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小蛋苦忍着背上刺骨钻心的剧痛,咬牙微笑道:“不……痛〃!脑袋一沉,重重压在罗羽杉的身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着奇异的梦。

    梦见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浮沉浪迹,四周无数的星斗像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又一次燃放起了礼花。

    到最后,小蛋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支绚烂的烟火,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开谢,就像生生不息的日月虚空……又过了许久,星海和烟火齐齐消失不见了。他彷佛回到了白石谷那条清澈宁静的小溪边,看到罗羽杉一袭水蓝色轻裳,人美如玉、樱唇含笑,赤着莲足坐在如茵绿草垫上。

    那双玉藕般的小腿,在青青溪涧里引来小鱼穿梭游弋其间,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满溪闪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很幸运地可以静静望着这幅美丽的画面,忽然很想化身成那溪水里的一条小鱼儿,能自由自在地靠近她的莲足旁。

    于是,心愿实现了─他蓦然真的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黑色小鱼,快活地徜徉围绕在她的左右。

    满心都是喜悦,他偷偷伸出手只想握一握,仅仅是轻轻握一握。慢慢地,他靠近了……紧张地彷似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心跳得厉害。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妳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

    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话里的意义,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避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发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不禁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么?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发呆,小蛋忽然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片刻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远超乎我爹的想象。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在自动疗伤。

    “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避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来自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

    但它为何全不受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他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陆,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陆依旧要抖上一抖。

    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

    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发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出来,就算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让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名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

    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心血岂不白费了〃!

    小蛋手抚热辣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生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看他会不会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分,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

    “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象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罢?”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发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其它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反倒有点不放心起来,望着干爹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和他一颤一翘的小胡子,委实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又在从长计议着什么。第八章

    一眨眼,小蛋留在罗府养伤已是半个多月。

    他伤势渐好后,每晚照旧前往黑冰雪狱观摩星图,也照旧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称,却仍然记成一团糊,不知所云。

    顾智似乎是对上了常彦梧,整天一大乐事就是拉着他老人家喝酒聊天,不到半夜绝不散席,常彦梧空有一肚子鸿图大计,偏无可奈何,索性也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罗府贵宾。

    自罗羽杉遇险事件后,罗府上下加强了防备。每次虎子姐弟出庄,明里暗里总有十多名高手随行保护,显然想重演白石谷一幕已是不可能了。

    这日午后雨丝连绵,众人聚在客厅叙话。

    罗牛聊起翠霞派五年一度行将举行的剑会,虎子来着劲头,吵着想去凑热闹。罗牛笑道:“你还小,只怕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如等到下一届剑会,爹爹带上你和姐姐一块儿去。”

    顾智也是静极思动,说道:“主人,你也有好些年头没上翠霞山了罢?何不乘此机会回去瞧瞧,顺道也好拜望令师兄盛年。”

    “对呀,还有惊蛰哥哥〃!虎子晃着罗牛的大手央求道:“我想他了嘛〃!

    罗牛被他们说得意动,颔首道:“好罢,这事再让我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其实他心中尚有另一番计较,却是为了小蛋的怪病,想那农百草悬壶济世,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在家,带小蛋前去求医多半要扑空。不如先到翠霞山听听自己的师兄盛年的意见,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小蛋坐在一旁听着,自然无法揣测到罗牛的用意,默默思忖:“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天道星图再多看两天,仍是一样的记不全。倘若罗大叔他们要启程前往翠霞山,我和干爹也就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缕淡淡惆怅,彷佛是有种失落,偏又无法说清楚。他偷偷抬眼望向对面的罗羽杉,见她樱唇含笑,侧脸瞧着罗牛,并未注意到自己。但那双漆黑的明眸深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柔波荡漾,却又有谁人能够读懂?

    正这时,厅外走进一个家丁,双手托了份名帖呈给罗牛道:“府主,门外有位中年男子投帖求见,说一定要您亲自出迎。”

    顾智嘿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谁?”

    罗牛接过名帖展开不禁一怔,上面简简单单八个墨迹未干的字

    孤剑南来,只为一战。

    除此之外,甚至连投帖人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写上。

    罗牛将名帖递给顾智,问道:“这人有说自己是谁么?”

