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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就见上头竟是方方正正的楷书。

    那人端端正正写道:一箱簪子任赏玩,唯有金钗寄相思,佳人且等归期近,郎必骑马来迎亲。

    落款当然是徐景飒三字。

    方菲玥看完信面色大红,忍不住轻“呸”了一句。

    早听哥哥说过徐景飒读书不行,写这四句押韵的句子不定怎么为难了他,只是他未免也太狂妄天真了些,两人身份如此悬殊,当初二姐想嫁入平阳侯府都没入得上平阳侯夫人的眼,何况她只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嫡女。

    想到这方菲玥忍不住叹息。

    “姑娘这是怎么了?”沁紫趴在静菡耳边小声道:“方才面色大红,眼角眉梢的笑却是如何也藏不住,怎地突然叹气起来?”

    静菡自是知道徐景飒对自家姑娘的心思的,只是这种事到底不好说,只摇头道:“姑娘的心思,我也不知呢。”

    静菡微微提高了音量,方菲玥这才想起静菡沁紫还在屋里,忙敛了心思,道:“你们两个每人捡两支簪子拿去戴吧,再给纤紫每人一支,其余的便好好收着起来。”

    “是。”静菡笑了应了一声,忙拉着沁紫一同抬了那箱子出去。

    方菲玥却是又看了那封信一眼,却是满面愁容。

    无论是白家还是徐家,依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嫁去的。这一点她心知肚明,只是为何在看到这封信后心底突然空落落的,反而没了着落呢。

    “唉!”方菲玥叹息着将那信折好,装在床头挂着的荷包里,刚装进去就见静菡拿了午膳进来,便放空心思,去净房梳洗了,安心坐下用膳。

    方菲玥用过午膳,又在窗前看了会儿,才由静菡沁紫伺候着歇了午觉。

    她刚躺下,就听见烟绿在门口禀报:“姑娘,老太太派人传话来,说是让您过去呢。”

    “是现在过去?”方菲玥坐起身问道。

    “是,让您即刻过去呢。”

    祖母找我何事?竟是这样急?方菲玥心中疑惑,却是忙吩咐静菡沁紫为自己穿衣梳妆。

    她赶到绵福院的时候老太太正跪在佛前上香,见她来忙笑道,“你也来上一柱想,难得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难道竟有什么喜事?她心中越发好奇,只是也不敢多问,忙听话地从疏雨手中接过香,恭恭敬敬地对着佛祖磕了三个响头,才将香插在香炉里。

    第一零一回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上了香,方菲玥扶着老太太到大炕上坐了,才笑吟吟问道:“祖母让疏雨姐姐来唤我何事?”

    老太太笑道:“玥儿可听说过千金宴?”

    “千金宴?”方菲玥摇摇头,“未曾听说过呢。”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细细为她解释道:“千金宴每隔四年一次,所谓千金宴乃是历届皇后下懿旨让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参与的宴会,这些嫡女是要未曾议亲嫁人的,目的在于为皇上选取嫔妃,充实后宫。只因前两年新帝为先帝守丧,这才将千金宴拖至今日。”

    方菲玥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突然换了她来,又提起千金宴,莫非……

    果然,只见老太太笑盈盈拉了她的手道:“今你父亲早朝便得了旨意,咱方府就只有玥儿有幸去了。”

    “可玥儿毕竟不是正经的嫡女……”方菲玥迟疑道:“若是被人发现,岂非被人说欺君之罪?”

    “这倒不用担心。”老太太毫不在意道:“皇后娘娘的懿旨是亲自指了你名字去的,何况你早记在你母亲名下,嫡女的名分终究是有的。”

    老太太越说方菲玥的心越往下沉,当今皇上一向看中方老爷,大姐是早成了亲的,二姐又是定了亲事,若皇上真要选方家女儿为妃,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份,那必然是她无疑了。

    只是后宫那是非之地,虽然富贵荣华光鲜亮丽,但背后却是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她是万万不敢涉足的,她在一个小小的方府后宅都自顾不暇,若是去了那空庭,只怕尸骨无存了。

    想到着方菲玥脸色越发不好,正思索着如何想老太太求情,摆脱这进宫为妃的命运,却见老太太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不好的脸色,满脸喜气道:“想不到玥儿竟有此番机遇,若是能进宫为妃,不禁光耀方府门庭,正是一步登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才真是女子一辈子极好的归宿呢。”

    方菲玥听老太太如此说心中不禁一寒,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只看到表面风光,如何会想道后宫女子的悲凉,方菲玥想起看过的宫词,“君门一入无由出,唯有宫莺得见人。”心中更是难受。

    想求老太太这条路只怕是行不通了,那她就只能在别的地方打主意了。

    心中暗暗思索,方菲玥沉吟道:“祖母,那千金宴可是如何选妃?只是看女子德行容色么?”

