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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脸端正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得想一想。”

    他手指捋着下巴上的翘胡子,皱紧眉头,边想边说道:“罗牛得到天道星图那么多年,定然有不少参悟的心得体会。这些东西,他一定会记下来好传授给自己的儿女……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常彦梧说着眼睛放光,盯着小蛋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玩意儿弄到手,不仅能辨别出你所记星图的真假,还能照着他的心得修炼,定能事半功倍!小蛋啊,你说干爹这个主意棒不棒?”

    小蛋刚开口道:“棒,但是─”

    常彦梧已打断了他的话,狠命拉顺着胡子说道:“这事说来不容易,可古话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凡事谋定而后动,一定会有法子的。”

    他起身在小蛋四周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也不晓得在叨咕什么,猛然站定身形,两眼放光道:“有了!罗牛不是有一双儿女么,咱们要是能把他们搞到手,还怕他罗牛不低头,赶紧乖乖地给老子交出《天道》下卷的真本,和他的参悟心得来?”

    小蛋大吃一惊道:“您是说……绑架?”

    常彦梧一翻眼,道:“不错,就是绑架!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上回咱们不就把你二伯的宝贝孙子给绑了么?”

    小蛋道:“但后来不是被二伯、四伯一块儿给救回去了么?那次您还捱了二伯一掌,被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

    常彦梧跳脚怒道:“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谓『头回生,二回熟』,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咱们绝对不可能再失手〃!

    小蛋把头摇得像波浪鼓,连声道:“不成,太危险了。别说罗府主修为那么高,顾叔叔、辽大叔还有雷庄主他们个个都像凶神恶煞似的,咱们没可能成功的。”常彦梧哼道:“没试过怎么就晓得不成?来硬的当然不可能,可咱们可以想法子跟他们玩阴的啊!别忘了,你干爹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阴的?”小蛋跟着常彦梧不停走动的身形彻底晕了,问道:“阴的怎么玩?”

    常彦梧得意笑道:“你在他府上也住了有段日子,是不是和罗牛的一双儿女都混得熟了?你回去后,找个借口把他们约到庄外来玩,然后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乘他们不备就─”

    他双手一合,像掐小鸡似的握在一处,嘿嘿笑道:“懂了罢,傻儿子?”

    小蛋听呆了,睁大眼睛道:“不成的,他们不一定肯出门,再说每回出了庄,顾叔叔都会跟着。有他在,咱们下不了手。”

    常彦梧骂道:“笨蛋!所以我才要你把两个都约出来。到时候随便把他们分开,总有一个会落单,咱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小蛋还是摇头,常彦梧晓得自己的宝贝干儿子,是不愿恩将仇报对付罗牛,忍着火头劝说道:“咱们又不是真想杀那两个娃儿,不过是想让罗牛乖乖地把真东西交出来罢了。你不用担心,干爹下手时一定多加小心,绝不伤着他们。”

    小蛋仍旧不响,常彦梧见苦劝无用,一脚踹到他肚子上怒冲冲道:“你那么护着罗牛干什么?他是你干爹还是我是你干爹!才几天工夫,你就学会和我对着干了?”

    小蛋疼得咧嘴,仰倒在地上道:“干爹教过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常彦梧一愣,大骂道:“那是我要你记着干爹的好处,饮水思源不可忘本,干罗牛鸟事?”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后,他对小蛋喝问道:“臭小子,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小蛋身子蜷在地上用手护住脑袋,既不招架闪躲也不求饶叫疼,只硬挺着,反正干爹他老人家的拳脚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何况干爹也不会真把自己怎样,不然将来谁给他养老送终呢?

    常彦梧揍了半天,累得自己气喘连连、伤口发痛,也晓得小蛋又臭又硬的倔脾气上来了,就算打死他都不会低头。无可奈何收了手,悲叹道:“老天不开眼啊,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气死老子了〃!

