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李总，我我抓了抓头，说，为社会做贡献，这个，我倒是真没有想过。
后面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李总常说，做人要坦荡，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其实很多事情往往如此简单。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觉得难办，是因为人为地把它想复杂了。我忽然觉得不敢给老娘说实话，不就正是如此么，如果早一点实话实说，哪来后面的那么多事情。可是，要讲出真话来，也是需要勇气的呵。
李总点了点头，说，中央台有个节目叫《赢在中国》，我每周都看。你看那些成功的企业家，马云、牛根生等人，他们的高度早就已经超越了一个企业的范畴，马云宣称他的阿里巴巴要解决一百万人的就业问题，先不说能不能做到，至少这份胸襟，就已经让我很佩服了。
我暗叫惭愧，自己除了羡慕他们事业有成，成为行业翘楚，再也不缺钱花外，其他的倒还真没有在意过。
李总继续说，我现在也在想，要作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哦，这个有点大了，就说小一点，做一个成功的经理人，或者是做一个成功的职业人士，在思想上应该要绝对放开，我们的目光不能只局限于挣一份钱，要想着所从事的事业，如果成功了，它将带给更多的人帮助。当然，我们或许做不到像马云那样，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为社会创造更大的财富，但是，我觉得当你这样想的时候，你在做事情时，就会有另外的一种心态。
李总顿了一下，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多情，我对你期望很高，倒不是说非要你接受我的思想，我只是希望你在看问题时，能站的更高，看的更远一点。你看，现在我们所做的这个太虚环境项目，按照董事会的预期，它将在几年后成为我们公司的核心业务，盈利能力将占到公司总营收的50％以上。当然，这也是我所期望的，但盈利并非唯一的目标，我现在想的是，要把这个项目做成了，它将真正成为一个标志性的东西，不仅仅带给我们公司，也将给社会上更多的人带来益处，比如说，我们有一天也可以说，太虚环境给数万人带来了就业机会等等，这也就是我所说的为这个社会做了贡献。
我一下有点恍然大悟似的，敢情李总心存高远，不仅仅只是为了公司发展，还具有胸怀天下，为人民服务的我党优良传统。我这是俗人的理解，一下感觉李总崇高的可以做人大代表了，估计更能代表民意。
李总谈兴不减，说，多情，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伟大的时代，全球化将世界联为一体，信息技术所带来的变革正深刻的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百多年前，就有人说，世界上该发明的东西都已经发明了，那个人一定没有想到还有互联网的出现。几年前，又有人说，网络上该发明的应用都已经发明了，但还是不断地在有新的概念出现。所以，只要你敢想，只要你敢做，一切皆有可能。公司要发展，个人也要发展，必须借助于这个伟大的时代，与时俱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李总越说越兴奋，站了起来，接着说道，我今天之所以要给你谈这些，是想让你抓住契机，紧跟时代，不仅仅实现自我发展，也帮助公司来发展。哦，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你落后了，只是我的一点个人体会，跟你分享一下，这也是互联网时代的精神之一嘛。
我赶紧拍马屁说，谢谢李总的教诲，让我受益匪浅，就好像上了一堂人生大课一样。我会仔细揣摩您说的话的。
李总一笑，说，你小子。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继续他的长篇大论，我偷眼看了看表，心里暗暗琢磨，要这么说下去，估计接不成乖乖猫她妈了。尽管我也很想听李总这么掏心窝子地跟我大谈他的体会，但心里有事，还是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李总继续说，多情呀，我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太虚幻境项目，正是生逢其时，第二代互联网这几年将有可能兴起，这是天时。国外有sendlife为我们树立了成功的榜样，国内也有hipihiworld等类似项目，但目前他们还没有取得成功，这就以为着我们将存在很大的成功机会，这是地理；公司为这个项目投资一个亿，董事会大力支持，我们还有一个优秀的团队，这是人和。这三方面我们都占住了，只要大家努力，这个项目很有可能成功。我很有信心，我要把它做成一个比第二人生还要成功的项目，不仅仅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还要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乖乖猫打来的。看李总正在给我谈工作，不太想接，顺手压了。但乖乖猫似乎非要打通似的，没过两秒再次响了起来。
我的铃声是那首《星星》，当vitas像鸽哨刺破天际一样尖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李总刚刚说过的话马上如烟消云散，放下豪情，重归忧伤。
