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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别天的血仇,他还曾在蓬莱仙岛上与自己的师祖楚望天拔剑厮杀!

    更近的,四年多前叶无青率众突袭翠霞派,导致淡怒真人壮烈战死,更令两家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

    小蛋在旁也是又惊又喜,更进一层地想道:“如果小寂和师姐成亲,那翠霞派和忘情宫也可稍释前嫌,说不定从此化干戈为玉帛。就算两家血仇太深难以完全化解,却也不会动辄兵戎相见。”

    这时小寂渐渐冷静下来,又犯愁道:“这件事,娘亲是什么意思?”

    丁原道:“这就是你娘亲的意思,否则我又怎敢当众说出?只是她不能陪着你和楚儿前往忘情宫。说起来这事多亏楚儿,要不是她在观天井外不离不弃地日夜相守,怎能最终解开你娘亲的心结?”

    小寂彻底放下了心事,满是敬意与自豪地道:“爹爹,你可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成为了你们的儿子。”

    丁原注视着他,淡淡笑道:“对我和你娘亲而言,反过来也是如此。”

    楚儿没有说话,蓦然站起娇躯盈盈跪倒在丁原的面前,眸中泪花闪动,深深地拜了下去。

    丁原伸手将她扶起,温言道:“好孩子,你吃了很多苦。今后,如果小寂敢欺负你,看我揍他的屁股!”

    楚儿不由破涕浅笑,忽然感到灰色的人生一去不返。春天,很近很近。

    第二十一集 蓬莱篇(完结篇) 第六章 往世今生

    如此十余日过去,小蛋的伤势渐渐痊愈,下床走动已不成问题。

    这天下午卫惊蛰和农冰衣要下山替盛年买酒,顺路前去探望住在翠霞山脚下的卫母。小蛋歇得闷了,便与罗羽杉相携同往散心,再加上素喜热闹的小寂和楚儿,一行六人浩浩荡荡从紫竹林启程,往山下进发。

    众人先到镇上为盛年打了六坛好酒,由卫惊蛰、小寂和小蛋三人一手拎上一坛,顺着大街便来到卫母在山下所开茶馆,一路之上却不知吸引了多少行人的目光。

    到了茶馆,众人拜见过卫母,挽起袖子就充当起临时伙计。六个人管帐的管帐,泡茶的泡茶,跑堂的跑堂,忙得不亦乐乎。

    想那罗羽杉、楚儿、农冰衣无不是人间绝色,如今却在茶馆里客串起伙计,寻常茶客几曾见过这等阵仗?不消多时,一传十,十传百,将卫母的小茶馆坐得满满当当,来得稍晚点儿的客人就只能在门外排队,纷纷伸长脖子往里张望。

    丁寂见状用手肘捅了捅正忙着抹桌子的小蛋,低笑道:“不如将来咱们合伙开个酒楼吧!你瞧,准赚得盆满钵溢。”

    卫惊蛰和农冰衣则帮着卫母在后堂生火沏茶。

    卫母瞧着农冰衣俏脸上被烟火薰得黑一道白一道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弯腰用绢帕替她擦拭道:“冰儿,这等添柴生火的粗活交给惊蛰做就是了,你还是到前头帮罗姑娘她们管帐吧。”

    农冰衣笑道:“没关系,这活可比开炉炼丹轻松多了。”

    卫惊蛰也笑道:“娘,有我和农姑姑在这儿照应着,你就休息会儿吧。”

    卫母望着儿子和农冰衣老怀畅慰,答应道:“好,好,我这就到前头看看。”

    待母亲去了前堂,卫惊蛰见左右无人,一边将一根柴火丢入大灶中,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姑姑,这些天你为何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在山上时人多,我也不方便问,却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农冰衣一惊,极力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哪有?你莫要胡思乱猜。”

    卫惊蛰摇摇头,道:“不对,你心里一定有事。如果你不肯说,我便从此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直到你告诉我为止。”

    农冰衣拿着柴火的手一颤,险些被大灶里窜出的火苗烫着,不耐烦道:“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卫惊蛰缓缓道:“你瞒不了我,更不该瞒我。如果你还记得当日咱们一同立下的誓言就会明白,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承担。你不想我担心,不想我受累,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会教我难受。莫非,直到今天你还当我是外人么?”