    小蛋见干爹“痛心疾首”的悲苦模样,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爬起身默默跪在常彦梧跟前,低声道:“您老人家别生气。如果真的气,就再揍我两拳罢。”

    常彦梧晃了一下脑袋有了主意,换上一脸凄然之色摇头道:“我不打你,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干爹还能舍得真打你?你以为我算计罗牛是为了自己么,干爹还不是为了你那身怪病?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参悟个狗屁天道!

    “但你才多大年纪,若不能从天道星图里找到救病良方,那还能活几年?你就忍心让干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这一番话凄凄惨惨切切、感慨无限地说来,小蛋听得比拳头打在身上还难受。眼圈一红,道:“那……咱们不能想别的法子么?”

    常彦梧暗喜,知道有门,深深叹息道:“十多年了,咱们想过多少法子?要不是走投无路,干爹能冒险带你来天雷山庄偷《天道》下卷?

    “好孩子,干爹是不愿意看你做短命鬼啊,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得帮你把天道星图给弄出来〃!

    说到动情处,常彦梧一抹眼泪激昂壮烈道:“罢了,你天性仁厚,我也不能怪你。干爹这就一个人去闯天雷山庄,找罗牛要东西!大不了,老子拿命和他换〃!

    小蛋明晓得常彦梧的话多半是在吓唬自己,可也不敢不拦。伸手一把从背后抱住常彦梧的双腿,叫道:“干爹,别去〃!

    常彦梧假装挣脱不开,苦笑道:“我要是不去,难道眼睁睁地看你走在我前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虽不是我常老五亲生,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蛋心潮激荡,一咬牙沉声道:“干爹,我听您的就是〃!

    常彦梧大喜过望,好在背对小蛋也不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有意踌躇道:“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绑了罗牛的孩子,势必会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如果不愿意,就不要为了干爹为难自己。”

    小蛋嘴里发苦,违心道:“小蛋愿意,干爹您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常彦梧心中狂笑,却不知小蛋的脑瓜里也在盘算着:“干爹的话是不能违背的,但我不着痕迹地给虎子姐弟透透风、放放水,总是可以的罢!

    “这也不算出卖干爹,至多事后被他老人家发现,再揍我一顿好了。”

    第六章

    如此平安无事过了两天,或许是天随人愿,居然是虎子主动提出,要到距离天雷山庄五十多里外的白石谷附近打猎玩儿,非但拉上了罗羽杉,也不忘请小蛋助阵。

    当然,除了他们三个外,还有顾智形影不离地随行保护。

    更令小蛋头疼的是,那头狼犬小黑竟也同行。幸好一路上牠还老实,只在虎子的身前身后撒欢蹦跳,对小蛋没了兴趣。

    由于头天下午小蛋就知道了消息,故此常彦梧已早一步兴冲冲赶到白石谷踩点去了。尽避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可要对付个把虎子,常彦梧还是自信绰绰有余。

    地上的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四人四骑两前两后缓步而行。小蛋和顾智并骑走在后排,一路上顾智不说话,小蛋也不开口。

    他坐在马上脑袋一沉一颠地打着磕睡,好似要把昨晚失去的睡眠全都给补回来。

    行出十多里地,山路一转,天雷山庄已隐没在群山峻岭中。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到后来走上五六里地,也难得碰上一个砍柴的樵夫。

    小蛋正一阵醒一阵迷糊假寐着,忽听前头虎子回首问道:“小蛋哥,今天你还要不要到湖边等常大叔?不然咱们可以玩得晚点再回去。”

    小蛋一醒,揉揉干涩的眼睛回答道:“没关系,我可以晚上再去。”

    顾智冷冷道:“好像你们约定碰头的日子已过了半个多月,他人还会来么?”

