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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秦婳是秦万城原配李氏的女儿,后来李氏死了,她就被过继到姨母名下了。”对于那个秀雅沉稳又长袖善舞的表妹,凤御轩是下意识排斥的,心计权谋,在玩起来的时候,女子反倒是最令人忌惮的。

    凤御轩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仿佛说的不过是个路人甲乙丙。清妩心思细腻,自听出了他对秦家的排斥,也知道这是凤御轩纵着她,给她次机会问清心中的疑惑,过了今夜,怕是他再不会主动提起了。由此可见,凤秦两家的关系并不深厚,倒是不需她费心思考虑了。至于秦嬿,她应该属于秦家的特例,可以看出相爷夫君是比较疼爱这个表妹的,嗯,看来日后要多叫她来府里走动走动了。

    “呐,还有一个问题。”清妩嘟了唇,不甚高兴地开口,“您是怎么欺负了这水灵灵的表妹,让她在你怀里哭得恁般伤心?”

    “这是谁家的小醋坛子打翻了,怎么一股酸味儿呢?”凤御轩适才微凛的气息渐渐缓和下来,整个人带了点邪魅慵懒,好笑地逗着自家小娘子。

    就酸就酸,酸死你!清妩腹诽,古装剧什么的演的不都是表哥表妹一家亲吗?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半路□他生活里的,谁知道他以前跟这个表妹那个表姐有过什么没啊?以前,总是提醒着自己不要爱上他,对于他的事,她都似跳脱棋局之外的,各种事看得分明,反倒是两人互明心迹,真正走到一起后,她看他就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了,极力想要去探究清楚却让自己更加迷糊。他的疼宠和包容似乎在一点点地侵蚀她的思想,也许哪天被他卖了,她还会傻傻地帮他数钱……

    “快说啦,人家想知道嘛。”清妩忍住恶寒,卖萌撒娇道。

    凤御轩叹了口气,不顾清妩嚷嚷着喊热,将她抱进怀里,这才道:“皇上原本有意将嬿儿指婚给倾寒,不想被这小子拒绝了。小姑娘脸皮薄,又加上自小便倾慕他,一下子难以接受……”倘若当初他没走出碧妃之事的困境,倘若不是他先爱上她,眼前的这个小娇娃是否也会像嬿儿那般?嗬,凤御轩忽而摇头自嘲,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怕是会带着玲珑几个丫环,守着自己的院子过小日子吧,没了他,挺不定这丫头过得多潇洒快活呢。眸中逐渐染过一丝狠厉之色,她过得再没心没肺那也必须是在他的羽翼之下,他的妻子,容不得别人觊觎!不管他是谁!

    秦嬿和玉倾寒,这两人得差了十来岁吧?看不出来小嬿儿竟还是个重口味。秦嬿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要身段有身段,要容貌有容貌的,再把家势往那一摆,想上门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那位“玉大叔”在傲娇个什么劲儿。清妩这般想着,骨子里那点护短因子又迸发出来了,不禁恼道:“像他这种长年驻守边关,一年到头不着家的将军,能娶到这么一位美娇娘也算是修来的福气了,居然就这么当面回绝了,还真是不识好歹。”

    凤御轩看着清妩因气愤而微鼓了腮邦子的样子,不禁轻笑,微低了头,以额轻碰清妩的,慢慢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都只是观局之人,这棋要怎么走,还得看他们自己。”

    “我,我只是心疼嬿儿嘛。”十五六岁的青涩初恋,本应是纯真甜蜜的,她不希望看着那个精致如瓷娃娃的女孩受到伤害,虽然她明知这将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恋……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岁月,有太多东西是无法逾越的。大叔萝莉的爱恋想来总是美好,可知其中又需要多少磨合。

    “傻姑娘。”凤御轩无奈轻叹,这个傻妞。

    最近有些多愁善感呢,清妩轻轻挥去脑中的杂思,这才抬头与凤御轩对视,狡黠地轻眨眉眼,妖娆妩媚如狐,“相爷夫君确定我还是姑娘?”