不得不承认，我终究只是俗人一个，无法如李总期望的那样充满社会责任感，难道有一天，我必将要让他失望么？
多少次我问自己
为何我降生于世
为何云层流动，天空下雨
在这世上，别为自己期盼什么
我想飞向云际，但却没有翅膀
那遥远的星光深深吸引着我
但要触到星星却如此艰难
尽管它近在咫尺
也不知我是否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朝它奔去
我会稍作等候
然后开始上路
跟随希望和梦想
不要熄灭，我的星星
等着我
在我面前还有多少路要走
有多少山峰要去攀越
为了寻找自己
我又将有多少次
跌下山崖
一切从零开始
而这是否会有意义
是的，我每天所做的一切，不知道是否会有意义。我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我如此的为赵艳而痛苦，值得么？我沉溺于过去而无法开始新生活，又何苦？放弃现在的一切去陪赵艳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舍得吗？李总如此器重我，而我却无法全力投入工作，能行吗？当时光流逝，结果彰显，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所有的问题都像一个巨大的问号，压在我的心头，沉如巨石，渐有不堪重负之感。
李总扫了一眼，马上不说了，说，你先接电话。我心想当着李总的面有些话不太好说，要出去接又显得不够尊重领导，便再次把电话挂了，心里一边希望乖乖猫能够职业一点，马上想到我肯定不方便接电话，但刚说了句，没事，电话又第三次响了起来。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接通后直奔主题，说，怎么了，我这会正在开会呢。电话那头的乖乖猫稍微愣了一下，但还是一古脑地把意思表达了出来，说，多情，我知道你不方便，但是我妈那面她真的是很重视这个事情。如果你不去接她的话，我觉得到时候会穿帮的。哎，你不了解我妈，她她这次到北京来就是想专门解决我的个人问题，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但我妈实在是逼的太紧了，只好这样。我很感谢你能帮我，真的，希望到时候我也能同样帮你，不管你妈那面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量地让她满意的。
后面的话无疑其实是暗示了还有我这面的事情呢，不仅仅是她这一头，我要是不能圆满地完成任务，到时候也甭指望她这面来帮我。这出代替门的难演之出在于是双向的，我们要共同对付两个老娘。
我就纳闷了，什么时候生我们养我们的老娘需要我们像对付敌人一样绞尽脑汁去对付了？
我说，好的，知道了。挂了电话后，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只好硬着头皮向李总请假了。这种事情只可偶尔为之，谁还没有点家事私事天下事的，但不能过多，否则会影响你在领导心目中的光辉形象的。
但这个电话明显打断了李总的谈兴，他看了看表，说，好，多情，我们长话短说，一会我还要去给董事会汇报呢。我这几天考虑再三，想成立一个创新部，由你来负责。
看我有点不解，李总又解释说，是这样，现在都讲创新是第一生产力。各行各业都在讲创新，对我们的太虚幻镜项目来说，尤其需要这一点。前有sendlife，后有hipihiworld，更有盛大等公司虎视眈眈，我们不仅仅要充分吸取这些已有产品的优点，更要有我们独特的地方，这就需要创新。有个企业家说过，创新就是率先模仿，我认同他的这个说法，模仿不是一个贬义词，对于一个后来者来说，模仿是超越的最佳途径，超级女声，快乐男声，不就都是靠模仿嘛。加上我刚才所说的意思，我把太虚幻境项目的开发原则定为八个字：模仿、创新、超越、责任。
我默念了一下这八个字，字虽简，意却不赅。尤其是责任这两个字，足以说明李总的胸怀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企业家了。俗话说，无商不奸，许多人终其一生，挣许多oney，但最多不过是个有钱的商人而已，社会责任感这个词离他们很遥远。
李总挥了下手，说，我再给你解释一下这八字原则。第一，做事情的时候要有社会责任感，我们是一家公司，当然是要追求利润。但是，一家公司只追求利润是不够的，任何一个伟大的公司必然要承载其一定的社会责任。我希望在将来某一天，我们能够发展成为一个伟大的公司。第二。思想要开放，要敢想，想别人不敢想的东西，创新这两个词说起来很容易，但任何一个天才的想法却并不是光靠想象就能想出来的，多情，这就需要发挥你的强项了；第三，只有想还是不够的，还要把想法变成现实才行，这就需要执行力。我们现在是一个几十人的团队，以后可能还会发展到上百，上千人，你的任何一个想法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
李总顿了一下，看了看我，语气明显有所加重，说，多情，你这个位置将非常重要，你不仅仅要负责创新部，拿出创造性的想法来，而且要论证这些想法的可行性，并且要转变成很容易让技术人员懂得的语 言，肩上的担子很重，压力也很大，我相信你的能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把李总的一些话鼓动的一下豪气干云，马上像我党的优秀儿女在上战场前向党组织写血书交党费一样热烈而积极地表态，说，李总，我会的，您这么器重我，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让您失望的，请您放心。