    小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眼皮子一垂,也不晓得是真还是装的,自顾睡过去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到了白石谷,这里洞岤密布、草木丰美,正是山禽野兽栖息的天堂。

    可惜刚过完冬,谷内的景象略显清冷萧条,除了偶尔从草丛里窜出只受惊野兔,和几群滞留此间的鸟儿外,几个人搜了一蚌多时辰,也只打到了头山豺。虎子好不容易等到开春出庄打猎,自然不甘心就此收手回家,几个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用过午饭后再往深谷里探一探,好歹也要打上两头野猪黑熊。

    当下顾智选了溪边一处干草地铺上皮垫,大伙儿围坐一团吃起带来的干粮。中午的阳光懒洋洋洒在众人身上,小蛋的眼睛也就越发睁不开了。

    一旁虎子和顾智聊着适才打猎的趣事,他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心里却在悬挂常彦梧不知会何时下手。

    他悄悄留意四周动静,丝毫觉察不到干爹的存在。

    突然溪对岸的灌木丛里“哗”地微微一响,一头黑乎乎的野猪扑了出来。牠显然不清楚这些人的厉害,即使看见了马背上驮着的捕猎工具,和那头四肢瘫软耷拉着脑袋的山豺,饥寒交迫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小黑无惧无畏地冲了出去,虎子兴高采烈一跃而起,大叫道:“是野猪,让我来〃!赤手空拳越过小黑迎上野猪。

    他的反常举动令野猪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挺起獠牙咬向虎子咽喉。

    虎子的身形轻轻一纵,闪到野猪左侧,攥紧小拳头“砰”地击在牠的脑袋上,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准头稍差,没打中野猪的左眼。

    野猪疼得一晃,愤怒咆哮扭身扑咬虎子的左腿。虎子腾身跃起,探脚在野猪背上重重一蹬,凌空翻了个跟头飘然落地。[电子书下载乐园—q]

    野猪连捱了两下,也发觉虎子并不好惹,但饿了一个冬天,总算找到了可口的食物,牠又岂能就此罢休?“嗷─”怒声呼吼,再次扑上。

    一人一兽就在溪畔打斗起来。

    顾智立在丈许外,一面替虎子压阵,一面出声指点,敢情是把这头主动送上门来的可怜野猪,当作了虎子练功的靶子。

    小蛋的目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激战吸引,更觉着顾智对虎子的指点字字珠玑。只是虎子大半心神都用在了和野猪的对攻上,不知能领会多少?打了一盏茶左右,虎子终究年幼,呼吸渐渐急促,脸蛋也红了。可他的身形却越转越快,拳头雨点一般不停落在野猪身上,丝毫没有歇手的意思。

    那头野猪再是皮糙肉厚,被一顿爆打之后,也被弄得头晕目眩、骨头酸疼。牠一阵气馁,也明白再纠缠下去,今晚自己身上的这点肉,就得成了人家嘴里的大菜,寻了个空隙,猛地掉头,朝小溪对岸的灌木丛里逃去。

    虎子正在兴头上,冲着逃之夭夭的沙包纵声叫道:“哎,你别跑,快回来〃!

    听到虎子的叫喊,野猪逃得更快,一转眼就窜进了灌木。

    虎子双目紧盯着前头野猪,也不回身跨上坐骑,用他修炼得还不怎么娴熟的御风术,直追了下去,小黑呼呼低吼,碧目放光,跑得竟比虎子还快。

    顾智唯恐虎子有失,招呼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和虎子去去就回。”身形一动,已追到了虎子的身旁。不一刻,两人两兽消失在对面茂密的灌木丛后。

    “完了〃!小蛋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有道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料到变故突起?干爹的机会说到便到。

    他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直到没察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宽心,低声道:“罗姑娘,咱们也追过去看看罢。”

    罗羽杉摇首微笑道:“我想在这儿坐一会,难得这样清净。如果你想看热闹,就自己跟过去罢。”

    她这样一说,小蛋更不能走了。他既不能把实情告诉罗羽杉,又不能听凭她真被自己的干爹给绑架了,实在是为难人。

    看见小蛋又在皱眉头,罗羽杉道:“小蛋,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只管去罢。我是不太喜欢打猎,虽然牠们都是些会吃人的凶兽,但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小蛋一愣,问道:“那妳干嘛答应跟着虎子和顾叔叔一起出来打猎?”