    家丁摇头道:“他像是个哑巴,问什么也不吭声,只让我们将名帖送给您看。我瞧他面生得很,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背后插了把黑鞘长剑,想是来找事的。”

    辽锋不以为意道:“又是个想借着主人出名的疯子,我去将他打发了〃!

    罗牛不置可否,回头问顾智道:“顾兄,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顾智手捧名帖端详良久,徐徐道:“好字,每一笔都透出浓烈的杀气,八个字一气呵成,宛若一套无懈可击、凌厉至极的剑招。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常彦梧好奇道:“顾兄,能不能借我瞧瞧?”拿过名帖仔细打量,作出一副凝重之色道:“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家伙有些门道埃”

    罗牛收起名帖,起身吩咐家丁道:“开中门,我这就去亲自迎接。”

    一行人出了客厅来到府门口,见石阶下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看似三十多岁,神情冷漠,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气,可能是常年修炼某种罕见的魔功心法,他披散在肩的长发竟是靛蓝色,隐隐闪烁着磷光异色。

    人群中,他彷佛第一眼便已准确无误地找到罗牛,双目燃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从死寂灰烬中复活过来,忽有了一线生气,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字道:“罗牛?”

    “正是。”罗牛步下石阶,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鬼锋。”白衣人冷冷报出姓名,道:“你是第一个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对手。”

    “鬼锋?”

    罗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委实记不起什么时候天陆又出了这样一位超绝人物,他如同刚从万载玄冰下苏醒过来的魔神,连名字都和人一样,阴森幽寒,古怪冷傲。

    “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明白。”鬼锋说道:“时间、地点,随便阁下安排。”

    罗牛一皱眉,虽说以往也有登门挑战的陌生人,可像鬼锋这样咄咄逼人的倒也少见,他想了想,问道:“莫非鬼锋兄和罗某之间有深仇大恨?”

    鬼锋漠然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阁下扬名已久,故此特来登门求教。”

    常彦梧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嘿嘿嘲笑道:“哪儿冒出来的狂徒,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大言不惭要向罗府主挑战?若人人都学你的样,在罗府门口排队等着找揍的人,那还不排到二十里外了?”

    鬼锋看也不看常彦梧一眼,徐徐道:“萧浣尘你们该认识,三天前,他死了。”

    众人凛然吃了一惊,罗牛失声道:“你杀了燕山派的萧掌门?”

    鬼锋淡淡道:“他令我很失望。但愿与阁下的一战会有趣些。”

    罗牛恢复了镇定,目光炯炯注视鬼锋,沉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杀他的原因么?”

    鬼锋抿起薄薄的嘴唇,静默片刻才回答道:“他该死。”

    罗牛再好的涵养亦不免动了怒气,说道:“如果我仍不愿和阁下动手呢?”

    鬼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沉静道:“你怕死?”

    罗牛昂然道:“我自出翠霞至今二十余年,血战过百九死一生,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血溅五步,从未皱过一次眉头。堂堂七尺男儿,何来贪生怕死之念?”

    鬼锋怔了怔道:“那……你是不屑和我交手?”

    不等罗牛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闪向侧旁。众人耳朵里只听“叮”地镝鸣,眼帘里似有一道雪白耀眼的电光劈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吭〃!剑影归鞘,鬼锋平静地站在罗牛面前,犹如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双寒冷彻骨的目光深遂莫测地盯着他。

    “扑通〃!左首侍立的一名罗府家丁,双手捂住渗血的咽喉,滚下石阶。

    在场的人莫说救人,甚至连鬼锋是怎样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罗牛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攥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他也该死么?”

    鬼锋轻描淡写道:“你不答应出战,我就每天杀死府上的一个人。我的耐心很有限,况且过两天还要去翠霞挑战令师兄盛年。所以,你最好快点决定。”

    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朝庄外走去,缓缓道:“明天此时,我会再来。”

    “不必〃!罗牛松开了拳头,说道:“罗某这就向鬼锋兄请教一二〃!