    听卫惊蛰侃侃而谈剖明心迹,农冰衣再也按捺不住强忍的泪水,悲戚道:“你为什么要逼我?正因为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才不愿说出。你知道么,也许我已没有几个月可活了?”

    卫惊蛰大吃一惊,努力保持镇定安慰道:“怎会呢?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农冰衣珠泪润湿衣衫,说道:“那天欧阳霓将我擒去,是为了向我讨化解她身上忘情水毒的解药。我不肯松口,她竟划破手腕将体内毒血强灌进我的嘴里……”

    卫惊蛰心下一紧,道:“这么说,如今你的体内也中了忘情水毒?”

    农冰衣点了点头,哽噎道:“她是想用这方法迫我说出解药的配方,却不晓得,其实我对忘情水的化解之方也仅是略懂皮毛。除了我爷爷,谁也不清楚该如何解毒,可惜他老人家早已去世多年——”

    卫惊蛰如遭五雷轰顶,但情知假如此刻自己稍露慌乱绝望,那农冰衣便更加难以支持,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天无绝人之路,当年雷霆雷老前辈不也曾被忘情水所伤,后来仰仗一身精纯修为迫毒成功?”

    农冰衣凄然道:“那是不同的。雷老爷子在第一时间用浑厚的功力将忘情水毒压住,令它无法深入。可我喝下了欧阳霓的毒血,令剧毒迅速进到五脏六腑,想要依靠外力迫出已是绝无可能。”

    卫惊蛰的心凉了半截,寻思道:“自农老爷子和布衣大师逝后,农姑姑俨然已是天陆第一名医。如果她也对身上的忘情水毒生出绝望之情,恐怕当世没有第二个人再能救得!”

    但想归想,于卫惊蛰却又如何能够甘心认命?他一面急思对策,一面抚慰道:“相信我,那么多风雨咱们都闯了过来,这次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老天爷绝不会如此无情,将我们的希望生生夺走……”话到后来,他的虎目也变得湿润。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霸下兴高采烈的声音问道:“小卫,水烧开了没有?赶紧送一壶到前头来!”

    卫惊蛰强忍悲痛应了一声,用袖口为农冰衣拭乾眼泪,低声道:“记住,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农冰衣含泪点头,竭力从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道:“放心吧,别忘了我是谁的孙女。”

    当下两人守口如瓶,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勉强又工作了一个多时辰,待到日落西山,众人方才告别卫母,拎着买来的好酒回返紫竹林。

    翌日清晨,小蛋起了个大早。只因昨晚盛年通知下来,趁着众人齐聚翠霞山的难得机会,正可一同祭拜淡言真人。

    等他出了屋,就瞧见盛年、丁原、罗牛和苏芷玉、姬雪雁、小寂等人都已早早守在了紫竹轩外。不一刻罗羽杉和楚儿略作梳妆,亦是一身缟素赶来会齐。

    可左等右等,仍旧不见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倒是曾山从后山赶了过来。

    小寂皱眉道:“怪事,昨晚吃过饭就不见了他们两个,跑哪里去了?”

    姬雪雁道:“要不大伙儿分头再去找找?”

    盛年抬头望了望天色,摇头道:“不必等了,咱们先行祭拜!”

    丁原朝着罗牛扫了眼,传音入密道:“听这口气回头惊蛰少不了要挨一顿严斥。”

    罗牛同样传音入密回答道:“也难怪盛师兄会生气,昨晚就通知不到惊蛰,今早还是没见他的人影,可有点儿过火。”

    丁原心里一笑道:“要放在平时,以盛师兄的豁达,也不会对惊蛰如何。可今早大家伙儿要祭拜老道士。人都到齐,偏偏他和冰儿缺席,这可不应该!”

    当下众人来到淡言真人墓前,盛年、罗牛、丁原师兄弟三人并肩伫立,其后是秦柔、苏芷玉和姬雪雁,至于小蛋、罗羽杉、丁寂、楚儿几个则肃立在更后一排。

    曾山却没那么多计较,悠哉悠哉往墓边青石上一坐,抬起二郎腿在旁观瞧。

    待到众人祭拜完毕,他方才走到墓前双手抱拳躬身念叨道:“淡言师侄,说不得我老人家也得在你坟前拜上一拜,谁叫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呢?