就差一点点说，我向祖国人民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凯旋归来的，请党和人民等我的好消息吧。突然觉得这种符号语言也挺好的，最近看一些战争题材的电视剧看多了，不免受的革命主义教育多了点，一下觉得自己都变得像那时候的人一样单纯了。
李总站了起来，说，好，那就谈到这里。你考虑一下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创新部是不是还需要招人，或者是公司的哪些员工想法不错，可以先调过来，由你负责。你拿出一个工作计划来，马上就要全力投入工作。
我说，好的，好的，一边暗暗叫苦，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请假。
李总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对了，我考虑了一下，给你特殊政策，创新部上班时间可以相对自由，只要拿出创意来，不坐班也可以。我希望，这种自由会产生更大的创造力来。
我一下心花怒放，几乎忍不住要振臂高呼李总万岁了，以soho的方式工作，这是我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在我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实现了，这种意外简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李总如此对我，我又如何能辜负于他？
出来后我在电脑前又坐了几分钟，被领导器重以及即将到来的soho工作方式所产生的能量是巨大的，对于以后的工作我很快有了一个计划，越想越觉得创意无极限，几乎有点小得意了。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这下我有充足的理由去接乖乖猫她妈了，编了个谎，给前台的花瓶小姐说我去西单图书大厦买本书，工作要用。
我早想好了，李总问起的时候，就说突然想到了几本畅销书，什么蓝海战略，长尾理论，还有世界是平的等等，把这些书都买了回来研究一下，相信这些最先进的经济理论会对我们的创新产生一些作用的，这样李总肯定不会说什么的，只会以为我的确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工作去，甚至还让我把买书的钱到财务那里去报销了。
这样一想，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事业情意难两全，人生总是如此残缺。
到机场的时候，乖乖猫还没到。难得今天的机场高速没有堵车，说不上为什么，离见乖乖猫她妈的时间越临近，我的心里却莫名的紧张起来。我安慰自己，你不过是一个冒牌的，有什么好紧张的，大不了戏演完后，一拍两散好了。
但心还是一个劲地在跳，跳的越来越快，就好像是真的见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似的感觉。
57
旦夕之间，情知对于生命的千般流转，尽须付与无尽的忍爱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简桢《四月裂帛》
再见到乖乖猫的时候，突然心慌，或者倒不如说是一种渴望，从心底最深的角落慢慢浮起，有焦灼，有期盼，有欲望，当然，还有美好。今天的乖乖猫没有穿prada，但在我眼里一样美若天使，我只看了她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目光一瞬间灼热起来，继而像在燃烧，如同6月的天气。真想这一刻就在人潮汹涌中，立即拥她入怀，沉醉其中，上穷碧落，永远厮守。心底里蓦然呻吟了一声，亲爱的，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我想斟满爱，虔诚地双手捧于你面前。如果你愿意，同饮千杯否？
乖乖猫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表，又嫣然一笑，说，你这么早就来了啊，谢谢你。
我的眼中几乎要溢出水了。一个声音在不知名的角落低语，你是个多情的人，你须以千般忍爱，万种爱怜，对你眼前的女子。为她而生，为她而活，为她而痛，为她而死。你注视着她，她在你眼中一清如许；你闭上眼，她在你面前长发飞扬；你转过身，只有她身影孑然傲立；你走近她，她在人世的喧嚣嘎然而止。你们将成一个旖旎的梦，梦中鲜花盛开，梦外红尘滚滚。多情，你要爱上她，照顾她，让她感动到哭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见乖乖猫她妈时如此紧张了，也许心底里，我是真的想让乖乖猫成为我生命中的另一份真爱的。
可是我无法确定的是，有一天她会爱上我么？
乖乖猫她妈终于出现了，我很想说万众期盼，翘首以待，无数的少年儿童挥舞着鲜花，嘴里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什么的，还有女粉丝，男粉丝不顾警方的重重包围，挤破脑袋，挤过警戒线，冲到了她跟前，结果激动的晕过去了。但很显然她不是裴恩俊，最多不过只个穿着花哨，保养得当的中年阿姨而已，我的第一个感觉却是三个字：老巫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看了陈小春版鹿鼎记的缘故。