    鬼锋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停下脚步道:“很好。”

    一语落地,众人陡然感觉到罗府空旷的门外朔风乍起,空气彷佛凝聚成无数根细小而冰冷的银针,铺天盖地涌卷过来,刺得肌肤生疼,需得运功方可抵御。

    一蓬白茫茫的淡淡雾气,从鬼锋的身上蒸腾散发,他削瘦修长的身躯回转,脚下的雨水倏忽凝结成霜,对罗牛说道:“请取剑,我等你。”

    罗牛悠然一笑,道:“在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剑,几乎把剑招也快忘光了。不妨以一双肉掌和鬼锋兄切磋几招,请勿见怪。”

    鬼锋的瞳孔收缩如芒,罩定罗牛沉着的面庞:“你随时可以叫停取剑。”

    罗牛尽避对鬼锋的行事作风很不以为然,但对他光明磊落的气度却颇为激赏,点点头道:“就这么定罢。”

    鬼锋不再说话,肩头靛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如波浪般抖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自上而下生出一道道微小的波纹,起伏不定,殊为怪异。

    他的身影渐渐被孚仭桨咨暮砹郑┯心撬乒砘鹕了傅难劬Γ嚼丛缴畛劣脑丁?br /≈ap;

    众人悄悄退出数丈,聚集到罗府的门檐下,饶是如此,迫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依旧压得众人透不过气。

    罗夫人秦柔将虎子和罗羽杉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凝视着丈夫魁梧坚实的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罗牛从容化解着对手一波波侵袭而至的庞大杀气,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

    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

    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并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

    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

    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发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仙剑斩落的一刻,却已赫然近在咫尺。

    “哗─”漫天大雨激扬飘散,凝水成冰,映照出雪白无瑕的莹光,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将鬼锋和罗牛的身影齐齐遮蔽。

    剑气激荡,罡风鼓啸,罗牛的肉掌挥洒在雪浪般狂涌的剑光间,似一座巍峨伟岸的山岳,任凭峰头乱云翻动、风声鹤唳,始终巍然不倒。

    此刻他的视线已完全无法跟上鬼锋快逾电光的剑式,全靠灵台上清晰映射对方的招式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掌迎敌,攻守之间,将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掌法造诣,发挥得淋漓尽致,信手捻来,莫不妙到毫厘。鬼锋初遇劲敌,同样激起强烈的争雄斗胜之心,暗自赞叹道:“罗牛仅凭一双肉掌,居然和我的破心雪剑斗了个平分秋色,此行不虚〃!

    雷鹏亦闻讯赶来,退到秦柔身侧观战。

    他倒是勉强能瞧出双方交手的招式,可照样看得眼花撩乱,往往上一式尚未瞅明白,鬼锋的破心雪剑又已用过三招。

    突然破心雪剑遽然一亮,锋芒颤动处,竟幻化出一柄与它一模一样的光剑,也无需鬼锋用手驱动,更似有主人心念附体,“叮”地脆鸣径自斜挑向罗牛左肋。

    罗牛一声低咦,于间不容发中疾沉左肘,“吭”地一压?

    ∧枪饨s腥羰抵寿康氐斑辍币滦淦屏牙龅姥冢还缮湟馄铺宥耄钏蟊劬雒腿宦槟荆吹共痪醯蒙丝诘奶弁础?

    罗牛吐气扬声,雄浑的翠微真气稍作流转,将体内寒毒迫出,心头吃惊非小,错愕道:“这似乎是用他的仙剑精魄凝炼而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鬼锋见自己的“雪影剑像”出手伤了罗牛,气势大盛,全力催动真元,驾驭着一实一虚两柄仙剑,就是又一通猛攻。

    很快他的头顶冒起袅袅水汽,刚刚升腾,又立时化作白茫茫的霜雾,盘旋不散。

    那柄幻化出的光剑倏忽往来,自成一体,招式分明,配合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围绕罗牛周身,形成一束束亮白雪澜,几乎要将对手吞没。

    这等若是两个鬼锋在同时和罗牛打,战局急转直下,愈发的惊心动魄。

    晃眼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罗牛大腿外侧和右臂先后中剑,鲜血染红一片褚色衣衫。

    秦柔的心紧揪着,惟恐丈夫分神,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出声,其它的人亦面色凝重,紧张万分,各自在心底为罗牛加油鼓劲。

    二十余招后,罗牛的掌法蓦然一变。他的掌心隐隐生出青色光晕,在小肮前两手相对一托一按,“砰”地爆出团星芒。

    剎那之间,罗牛的身影从鬼锋的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星移斗转、气象万千的青色掌光,如一团急遽膨胀运转的宇宙虚空,迫面而来!