    罗羽杉嫣然一笑,反问道:“你不觉得整天待在府里会气闷么?乘这机会出来走走,吹吹风,透口气,还有一路的山色相伴,不是挺好?”

    放在别的时候,听了这话,小蛋一定会举双手赞成。可现在,这样的想法分明是摆给他一道大大的难题。

    罗羽杉浑然不觉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问道:“小蛋,你这些年随着干爹浪迹天陆、四海为家,一定去过不少地方罢?真希望有一天,我也有这样的机会。”

    小蛋心道,妳是罗府千金当然这么想,真给妳个机会去刀口舔血、餐风露宿,那样的日子只怕过上没两天,妳就喊受不了啦!

    他摇摇头,道:“我们的确去过许多地方,不过我最想的还是能像妳一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和干爹安个家,轻松过日子。”

    罗羽杉轻笑道:“也是,在外漂泊时间长了自然会厌倦,上回我和爹爹只去了翠霞山半个月,便十分想家。我刚才的想法是……”

    几乎异口同声,小蛋脱口说道:“饱汉不知饿汉饥〃!两人俱是一怔,随后又都觉得好玩,不禁对视着笑了起来,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小蛋道:“这是我干爹常用来教训我的一句话,刚才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罗羽杉温婉含笑道:“没事,我不也是同样的想法么?对了,那你原本的家乡在哪里?”

    小蛋沉默须臾,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干爹是从街角捡到我的,那时我才三岁多,也一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天生的。”

    罗羽杉听他语气平淡,然而那双朦胧倦慵的眼睛里,依旧流露出一丝惆怅,不觉伸出一根柔腻玉指,轻抚过小蛋的手背,意在安慰,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多问。不过,下月二十一就是我的生日。如果那时候你还没离开山庄,咱们两个就一起过生罢?”

    原来她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一,小蛋注视着罗羽杉温柔动人的俏脸,任由自己的心湖随着她玉指的拨动泛起涟漪,不无苦涩地想道:“只怕过了今天,妳就会恨我至死,怎么可能还愿意和我一起分享生日?”

    他勉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颔首道:“好,以后我都会记得妳生日的,因为那也将是我的生日。”

    罗羽杉笑靥如花幽然开放,也点了点头道:“对,是我们一起的生日。”

    小蛋不由看得痴了。他强烈地意识到,任何一丝一毫对这少女的伤害,都是自己绝难容忍的罪恶,更别提这场罪恶就是由自己和干爹亲手制造!

    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惹得干爹大发雷霆,就算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罗羽杉的周全,哪怕是让人用手指头轻轻点上一点,也是不行。

    “小蛋,小蛋〃!发现他在发呆,罗羽杉连着唤了两声。忽然感觉到小蛋的目光傻呆呆凝视的,其实正是自己的脸,她禁不住侧低下头不再说话。清风传来深林中鸟儿的幽鸣,光阴从两人身前的小溪里缓缓经过。

    这片刻,让小蛋由衷地享受到与罗羽杉默默对坐时心灵的宁静,好像岁月不再漫长,好像日头走得飞快。

    “哗─”身后的杂草丛中微微风动,小蛋凛然一惊,警醒过来,他弹身而起,护在罗羽杉面前,紧张望着发出动静的杂草丛,心里自责道:“真是该死,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罗羽杉的经验阅历远不及小蛋,自然分辨不出这声响的来由,只当是有只水鸟又或是小兽藏在了里面,微微一笑道:“小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蛋没回答她,惺松的睡眼,在这要命的当口居然还在不争气地和他作对。深吸了一口气驱逐去脑海里的睡意,小蛋沉声道:“干爹,是你么?”

