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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有意找这么一个借口,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小蛋“请”出天雷山庄,也算保全住他的面子?

    常彦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有道理,否则要去翠霞报讯,罗府随便派个什么家丁即可,为何偏要把这差使落在罗羽杉身上?她可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

    况且说什么顾智、辽锋无法分身要守护罗府,把护送罗羽杉的重任平白无故地托付给两个陌生人,其中定有阴谋。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常彦梧略作沉吟,慨然应允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和小蛋的身上。倘使罗小姐回来时身上少了一根头发,罗兄尽避惟我是问。”

    罗牛欣慰道:“如此就有劳常兄了,一路之上,这两个孩子还请你多加费心。”

    常彦梧心里已有了计较,笑呵呵道:“那好,索性咱们今日就启程,免得去晚了,让鬼锋那小子又赶在了前头。”

    罗牛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众人告辞退出,只留下了小蛋和罗羽杉。

    秦柔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罗羽杉道:“这是昨晚妳爹爹口述的一封书信,到了翠霞后立刻交给盛师伯。

    “妳和小蛋不妨在紫竹林多住些日子,等鬼锋的事了结后再回家。恰好过几天翠霞剑会便要召开,妳若能用心观摩,可大有裨益。”

    罗羽杉接过书信贴身收好,低声道:“爹,您多保重,早日康复。”

    罗牛和蔼笑道:“有妳娘亲在,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等妳回来的时候,爹爹又是生龙活虎了。”

    秦柔幽幽叹了口气,握起小蛋的手恳切道:“羽杉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远行,她的经验阅历,远不如你和常五叔。小奇啊书呀网呵蛋,柔姨将她托付给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我的娘亲还在,她一定也会同样的牵挂我罢?”小蛋心头甘苦交集,默默向秦柔颔首。

    罗牛抬手从身侧取饼一柄仙剑递向他,说道:“小蛋,这把剑,罗大叔送给你了。”

    小蛋愣了愣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清冷灵气从仙剑上隐隐透入自己的掌心,好不舒服,体内流转的真气,竟霎时起了共鸣,与它水孚仭浇蝗冢巫呔鲋洌皇鄙袂迤9ㄌ宄┨?br /≈ap;

    罗牛介绍道:“此剑名为『雪恋』,和羽杉所用的『玉缘』是雌雄双剑,由我师弟丁原用东海奇铁精魄铸就。

    “八年前虎子出世时,丁师弟便以此礼相赠,我看你没有随身的仙兵,也就借花献佛将这把仙剑转送给你。”

    小蛋吃惊道:“这如何使得?罗大叔,这把剑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秦柔含笑道:“小蛋,你觉得一柄仙剑和羽杉的性命相比较,哪一件更重要?”

    小蛋毫不犹豫回答道:“自然是人命大如天。”

    秦柔道:“那就是了。赠你雪恋仙剑,不过是你罗大叔的一番心意,你若拒绝,不是让他很失望么?”

    罗羽杉柔声道:“收下罢,小蛋。也许这一路上你就会用得着。”

    小蛋心中感激,嗫嚅道:“可干爹从未教过我剑法,我怕用不好它,反辜负了罗大叔的好意。万一再让它落入恶人手里,那就更对不起罗大叔了。”

    罗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不打紧,你先收下它,剑法今后慢慢再学就是。”

    小蛋见推辞不过,收起了雪恋仙剑。

    罗牛接着道:“小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你一时半会记不住也没关系。罗府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只希望你将来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牢记罗大叔那晚在石壁星图前对你说过的话。”

    小蛋点点头,一字一顿道:“光明磊落,无愧天地〃!