    眸中暗火陡升,原是一小簇火苗,转眼已是燎原之势,势要将二人焚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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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段玄奕随手接过宫女手中的剪刀,漫不经心地修剪着御案上一盆罗汉松。太监总管林路颤颤地跪着,大殿里静得可怕。

    “已经回宫了?”咔嚓,一大块松枝应声而断,段玄奕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跪着的林路。

    “回,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是自个儿回宫的,之前并未派人往内务府通报……未时便回了琼瑶殿了。”林路稳了稳声音,硬着头皮道。照理来说,安插在省亲队伍里的那些人早该传回消息,却不想都等人到了宫门口了,他这个总管太监才接到消息,也难怪皇上会如此生气了。

    “没用的东西!”段玄奕冷嗤,随手将剪刀丢进一旁宫女手中的托盘中,惊得那宫女身形一颤,险些摔倒在大殿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宫女面色惨白,急急地伏身磕头,没几下,额上已是鲜血涔涔。

    段玄奕不说话,那宫女自不敢停,痛得麻木了,只能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林路心有不忍,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奴才私以为,当下最要紧的事是如何处理敏赫抬出的条件……”见段玄奕眼中并无异色,林路作了手势,让殿中的宫人退下,这才接道,“敏赫困扰我边镜多年,天赫之战,亦搭了不少银子进去,外局不稳,何以治内乱?既然敏赫有意向我天熙朝曲膝,承诺在现汗王在位期间永不进犯,皇上何不……”

    “呵,想起凤御轩和沈棠这个老狐狸在看到那幅画时的表现,真真是有趣极了。你说,要是让人告诉咱们的凤相,舍弃娇妻便能保边关数十年安宁,这比交易,他会做么?哈哈哈……”

    哼,外人皆道凤相爱妻如命,他又怎会乖乖任人宰割?届时,不交出人来是不忠,交出人来是不义,我们的凤相大人可要头疼了呢。林路冷笑。

    段玄奕倚在龙椅之上,微闭着眼,吐出的话字字冰冷刺骨:“凤相之妻成了祸水红颜,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怎么庇护她?”

    林路目光微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隔了半晌,又才问道:“皇上今儿个晚上打算到哪休息?奴才好差人安排。”

    “漪兰殿。”

    赏罚分明例来是他御下之术。碧妃,他最近似乎太惯着她了,是时候该凉一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沫很努力地想奔向楔子那里

    33第三十三章

    “皇上,皇上金安!”漪兰殿,殿内的守夜宫女一个激灵,忙躬身行礼,喏喏地道。偏头探了眼桌上的更漏,已近亥时,宫女心中犹疑,不知是否该到内殿唤醒主子。

    段玄奕瞥了眼内殿的情形,目光清冷,随手挥退宫女,踱步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鎏金掐丝珐琅香炉里,幽幽龙脑香飘逸出来,氲氤在这深夜空寂的大殿中,杉木独有的明净清新吸入鼻间,脑子越发清醒了。

    瑾妃浅眠,早就闻得外间的动静,半晌不见有人进来,心中暗疑,这才披了外衫出来看看。连枝铜灯的烛火忽明忽暗,大殿里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借着纱窗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看到临窗的美人榻上有个黑沉的人影。

    瑾妃小心地往那处挪着步子,一点点靠近。她自娘胎里便带了些眼疾,晚上视物异常艰难,因为性子要强,却也从未提及。“皇上?”瑾妃试探地问道。

    黑暗中被人抓了手腕,旋身坐在美人榻上。瑾妃稳了稳微乱的气息,轻笑:“皇上今儿个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臣妾以为您……”聪明地止住了下面的半句话,巧笑倩兮地望着段玄奕。

    “以为朕怎么?以为朕歇在琼瑶殿了?”段玄奕哂笑。

    瑾妃听出段玄奕口气中的不快,也不敢在这时候娇缠,收敛了脸色的玩笑神色,小心问道:“可是敏赫那边的人出了什么差子?”

    段玄奕清冷勾唇,笑睨着眼前的妃,微摇了头道:“那倒没有……”

    “朕只是在想,这画中之人,究竟是谁!”段玄奕慢慢从袖中抽出一幅画轴,眼神略带戏谑。原本以为沈棠这狐狸是为了实现凤沈联盟才将这庶女嫁与凤御轩的,却原来……还有别的目的吗?