    “想当年你拼死杀出云林禅寺,只留得一具肉身送返翠霞,葬在紫竹林间。盛年、丁原、阿牛这三个小子又接二连三给逐出师门,以至于想找个守坟的人都没有,好凄凉啊——”

    说着曾山竟是呵呵一笑,转首指向身后众人道:“可今天你瞧见没有?连带你的徒子徒孙,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足足站了三排,可谓是子孙满堂桃李芬芳。

    “更况且非但盛年、阿牛、丁原他们三个各自成就一番功业,名重仙林、傲视群伦,连他们的下一辈都已卓然成丨人,享誉四海。我老人家看在眼里,也替你高兴——”

    他的表情似喜似悲,接着又道:“如今正魔两道所有人都将你的关门弟子捧成是天陆第一人,风头之劲当世无人能及。可我老人家却很是不以为然。要没有你这个师父呕心沥血将他教诲成丨人,丁原那小子不知早被扔到哪个角落里去当小混混了,哪会有眼下的风光?”

    他再一指罗牛道:“至于阿牛,任谁见了他傻呵呵的模样都会摇头。

    唯独你把他当块宝,不仅倾囊传授翠霞绝学,最后更是拿命为他挡灾!后来他成了魔教教主,跺一跺脚半个天陆直颤,一身艺业更是教人瞠目结舌。若非你慧眼识珠因材施教,他也就给埋没了——”

    说着曾山的手指头点向了盛年道:“你的开山大弟子继承了紫竹轩衣钵,甚而成了咱们翠霞派的当家人,一言九鼎好不威风!可在你身上,也同样留有当日在平沙岛上为这小子插下的两道剑疤。古往今来,为弟子受刑,在你之前我老人家当真闻所未闻!”

    他的一番话滔滔不绝,却激起众人心底旧情,一时间泣声四起,连素来好胜要强的丁原也红了眼睛。

    由盛年带头,罗牛、丁原、秦柔、姬雪雁、苏芷玉,再到后面的罗羽杉、小蛋、丁寂、楚儿……众人齐刷刷重又跪下,向逝去的老道士深深拜倒。

    曾山恍若不见,唏嘘道:“老道士啊老道士,在我曾山心里,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人!功夫不到可以练,本事不行可以学,唯独这份俯仰天地的磊落胸怀,那是练不出也学不来的——”说罢放开喉咙大哭三声,撇下众人不管地御风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大家伙儿才相携离去,只剩盛年还留在坟前没动。

    小蛋刚要走,却被盛年叫住。两人席地而坐,盛年说道:“有一件事瞒了你很久,我想如今也到了你应该了解的时候。”

    盛年接着道:“当年恩师祭出元神拼死护送罗师弟闯出云林禅寺,终因伤势过重撒手人寰,可他的元神并未散去,而是被先掌门淡一真人以莫大神通收回翠霞,最后转世投胎到卧灵山淡家村中。”

    小蛋听得心头猛跳,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插嘴。盛年打量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十月怀胎后,这转世婴儿顺利出生。就在他降临人世的第一天,淡一真人率着我们师兄弟三人还有惊蛰,一齐来到淡家村探望。当时惊蛰便把数年前恩师赠送给他的一块玉佩,重又挂回到这婴儿的脖子上……”

    小蛋一阵激动,喃喃道:“你说那婴儿是……”

    盛年点了点头,道:“后来淡家村一夜剧变,连特地在此守护的曾师叔祖也突然失踪,你的下落也从此成谜。天幸在北海时,丁师弟偶然发现了你的身世秘密,我们方才晓得你不仅幸免于难,而且早已和咱们师兄弟三人结下了匪浅的渊源。”

    话出自盛年之口,于小蛋而言绝无不信的道理。包括灵泉仙流在内,以往一系列的身世疑窦,此际也随着谜底的揭开豁然开朗。只是,这一切未免来得太突然。

    盛年拍拍小蛋肩膀,又徐徐地说道:“其实,真正第一个认出你的,该是大黑才对。可惜它不会说话,险些令我们和你失之交臂。这次我和罗师弟、丁师弟商量数日,终究决定将真相向你和盘托出,只希望你能冷静对待。”

    小蛋呆了半晌,忍不住转过头望向淡言真人的坟塚,心里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滋味,不晓得坟内坟外,哪个才是真正的老道士?