    罗牛徐徐合起双目,说道:“好了,你们也准备一下罢。稍后我就不去送行了,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自己多加小心。”

    罗羽杉恋恋不舍地起身,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说,但看到罗牛疲惫的神情,她红着眼圈,和小蛋一起退出了屋子。

    秦柔目送窗外的两人走远,强压愁绪幽幽道:“我真怕羽杉这孩子会出事。阿牛,要不还是由我前往翠霞给盛师兄报讯罢,有三两天的工夫也足够往返。”

    罗牛轻轻道:“我已请顾兄暗中跟随保护,又有常兄这样的老江湖陪行,羽杉绝不会有事。妳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秦柔眼中珠泪欲坠,道:“可羽杉还是个孩子啊,此去翠霞万里迢迢,你让我怎能放心?”

    罗牛微笑道:“阿柔,还记得我们两人年轻时闯别云山的事么?那时候妳我又比羽杉大得了多少,我正是要借此机会来历练她。温室里养大的花朵虽然好看,可总禁不住风吹雨淋,白石谷的事就说明了这点。让羽杉独立去飞一次,我的女儿,我相信她〃!

    一行三人离开天雷山庄奔赴翠霞山。由于小蛋和罗羽杉均未修炼过御剑术,故此三人只能御风而行。

    到了掌灯时分,进了一座颇大的镇子,常彦梧找了家冷僻的客栈打尖,说是要尽量低调,以免暴露了行藏。

    或许因为用的是秦柔送的盘缠,常彦梧一口气包了三间上房,又打点给伙计不少碎银子,那伙计难得碰上位一掷千金的豪客,眉开眼笑地又是打水又是送上热毛巾,不亦乐乎。

    小蛋长这么大,还极少让人如此殷勤周到地伺候过,看着伙计前奔后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好把秦柔私下送他的三两银子,又分出一半打赏给了那伙计。

    洗完脚,天色已然黑透,就听院子里有个清脆冰冷的声音喝道:“我出两倍的房钱,你让他们腾一间上房出来,不就都解决了么?”

    小蛋一愣,打开房门,见伙计正陪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走进院里,苦着脸解释道:“小的方才已问过那位常五爷的意思,可人家不愿答应,小店也没法子。”

    那少女一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小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长这么大没见过漂亮姑娘么?”小蛋听傻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少女“噗哧”一笑,面容又迅速转冷。

    她约莫和小蛋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鲜红如火的装束在夜色(禁书请删除)中格外醒目耀眼,也将她白皙如雪的冰肌玉骨衬得越加动人。微风里,飞瀑般的秀发用枚小巧的红色发簪一束,一双灵动的杏目,只骄傲地扫了小蛋一眼就不屑地移开,只把红润的樱桃小口在不经意间朝上挑了挑。

    在她腰际,一柄朱红皮鞘收着的短剑斜插,艳红剑穗缀着六颗清一色闪烁碧光的宝珠,异常绚丽。

    在她身边跟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白发满头、神色沉静,穿了身素淡的蓝衣,背后同样负了柄仙剑。

    “砰〃!屋门一开,常彦梧打里面探出身子,慢条斯理道:“长得漂亮又能如何,不就是只火烈鸟么?再说,窑子里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也没见哪个像妳这样。”

    那红衣少女显然不晓得“窑子”就是妓院的意思,但常彦梧话中的讥讽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冷冷一笑手就按上了剑柄。

    旁边的老妇一把压住少女的手,冷漠拂视过常彦梧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旁边的伙计忙不迭打圆场道:“两位女客官往这边请,小的带您两位去看客房,包您满意。”

    一场风波似乎化于无形。

    渐渐夜深人静,客栈里所有的灯火也都熄灭了。

    小蛋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忽“咚咚咚”有人在轻轻敲门。他一醒问道:“谁?”

    门外常彦梧低声回答道:“是我,你还没睡罢?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小蛋不明所以,打了个哈欠披衣下床开门,常彦梧也不进屋,抓住小蛋的手道:“别作声,跟我走。”三转两转,引着小蛋来到僻静无人的后墙根下。

    小蛋困乏难当,却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问道:“干爹,到底什么事?”