    草丛后响起一个人低低的笑声道:“我不是你干爹,我是你爷爷〃!一名黑袍老者腾身掠出,冷笑着站到了小蛋和罗羽杉的近前,正是辽州段丰。

    原来他虽被罗牛客客气气送出天雷山庄,却极不甘心,索性在积石山中寻了个山洞住下,一方面让几个弟子养伤,一方面日夜监视着山庄的动静。

    今日一早虎子等人出庄打猎,段丰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居然和常彦梧的心思不谋而合。

    等确认虎子一行打猎的地方就在白石谷附近,便赶忙回头召集来三名弟子准备下手。

    他忌惮顾智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直等到此刻方才露面。

    罗羽杉不认识段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即知来者不善,她自幼受罗牛夫妇严谨的门风教诲,这时也不愿失了礼数。向着段丰盈盈一礼,问道:“晚辈罗羽杉请教老伯尊姓大名,不知有何贵干?”

    段丰嘿嘿笑道:“也没啥贵干贱干,老夫就想请罗小姐跟我走一趟。”

    这话的意思小蛋听明白了,他干爹也曾用过类似的口气“请人”。可是罗羽杉不同,自幼父母灌输给她的都是善良仁厚、礼貌宽容,而顾智、辽锋等人对她更是百般呵护、倍加疼爱,偏就不曾教给她半点世间的风波险恶!

    她微微一怔,谦恭道:“不知老伯要带晚辈去哪里,若是想面见家父,羽杉自当为您引路。”

    段丰却误会了,暗自羞怒道:“好啊,这小丫头知道老夫在天雷山庄栽了大跟头,却故意拿她父亲的名头来压我〃!

    他阴笑道:“实不相瞒,老夫就是冲着妳爹爹罗牛来的!妳乖乖跟我走,等他拿《天道》下卷来,我保妳毫发无伤。要是想玩花样,休怪我辣手无情〃!

    又来一个绑架的!小蛋心一沉,有点哭笑不得。

    想想常彦梧忙前忙后算计半天,不料半路里杀出一个段丰捷足先登,这算哪门子事啊?

    他并不回头,对罗羽杉低声道:“我挡着,妳去找顾叔叔和虎子〃!

    罗羽杉心中感动,但她如何能弃下修为低微的小蛋独自逃跑?假如真这样做,也就不是罗牛的女儿了!

    她仍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他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我来缠着他,你赶紧去找顾叔叔。”

    段丰慢条斯理听着二人的对话,不屑道:“商量好了么,要不干脆一块留下?”

    小蛋大急,他没见过段丰的身手,但能与顾智周旋十多个回合才落败,这老家伙绝不会好惹,和罗牛这般的绝世高手撞个正着,算他倒霉,可自己和罗羽杉却不在他的话下。

    他急中生智道:“顾叔叔随时都会回来,我劝你赶快走罢。要是再撞到他的手里,只怕这回他不肯再放你轻易离开了。”

    段丰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有老夫的三个弟子招呼他,他还要照顾罗牛的独生儿子,想脱身,哼,哪那么容易?”不等话说完,突然黑影闪动,段丰已探手抓向罗羽杉。

    小蛋不是不想拦,可段丰的身法太快。他才刚一抬手,对方已绕过自己,攻到了罗羽杉的面门前。

    小蛋回转身,一拳轰向段丰后背,扬声高呼道:“不好了,快来人啊!彼叔叔,顾叔叔〃!

    段丰与罗羽杉风驰电掣已拆解了两招,再一闪身让过小蛋的拳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叫罢,使劲叫罢!他远着呢〃!