    盛年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毕竟这个心结无人能解,除了小蛋自己。

    风过竹林,在静谧中婆娑。阳光穿过紫雾照耀在他的身上,一片片落叶飘下,沾在衣襟流连不去。

    忽然,小蛋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睛里的迷惘渐渐褪淡,低声问道:“盛大叔,树上的竹叶落了,同样的地方来年还会爆出新芽吧?”

    盛年一愣,随即慎重地颔首道:“不错,去旧维新万物更替,世上万物皆如此。”

    小蛋笑了笑,轻轻掸落身上的竹叶,悠悠道:“这样啊,那我还苦恼什么呢?”

    盛年如同禅机应答般油然笑道:“是啊,烦恼本是自己找,何苦追问去与来?”

    直到此刻,他彻底醒悟淡一真人羽化登仙前,留下的那句真言的深邃含意——“去就去了,来就来了;何须寻他,何须彷徨?”

    没想到自己师兄弟三人苦思多年不得真解,反被小蛋在须臾间点化。

    他如释重负地仰起头,透过高空的枝叶望到蔚蓝苍穹,默默祷念,虎泪沾襟。

    突听林中风动,丁寂和楚儿几乎是足不点地地奔到近前。

    盛年一看丁寂神色,便预感到出了大事。果然只听丁寂叫道:“盛师伯,我知道卫师兄和农姑姑的去向了!”

    盛年收拾情怀,站起身道:“别急,慢慢说。”

    丁寂道:“我总觉得卫师兄突然失踪有点不对劲,方才便和楚儿一起又去了山下的茶馆向卫婶婶打听。结果卫婶婶交给我一封书信,说是昨晚卫师兄特地留下的。若是紫竹轩有人来问,即可转交于他。”

    盛年问道:“书信呢?”

    丁寂将已拆封的书信递给盛年。盛年打开急阅,只见上面卫惊蛰的笔迹草草写道:“我和农姑姑前去蓬莱仙岛求药,不日即回,切勿挂念。”

    盛年的眉宇在不经意间锁起,自言自语道:“什么药,要去蓬莱仙岛求?”

    这时候罗牛等人亦纷纷闻讯赶至,尽皆感到一头雾水难明其因。

    丁原掂着书信苦笑道:“这师兄弟两个,一个为了卷心竹去了北海;

    另一个居然跑去蓬莱仙岛求药。偏偏谁也不肯事先说明,莫非咱们这些当爹、做师父的,全是摆设累赘?”

    丁寂躲在姬雪雁身后朝楚儿低声道:“完蛋,我爹是要秋后算帐了。

    其实比起当年他的胆大妄为,我和卫师兄的事只不过小菜一碟。”

    他声音纵轻,可也满不过丁原的耳朵,嘿了声道:“粗粗推算,他们至少已经走了十余个时辰,想要追上已是来不及了。也罢,我即刻启程赶到蓬莱仙岛,去瞧瞧惊蛰和冰衣他们究竟搞什么鬼?”

    霸下见众人神色凝重,奇道:“蓬莱仙岛不是海外三大圣地之一么,小卫和农仙子不过是去那儿求药,大家干嘛这么紧张?”

    秦柔道:“蓬莱仙岛远垂海外,全由云霞幻化生成。只有在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时岛上才会对外开放数日。若是有人未得允许强闯仙岛,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小鲜不以为然道:“好霸道的规矩,亏它还是海外三大圣地之一。”

    苏芷玉摇头道:“蓬莱仙岛这么做,多半有它不为外人所知的道理。

    咱们不了解内情,不宜多加苛责。”

    罗牛道:“我只是搞不懂,是什么灵药只有蓬莱仙岛才出产,令得惊蛰和农姑娘不远万里前去求访?二十多年前,他们两人也曾参加过蓬莱仙会,对岛上的规矩并非毫不知情。”