    常彦梧挑起大拇哥往一扇客房后窗指了指,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干爹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

    小蛋迷迷糊糊瞅了瞅那扇后窗,立时清醒了一大半,困惑道:“那不是罗姑娘住的上房么,你要我干什么?”

    常彦梧得意洋洋道:“我刚才用『紫玉生烟香』将那丫头迷昏,就算屋子着火了,她也不可能醒过来。

    “你现在就进去把生米做成熟饭。干爹教你的『龙虎大法』没忘罢?是时候用了,保管让她结上珠胎。嘿嘿,回头老子就要和罗牛结成干亲家啦。”

    小蛋所有的睡意都不翼而飞,瞪圆眼睛:“什么,您要我强——”

    常彦梧赶忙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怒骂道:“笨蛋,你给老子轻点声!啥叫强j,咱们这是『毛遂自荐』!等你成了她的男人,今晚的事情自然万事大吉。罗府里不管藏着什么宝贝,都得拿出来和咱们分享。”

    小蛋被捂得喘不过气,狠命扯开常彦梧的蒲扇大手道:“万一适得其反呢?”

    常彦梧沉下脸来阴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她若醒过来死活不肯,还要告发咱们,就只好一刀做了她。”

    小蛋连连摇头道:“不干,我绝对不干。”

    常彦梧道:“杀了她你心疼是不是?好,事后干爹一定想尽法子哄她答应了这门婚事。我看十有八九不会出错,她一个罗府千金失了身,嫁给你虽然是委屈了点,但总算也是个男人,不也好过出家当尼姑?”

    说着,笑着按住小蛋的肩膀鼓励道:“好小子,你可是艳福齐天,白得便宜啊!称心如意后,可别忘了干爹的辛苦。”

    小蛋黑脸通红,欲哭无泪,只低声道:“干爹,这事我做不来。”

    常彦梧笑得出声道:“我晓得你还没这方面的实战经验,不要紧,照着以前干爹教你的法子做就成。有我替你望风,折腾到天亮都行。”

    小蛋苦道:“我是说,这事不能做,罗大叔相信咱们,才把爱女相托。我要是─那、那还是人么?”

    “砰〃!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常彦梧瞪圆小眼道:“你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点窍?我教了你十多年,到现在还不如罗府养的一条狗好使唤,推三阻四不肯听话!版诉你,今晚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两手抓住小蛋衣襟就往后窗推去。

    小蛋拼命用脚抵住墙根,挣扎道:“干爹,干爹……”常彦梧恶狠狠道:“叫干爷爷也没用。你不把她给做了,就别想出这间屋〃!

    正推推拉拉不可开交,突然头顶上有人寒声道:“两个采花贼,受死罢〃!

    常彦梧吓得一哆嗦,松开小蛋退后两尺抬头张望。

    房檐上,飘然玉立着早先在院子里要和他们争上房的那位红衣少女,她本就气质如霜,眼神如刀,此刻,满脸布满不屑与杀机,更是像足了一位红衣女煞神。

    小蛋手足无措地乱摇双掌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采花……”

    “呼─”眼前红云一闪,“啪”脸上被火辣辣地抽了一耳光,红衣少女双手叉腰,蔑然道:“敢做不敢认!哼,被本姑娘抓个人赃俱获,还敢抵赖?”

    常彦梧勃然大怒,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自己的干儿子虽说的确是又笨又憨,很不争气,可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训!他亮出点金神笔冷哼道:“一只小鸟也敢猖狂,看老子拔光妳的鸟毛〃!纵身攻上。

    红衣少女似乎懒得拔剑,一双玉掌穿花绕柳、变幻莫测,与常彦梧斗到一处。两人好像各有顾忌,均不愿闹出太大响动,故此不约而同收敛劲力,埋身闷斗。

    打了十余个回合,居然是赤手空拳的红衣少女渐渐占据上风,把常彦梧一步步逼向后墙。

    他恼羞成怒,猛然双笔并交左手,跃上墙头,右袖飞卷喝道:“着〃!