我对她的感觉不好，料老巫婆见我应如是。本来还想幽默一下，好给她一个良好的开场影响，但她只扫了我一眼，我能感觉到那种目光中的质疑，大概意思质问乖乖猫，怎么，你就找了这么个人？主要是她的不满太明显了，我几乎到嘴边的话又赶紧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声，阿姨，您好，就再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乖乖猫似乎被见到老娘的喜悦所占据了头脑，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热切地挽住了她老娘的胳膊，一边介绍说，妈，这是韦多情，我男朋友。
我心说你不介绍倒好，这样一来，恐怕我的戏份就更加不好演了。这年头，替身演员也不好当呀。
到了门口，我刚抬手叫出租车，乖乖猫她妈把脸一沉，说，怎么，你没奔驰呀？没有奔驰，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女儿的男朋友？
我有点尴尬，只好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心说你个老巫婆，还好我现在是冒充的，要真是她男朋友，在你面前恐怕已经体无完肤了。
心里突然冒出更多的念头，老巫婆找女婿的条件应该会比较高，按我现在的条件，肯定不入她的法眼。一下又感觉我和乖乖猫的距离越来越远。这年头的爱情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不仅仅两人要收入比例要相当，网上有好事者甚至算出了最合适的数据，男方至少比女方多挣元块钱，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其次，两人的家庭背景也要相当，灰姑娘和贵族王子的故事，通常都发生在电视剧中或者大多数女人的梦中。我自忖收入应该不会比乖乖猫差，但家庭背景我没法改变。这样一想，刚才的美好念头顿时烟消云散，心里忍不住苦笑。
乖乖猫好歹是个女白领，个人修养绝对不差，看她老娘不给我好脸色，连忙插话，说，妈，你刚来，不了解情况，多情挺好的，是一家大公司的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给我脸上贴点金，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接着说，他是一家大公司的经理，现在正在负责做一个上亿的项目呢。
出租车来了，我赶紧上前把车门打开，一边强烈忍住心里的不痛快，一边说，阿姨，您坐里面。一边把她的皮箱往后备箱里搁。
老巫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坐在前面，她们母女坐后面。我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后面，都有一个老巫婆一样的妈，那我们这些男士可就遭殃了，要追到对方，不知道得闯多少关，击败多少情敌才够够如愿。只听老巫婆又发话了，审查才刚刚开始，说，你叫什么，做什么的？
老巫婆记性不好，或者说根本就没在意刚才乖乖猫已经告诉过她了。我赶紧转过头去，笑脸以对，说，阿姨，我叫韦多情，做it的。怕她问个没完，赶紧没话找话，阿姨，您累了吧，一会到家后好好休息一下，下午
还没等我致完东道主的欢迎词，老巫婆就打断了我，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什么，多情，怎么叫这么个名字，你爸妈没文化吗，他们做什么的？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的，没等我回答就自问自答，哦，农村出身呀，也难怪。
我看着她那张乏善可陈的胖脸，心头怒意渐生，但实在不能发作，这个话题既然老巫婆已经得出了她的结论，我也懒得给她解释，继续陪着笑说，阿姨，你中午想吃什么，北京的小吃挺多的，不知道你对哪一样感兴趣，要不吃烤鸭？
老巫婆哼一声，把头转向了乖乖猫，几乎是示wei似地说，我已经在昆仑饭店订好了房间，一会我们在那里的西餐厅吃。
我的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尴尬无语。
乖乖猫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一出，有点抱怨地说，妈，你干嘛不住家里呀，住什么饭店，也不给我说一声，我都收拾好了。
老巫婆摸着乖乖猫的头发，说，好女儿，这次妈来就只有一件事，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这样妈就放心了。我给你约了外经贸部一个副部长的公子，到时候我们在昆仑饭店吃饭，你们先认识一下。
乖乖猫闻言大惊，赶紧抬眼看我的表情。我转过了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心想这样也好，既然老巫婆这么可恶，那这出戏我也不陪她唱下去了。
乖乖猫觉得我有点难堪，替我说话，说，妈，你真是，我不是有男朋友了吗，你干什么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老巫婆的目光又投了过来，一脸不满意，说，好女儿，你看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学历有学历，要相貌有相貌，这么好的条件起码要找个豪门的公子哥儿或者是大官的儿子才是，你怎么能找个上班的呢，一个经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还不够你买几件名牌衣服的，我可不同意。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本来见了老巫婆还有拘束之感，生怕这出戏演不好既无法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又失去了以后和乖乖猫进一步发展的可能。现在看老巫婆几乎视我为无物，反而一下轻松了。说穿了就是老巫婆觉得我没有资格做她女儿的男朋友，还好我一向没有自卑感，要不然肯定会觉得老巫婆看不起我。当然，从她那个角度肯定看不起我，不过对我来说，也根本不需要她看得起，这那跟那呀。这年头，谁需要谁看起啊，这是个素质问题。