    老太太转着手里的佛珠,摇头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啊!德行容色固然重要,更是要考察琴棋书画四样。”

    老太太忽然看向方菲玥,和蔼道:“玥儿倒不用担心,你琴棋书画也是样样都会的,再说如今圣上又格外看中方家,即便这四样不精,想来也有八成的机会入选。”

    老太太像是在安慰她,只是最后一句话却像一记闷锤狠狠锤在方菲玥心上。祖母觉得那样欢喜的事,她却像是要去断头台一样,那样恐惧不安。

    只是到这千金宴选妃之事,方菲玥纵然心中在不情愿,面上却仍是装出羞涩的模样,低下头,羞怯地喊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见状哈哈大笑,道:“千金宴就在十日子后,我已让疏雨请了教导嬷嬷教你礼仪,还请了京城最好的裁缝师傅和绣娘为你赶制衣裳,一定将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宫赴宴,一举入宫为妃。”

    “谢祖母。”方菲玥低下头谢恩,眸底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方菲玥又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刚出了绵福院,就见刘氏带着方菲瑜正往绵福院走来。

    方菲瑜撅着嘴,正不满地扯着刘氏的衣袖说着什么,刘氏却是眉头紧皱,一幅不耐烦的模样。

    三人迎面碰上,方菲玥忙行礼:“母亲,二姐。”

    方菲瑜看到了停止了吵闹,却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刘氏看到她却是面色更为难看,拉下脸冷冷问她,“三丫头刚从老太太院里出来?”

    方菲玥笑道:“正是。”

    刘氏凤眸一转,问道:“可是已知道了千金宴的事儿?”

    方菲玥面色一红,“祖母已然告诉过玥儿。”

    刘氏面色更为冷凝,正要说话,却听方菲瑜高傲地仰着头,轻蔑道:“你是有福气去这千金宴,只是到底不是正经的嫡出女儿,只怕你福气不够,终究无法进宫为妃呢!就算进了宫就凭你只怕也碌碌无为,无法为方家挣取荣华富贵。”

    这些年方菲玥一直以为方菲瑜不过是因为她是半途才回府的,又分走了老太太的宠爱,她心存芥蒂才会难么不待见她,所以这些年才对方菲瑜的冷嘲热讽一笑置之,只是今日方菲玥突闻千金宴之事,本就心中不安难过,偏她还来落井下石,说风凉话,真真是欺人太甚。

    当下方菲玥也冷了脸色,也不顾刘氏在场了,冷冷回击道:“我自知容貌身份以及德行女工都比不上二姐,这千金宴也不该落到我头上,二姐何不让母亲毁了亲事,相信二姐去这千金宴定会被选上进宫,为方家满门挣得荣耀。”

    方菲瑜一听刘氏说了千金宴的事心中就有了此想法,偏任她软磨硬泡刘氏就是不同意。此刻又被她说中心事,心中很是气恼,用手指着她,目光愤恨,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氏冷斥道:“三丫头如今倒是派头大了,竟不将我这嫡母放在眼里了,不就是被指明参加千金宴么?这还没去呢就如此嚣张,也不想想这些话如何是你能说的!”

    方菲玥和刘氏虽是一直面和心不和,但到底她有嫡母的名分在,方菲玥也不好彻底和她翻脸,忙敛了怒气,低头道:“方才是玥儿的不是,母亲不是要去给祖母请安么?玥儿也不叨扰母亲了。”

    说完对了刘氏行了一礼,也不等刘氏叫起,起身便走了,直气得刘氏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方菲瑜狠狠啐了一口,道:“瞧她那股子得意劲儿,不就是也许会入宫为妃么,竟敢如此张狂!”

    刘氏却是眉头深州,淡淡道:“以圣上对方家的看中只怕她进宫是必然的,若真是她入宫为妃,只怕日后她更要嚣张呢!”

    “明明我也可以进宫的!”方菲玥拉着刘氏的衣袖不满道:“母亲不若断了瑜儿的亲事,我若进宫为妃,什么荣华富贵不都是母亲的,何苦要看方菲玥的脸色!”