    红衣少女也是大意了,冷哼道:“狗急了要跳墙么?”一晃双掌蹂身欲上,突见满眼银光晃动,寒气迫人,常彦梧的袖口中激射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冰针。

    情急之下却有一道蓝影凌空掠过,“哧哧”连声,冰针似射入水里没了影踪,常彦梧猝不及防胸口重重捱了来人一掌,倒翻下墙头。

    小蛋惊呼道:“干爹〃!顾不得红衣少女和突如其来的蓝衣人,腾身跳出后墙。

    红衣少女站定身形叫道:“奶奶〃!

    那蓝影在空中转了道弧扁,落回少女身旁,一搭她的手腕低喝道:“这里不能住了。走〃!

    红衣少女道:“可是这两个混蛋─”

    蓝衣老妇厉声道:“忘了妳师父的叮嘱了么,走〃!拉着她身形一晃,旋即消失在夜色(禁书请删除)中。小蛋扶起哼哼唧唧、嘴唇溢血的常彦梧。幸亏蓝衣老妇不欲杀人惹事,这一掌仅仅用了三成功力聊作惩戒,没一会儿,常彦梧胸头的一口闷气流转过来,吐了两滩血痰,便能自己晃悠悠站起身形。

    常彦梧深觉颜面无光,他恨恨骂道:“这婆娘好阴险,躲在暗处突施冷箭下手暗算,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老子记下了〃!

    小蛋手抚常彦梧后心,注入真气,为他疏通经脉,安慰道:“干爹,我送你回屋休息。”

    经此一闹,常彦梧也失去了做好事的兴致,任由小蛋搀扶回屋,往床上一坐开始盘腿运气疗伤。

    次日天明,小蛋来请常彦梧到前厅用早点,常彦梧心情不爽到极点,对着小蛋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小蛋听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笑了笑退出来与罗羽杉到了前厅。

    刚一落座,就听几个伙计在聊昨晚那一老一少两位女客,说是今早前去叫门,屋里已空无一人,好在账房上压了三天的房租,倒让客栈赚进了一小票。于是诸般猜测纷涌而起,更有人说,她们就是最近官府在严密通缉的女飞贼。

    小蛋听了也只在心里一笑。

    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位红衣少女的修为如此厉害,甚至连干爹常彦梧都不是她的对手,相形之下,小蛋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没出息,整个人不免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了顾智、段丰、罗牛和鬼锋等人出神入化的身手,也切身体会到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然而,自己就心甘情愿一辈子没出息么?想得出神,小蛋情不自禁摇摇头喃喃道:“不是的……”

    他正心不在焉着,忽听罗羽杉讶异问道:“小蛋,你的手背怎么了?”

    小蛋一惊,原来他的左手手背上,密密麻麻被戳了三五十个小小的针眼,有些依稀还渗着血丝。他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尴尬地说道:“没事,是我昨晚练功扎的。”

    罗羽杉道:“小蛋,如果你将我当作好朋友,就不该说谎。”

    小蛋也明白自己急切间编的谎话不怎么高明,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昨晚我在屋里守夜,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为了不睡着,只得找针来扎。”

    罗羽杉注视小蛋怜惜道:“真是个傻瓜。”小蛋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要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罗羽杉放下筷箸,道:“走,到我的屋里去。”小蛋大惑不解,跟着她回了客房。

    罗羽杉从随行包裹里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站到小蛋面前道:“把你的左手递给我。”

    小蛋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罗羽杉从瓷瓶里倒出些许浓稠的液状青色药膏,滴在指尖,而后小心翼翼地涂匀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暖细腻的指尖肌肤滑过小蛋的手背,生出一股股醉人的清凉。小蛋低下头紧张地注视地面,再不敢多偷看一眼她低垂的眼睫毛,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停祝第十章

    放眼天陆正道,以云林、翠霞、碧落、越秀、燕山、太清宫以及东海平沙岛这七大剑派为尊。

    执其中牛耳者,首推云林禅寺与翠霞派。

    二十年前,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门下连出盛年、罗牛、丁原三大超卓人物,一时睥睨四海八荒、威震正魔两道,也令翠霞派的声威急遽上升,隐隐凌驾于云林禅寺。