    盛年徐徐道:“正因为不明白,我才更担心——”

    其实,卫惊蛰和农冰衣此行前往蓬莱仙岛,所要寻求的正是化解忘情水毒的解药。

    二十多年前的蓬莱仙会上,丁原以六道神剑大战楚望天,最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楚老魔释出的忘情水毒尽数逼回他的体内。结果忘情水毒反噬其主,楚望天毒发之下束手就擒,被丁原交由蓬莱仙岛终身幽禁。

    这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卫惊蛰和农冰衣也曾亲眼目睹,时隔多年依旧历历在目。

    故此卫惊蛰获悉农冰衣身中忘情水毒后,在回返翠霞山的路上猛然想起这段往事,心头顿现一线光明。

    他暗暗寻思道:“楚老魔为忘情水毒所困被囚蓬莱仙岛十数年,解药亦由丁师叔转交予仙岛掌门云临真人掌管。如今楚老魔虽死,但忘情水的解药或许蓬莱仙岛仍有留存,何不前往一试?”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且楚望天也早已被蓬莱仙岛送返忘情宫,忘情水的解药究竟是否还有留存,任谁也不敢保证。但较之眼下的愁眉不展坐看天意,好歹也是有了一丝希望。

    回到山上,卫惊蛰便将此事对农冰衣说出。农冰衣却没卫惊蛰这般乐观,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更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也就同意了。

    当下两人没有惊动盛年等人,悄悄下山与卫母告别,留下了一封书信请她转交前来问讯行踪的师长亲朋,随即御剑向东,日夜兼程赶往蓬莱仙岛。

    尽管卫惊蛰和农冰衣当年都曾跟着盛年参加过蓬莱仙会,但一来年深日久,二来浩瀚之上波涛万顷,既无路标可以参循亦无行人能够问询,故不免又费了一番周折。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日清晨两人便遥遥望见,远方海平面上渐渐浮现起一蓬色彩绚烂的绮丽云雾,萦绕在沧海上空,无边无际地向天宇尽头延伸,初升的旭日照耀在云岚之上有若霞烧,好一幅壮阔瑰丽的仙境画卷。

    卫惊蛰精神一振,连日的疲乏好似叫扑面而来的清凉海风一扫而空,携着农冰衣加速催动天穹神剑往云雾飘浮处飞去。

    及至近前,但见云蒸霞蔚雾涛跌宕,在阳光下不断变幻着美轮美奂的色彩,与下方的浩渺烟波交相辉映,委实美到了极点。

    两人在恢宏辽阔的云澜前凝住身形,农冰衣打量着翻腾的云涛问道:“小卫,你还记得,当年蓬莱仙岛的阮仙子开启云道时,手上所用的法诀么?”

    卫惊蛰苦笑道:“记得也没用,那是蓬莱仙岛的不传之秘,必须配合相应的真言和功法才能奏效,仅一个似模似样的法诀,不过是虚有其表。”

    说罢他丹田微一提气,朗声说道:“在下卫惊蛰,与农姑姑冒昧拜山,事出无奈,望云临真人赐缘一见!”

    他的声音平和醇正毫不显霸道,却藉着深厚的功力在海上遥遥传将开去,即使远在数十里外亦能清晰听闻。

    可两人静候了足有一炷香,也不见蓬莱仙岛中有丝毫的回应。

    卫惊蛰并不觉意外,笑了笑道:“看来咱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并不受欢迎。”

    农冰衣咬着樱唇,轻轻道:“小卫,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咱们另想他法就是。”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也许是云峰相隔他们没能听见。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哪怕硬闯,也要见上云临真人一面!”