    鬼锋的破心雪剑和雪影剑像依旧攻势凌厉凶猛,然而剑锋每当接触到那一层层循环往复、浑若天成的掌影,顿时翩若惊鸿激撞而回。如此一来,他等于每一招剑到中途,就被罗牛沛然莫御的掌势生生震散,不能成形,几个回合一过,彷似每次将将入梦便教人用锣鼓闹醒般,胸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郁闷感,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法,无奈全无用武之地。

    秦柔等人见到罗牛扳回劣势,转守为攻,无不精神大振,常彦梧也是精神振奋,更多的是又嫉又羡,心道:“不用说,这才真正是他从《天道》下卷中参悟所得的神功。

    “偏就小蛋这傻瓜对罗牛的话信以为真,整天想着放什么狗屁烟火,气煞我也。”

    鬼锋被迫得步步后退先机尽失,勉强紧守门户,苦苦周旋不败,但随着罗牛施展出“生生不息掌”,他体内真元的损耗也急剧上升,头顶水汽越聚越浓。

    耳中听见虎子等人的喝彩声,显然是对罗牛而非为了自己,鬼锋心情一寒,恨恨道:“我在雪海冰山、无人之地苦修这么多年,本为遍扫天陆于生死瞬息里体悟天道真意,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孰料第二战对上罗牛竟已是这番情形,又有何资格再去挑战盛年、丁原?”

    一念至此傲气顿生,飞身飘起,如雪鹤经空发出记金石般冷厉的长啸,破心雪剑再生出第二柄雪影剑像,与先前那把并驾齐驱,挟着万丈风雪劈斩向下方团团掌影。

    “啵啵”两声爆响,雪影剑像一左一右切入壮观绚丽的星海青光中,将它硬生生一分为三!

    三股绝强力量碰撞摩擦出的光花气浪轰然崩散,刺得人们睁不开双眼,又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出数步。

    雪影剑像破开罗牛的生生不息掌亦是油尽灯枯,无声无息地在纵横飞舞的流光中化作碎影,转瞬泯灭。

    鬼锋强抑回挫之伤,居高临下再斩落手中的破心雪剑,锋芒所向,杀气成霜。

    众人骇然变色!

    没料到鬼锋居然甘冒玉石俱焚的危险,要和罗牛生死立见,这一剑劈出,两人都已骑虎难下,谁也无法心存忍让,只能以死相拼。

    “啪〃!

    罗牛的双掌一合,将破心雪剑夹在头顶牢牢钉住,冷锐的剑锋距离他的眉心仅仅不到一寸。

    翠微真气澎湃跌宕,透过双掌涌入破心雪剑,鬼锋横凝在半空的身形一颤,低喝道:“破〃!催动十成功力直撄其锋。

    “轰〃!破心雪剑剧烈地晃动镝鸣,剑锋徐徐朝后挪移了半寸。

    罗牛的双脚悄无声息地陷入地里,弹指间,周围凝结起一片冰冷的寒霜冒着蒙蒙白雾,自是他将鬼锋的剑气经体内转化卸入脚下所致。

    “哼〃!低低的一声,鬼锋的破心雪剑再次后退半寸,剑锋上,罗牛掌力幻出的青光已不动声色地迫至底部。

    他的身躯颤动得愈发明显,连虎子都能看出已是强弩之末。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体像一座渐渐燃烧起来的铜炉,不断侵蚀着诸经百脉,苦修数十年的“玄冰鬼气”,竟慢慢地似霜雪一样融化。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等到罗牛的翠微真气势如破竹地直捣丹田气海,他这一身修为转眼就将荡然无存!