    而云林禅寺经历了一系列派中变故后,元气大伤,近些年来,严加约束门人弟子守身自律,等闲不得跨出寺门半步,颇有韬光养晦之意。

    此消彼涨之下,翠霞派赫然已是一枝独秀,成为正邪两道公认的泰斗柱石。

    虽说早年的翠霞六仙里,淡一、淡言两位真人和罗和、姬别天两位俗家耆宿相继谢世,但后一辈如姬榄、罗鲲等人业已声名鹊起,殊不逊色于一派掌门。

    尤其淡言真人的衣钵大弟子盛年,更是被称为人中之杰,跻身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列。

    如今的掌门淡怒真人性情冷厉、驭下极严,故此翠霞派虽弟子过千,但也从没有谁敢仗势欺人。

    当然,也极少有谁无事生非去主动招惹翠霞山。

    小蛋等人抵达翠霞山时天色将晚,遥遥见一座充满灵秀与宏伟气势的青峰,高逾万丈,直入云霄,半山以上翠烟碧澜竞相环绕,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三人施展御风术行到翠霞派山门前。

    两名英气勃勃的翠霞弟子飘然现身,拦住去路,左首一名身材略高些的年轻人,彬彬有礼抱拳说道:“请留步,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莅临敝山有何贵干?”

    罗羽杉早年曾随父亲到过一回翠霞,但多数时候都待在紫竹轩极少外出。时隔多年重返翠霞,也难怪那两名弟子都不认识她。

    她落下身形还礼道:“小妹罗羽杉,奉家父之命前来求见盛年盛师伯。”

    那年轻人疑惑道:“请问罗姑娘,令尊是哪位同道前辈?”

    罗羽杉刚想回答,就听身后有人爽朗笑道:“这位罗师妹的父亲便是罗牛罗师叔,人家五年前还曾来过翠霞,你们这么快就给忘了?”

    小蛋闻声回头,山道上悠悠走近一位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褚衣青年,左右腋下各挟了一坛酒不算,手上还拎了两坛。

    “卫师兄〃!罗羽杉转身惊喜招呼道。

    这褚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紫竹轩首座盛年门下的嫡传弟子卫惊蛰。

    昔日为参悟天道星图,他曾在天雷山庄小住半年,与罗羽杉、虎子姐弟极为熟稔,仅凭声音和背影,就已认出她来。

    那两名巡山弟子见到卫惊蛰也是满脸笑容,双双问候道:“卫师兄,你又下山为盛师伯买酒去了?”

    卫惊蛰故作苦相道:“是啊,谁让你们两个不肯帮我跑路呢?”

    身材略矮的同门笑道:“能帮卫师兄办事我们求之不得,今天奉命巡山实在没法子,下回有差事,你只管招呼。”

    卫惊蛰走到罗羽杉身前,看了看小蛋和常彦梧问道:“罗师妹,为何罗师叔没有一起来?这两位朋友有些面生,劳烦妳替我介绍。”

    罗羽杉神色一黯道:“我爹受了极重的伤卧养在床,只好命小妹前来为盛师伯送信。这位常五叔和小蛋兄弟都是慷慨热心的好朋友,受家父之托万里迢迢护送小妹。”

    卫惊蛰肃容向常彦梧、小蛋一揖道:“在下代家师谢过两位仗义护送之情,天色不早,咱们回紫竹林说话。”

    有他带路,沿途自不会再遇上翠霞派弟子的盘问拦截,卫惊蛰似乎在派中人缘极佳,偶尔遇到一两位同门长辈,竟也是有说有笑。他一路向常彦梧和小蛋介绍翠霞山的风景典故,十数里的山道走来也不觉得沉闷漫长。

    转过一个山弯,前方现出一大片云雾缭绕的紫竹,周围景致也越发清幽静谧,惟闻林间啾啾脆鸣,倦鸟归巢。

    走入林内,光影朦胧,充满祥和淡雅之气。

    小蛋却因为累极了无心欣赏,一边走路一边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听见卫惊蛰问道:“罗师妹,师叔是怎么受伤的?当世之间又有谁能把他打成重伤?”

