张茵这才突然回神,忙提了裙跪下:“陛下!”发髻上那串凤凰流苏簌簌发抖,看得出她内心的激荡。

    萧乾听出她声音带了哽咽,看看桌上满桌菜肴,虽然已冷,仍看得出是精心准备,与平常膳食不同。心里虽绝无后悔因陪伴阿谣而忘记了张茵,却也不禁为这女子对自己的痴情感动,亲自将她扶起。目光忽触及她身上的打扮,顿时怔住。

    张茵颤抖的抬起脸,泪珠尤在她花瓣一般的脸上闪烁晶光。

    萧乾三分酒意也消失得无踪,放开了她手,负手站在窗前,长长吐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这又是何苦。”

    张茵垂了头,“我……我自知比不上谢贵妃……只是为了讨陛下欢喜……”萧乾几乎可以听到泪珠滴落在地的声音。沉默一会,他背后一紧,却是张茵扑过来紧紧将他从背后抱住,“陛下!陛下……陛下就不能分一点点喜欢给茵儿吗?”

    萧乾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背上,听到她哭泣的声音,静静道:“世间没有女子能与阿谣相比,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轻轻将她两条手臂拉开。

    张茵跪倒在地,“陛下……茵儿知道陛下心里只有谢贵妃一人……茵儿并不敢与谢贵妃争宠,只想……只想陛下闲暇时能多看茵儿一眼……求陛下……也……也给茵儿一个孩子吧……将来陛下就是不喜欢我了,茵儿还能每天看着我们的孩子……”她虽已嫁人,却还是云英之身,鼓起勇气,话说到此,却已是丢却了所有的尊严与脸面,心中又愧又羞,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萧乾心内震动,竟不知如何应对,生平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感,只觉面对千军万马也比面对这一个痴情女子要容易得多。见张茵紧紧抓住自己袍子一角,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终于一软,蹲下身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张茵大喜,一边犹在哭泣,一边抬眼道:“陛……下!”泪珠儿成串落下。打湿萧乾胸前衣襟。

    萧乾轻道:“傻孩子,别哭了。”抬指轻轻将她眼泪抹去,张茵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萧乾叹息一声,定定看着怀中这张充满了希冀与期盼的脸,缓缓低下头去。

    张茵望着萧乾的脸越来越近,忍不住闭上眼,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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