    瑾妃从段玄奕手中接了画卷,起身走到烛台旁,慢慢将画卷展开。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画中女子,水沉为骨玉为肌,翦水双瞳明明是盈盈带笑,却又透出高贵疏离的气息,如此绝色,世间难得一二,而她,何其有幸,竟已见过几次“真人”。画轴是千年乌木所制,足可见主人对这画的重视,画卷为绢布所制,虽经细心保养仍可见微微泛黄,刻上了时光的印迹。

    “皇上以为这是凤相之妻?” 瑾妃略带疑惑地问。画中女子一身敏赫贵族妇人的打扮,高贵清冷的气息自然流转,眸中愁思萦绕,必是个有故事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相府中那个被凤御轩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清妩。

    段玄奕微眯了眼靠在美人榻上,歇了半刻,才清冷回道:“即便不是凤相之妻,也是有些渊源的,而这其中的渊源就足够了。”

    瑾妃小心翼翼地收拢了画卷,“世上容貌能如此相似者,唯有至亲了……臣妾愚钝……皇上是想连沈家一并收拾了吗?”

    “单凭一幅画就能治了朕的‘恶疾’,爱妃未免也太低估了那两只狐狸。”段玄奕冷嗤。

    瑾妃心思几转,也算明白了些段玄奕的用意。敏赫使者到京的事还未向外公布,更遑论他们提出的条件,皇上趁此机会,提前向凤御轩和沈棠透露了画中内容,想来也只是起个敲山震虎的作用。红颜祸水从来胜于洪水猛兽,若有人将画中之人指认为凤相之妻,在朝堂上趁机发难,饶是他凤御轩权势再大,也疲于应对风口浪尖上的舆论攻讦。因己之私而坏天朝太平,这罪名可大了……皇上既提前透露了风声,作壁上观,想来是要看凤沈两家的表示了。

    “隔岸观火,未必不是上选。皇上既已有了决定,何苦还愁眉不展?”瑾妃坐回榻边,伸出青葱玉指,轻拂段玄奕的眉角。

    段玄奕按住瑾妃的手贴在自己额际,笑道:“这戏若唱得好,朕能废其一臂;若唱不好,那便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真没想到,沈棠这老狐狸竟还有如此艳|福,娶了这么位绝代佳人作姨娘。只不过,我们这位御史大人似乎并不是很宠这位美人啊,这出戏倒是有看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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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相……凤相……”身后,苍老的呼唤声叠声传来,让凤御轩止住了脚步。

    “霍大人?”凤御轩眸中疑色掠过,即刻又化为淡淡笑意,看着走近之人。

    来人是个五十上下的老者,身子微微发福,典客官服穿在他身上,略微有些紧,肚子处似被勒着,有些滑稽。因为赶得急的关系,霍阎气喘吁吁的,山羊胡子也有规律的一抖一抖的。凤御轩倒也不急,含笑立着,等他平整好气息。

    略过了会儿,霍阎缓过气来,偏头四处看了眼,这才贴近身来,小声问道:“近段时间上京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敏赫使者早已抵达上京,有意向天朝投好……不知相爷那里可得了消息?”

    “哦?”凤御轩不露声色,略挑了眉,等着霍阎的后话。

    果然,霍阎见凤御轩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禁拢了眉,严肃道:“敏赫若有意向我天朝投好,何不光明正大进京,住到使馆里去,反倒偷偷摸摸住进了客栈?”

    “看样子,霍大人是知道他们的踪迹了。”凤御轩淡笑。

    霍阎倒也爽快,道:“不瞒相爷,此事说来也巧,这次恩科,下官的一位门生恰巧也住在那客栈里,见了敏赫之人,心生诧异,在拜谒下官便将此事说了。照那学生的说法,敏赫使者住进客栈已五日有余,可下官至今还未见着任何相关公文。”

    话到这里,凤御轩也知不能再深入下去了。笑如春风,所说的话却有让人不敢置辩的威严:“霍大人既然能得到这些消息,皇上那儿自然……皇上不说,自是有别的安排,霍大人不必多虑。”

    霍阎恍然,暗恼自己的莽撞,像凤御轩这般的人物,岂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刚才的佯作不知也只是套自己的话吧。额上渗出了些汗珠,霍阎抬了袖子,慌乱地擦拭,有些讪讪地道:“是下官多嘴了。”