    罗羽杉道:“那人自称『鬼锋』,修为诡异霸道,他曾放下话,接下来会到翠霞山挑战盛师伯,所以家父才令小妹赶来传讯。”

    “鬼锋?”卫惊蛰皱皱眉头,也想不起在哪里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到了紫竹轩前他低咦道:“师父又不在屋里,定是去看师祖和墨姨的坟了。”

    在门口放下酒坛,卫惊蛰引着三人绕过紫竹轩往竹林深处走去,没多久,就瞧见前方两座坟冢。

    一位头戴道冠、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左侧那座坟前,对着墓碑静静无语,背对众人,在幽暗的光线下,宛若一座巍峨沉稳的山岳,凛然生威。

    卫惊蛰恭恭敬敬地在数丈外驻步道:“师父,罗师妹和两位朋友受罗师叔所托,特来给您送信。”

    男子霍然回身,令小蛋看清了他的正面。

    此人相貌威武、气度豪迈,一双虎目里锋芒深藏不露,偏隐约含着些许抑郁,满脸的落腮胡犹如钢针,落寞里又带着几许豪情。

    只一眼,小蛋已为之心折,暗暗喝彩道:“罗大叔的师兄,就该像这样〃!

    盛年听到卫惊蛰的禀报,又见罗羽杉眉含忧伤,即知罗牛情况不妙。

    罗羽杉的装束如常,令他定心不少,否则面前的少女早该是一身缟素了。

    他忍住对罗牛的关切,先向常彦梧礼道:“如若盛某所料不差,阁下便是神机子常兄罢?在下有失远迎,请多包含。”

    常彦梧听盛年初次见面,就一口报出自己的身分,也不免有些自得,笑呵呵还礼道:“久仰盛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盛年谦和微笑,深深望了一眼小蛋身后背负的雪恋仙剑,若有所思,问道:“常兄,这位小友可是令徒?”

    “他是老夫的义子小蛋。”常彦梧对着盛年难得地没再说“干儿子”,而是改用了文绉绉的“义子”。小蛋执礼道:“晚辈拜见盛大叔。”

    盛年伸手将他扶起,在两人手指碰触的剎那,眼中有抹精光即闪即逝,却没说什么。

    罗羽杉取出书信双手呈给盛年道:“盛师伯,这是我爹口述娘亲代笔写给您的信。”

    盛年拆开书信,尽避林内漆黑,但他仍一目十行迅速看完。

    罗牛在信中不仅详细叙述了他与鬼锋交手受伤的经过,更着重描绘了雪影剑像的特异之处,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无处不蕴含着他对盛年真挚的兄弟之情。

    信的最后,却又有一大段篇幅是关于小蛋的。

    一则希望盛年能相帮诊治他的怪症,又或设法请到天陆第一神医农百草;再则居然是恳求自己的师兄能因材施教,传授小蛋一两式安身立命的剑法。

    按理说,小蛋和盛年素不相识,罗牛的托请未免显得唐突。但这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全不成为问题。

    如果彼此之间既可以性命相系、生死同赴,其它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值得吝啬?

    所以罗牛会在书信中直言相请,甚至不必说明缘由。

    这样的信任,早在他们拜入紫竹林、同奉一师时,便早已根深蒂固,而多年的患难与共更已无需多用言语传递。

    盛年默默收起书信已有决断,当下不动声色道:“你们路上辛苦,先回紫竹轩用茶歇息罢。”

    小蛋跟在常彦梧身后,悄悄回头打量那两座坟冢。只见石碑上分别刻着先师淡言真人与爱侣墨晶之墓的字样。

    淡言真人乃翠霞六仙之一,盛年、罗牛的授业恩师,小蛋当然早有耳闻。

    但墨晶又是谁?