    罗羽杉的修为较之段丰明显有一段差距。虽有小蛋从旁助阵,可几招之间便已告急。

    她的父亲罗牛虽是纵横天陆、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可惜教导子女修炼的本事,委实不怎么高明。原本想着遵循当年恩师淡言真人的授徒方式,让罗羽杉、虎子姐弟自行参悟诸般奇功绝学,日后厚积博发,自能水到渠成。

    然而纵使淡言真人独辟蹊径,创出令弟子独自参悟仙家绝学的教授方式,亦仍需给予恰到好处的引导指点,而绝不可能彻底放手。

    这一点上罗牛无疑远不及淡言。结果十余年下来,罗羽杉的根基扎得稳固异常,真正临敌搏杀的功夫,却尚不及小蛋十多年闯荡、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

    倒是母亲秦柔耐心教导的一套霆雷剑法,罗羽杉体悟到了六七分的真韵,偏又失之于气质不符,难以将它完全发挥。

    生死关头,罗羽杉袖中“玉缘”仙剑铿然出鞘,掠过一束亮丽紫电挑向段丰胸口。

    剑锋甫出,凌厉空灵的寒气已扑面而至,刺得段丰脸颊生疼,凛然间更艳羡道:“这丫头修为不高,用的却是把罕见的好剑〃!

    侧身一转就听“哧─”剑气掠过胸口,已在衣衫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果不是段丰有护体真气抵挡,只这一下就要见血。

    罗羽杉并未乘胜追击,执剑道:“对不住,晚辈修为太差。刚才为了自保不得已亮出剑来,却险些伤了老伯。”

    这话不说还好,段丰一听之下没被气死也快被臊死,他恼羞成怒,反手掣出一对玉斜钩,冷喝道:“臭丫头,是妳找死〃!晃身再上,玉斜钩招招歹毒凶险,直往罗羽杉的身上招呼。

    幸亏他多少顾忌那把玉缘仙剑,舍不得用玉斜钩硬接硬架,否则十余回合间早结果了小蛋他们。

    斗到酣处,段丰腿起脚落,“砰”地踹中小蛋心口。

    小蛋“哇”地吐了口血,飞跌出两丈多远,胸口郁闷疼痛就像要炸开了一样,拼着命却再没力气挣扎站起。

    罗羽杉失声惊呼,略一走神,也被段丰觅得破绽,用玉斜钩绞飞仙剑,踉跄退出数步。

    小蛋顾不得血气翻涌,用尽全力叫道:“干爹、干爹─”

    段丰一路暗随,认准了虎子一行只有四人方才动手,听到小蛋的呼声,忍不住炳哈讥笑道:“你想认我做干爹么,可惜你太笨,老夫还不屑收你〃!

    蓦然心头警兆一起,西首遥遥有人应道:“笨蛋,那么大声,死人也要给你叫活过来!万一让顾智他们听到了,咱们的好事情不就全砸锅了?”

    话音一落,常彦梧风风火火飞身赶至,本还在滔滔不绝,见到溪边的景象,立刻把一堆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小蛋见常彦梧赶到,大松一口气道:“你再来晚点,连我一起都要被人砸了。”

    段丰嘿道:“朋友,何必多管闲事?”

    常彦梧心中猜到了七分,捋捋胡子,轻松惬意地走到段丰面前抱拳道:“在下常彦梧,道上的朋友送了我个雅号『神机子』。小蛋那孩子是我的干儿子,我还想靠他养老送终呢,居然被阁下打得吐血倒地,差点要翘辫子,你还说我是多管闲事?”

    段丰傲然道:“老夫段丰,你就是北海八鬼里的常老五?我不管什么小蛋大蛋,干儿子、亲儿子,只要罗牛的女儿跟老夫走一趟。”

    黑吃黑?常彦梧火往心头撞、恶向胆边生,想想自己费尽心机,连哄带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让小蛋答应将虎子姐弟引到了荒郊野外,还没等自己下手,这个老家伙却突然跳出来想捡现成的便宜!