    凤御轩仍旧淡笑道:“霍大人言重了,此事既我已知晓,必会差人留意的,霍大人请放心。”

    霍阎不甚自在地打着呵呵,余光见着沈棠往这边来了,忙告辞道:“想必沈大人与凤相还有要事相谈,下官就先走一步了。”

    凤御轩含笑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到沈棠身上。

    “老师。”凤御轩收敛了刚才淡笑如风的态度,语气中多了丝严肃。

    沈棠此时也顾不得官场上的那套虐礼了,略点了头,沉声道:“到御史府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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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妩儿的身子近来可还好?”转眼,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回顾这半生,爱情,亲情,似乎什么都眷顾过他却最终,什么也没抓住……他沈棠不想等到了迟暮之年,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看出沈棠眼中那一丝亮光,凤御轩心中轻嘲,看来那日自己似是而非的一段话还真让这位老人以为自己快有外孙了。不去打破他心中的念想,凤御轩只作不知他的言外之意,回道:“爱玩爱闹的,跟个孩子似的。”

    沈棠闻言,神情有些恍惚,而后又略皱了眉训道:“都是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孩子气。你让下人看紧了她,别磕磕绊绊的,伤了孩子。”

    凤御轩都淡笑着一一应下了。

    沈棠看着门后的青花瓷瓶良久,这才悠悠开口:“皇上这次,是做足了工夫的,誓必不得善罢甘休。你府里也注意着点,虽说相府守卫森严,但这敏赫,始终是个不安稳的因素,莫让清妩受了惊吓才是……我瞧着皇上的意思,倒未见得乐意看到敏赫投好的情形,他既知……司徒氏与敏赫的渊源,又提前放出了风声,看来是有意与我们做笔交易了……”

    “我看皇上是想以此为要胁,要在朝堂上清除路障了。”凤御轩一语点破段玄奕的打算,眸光冷然,“他赶在敏赫使者觐见之前先拿了画给我们看,又说了敏赫提出的条件,无非是想警示,为他之后的科考改制铺路,对这点,我倒是不担心,只是敏赫……事关清妩,我倒是放心不下。”

    沈棠闻言轻笑,满意地看到凤御轩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一个对自己女儿有这么强独占欲的男人,他现在私毫不怀疑他对清妩的感情,或许当初嫡长子一事的条约也可以作废了。

    “目前看来,我们必须要赶在敏赫使者面圣之前将此事解决。明日,我会亲自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去看看,这段时间,就别让清妩回来了。”

    “老师……这话说来难堪,可学生还是想问一句,毕竟,清妩是最有资格知道这事的人。清妩和敏罕吉布,是不是?”

    沈棠如鹰般锐利精亮的目光直视着凤御轩,一字一句地道:“清妩,是我沈家的女儿。”

    凤御轩唇边极淡地勾出一丝笑,似如释重负,回道:“亦是我沈氏的主母。御轩断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落到外族人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34第三十四章

    司徒氏着一身素锦常服,端坐在主位之上,朴素中透出优雅华贵的气质。墨玉青丝,简单地挽着倭堕髻,仅插了一两只珠钗以作修饰。她不自在地挺直了背,目光微闪地迎视着沈棠的视线。那视线带着探究、追忆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思念,仿佛要拂开时光的沙尘,直直地看进她心里。

    “老爷今日怎么想着到梨落院来了?”司徒氏笑容轻淡,略带鼻音的沙哑声线却泄露了她此时的情绪。有多久了,一月,三月,还是半年?她甚至记不得他上次来梨落院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了。

    沈棠朝后摆了摆手,后面的一众侍卫四下散开,快速隐匿在院中各处。

    司徒氏心中惊疑,看着这架势,隐约觉得府里出了什么事,看向沈棠的目光又带了重询问。

    沈棠慢步踱到榻边坐下,旁边立马有丫环沏了新茶上来。沈棠就着轻抿了口,才不疾不徐地道:“最近上京有些乱,我安排了些人过来。若没事,就不要出府走动了……”说到这,沈棠似想起什么,蓦然噤了口。