    回到紫竹轩客厅落座,卫惊蛰为众人斟上香茶,盛年则径自从门口提了坛酒进来,拍开封泥仰头痛饮。

    小蛋心想道:“这位盛大叔可也真沉得住气,自己的师弟被人打成重伤,凶手随时都会登门挑战,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他哪里明白盛年久经风浪,闯过刀山、下过火海,早已是处变不惊、镇定若亘,往常每每遇到棘手难题,又或者心情动荡时,便会与酒过不去。

    放下只剩一半的酒坛,盛年问道:“羽杉,妳准备何时回去?”

    罗羽杉记着父亲的交代,回答道:“如果盛师伯允许,侄女儿想等到您会过鬼锋后再回家。”盛年已明其意,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兄,不知你和小蛋,再来有何安排?”

    常彦梧摸摸焦黄的小胡子,忽觉得远不及盛年的落腮胡来得气派威武,颓然收手道:“我们父子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也谈不上什么安排不安排的。”

    盛年洒然笑道:“那就请常兄和小蛋在紫竹林小住几日,羽杉也正可有个伴。”

    常彦梧怔了怔,盘算道:“莫非他想让老夫回头再护送罗丫头回天雷山庄?”爽快答应了下来。

    盛年将坛里的酒一饮而尽,突然手握酒坛推向小蛋胸口沉声道:“喝酒么?”

    小蛋愕然道:“盛大叔〃!他坐在竹凳上朝后一仰,让过酒坛。

    盛年明显是放慢了出招的速度,待小蛋躺倒,才将凝在空中的酒坛运劲下压,道了声:“小心〃!

    小蛋赶忙右手一按竹凳借力将身躯横移,没等挺直腰杆,盛年的酒坛又横扫而至。

    如此你推我往二十余个照面,小蛋将干爹教授的翻云身法、摩冰掌等诸般招式一一使出。

    盛年只端坐在原位,用单手握着酒坛,控制着小蛋的身形,不论他怎样招架闪躲,都脱不出酒坛挥动的范围。

    “咄〃!盛年蓦地放下酒坛,大手一展已擒住小蛋右手脉门,一股雄浑浩然的真气透入他的经脉游走数圈,小蛋顿感遍体温暖舒适,却也动弹不得。

    常彦梧道:“盛兄,小蛋修为太差,让你见笑了。”

    盛年摇摇头,松开右手:“却也未必,常兄客气了。”

    常彦梧笑道:“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小蛋这孩子将来能有惊蛰贤侄一半的修为,我这个做干爹的便要烧香拜佛了。老夫早已认命,盛兄也不必安慰。”

    盛年早试出小蛋体内的真气蹊跷,非正非邪,竟自成一派。可惜缺少恰当的修炼之法,更在许多地方存在缺憾和隐患,如能一一克服,未始不能开创出一番新天地。

    他对常彦梧的话并不认同,但不想伤了对方自尊,一笑置之。

    “惊蛰,将你的屋子腾给常兄父子,再将另一间收拾好让羽杉暂住,安排好后等我回来,为师尚有其它事情交代。”

    卫惊蛰领命而去,小蛋跟在常彦梧和罗羽杉的身后刚想出门,盛年走到他跟前拍拍肩头道:“陪我到林子里走走好么?”