    罗牛恼他动辄杀人、视苍生如绉狗,本有意借此机会运用《天道》下卷中一式“大盈若冲”的心法,将他的玄冰鬼气尽数化去,以免再祸害世间。

    但当鬼锋眼中掠过那一缕淡淡的悸动,他忽然从这双孤傲不屈而又倔强寂寞的目光里,想到了年少时的小师弟丁原,莫名心头一软,罗牛慨然低叹了声“罢了”,顺势推掌将破心雪剑向斜上方远远送出。

    孰知就在他松开手的一剎,破心雪剑陡然亮出第三柄雪影剑像,自剑锋激射而出,毫无征兆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第九章

    原来,当罗牛准备撤掌之际,并不晓得他内心变化的鬼锋,已不惜尽收体内藩篱,暗自凝功催发丹田真元,又祭出了一道雪影,打算和对方拼个同归于荆

    罗牛突然收手,大大超乎鬼锋的意料之外,雪影箭在弦上,骤感压力顿去后再无丝毫的禁锢,激啸穿空一泻千里,纵然想收回亦根本不及反应。

    罗牛更未料想到自己掌下留情,震开破心雪剑后,鬼锋竟还不依不饶突施冷箭偷袭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身躯近乎本能地朝左一偏,“噗”雪影剑像贯右胸而过,飙射出一串滚热的血珠。

    惊呼声中,顾智、辽锋双双扑向鬼锋,秦柔和罗羽杉则冲上去扶住罗牛。

    辽锋赤红双目,凶光连闪,森然道:“无耻狂徒,咱们不死不休〃!正要拧身再上,却听罗牛喘息道:“住手,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雷鹏擎出魔兵,咬牙道:“大伙儿还讲什么规矩道义,一起上,就不信留不住他〃!

    罗牛被秦柔伸指封住胸前经脉,血涌顿减,只低声吐出“不要……”二字便昏死过去,众人大惊围住罗牛,又是敷药又是续气。

    鬼锋收住雪影剑像,蔑然扫过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最终把视线落回罗牛的身上,默然许久,倏地铿然收剑入鞘,如鬼魅般消隐在凄迷雨雾中。

    整整三天后,罗牛终于苏醒,伤势也逐渐趋于稳定,大伙儿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

    乘着罗府上下人心惶惶无暇顾及自己,常彦梧终于逮得了机会。

    他偷偷摸摸几乎察遍了罗府的每一个角落,连用水的深井底下也钻进去摸过了,却依旧没能找到一纸词组关于《天道》下卷的心得体悟,不禁大失所望。

    第四天清晨,常彦梧在海阔轩外的院子里无所事事散着步,心里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再将罗牛夫妇的居室也搜上一搜,却见顾智迎上,满面肃穆说道:“常兄,我家主人想见你,请随小弟移步前往。”

    常彦梧做贼心虚,暗道:“莫非他们有所察觉生了疑心,不然罗牛昨晚刚醒转过来,却为何一大早急匆匆要见我?”

    他惊疑不定跟着顾智来到罗牛养伤的紫竹楼,入屋一看罗夫人、虎子姐弟和小蛋尽皆在座。罗牛半躺半靠在软榻上,脸上气色比昨夜见到时又好了不少。

    常彦梧在小蛋身旁落座,堆笑道:“罗兄,不知有什么可让我为你效劳的?”

    罗牛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比起平时虚弱了许多,道:“在下想请常兄和小蛋陪同羽杉即日奔赴翠霞,向盛师兄传讯报警,好令他早做准备。”

    常彦梧一怔,诧异道:“罗兄是要我和小蛋陪令嫒去翠霞找盛年传信?”

    罗牛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事本与常兄没有丝毫关系,小弟之托确有点强人所难。不过鬼锋的异术甚为诡异,尤其是从他仙剑上幻化出的光影,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在下才想遣羽杉前去送信。

    “可惜罗某身负重伤,顾兄、辽兄需守护罗府分身乏术,只好请常兄辛苦一趟,不晓得你和小蛋是否方便?”

    看到其它人不吭声,显然都已经知晓了罗牛的决定,常彦梧愈发感到奇怪。难不成真的是东窗事发,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