    刘氏冷下脸,轻斥道:“越发胡闹了!这亲事如何是说退就能退的!”

    “可是瑜儿想进宫嘛!”方菲瑜丝毫没有被刘氏所吓到,撅着嘴撒娇道。

    “傻孩子……”刘氏缓缓叹息道:“你以为进宫就是好的么?那里可是吃人的地方,就算她能进去,平安终老只怕都难啊!”

    方菲瑜被她说的毛骨悚然,想要进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方菲玥回到韶离馆便挥退了众人,连静菡沁紫都撵了出去,坐在床上忍了一路的泪就下来了。

    她好不容易才不用去顾家冲喜,偏又被皇后指名参加这劳什子的千金宴。人人都道千金宴好,能一步登天,可是高处不胜寒,她不奢求夫妻恩爱,只求嫁一个能够相敬如宾的夫君,远离那些勾心斗角,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这样简单的心愿,如何这般艰难呢?

    她不敢放声大哭,只压抑着哭声放肆流泪,静菡沁紫在门口听到这压抑的哭声很是担心。

    沁紫急得拍门,“姑娘,您有什么事儿跟奴婢们说说,可莫要苦着自个儿。”

    静菡亦劝道:“姑娘,您若是想哭便哭出来,门口只有我和沁紫守着,不会有人听到的,只求姑娘千万想开些,莫做什么傻事啊。”

    “我没事!”方菲玥带着哭腔回了一句,静菡沁紫再贴着门听,屋里已没了任何动静。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静菡姐姐去回了老太太?”沁紫焦急道:“老太太一向疼爱姑娘,自会为姑娘做主的。”

    静菡还未答话,门便开了,“不许去!”方菲玥红着眼睛道。

    “姑娘……”沁紫忙上前扶住她往里面走,“您说不去我们便不去,只求您可别苦了自己。”

    “我哪里会苦着自己……”方菲玥苦笑着摇头,在心底轻声道,不过是那些苦早就渗进五脏六腑,已不觉得苦罢了。

    “我去为姑娘打水洗脸,你好好伺候着姑娘。”静菡嘱咐了沁紫一句,正要出去,却听方菲玥叫住了她,“静菡……”

    静菡忙回身,“姑娘有何吩咐?”

    却听方菲玥淡淡道:“夫人方才不是带了二姐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么?你也去去看看你姐姐吧。”

    静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应了一声,便出了韶离馆。

    沁紫在一旁懵懂道:“姑娘为何让静菡姐姐打听夫人的事儿?”

    方菲玥解释道:“当初顾家的事便是夫人一手策划,我怕这千金宴仍是夫人动了手脚……”

    沁紫立刻便了脸色,若是是夫人动的手脚,只怕姑娘进宫就是必然的了。

    沁紫见方菲玥面色难看,心志她必是想透了这层,也不敢多说什么,忙出门打了水伺候她洗脸。

    第一零二回 千金一笑

    沁紫服侍方菲玥洗了脸,方菲玥便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她道:“你去去哥哥那儿一趟,问问哥哥对这千金宴可有甚看法。”

    沁紫忙匆匆去了。

    她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床帐上挂着的荷包,绣着白色玉兰花的竹青锦缎荷包便飘飘荡荡摇了几下。

    方菲玥心头一动,伸手握住那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洁白的宣纸,上头的楷体端正漂亮,却是遒劲有力,一撇一捺都像是要写在人心里一样。

    “唉……”方菲玥攥紧了手里的那张纸,缓缓叹息道:“怎地偏偏就想你来?不过是你编织的一场镜花水月,怎地我也……”

    她声声叹息,似桌上香炉里然出的袅袅轻烟,无声无息。

    静菡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方菲玥手里拿着一张纸,眉头紧皱着出神。她偷偷看了那信纸一眼,方方正正的楷体,那字迹不正是徐公子的么?她心中诧异不已,姑娘不是一向最不喜徐公子的么?怎地竟望着上回徐公子写的信出神来?

    只是也不好多问,便轻声喊了一句:“姑娘。”

    方菲玥回神,见是静菡,心中一慌,面色却是不变地将那张纸折着收进了袖口里,问她:“如何了?可从你姐姐那里得到了消息?”