    段丰的名头常彦梧早有耳闻,自忖不是对手,否则早一笔捅上去了。若换个场合,他“神机子”也不屑和这般人渣玩命。可段丰是明摆着要横刀夺爱,跟他抢肥肉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里越恨,脸上越是笑容满面,甚至笑到恭敬的地步,道:“久仰,久仰!我那干儿子不成气,能受您老一脚,那是他的福气,我先谢过段兄了。”

    罗羽杉看不懂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干爹,试想小蛋跟他在一起,还有不受罪的道理么?

    小蛋见常彦梧皮笑肉不笑模样,就晓得这是他玩阴活暗算人的前兆,稍后准会有人要倒大楣。还好对面站的人是段丰,就让他老人家自求多福罢。

    “小蛋,是不是你惹段伯伯生气了?”常彦梧骤然变得怒容满面,呵斥道:“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向段伯伯赔罪认错?”

    罗羽杉实在看不下去了,刚想为小蛋申冤,段丰已漠然道:“常老五,别演戏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就放这傻小子一马。你带着他赶快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常彦梧感激道:“多谢段兄,小弟承情了〃!说着还嫌分量不够,干脆自己朝着段丰深深一揖到地。

    段丰大感意外,以为常彦梧真的是听到自己的威名被吓趴下了,他不由一笑,漫不经心虚抬手,做了个搀扶的动作道:“常兄客气,咱们后会有期。”

    常彦梧咬牙切齿等的就是这一剎那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低垂的双袖内突然掠出两束精光,正是暗藏其中的一对点金神笔,犹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恶狠狠插向段丰的两肋!

    第七章

    “噗噗〃!段丰两肋血肉翻转,已被点金神笔扎入,幸亏他本能地肌肉收缩运气抵挡,才没捅到更致命的要害。

    他又惊又怒,挥掌拍向常彦梧厉喝道:“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

    常彦梧一击得手,立刻抽笔飞退,让过了段丰的掌风,狠狠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常五爷玩,也配?”

    段丰运劲封住受伤经脉止住血水,怔道:“好啊,原来你投靠了罗牛,也乐滋滋当起了天雷山庄的护家狗〃!

    “放屁〃!常彦梧怒道:“老子一贯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罗牛算哪只鸟?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舞点金神笔抢攻而上。

    小蛋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捱了段丰一腿,常彦梧竟要对方拿老命作抵。干爹待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着实如山如海,自己一生一世该如何报答得完?

    但他毕竟和段丰无甚冤仇,更不希望常彦梧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当下道:“干爹,算了罢〃!

    “不能算〃!常彦梧招招夺命步步进逼,后面那句“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却不便当着罗羽杉的面,告诉自己这个傻干儿子了。

    段丰身负重伤,修为等若去了将近一半,如何能斗得过机诈百出的常彦梧?短短六七个回合,他已是险象迭生,有心要逃,偏又让常彦梧的点金神笔缠困在三丈方圆内,脱不了身。

    小蛋见常彦梧在场面上占尽上风也安下心来,精神略一松弛,便立时感到胸口淤塞的气血如棉花团似的,堵得他难受。

    自己的真气一到膻中岤附近陡然凝滞,试着冲了几次都是颓然而返。

    忽地闻听场内“啵”地一记闷响,段丰身上散发出一蓬橙黄铯的浓烟,在风中急遽扩展,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臭味直冲鼻孔。

    常彦梧猝不及防,嘴巴里已吸进了一口,立刻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欲吐,紧跟着双手酸软无力,彷似中毒,他赶紧闭气驱毒,可段丰已乘势转守为攻,玉斜钩暴风骤雨般杀到,一转眼反将常彦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

    原来段丰所放出的黄雾,乃是他的保命绝活“神魂颠倒烟”。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他体内炼化的一股浊气菁华而已。