但是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你个老巫婆，既然你这么把你的女儿当个宝贝，把别人踩在脚底下，那我就偏要试试，我要把乖乖猫追上，或者说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骗到床上去，然后再叫你知道。
我心里想象着乖乖猫在我身下翻腾，老巫婆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边竟然浮现出了冷漠的笑意。女人这座山，爬一座是爬，爬两座也是爬。爬了一座又一座，越爬越想爬。所以，当一个男人不再从一而终的时候，跟他上过床的女人越多，就越有成就感。爱情变成了一个数字问题，这从另一方便也说明了这个社会的进步，尤其是性。
出租车师傅一直在专心开车，看不出对老巫婆的话有什么反应，让我几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聋子。
我的所有念头不过须臾之间，但完成这一过程却需踏过千难万险。好在我心志弥坚，愈挫只会愈勇。从现在起，我跟乖乖猫的交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跟她发生关系。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龌龊。但这比较符合99％以上的男人本性。
乖乖猫瞪了一眼老巫婆，似乎有点不悦了，生气地偏过了头去，一会后又转过去，说，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
老巫婆的目的看来很明确，就是让我知道我跟乖乖猫的不可能，不把我刺激到立刻跳窗而逃，绝不罢休，说，我是为你好，妈这次到北京来，就是专门要解决你的终身大事，妈等不及了，不把你的个人事情处理完，妈不放心。你一定得听妈的话，你爸死的早
这大概是老巫婆的杀手锏，一提乖乖猫她爸，乖乖猫的话立刻软了下来，说，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回去再说。
老巫婆像是要告诉我她的择婿条件，又像是要乖乖猫明白似的。也不管场合对不对，只管表达她的立场，说，女儿呀，妈把你养这么大，没有让你受过一点委屈，我可不能让你找个没钱的以后过苦日子。你看你穿的衣服，妈给你买的普拉达，双c，d＆ap；g，包用的路易威登，给你买伯爵和万宝龙的珠宝，你的男朋友我对他要求也不高，但要配的上你，穿李宁、范思哲的都不考虑，得穿鲍士、古驰才行。妈这辈子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你身上，要是给你找不下
我不由得低头看了一下，她这话肯定有弦外之意的。我穿的休闲鞋子刚好是李宁牌的，t恤是件罗宾汉的，我觉得质料不差，看上去显得白净清爽，以为这样可以给未来丈母娘一个美好的印象，结果受此打击，以后出门都不知道穿什么好了。
乖乖猫生怕她再说伤害我自尊的话，赶紧说，好了好了，妈，我都知道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老巫婆腾了一下，我猜她一定在盘算怎么继续打击我，果然，话锋一转，说，女儿呀，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呢，哪个男人要娶你，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妈保证不会干涉。
乖乖猫一愣，什么条件？
我此时反倒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似的，我一点也不为老巫婆的话生气，就跟看一出与己无关的电视剧似的，心里一个劲地冷笑，更觉得有趣。
老巫婆掰着指头，说，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银行里要有上千万存款；二，起码要开着奔驰或者是宝马；三，住别墅，说完后又觉得符合这三个条件的范围太大，赶紧自圆其说，哦，年龄上不能太大，不能超过你10岁，长的也要过得去，得对你好，家庭背景要比较好
我心里喟然长叹，这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可是，又有几个能如愿以偿？
还没等她说完，乖乖猫立刻打断了她，说，妈，你这次是请假来的吗，你工作那么忙，这些事情就先不用这么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老巫婆看来正在兴头上，或者说是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听到出租车司机打抱不平，低声吐出了一句话，靠，你丫以为她长的是金逼呀。
他说话声音很小，后座人估计没有听到，我冲他呵呵一乐，做认同状。
很显然，老巫婆不把我们这对假鸳鸯拆散，这一刻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我看她脸上肥肉乱颤，再次心生一计，这一次把攻破的目标换成了我。