    静菡道:“只怕是我们多心了,奴婢去问姐姐,只听说夫人好像也是今日才得知这千金宴之事,倒是去老太太那里旁敲侧击问缘故的,只是二姑娘听说姑娘被指名参加千金宴好像很不高兴,不知怎地竟闹着要退了原本的亲事去参加千金宴呢。老太太正为此事大怒呢,罚了二姑娘不说,还一并斥责了夫人。”

    说到这静菡很是不屑,冷笑道:“二姑娘如今倒是越发任性妄为了,也不想想这亲事关乎两家名声,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方菲玥却是苦笑,“想去的人去不了,偏不想去的硬是要去,真真是烦心。”

    静菡却不知如何劝她,只担忧地静静垂手立在一旁。

    “姑娘……”正在此时却听见沁紫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她轻轻推门进来,走到方菲玥面前,笑着行了一礼,道:“姑娘,姑娘切勿再为千金宴之事烦忧了。”

    方菲玥心中一喜,忙问道:“可是哥哥有了什么法子?”

    沁紫笑道:“奴婢去的时候大爷不在,却是露珠姐姐请了奴婢进屋喝茶,又与奴婢说了不少话。原是大爷一早就交代过,说是若姑娘去问起千金宴之事,只让告诉姑娘莫急,还说了一句什么……”

    沁紫挠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道:“‘千金宴上千金笑,韶华馆中韶华留’,这意思奴婢倒是不明白。”

    方菲玥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哥哥的意思我却是明白的。”

    沁紫急忙问道:“那大爷是何意思?”

    “静菡,你怎么想?”方菲玥笑着看向静菡。

    静菡沉吟道:“奴婢觉得大爷是让姑娘开开心心地去参加千金宴,莫要担心进宫之事,还说姑娘必定不会进宫的。”

    方菲玥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有了哥哥这句话,我也能安心了。”

    说着又看向沁紫,“你可明白了?”

    沁紫面色一红,“明白了,倒是奴婢愚钝了。”

    “倒不是怪你,”方菲玥道:“只是你静菡姐姐随我读过两年书,倒是认了不少字,你得空的时候也让她教教你,识字读书明理,想必对你也是极好的。”

    “是。”沁紫恭敬应了一声,笑着看向静菡,“日后就要请静菡姐姐不吝教我了。”

    “哪里的话。”静菡抿嘴一笑,“我只学了姑娘的一些皮毛而已,你若不嫌弃,我自是肯教的。”

    方菲玥听了方凌澈的话心中的石头终是放下,又听得静菡如此说,便起了心思,去书桌前教了两人识字。

    第二日一早,方菲玥还未起床,教导嬷嬷便进了韶离馆。

    方菲玥心中安心,纵然教导嬷嬷格外严厉,却仍是笑眯眯地学了十几日礼仪,以至于教导刻板的嬷嬷走得时候诚心赞叹方菲玥道:“此女雍容沉静,处变不惊,前途不可估量啊!”乐得老太太笑弯了眼睛。

    如此折腾了几日,终是等来了千金宴的日子。

    那日一早,天色还不曾亮,方菲玥便被静菡叫起,一番梳洗打扮,又穿了老太太特地命人做的衣裳,才去了老太太的绵福院请安。

    老太太是早起来的,见她一身月蓝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裳,漏出下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斜斜插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耳上垂着赤金缠珍珠坠子,手腕是则带了珊瑚手钏,整个个人看上去很是沉稳大方,颇有方家嫡女的风度。遂笑着点点头,“如此打扮倒是大方得体。”

    方菲玥却是笑道:“这可都是祖母为玥儿花的心思,玥儿还要感谢祖母呢。”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却又不放心地嘱咐她道:“此次千金宴是中宫邀的各府小姐,你母亲及姐妹们也不便陪你去,你且谨慎小心,莫丢了方府颜面。”

    “是,玥儿谨遵祖母教诲。”方菲玥忙跪下,神色恭敬地应道。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时辰也不早了,我早让疏雨吩咐了马车在外头候着了,等会儿便让疏雨静菡跟着你去,有疏雨在我好歹也放心些。你母亲那里也不必去请安了,你自去吧。”

    老太太让疏雨跟着,是怕她心中不安,心中胆怯呢,还是怕她不在千金宴上好好表现,会不能入宫丢了方府颜面呢?