    出府走动?司徒氏目光悠远地望了望外边的院子,唇角勾起一丝缥缈的笑意。当年沈棠为纳她进门,开罪了一干族中长辈,更与楚家生了嫌隙,外人指指道道,暗讽沈棠绿云压顶……在那种情况下,她能做的唯有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守分守己的呆着,让时间慢慢将流言冲淡。后来在与楚氏的相处中,她渐渐明白,楚氏面上和煦无害,骨子里也是善妒的,为了避免与楚氏冲突,多生事端,更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她也就守着这梨落院,不肯轻易出去……

    “老爷放心,妾身省得。”司徒氏微点了头,道。

    有太多的话,沉积心底,经年累月,已成了心底擦抹不去的痕迹,却再也不能宣之于口了。相对而坐,却又是相顾无言。沈棠尴尬地端起茶杯,却也不喝,目光四下打量着屋中的陈设,一双眸中晦暗不明。半晌,放下茶杯,侧首对司徒氏道:“七八月的天最是炎热,改明儿个让管家差人送些冰块过来,用草垫子裹了放在屋外墙角,也好降热解暑。”

    司徒氏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顺着他刚才的视线在屋里扫了眼,不期然看到屋内四角端放的铜盆,心中涩然。这些天,气温陡然升高了不少,辰时刚过,日头便已照到屋里来了,一整天都是闷热非常的。几个丫环怕她中了暑,就想了法子,用铜盆装满了水,放置在屋内四处的墙角,以起降温之效……他到梨落院来,从来是说了正事便走,她也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府里的冰窖她是知道的,只是多年来习惯了自己介乎仆与主之间的尴尬身份,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提出这些要求来去麻烦别人。

    伸手假意理了理鬓角,司徒氏婉拒:“丫环们心细,在屋里搁几盆水来降温,这方法也是极好的,犯不着费事让人运些冰块过来。”仔细贪凉染了病……这句话在喉间绕了几圈,终究是没有说。

    沈棠没再说话,又坐了儿便起身要走。

    “老爷要是不忙的话,喝点甜汤再走吧。”司徒氏开口叫住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沈棠有些恍惚,只觉得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模糊,一时竟不知她是笑着还是没笑。这些年她很好将自己约束在侧室的位置上,不争宠,不抱怨,本本分分,对他亦是不冷不热,原以为两人这辈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了,却以偏在此时遇着敏赫的事。深深地看了眼司徒氏,沈棠还是转身回去坐下了。

    丫环端上来的是川贝炖雪梨,里面并没有加糖,喝起来略带苦涩。许是怕沈棠急着要走,这汤显然是刚起锅的,还有些烫嘴。沈棠皱了皱眉,三两口就喝了一碗,面不改色地道:“再盛一碗。”

    司徒氏看着看着,眼眶就渐渐湿了,怨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究竟是谁在折磨谁?自己亲手插进他心口的那根刺,今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将它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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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洛客栈,一身敏赫骑装束的中年男子倚躺在临窗的太师椅上,薄唇轻抿,锐利鹰隼的目光透过街上来往的行人,不知望向何处。男子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修长,不似中原男子,面部轮廓如斧工雕刻,透出一种俊美与阳刚,怕是谁也想不到,敏赫的大汗敏罕吉布却原来是一名美男子。

    忽而外面传来了动静,然后听得门口的侍卫小声询问:“汗王,王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敏罕吉布,亦或叫夏侯德炎(汉名)坐直了身子,将头转过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来人二十八九的年纪,身形修长高大却不显粗犷,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面部线条清俊冷硬,透着一股子寒气,乌黑深邃的眸子从进门起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夏侯德炎。

    “父汗。”男子右手握拳放于胸口,恭谨地行了一礼。

    夏侯德炎摆摆手,声音平淡如水:“现在我们隐藏身份进京,这些礼数能免则免,别露出什么马脚。”

    男子微点了头,直起身来,径自坐在一旁的矮榻上,不急不徐地说着这几日打探的情况:“那日我们在永川所见之人正是当朝凤相之妻——沈清妩,是御史沈棠的庶女。”

    夏侯德炎听得沈棠的名字,瞳孔收紧,闪过一丝阴鸷,搭在扶手上的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放开。

    “那女子是沈棠的一名侧室所出。我派人到御史府打探过,那府里的下人对这位侧室的来历并不清楚,只道是个极美的人,是沈棠十八年前从……玉溪带回来的。”男子不动声色地觑着夏侯德炎的神情变化,道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夏侯德炎神情有些狂乱,似哭似笑,面部的肌肉抽风似的抖动着,自言自语道:“原来,她竟真的没死,她没死!可这么多年了,她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敏赫找我?”