我脸上不动声色，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几年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谈笑间让老巫婆灰飞烟灭，做不成你的女婿没关系，但不能丢了面子。
老巫婆笑了笑，一下犹如春风化雨，变了个人似的，说，多情，你是个经理呀，年轻有为嘛。
我暗叫惭愧，只好言不由衷地说，也不是什么经理不经理的，阿姨，我就是负责公司的创新部。
老巫婆点点头，哦，挺好的啊，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乖乖猫的头发说，我可不能让女儿受委屈了，我这辈子没出息，也就当了个小小的处长，负责进出口贸易，每年经手的款项也仅仅在10个亿以上，我的女婿可不能比我差的。
我心里冷哼一声，但还是继续拍她的马屁，说，阿姨，您可是女强人，我那能跟你比，以后还要您多费心指点呢。
老巫婆不依不饶，继续问，你还没有说挣多少钱呢，多情，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了解一下。一个经理月收入怎么也都在3万以上吧？
我有点脸红，无论你有多少的自尊，在金钱面前都是一样的卑微，这年头以钱论英雄，没有钱你便什么都不是。好在我的收入尚可，我自忖不算高，但也不是太差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阿姨，我一个月1、2万左右吧。
老巫婆果然是搞贸易出身，对数字极为敏感，追问，到底是多少，是一万，还是两万？
很奇怪地是，此时的乖乖猫似乎忘了替我打圆场，在旁边默不作声。我扫向她的目光宛如遇到一池春水，幽深不可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乖乖猫有可能跟我有所发展的话，收入问题，岂非也是爱情的选项之一？
这样想的时候，更觉得意兴阑珊。我渴望一份浪漫的爱，纯净的爱，可是现实中的爱，又如何不与金钱有关。浪漫的生活是需要一定经济实力的，网上有个人说，穷人是没有资格谈爱情的，诚哉斯言。
这个问题把我刚刚升起的骄傲生生地压了下去，我实话实说，阿姨，一万多点吧。
老巫婆哦了一声，又问，买房了吗？
我几乎是涅诺着说，没，还没有。
老巫婆接着问，那买车了吗？
这些问题宛如一把刀子，直刺我心。这是现实而凡俗的生活，我心里其实明白，但是当老巫婆以如此直接的方式问出来时，我觉得有点无地自容。尽管，有多少人的收入比不上我，可是，在一些可以看得见的物质层面上，你必须得承认，己不如人。答案几乎无法说出口，声音小的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我说，没，还没哦，不，我正打算买呢。
老巫婆哼了一声，我能感觉到她的不屑，说，现在股市这么火，那你现在是炒股呢，还是买基金，或者有别的什么投资方式？
我无言以对，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因为感情问题困扰，这几个月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老巫婆看我的表情，马上知道了答案，说，都没有吧，好，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
我把头转向了窗外，车在高速上缓慢行驶。风景变幻，如同我的心情。
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我没有回头，潜意识中感觉似乎有四道目光在我的背后直射过来，火辣辣的，刺的我的耳朵有点烧。先前还想把乖乖猫骗上床的念头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甚至，现在，只想逃离。
老巫婆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说，一个成功的人，要在什么阶段要办什么事，你工作三年了，前两年在房价还没涨的时候，就应该买房、买车，解决这些最基本的东西。现在赶上股市这么火，要有资金去投资，这样才能发起来，靠一万来块钱的工资，在北京也就只能过猪狗不如的生活，还怎么养活我女儿，买一件普拉达都不够。该买房买车的时候没有买，该炒股炒基金黄金的时候没有炒，像这样的人，都已经被社会淘汰了，是这个社会的失败者，我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呢。
乖乖猫淡淡说了句，妈，快到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听不出来她是在揶揄，或者说是想帮我说两句，但这一刻，我的心被老巫婆的话深深地刺痛了。
这样怎样的一种痛，不是心痛，不是失恋的痛，不是落寞的痛，不是爱的痛，而是被轻视的痛，被人看不起的痛，被直面自己不如别人的痛。
我不得不承认，老巫婆尽管刻薄，但一点都没有说错。
车停在了昆仑饭店门口，不用找借口离开，其实我已经释然。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
司机一边打票，一边扭头看了后座一眼。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心有戚戚，或者是在一瞬间也被刺激了？
老巫婆下了车，径直往里面走。我连忙跟上去说，阿姨，我中午是请假来的，下午还要开会呢，现在不能陪您了，真的很对不起，我得回去上班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