    方菲玥低低叹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向坐在上头的老人,却未从那深谭一般的眸子里看出任何东西,只低下头,恭敬应了一声,“是,玥儿便去了。”

    不管老太太如何想的,她终究是感激的,毕竟她孤身一人入宫赴宴终究是有些不安的,多一个人在身边也是好的,万一遇到什么状况,也不至于应对无措。

    方菲玥起身出了堂屋,疏雨早在门口候着了,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低头行了一礼:“三姑娘。”

    方菲玥笑着点点头,客气道:“有劳疏雨姐姐了。”

    疏雨莞尔一笑,“姑娘说得哪里话,能跟着姑娘进宫一趟倒是奴婢的福分呢。”

    方菲玥淡淡一笑,并不做声。

    方菲玥领着静菡疏雨一路出了垂花门,早有婆子在门口候着了,见她出来,忙抬过软轿,到了二门处才换了马车。

    马车一路出了方府,平缓向皇宫行去。

    一上了马车方菲玥便靠在马车上假寐,她早晨起的早,自是仍有些困意的,疏雨静菡不敢打扰,便没人似得静静守在一旁。她这一下便睡了过去,等到静菡将她喊醒的时候,马车已是进了朱红色的宫门。

    方菲玥忙让静菡帮她整理头上微微松动的头饰,待一切整理拖当,马车已然停了下来,便听到一个尖锐嘶哑的声音:“请方姑娘下车换轿。”

    疏雨打开马车帘子率先下去了,静菡忙扶了她出去,方菲玥守着规矩也不敢乱看,只扶着疏雨的手下车,待疏雨打了软轿帘子,才微微躬身进去,连抬轿太监的脸都不曾看清。

    软轿又走了莫约一柱香的功夫才停下来,只听到一个女声问了疏雨两句,才到轿门口笑着对她道:“方姑娘先别急着下轿,您的歇息处在不远的凝晖殿。”

    方菲玥正要掀开轿帘的手便顿住了,心中却是疑惑,她的歇息处所竟和别人的不同么?

    她刚想出声问那宫女,那宫女已命人抬起轿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轿子终是停下来。

    疏雨打起帘子,小心扶了她下轿,早有穿着明霞色宫装的宫女迎上来,笑盈盈道:“方姑娘可是来了。”

    方菲玥心中诧异,笑道:“敢问女官,此次宴会可是安排了两处休息之所?”

    那宫女笑道:“只有一处。”

    方菲玥不解道:“那我因何被抬至了此处?”

    “方姑娘进去便知道了。”那宫女神秘一笑,上前两步引了路,道:“三姑娘里面请。”

    方菲玥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疏雨,却见也是一幅疑惑的模样,心道,她是皇后指名,莫是皇后竟要私下见她不成?

    这样想着,方菲玥自是不敢怠慢,忙跟着那宫女往殿里走去。

    那宫女开了门,恭敬禀了一声,“主子,三姑娘来了。”

    “进来。”里面传出的却分明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方菲玥心中更是疑惑,来不及多问,便在那宫女的示意下走了进去。

    一进殿中,方菲玥飞快地抬头望主位上看了一眼,只见上头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配着下身则是宫缎素雪绢裙,无不彰显着皇家的富贵与气派。

    方菲玥只看了一眼便快速低下头,也不知如何称呼,只恭敬行了礼边安静立在一旁。

    那少女身边的丫鬟好心提醒道:“这是我们清平郡主。”

    清平郡主?方菲玥诧异,那不是她未来的嫂嫂么?

    她正要重新见礼,却听那少女笑道:“什么郡主,玥儿,你抬头瞧瞧我是谁?”

    第一零三回 千金宴上是非多

    她一声“玥儿”,叫得方菲玥心中不解,这清平郡主竟识得自己么?

    方菲玥依言抬头,只见那少女身材高挑,尖尖的瓜子脸,一双灵动的剪水双瞳,眼中含了微微笑意,嘴角亦是浅浅上扬,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这模样瞧着好生眼熟,方菲玥努力回想,只是……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见她目光迷茫,那少女跨下脸色,微微失望道:“多年不见,玥妹妹不记得我也是应当的……”

    她面色忧伤,方菲玥心中微微傲恼,怎地就想不起来了呢?

    方菲玥又认真向,见她左边眉见一颗红色小痣,眼睛不禁一亮,惊呼道:“琪姐姐?可是琪姐姐么?”