    那男子见夏侯德炎的样子,半垂了眸,将脸转向一边。呵,这个为了一个中原女子而痴狂半生的男人真的是那个驰骋大漠,睥睨天下的敏罕吉布吗?暗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若此次真换得了那个女人,他将如何处置他的母妃,炮烙,还是永世不得超生?

    他记得那个女子,那是温柔婉约又带着故事的女子。她总是一身天朝打扮,伫立在王府中地势最高的畅音阁上,遥遥地望着一个方向,没一日间隔。她会带着悲悯、心疼的目光,看着他身上一条又一条多出来的鞭痕,忍着泪为他包扎。他喜欢那个女子给他的温暖,却不能贪恋。她不是他娘,她腹中的孩子是将来会与他争夺王位的强劲对手,所以,当知道母妃趁父汗出战漠南,将她囚进地牢鞭笞折磨时,他选择了漠视,即便最后是他让人将奄奄一息的她送走……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试图去遗忘这个像梦魇一样折磨他的女子,却每每又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看着她满身带血,虚无飘缈地笑着。

    “阿弘”夏侯德炎轻唤,转头,细长,蕴含着锐芒的棕眸直盯着夏侯弘,如发誓般:“司徒嫣,将是我敏赫最高贵的汗后……而你的妹妹,也将会成为我敏赫最美丽的长公主。他日,你即位后,也希望能善待她们母女二人。”

    夏侯弘心悸,惊疑不定的看着夏侯德炎。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刚才说到“妹妹”二字时,咬字极重,带着一丝警告。夏侯弘不知道他是否清楚当年之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夏侯德炎的那些个儿子都是些不成才的,现在又确定了司徒嫣就沈清妩这么一个女儿,王储之路没了危胁,他自犯不着去招惹她们母女。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父汗不会真想等着进宫面圣,当着沈棠的面要他把妻女交出来吧?”夏侯弘暗自冷嘲,即便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掌握他的心思,这种超脱控制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受了。“在现任汗王在位期中永不进犯天熙朝”,呵,可笑,他敏赫暗藏锋芒,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岂会为了区区两名女子而耽误大业?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我等不了那么久。”夏侯德炎冷冷打断,“尽快安排人将汗后带出御史府,然后准备启程回敏赫,原使节按原计划行事……还有,安排下,明天我想跟清妩见一面。”清妩,是她给他的女儿吗?夏侯德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女儿、凤氏、天熙……

    夏侯弘冷冷地看着夏侯德炎,低声应道:“我去着手安排的。”

    作者有话要说:

    35第三十五章

    夜里,又一次被梦魇惊醒,清妩一身冷汗涔涔,失神地望着帐顶。头发早已被冷汗浸湿,有一部分凌乱的贴在脸上,此时的清妩,显得狼狈而脆弱。凤御轩还没有回来,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衬得这屋子更加静谧诡异。

    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清妩干脆抱膝坐着,将下巴搁在膝上,有些无助地将自己抱紧。梦里的情景她已记不清了,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追着,直至无路可逃,后来面画陡转,她隐约见着了娘亲,娘亲对她温柔笑着,将一把玉梳放进她手里,“妩儿,现在你已是凤家的人,以前的事,沈家的事再与你无关,不要再掺和进来”……后来,一把尖刀刺进了小腹,那人的模样看不清楚,只知道流了好多的血,满眼看到的都是一血红……

    脸上冰冰凉凉的,清妩迟疑地伸手去擦,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最近上京出了事,从凤御轩频召谋士的举动看来,事情还非同小可,可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又无从知晓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清妩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下榻,赤足走到窗前。推开窗,隔着栏杆,借着朦胧月色,看到书房的一檐,心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凤御轩半夜回房,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夜凉如水,美人单衫而立,赤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面上,微仰着脸望着窗外,月光像捻碎的银粉,在她脸上描出行行泪迹。心蓦然抽紧,疾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彼此静静相拥,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凤御轩感觉到胸前的阴湿,微蹙了眉将她抱起,放于一旁的美人榻上。“衣衫都湿透了,很热吗?”状似轻巧地开口,伸手去探她的额际,刻意忽略掉她满脸的哀戚。