    第二十一集 蓬莱篇(完结篇) 第七章 斗姆惊涛

    “铿!”天穹神剑龙吟出鞘,化作一束耀眼青光披荆斩棘破入云霓。

    云涛翻动如潮水般向四下退却,露出一个方圆丈许的缺口。卫惊蛰探臂揽起农冰衣纤腰,仗剑开道纵身向云澜深处闯去。

    周围的五彩云霞有若实质,不断从四面八方往两人身上迫来,看似行在云层里,却如同在一座花岗岩铸就的山腹中不停地费力开掘前进,毫无漫步云中的浪漫逍遥。

    也亏得他手持的天穹神剑乃剑圣俞宽所遗的旷古至宝,强大充沛的灵力使得卫惊蛰身上的压力大减,和普通仙剑宝刃相比可谓事半功倍。

    当下卫惊蛰身剑合一,将精纯雄浑的翠微真气源源不绝注入天穹神剑,焕发出一团熠熠光辉,将两人的身形笼罩其间,乘风破浪毫不停留。

    如此飞出约莫百余丈,陡地压力骤消云澜褪淡,前方出现一座以无数奇花异草搭建而成的虹桥,赫然架于深不见底的云涛之上。

    卫惊蛰收住仙剑,挽着农冰衣飘落到桥头,一边调匀内息一边说道:“姑姑,还记得这座临仙桥么?当年咱们就是从这里进入蓬莱仙岛的。”

    农冰衣点点头,举目四望蹙起秀眉道:“奇怪,为何仍旧不见岛上人影?”

    卫惊蛰也觉得奇怪,说道:“难不成所有的人都在闭关修炼,连个守值的也没?”

    说着话两人携手走过半里多长的临仙桥,一座用斑斓玉石筑起的山门伫立桥前,匾额上霞光萦绕,以彩云凌空勾勒出“广寒”二字,熠熠生辉。

    过得山门,便是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之一的广寒峰。整座山峰皆由祥云幻化而成,高逾百仞巍峨耸立,从山脚下有一条孚仭桨咨铺葜鄙戏宥ィ郊溲す忡怖觯珊壮扇海斜槟康乃平醴被ā?br /≈ap;

    卫惊蛰与农冰衣二十多年后故地重游,自有一分感慨,面对眼前如梦仙景,却无心流连欣赏,加快身法往峰顶御风行去。

    直到落在峰顶的广寒阁前,两人竟仍未遭遇拦阻,彷佛整座蓬莱仙岛已成空城,除了嬉戏云间的珍禽异兽,再不见半分人踪。

    农冰衣惊异愈甚,低问道:“万一岛上真的空无一人,咱们该怎么办?”

    卫惊蛰笑道:“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莫如再往里一探究竟。”

    两人穿过广寒阁,其后便是一座渡口。只见百丈开外的广阔霄汉中,漫无边际的红色云涛咆哮起伏,浊浪排空声势骇人,不时发出隆隆的雷鸣之音。

    千百道高过数十丈的云柱急旋狂舞扶摇长空,在汹涌的波澜里若隐若现,好似一条条暴戾的怒龙自云海深处破茧而出,扭曲奔腾。

    云浪激荡澎湃,恰似千军万马正在冲锋陷阵,蒸腾起殷红色的炫目霞彩,幕天席地狂涌向两人驻足的广寒峰顶。

    但未到近前,这层层叠叠的滔滔云浪便似被一堵无形的堤岸横空拦截,激撞起匹练般的高浪,又往云海里退落。

    虽说相距甚远,农冰衣仍是看得心旌摇荡,不自觉抓紧卫惊蛰的左手,叹息道:“这便是斗姆海了。”

    卫惊蛰点头道:“难怪一路之上始终不见蓬莱仙岛的守卫,凭藉着斗姆海这道天堑,不知胜过多少一流高手在此坐镇。”

    上回登临蓬莱时,他曾听魔教元老雷霆介绍过,这斗姆海汪洋辽阔,环绕全岛,宽过数百里,实乃一片飓风肆虐的浓重云层。等闲之人一旦深陷其中,立时不辨东南西北,端的步步惊心,凶多吉少。

    前一次他和农冰衣横渡斗姆海,依靠的是岛上以三十二头麒麟瑞兽拉载的巨型渡船,而今渡口空空荡荡,连人影也没一个,却有一方云石静静屹立,上书八字:“斗姆无涯,来客回头”。

    就听农冰衣问道:“小卫,你有几分把握横穿斗姆海?”

    卫惊蛰望着农冰衣不无忧虑的俏脸,想着她如朝露般即将逝去的生命,掣出天穹神剑慨然道:“任它是龙潭虎岤,我也要劈开一线生天!”