    薛琪这才面色一喜,上前亲热拉了方菲玥的手道:“玥妹妹当真还记得我,也不枉我这些年心心念念着你。”

    方菲玥心中欢喜,回握住她的手,笑道:“当年桃花林一遇,便再无机会得见琪姐姐,想不到今日竟又见到琪姐姐,玥儿真是高兴。”

    薛琪拉了她坐下,才细细道:“当年桃花林一别,我回王府后便派了人去给你送信,可是那庄子的人却说你早就不在庄子里了,好容易找到了你的去处,偏又听闻你祖父过世,也不好去打扰,本想等着你过了孝期再去找你,偏一向疼爱我的大姨母在江南病重,我便随母亲去了江南,好不容易陪姨母熬过险期,又被姨母苦留了好些日子,直至圣上赐婚,这才被父亲派人接了回来。”

    方菲玥心中感动,“琪姐姐如此念着玥儿,玥儿心中着实感动。倒是多亏了这赐婚,琪姐姐也成了玥儿的嫂嫂。”

    薛琪却是面色一红,含羞笑道:“倒是因为这赐婚我才不好去找你了,可是又听闻你被嫡母算计,以致亲事不顺,我心中实在着急,这才央求皇后娘娘指名让你来了千金宴,借此一聚。”

    原来这千金宴竟然琪姐姐让她来的,方菲玥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琪姐姐挂念。”

    薛琪柔柔一笑,轻声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倒还怕你怪我让你来了这千金宴呢。”

    “怎会?”方菲玥浅浅一笑,“若非如此如何能见到琪姐姐呢?也托了琪姐姐的福玥儿才能来这皇宫一游呢。”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个宫女神色恭敬地低着头进来禀告:“郡主,千金宴就要开始了,太后和皇后催您过去呢。”

    薛琪点点头,挥退那宫女,笑着对方菲玥道:“我要去见太后,千金宴摆在御花园,玥妹妹先去,我稍后就来。”

    方菲玥自是笑着说好。

    薛琪不放心,指了身边的一个宫女领着方菲玥去了御花园,才做了轿子走了。

    方菲玥目送薛琪的轿子走远,才坐了自己方才坐的轿子,去了御花园。

    轿子行的平稳,方菲玥心中却久久难以平静。

    不曾此次进宫赴宴竟然琪姐姐的安排,也是了,她父亲忠庆王是当今皇上最敬重的亲叔叔,想来太后和皇后也是极为疼爱她的,不然怎会只凭她一句话自己就能参加这千金宴。

    如此她就放心了,她是必然不会进宫为妃的了。

    轿子一路到了御花园,静菡疏雨一个打起轿帘,一个扶了她下来。

    御花园身为皇家花园,自是设计精巧,奇石怪树,鲜花湖水,长廊小桥,处处是景,美不胜收。

    没了对进宫之事的担忧,方菲玥一路欣赏着美景,扶了静菡的手跟在那宫女身后慢慢向宴会的地方走去。

    走了不远,走过一座小桥,穿过假山又豁然开朗起来。

    迎面是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正是六月份的时候湖面开了许多白莲花,微风徐徐,送来荷香阵阵。湖旁建了一个不小的船舫,舫上人影绰绰,想来就是此次千金宴的地点了。

    那宫女引着方菲玥到了舫前,才对着方菲玥笑道:“方姑娘,您自己进去便是,里头自会有人伺候的。”

    方菲玥点点头,自知宫中规矩大,也不好多问,回头却看静菡疏雨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模样。遂笑着安慰两人:“不用担心,你们在门口等着便是。”

    那宫女笑道:“随后我自会带她们去歇息的地方,方姑娘安心进去就是。”

    方菲玥又看了静菡疏雨一眼,才转身进了船舫。

    里面早已做了十几个穿着华丽的满头珠翠的少女,方菲玥匆匆看了一眼,见谁也不认识,便捡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刚坐下就一个穿着桃红色锦衣的少女便走至了方菲玥面前,那高扬的声音很是熟悉,“你一介庶女,如何会在这里!”

    她抬头就看到陈黛青皱眉站在她面前,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

    陈黛青声音高亢,话一出口便引了不少目光看过来,更有人念着这“庶女”二字讥笑出声。

    见众人因着“庶女”议论纷纷,陈黛青更是得意,冷冷一笑,道:“谁人不知方家只有两位嫡出的姑娘,如此以庶女来赴着千金宴,方家未眠也太藐视皇威了。”

    方菲玥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陈黛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她口口声声说着方家不觉皱眉,“还请陈姑娘说清楚,方家何时以庶冲嫡?方家虽不如陈家显贵,但行的端做的正,陈姑娘这是要污蔑我污蔑方家么?”