    他本是辽州太傅山中一头有六百多年道行修炼成精的黄鼠狼,因不齿于自己的出身,故而一直刻意隐瞒,连自己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小蛋也吸入了不少“神魂颠倒烟”,一阵恶心“哇哇”连呕出两口淤血,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随之一黑。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却浮现出“生生不息”的石壁星图,似惊鸿一现,又骤然消隐。

    没等他回过味来,胸口“砰砰”爆起两声沉闷的低响,竟是气血在产生轻微的炸裂。

    就像连锁反应,倏忽间,那团堵塞在胸前的真气接二连三地爆裂流散,完全脱离了小蛋的控制。

    “砰砰砰砰”连串低响过后,那些被震散的真气,居然再次“劈啪劈啪”地散爆成若有若无的游丝,流转于胸前诸经各脉,宛如过年时的爆竹燃放不休。

    成千上万缕微小的真气转动数圈后,小蛋彷如胸前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火炉,不仅适才麻木淤塞的感觉尽消,全身更洋溢起一团暖暖的热意。

    他又惊又喜,陡然灵光一闪醒悟道:“是了,这情形可不正像那幅『生生不息』星图里放烟火的场景么?可这烟火……怎放到我身体里来了?”

    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体内异响已逐渐平歇,一缕缕真气迅速重新融合,集成颇为雄浑的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丹田,伤势竟也顷刻好了大半。

    且不说小蛋一头雾水地在研究体内突如其来盛放的烟火,另一边罗羽杉见势不妙,已攻了上去,和常彦梧连袂苦斗段丰,复又形成僵持之局。

    这时,溪对岸五六里外,由远至近遥遥传来顾智略带焦灼的啸声,段丰把心一横,咬牙连攻罗羽杉三钩,将她迫得顾此失彼,露出身前一线缝隙。

    段丰左手一推一引,拼着玉斜钩被“玉缘”劈出一道裂纹将仙剑缠住,右手钩中宫直进刺向罗羽杉前胸。

    这招夺命狠辣,令罗羽杉避无可避,要待撤剑回防已是来不及,她本就缺少临敌作战经验,遽然遇险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段丰其实也无意要取罗羽杉性命,不过是想逼迫常彦梧出手救援,就此让开一条道,能让他赶在顾智到来前脱身逃跑。

    可惜他错算一步,常彦梧根本就不在乎罗羽杉的死活!

    电光石火里,他咬牙思量道:“段老儿素来睚眦必报,这回在我手底下吃了大亏,日后岂肯善罢罢休?今天不把他的命留在白石谷,难说以后怎么在老子背后插刀子〃!

    反正罗羽杉死了,还有虎子,何况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不顾罗羽杉命悬一线,点金神笔如毒龙出岤,挑向段丰背心。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黑影横空掠到,揽臂抱住罗羽杉,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在她身前斜斜飞出,“哧啦─”玉斜钩自上而下,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过两尺、深可见骨的血槽。

    小蛋低哼飞跌,仍不忘护住怀中的罗羽杉,抢在落地前用背心着地,在草上连滚数圈,才卸去段丰凌厉的劲气。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常彦梧也没料到,自己的傻干儿子能未卜先知,代罗羽杉受下这一钩。

    罗羽杉自忖必死无疑,突地眼前身影一晃,便觉得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被小蛋死死压在身下。

    她家教极严,又是罗牛之女,盛名之下,无人不对她敬重有加谨守礼数,莫说没男子敢碰她,即使言语调笑都绝无发生,而今却教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还肢体纠缠地给压住不放,这成何体统?

    强烈的羞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眼睛一闭,不敢再看小蛋近在咫尺的脸,玉颊绯红,偏还能听见自己“怦怦”心跳声。

    那边段丰被常彦梧的点金神笔插入背心惨叫痛呼,罗羽杉心慌意乱竟也恍若未闻。她伸在小蛋背后的手一滑,正触到那道鲜血狂涌的伤口,立时上面的那张黑脸变色扭曲,可小蛋还是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罗羽杉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关切道:“小蛋,你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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