    心念动处天穹神剑华光暴涨,嗡嗡镝鸣声震长空。卫惊蛰左手一掐剑诀,猿臂轻舒将农冰衣横抱在胸前,翠微真气绵绵帛帛流转周身,御着青色剑光腾空而去,犹如蛟龙经天往斗姆海中掠去。

    猛然间一蓬浊浪劈头盖脸地打来,震的卫惊蛰身躯一晃险些失去平衡。幸亏他身经百战经验极丰,急忙顺着浪势一转一侧,避过后续狂涛,才未被吞没。

    饶是如此,也令得他心头凛然道:“以我今日的修为,又有天穹神剑如虎添翼,即使撞上当今仙林的顶尖人物,亦敢正面硬撼。没想到刚入斗姆海,居然差点就被第一波狂涛打翻。”

    他再不敢有丝毫怠慢,抱元守一全力催动翠微真气,驾御天穹神剑劈波斩浪奋勇前行,连怀中的农冰衣也顾不得多看上一眼。

    农冰衣横躺在卫惊蛰胸前,双臂紧搂住他,耳朵里清晰无比地听见发自他胸膛内的怦然心跳声,不知怎地忐忑紧张的心情渐渐安宁下来。

    她忽然想起二十余年前的斗姆海上,尚是童稚之龄的卫惊蛰,闪烁着天真的目光曾向自己许诺,待到有朝一日修为有成便会携着自己御剑斗姆,畅游瀚海。

    当时听了,她只当是孩童戏言嗤之以鼻。可作梦也想不到,冥冥中如上天注定,今日正是他驱仗神剑勇闯怒海,怀抱着她去向希望彼岸。

    莫名的,她的眼眸里噙起两颗晶莹泪珠,用尽全身力量将卫惊蛰紧紧环抱。

    然而此时此刻的卫惊蛰却丝毫无暇注意怀中农冰衣的心绪变化,在惊涛骇浪中奋力御剑,随时都面迎着人翻命亡的危险。

    满眼都是火红色的云海,没有方向,没有海岸,完全凭仗着他多年刻苦修行所得的仙心引导,向着数百里外的彼岸奋进。

    可随着两人的不断深入,斗姆海也变得越发狂暴。一道道云柱旋舞交织,狠狠压迫着两人的空间,使得卫惊蛰几无回旋余地,不得不靠着人力与这天地之威迎头对撼,艰难行进。

    体内的真气急遽耗损,更可虑的是面对前方越来越凶猛的怒涛,卫惊蛰的心底隐隐升起力不从心之感,每前进一丈,都要冒着生命危险与扑面而来的狂潮全力抗争,方能在澎湃跌宕的浪峰间破开一线通道。

    但容不得他作分毫喘息,更凶更猛的浪又接踵而至,更在其后暗藏着不断变幻的凶险潜流,让他防不胜防。

    “轰——”又一蓬云浪将他吞没,一股股罡流从四面八方迫来,搅得他连人带剑身不由己地在原地连打几转,身子摇摇晃晃把持不定,往后倒去。

    “呼——”毫无徵兆地一股漩流从斜刺杀出,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生将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躯横推入暴虐的汪洋深处。

    卫惊蛰一声闷哼,强抑下胸口翻腾的气血,却已无力重新稳住身形。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海里闪念:“莫非真要功亏一篑,让我和农姑姑葬身于此?”

    这时的斗姆海,就像一个愤怒的巨人,玩着猫戏老鼠的游戏,将卫惊蛰与农冰衣不停地高高抛起,再重重甩落,旋舞着撕裂着,直待他们精疲力竭。

    奇的是,卫惊蛰却听不到任何农冰衣的声音。他一惊低头,正迎上一双柔情万种凝视自己的明眸,才发现怀中人尽管面色苍白,却紧咬樱唇不吭一声,默默地与他共同抗迎风暴。

    卫惊蛰心间一暖,振奋精神道:“农姑姑是不愿分了我的心神,我又岂能低头认输令她失望?”当下觑准云浪间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空隙,运劲挺腰,御动仙剑横切而入。

    “呜——”又一道云柱从巨浪后突然升腾而起,将猝不及防的卫惊蛰与农冰衣卷裹而入,令好转稍许的情势顿时又急转直下。

    不经意里,天穹神剑在狂飙中猛地一颤一转,滑过一道圆润轻盈的弧线,堪堪契合上飓风卷涌的轨迹,载着两人一举脱出云柱。

    卫惊蛰不由一喜,没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也难以抗衡的云柱,竟会在无意之中几不费吹灰之力地轻松摆脱。

    他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好像是从内心深处呼唤起某种深烙已久的记忆,暗自雀跃道:“方才天穹神剑随心所欲的一颤一转,不是正巧合上“无意心诀”所载的要旨么?”