    陈黛青盛气凌人道:“你本就是方家庶出!何谈是我污蔑?”

    “陈姐姐……”陈黛青旁边的一个穿着黄铯衣裳的姑娘看不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陈黛青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也不知她一个庶女竟如何敢到这千金宴上来,竟与我们平起平坐,没得失了我们的身份。”

    “陈姑娘倒是好大的气派!”

    门口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就听有太监扯着嗓子道:“皇后娘娘驾到!清平郡主道!”

    众人俱是一惊,慌忙下跪:“皇后娘娘金安。”

    方菲玥偷偷看了一眼,皇后一身明黄铯凤服,明明才二十几岁,却自是威严端庄。

    皇后娘娘也不叫起,扶着身边女官的手坐下,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才看向陈黛青,淡淡道:“陈姑娘身份尊贵,怎好跪着,快不去扶陈姑娘起来。”

    陈黛青吓得面色惨白,额头都冒了冷汗,吞吞吐吐道:“臣女……臣女不敢起……”

    “如何不敢起?”皇后摸着手上一只金镶玉手镯,漫不经心道。

    皇后虽然淡淡的,却自有一股威严,众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陈黛青更是吓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臣女……臣女……”

    皇后淡淡勾起嘴角,一字一句道:“传本宫旨意,方家三姑娘惠质兰心,沉稳大方,封为永宁县主。”

    说完又看向陈黛青,“这下陈姑娘还会觉得失了身份么?”

    薛琪冷哼一声,“只怕玥儿和她坐在一出才失了身份呢。”

    陈黛青暗暗在心底责怪自己竟然只为一时意气,怎地忘了方菲玥竟还有清平郡主这个未来的嫂子。此刻听皇后如此懿旨更是惊骇,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嘴唇都变紫了,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见她这幅模样顿觉无味,方才见她如此嚣张跋扈还以为有多大的傲骨呢,却是纸做的老虎,上不得台面。陈家一向在嚣张,这些年更是仗着从弄有功在朝中结党营私,竟一度将她的母家比了下去,她正好借此机会搓搓陈家的锐气。

    这样想着,皇后便冷声道:“陈黛青言行无状,任意妄为,即刻遣送出宫,陈家姑娘也再不得参加千金宴。”

    陈黛青摊坐在地上,吓得整个人懵了,还是两个宫女用力将她拉了出去。

    处置了陈黛青,皇后这才让众人起身,笑着看向方菲玥,和颜悦色道:“瞧着倒是极为沉静的性子,几岁了?”

    方菲玥忙恭敬低下头道:“回皇后娘娘话,臣女十三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倒是极识得礼数。”

    又笑着看向薛琪,“难怪你一味的要题她求了县主的名头,倒是极为合适了。”

    这县主的名分竟是琪姐姐求来的?方菲玥心中诧异着看向薛琪,薛琪却未看向她,只是不好意思地看像皇后,“皇后嫂嫂说这些做什么……”

    “自是要让人知道你的苦心啊!”皇后一语双关道:“否则你这一番心思岂不白费?”

    方菲玥自是明白皇后的意思。薛琪是她未来的嫂子,为她求取名头自是好意,只是若是不声不响的自是不会想到是她做的,皇后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便是他们兄妹欠了琪姐姐一个大人情,将来若是琪姐姐嫁给哥哥,她们兄妹自要好好善待于她的。

    如此看来皇后当真是心疼琪姐姐的,竟如此为她打算。

    于是方菲玥忙跪下磕头谢恩,“谢皇后娘娘,谢郡主,玥儿铭记在心。”

    这丫头倒是开窍,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才笑着嘱咐薛琪:“我这边还有事,你带着你玥妹妹去御花园看看风景,等会儿子便直接送她回去吧,也不用过来了。”

    薛琪忙应了一声,行了礼,才拉着方菲玥退了出来。

    第一零四回 好姐妹谈心老太太发怒

    两人从舫里出来,薛琪拉了方菲玥的手去了御花园一处小亭子歇息。两人一坐下就有宫女奉了糕点茶水上来,动作迅速轻柔,茶盏放在桌上都不曾发出声响。

    方菲玥吃了一口茶,仍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叹道:“皇后娘娘当真威严。”

    薛琪“噗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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