    清妩抓住他的手,如抓住救生的浮木,轻轻摇摇头,将头更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恃宠而骄从不是清妩的性格,清妩知道自己任性了,明知道凤御轩议了大半夜事已经很累了,却还是不管不顾的痴缠着他。心里莫名的惊惶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想把这个男人抓紧,再抓紧,从他这里获得一丝安全感。

    凤御轩眉头皱得更深,小心地将清妩的身子从怀里拉出来,捧着她的脸垂下头来,唇贴上她的,却并没有吻下去,一字一句,轻声慢语地安抚着:“乖,只是梦魇了,没事的,嗯?”

    “只是梦魇,什么事都没有。”

    “你看,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下来,该着凉了。”

    “我带你去沐浴好不好?呆会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嗯?”

    “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人哄,日后等有宝宝了,孩子会笑话你的。”

    清妩觉得自己又成了半梦半醒的状态了,由着凤御轩抱着她洗了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内室里的灯火都亮着,人被他细心地揽在怀里,清妩用手遮了脸,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我想回御史府看看娘亲。”

    凤御轩身子略僵,喉节上下几番,道:“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清妩得了凤御轩的承诺,心里微微好受了些,主动往他怀里钻了钻,将他的腰搂得更紧。凤御轩无奈轻笑,也幸得屋子四周置了冰块,不然这么热的天,他可有些受不住。将头埋于她的脖颈,轻淡而又细密地吮、吻着,而后转至额头、眉心、睫毛、双眼,鼻尖,掠过唇瓣在她线条优美的下颌轻噬着,手从腰际探入,轻轻抚-弄,如对待一把上好的古琴……迷蒙中,清妩觉得身子被撩|拨得软化为水,不禁轻呓出声:“嗯……”

    凤御轩勾唇轻笑,身子覆上她的,轻含住她略显苍白的唇,温柔舔|舐,清妩情|动,迷矇地睁开眼,浅浅笑着,伸手勾了凤御轩的脖颈,主动与他交|吻。

    凤御轩深深睇视着清妩的眸,娇憨迷蒙,天真中不经意流露的妩媚最是动人心魄,而她,是他的清妩!唇上的攻势变急,狠狠地攫住她的唇,掠夺她檀口中的甜蜜,与之相反的,他的手却在她身上寻幽探密、温柔抚-弄,逗-弄出她的曼妙轻-吟……清妩如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只能无助地攀伏在他身上,如一叶海上飘浮的轻舟……

    “轻点……痛……”沉迷中,清妩嘟囔着,划拉着藕臂轻打凤御轩的背,他的占有,带着少有的不安,显得又急又重,令她几乎无语呼吸,盘在他腰间的腿只能不断地收紧,再收紧……

    凤御轩低沉笑了,双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压在枕边,低了头去深吻她的掌心,每一次进-入都深唤一次她的名字,那样缱绻,那般情深……清妩心中甜蜜,虽已累极,却还是乖巧地配合着他。

    如此销-魂数番,到结束,身-下之人早已累极睡去。凤御轩轻吻她的额角,一遍又一遍……夜不能寐。

    如他所料,第二天他起床的时候清妩私毫未觉。着好官服回到床边,俯身细看她的眉眼,这才发现她眼

    一圈淡淡的青色,想起昨夜的放肆,心里升起无尽怜惜,轻轻吻了吻她眼下的一圈黛青。

    出门前,召来玲珑、花容吩咐了:“把早饭拿厨房里热着,不要吵醒了夫人,让她多睡会儿。”

    玲珑刚才伺候凤御轩更衣时暗瞥了眼床上的情形,也注意到自家小姐脸上的倦色,听得凤御轩这么说忙不迭地点了头应道:“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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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妩再醒来的时候已近巳时,因为心里还念着昨日的梦,不禁暗恼:“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玲珑正在外间布置膳食,没有听清清妩的话。在一旁准备热水的花容倒是听见了,她怪异地看了眼清妩,低了头,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回答:“早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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