    小蛋望向干爹。常彦梧见盛年独独留下小蛋,却无意让自己同行,心里老大不痛快,脸上堆出笑容道:“要听你盛大叔的话,不可惹事。”

    小蛋随着盛年出了客厅,猛然感觉到右侧一栋竹庐前,有两束异样精光正射向自己。

    他一转头,禁不住有些腿软。

    竹庐虚掩的门外蹲坐着一头黝黑的大狗,看起来不如小黑那般凶恶,块头也稍小了一点。

    “那是大黑。”盛年彷佛察觉到他的恐惧,说道:“牠是先师淡言真人生前收养的一条小狈,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垂垂老矣,若非每年都服食养生仙草,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如今牠每天都趴坐在先师故居前,或许还在等他老人家回来。”

    忽然,大黑慢慢站了起来,晃动着尾巴,步履蹒跚地走向小蛋。

    小蛋僵立在盛年身边,连手指头也也不敢乱动一下,任由大黑用鼻子上下前后地闻嗅。

    渐渐地,大黑的眼睛里竟渗出两颗晶莹的泪珠,用牠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蹭着小蛋裤腿,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

    小蛋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几乎靠倒到盛年怀里,盛年注视着大黑眼眶里的泪珠,微蹙眉头露出一缕诧异的神色。

    待安抚过大黑,盛年领着心有余悸的小蛋步入林深处,在一片空旷地停住脚步。

    他高大的身影在夜风里飘漾着褚色的道袍,背负双手徐徐道:“小蛋,你罗大叔在信中还拜托了我两件事。一件是设法医治好你的怪病,另一件是请我传授你几式剑法。”

    盛年仰首眺望茫茫夜空,说道:“他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所以他的嘱托,盛某一定要办到。”

    小蛋这才醒悟,罗牛恳请干爹和自己陪同罗羽杉前来翠霞面见盛年的真实苦心,也明白了罗牛赠剑之举的背后深意。

    “你体内的怪症我已探过,可能我也无能为力。但这不代表它就是绝症!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世上没有一个法子可以治好你。小蛋,你信么?”

    小蛋热血沸腾,铿然回答道:“我也不信〃!

    盛年赞许地颔首,道:“好男儿!傍盛大叔几天工夫,我会想出缓解它发作的方法。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寻找农百草农老医圣,他定会有解决之道。”

    小蛋这辈子听得最多的莫过于“笨蛋”、“傻瓜”之类的评语,头一遭竟有人称赞他是“好男儿”。

    而这个人是傲视天陆的盛年!他蓦然道:“盛大叔,您和罗大叔都对我太好了。我、我……不值得。”

    盛年道:“你错了。因为你能待大伙儿好,所以大伙儿才会对你好。什么叫值得,你为了羽杉不惜舍命相救,那是否值得?你罗大叔将珍藏多年的雪恋仙剑送给了你,又值不值得呢?”

    他顿了顿,微笑道:“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小蛋的眼前,就像让这句话豁然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

    这些日子,他对罗牛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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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年默然注视着他欣慰而笑,说道:“再有第二件事,我要传你天照九剑。”

    小蛋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讷讷道:“我一直很笨,怕学不会。”

    “真的么,为何我不觉得你笨?”盛年油然笑道:“一个人的聪明并非长在脸上,而是藏在他的心里。其实,世上并没有绝对的笨蛋,只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失败者。”

    小蛋受不住盛年的激将,一挺胸道:“我有信心〃!

    “我相信。”盛年说道:“你罗大叔小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很笨,可是先师淡言真人却从不这样想。他从自己弟子身上看到的,是坚忍不拔的毅力、广阔的胸襟,还有纯朴善良的心地。

    “你看,罗师弟他不是成功了么?”

    小蛋用心思索着盛年的话。

    盛年继续道:“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赐予我们各自不同的天赋。问题只在于,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小蛋,你还觉得自己笨么?”

    小蛋踌躇道:“可是,干爹教我的功夫我总学不好,罗大叔让我记天道星图,我也一直记不祝”

    盛年笑了起来,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只有教不好的师父,没有学不会的徒弟。你知道自己为何总学不好那些功夫么?”

    见小蛋茫然摇头,盛年正容道:“原因很简单,你干爹许多地方都教错了。你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有意无意已将他传授的招式做了更改,因为你本能地觉察到,那些招式里存在着问题。”

    小蛋睁大眼睛,如果这话不是出自盛年之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想来常兄根本不容许你对他传授的招式做丝毫改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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