    念及于此,他抖擞精神彻底放松心神,灵台渐晋空明不染纤尘。天穹神剑与主人心意合一幽幽颤响,如鱼翔浅底、鹰击长空,在汹涌喧嚣的斗姆海内自由驰骋,翩若飞鸿。任是风狂云急,卫惊蛰只管心凝物外不着意念,御动着天穹神剑恰似风行水上,无往不利。

    农冰衣绝处逢生,忍不住喜极而呼,更晓得就在方才的绝境之中,卫惊蛰终悟出“我意七诀”的最后一式,由此修为大进不啻一跃千里,亦暗自替他欢喜。

    两人重新稳住阵脚,继续往斗姆海深处飞去。尽管云涛飓风的声势愈加浩大骇人,但卫惊蛰耗损的真气反远少于先前,渐渐地缓过劲来,于心底对剑圣俞宽更增几分高山仰止的钦佩。

    也不知两人行出了多远,依旧未见斗姆海的尽头。农冰衣担忧道:“小卫,怎地还看不到重阳谷,会不会咱们迷路了?”

    卫惊蛰也自疑窦丛生,说道:“咱们少说也飞出了上千里,怎也该上岸了才对,恐怕这里头另有蹊跷。”

    两人正感困惑之际,不意发觉远处怒海里隐隐约约有蓬蓝光闪烁,只是隔得远了无法看清这发光的地方究竟是何所在。

    卫惊蛰略一思忖,御动天穹神剑往蓝色光华升起的方向飞去。待到近处,农冰衣失声道:“那不是思微峰么,怎么也陷进了斗姆海里?”

    想那思微峰乃蓬莱三百六十座云峰之首,亦是掌门云临真人驻锡修炼之地。每届蓬莱仙会的会场,也无一例外地设置在峰顶心斋池畔,堪称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而眼前景象,却是农冰衣始料未及。

    卫惊蛰目力远胜农冰衣,自然察觉得更早,心里道:“那时我随着师父在横渡斗姆海后,分明是在重阳谷前登陆,再行上许久方能抵达思微峰下。可如今非但重阳谷没见着,连思微峰也为斗姆海所包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听从思微峰方向有人遥遥问道:“贵客突临敝岛,不知所为何事?”

    卫惊蛰听得人声心头一宽,朗声回应道:“在下卫惊蛰,与农姑姑特来贵岛求药!”

    一个“药”字话音落下,人已到了思微峰上,天穹神剑一收,飘然落在一座水榭前。

    卫惊蛰只觉身上压力骤减,一股股狂飙云柱虽依旧能够从思微峰上呼啸而过,却似受到某种结界的抑制,威力十不余一,尽可大松口气。

    那开口招呼卫惊蛰的,是一名身穿锦衫的中年男子,两眼神精气足,一望即知其定是修为有成的一等一高手。

    在这中年男子身后,伫立着另外几名看似同门的男女,正用惊诧的眼神望着两人。

    卫惊蛰看着这中年男子觉得眼熟,试问道:“阁下可是姓周?”

    那中年男子含笑道:“在下周圳,难得卫公子还能记起。”

    农冰衣“啊”了声道:“对了,你就是当年负责接引款待咱们的那位周大哥!”

    卫惊蛰问道:“周兄,为何此间景象,与我们在上届蓬莱仙会时所见截然不同,莫非贵岛发生了什么变故?”

    周圳道:“卫公子有所不知,其实眼前的情形才是敝岛的常态。每隔两甲子,斗姆海的风暴才会有一年左右的光景退回原处,其他时候敝岛多数的云峰俱都被其笼罩难以行走。这也是为何仙会每一百二十年才能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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