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那三个孩子睡的正香,轻轻一挥手,三缕气劲齐齐打在眉心|岤上。三人一齐惊醒,叫了一声,刚开眼就见楼何似慢吞吞整理一身黑衣,道:“不想被打就起来罢。”
吱呀一声,双扇门齐齐打开。
楼何似在门里一侧,俯首而立,道:“恭迎王上。”
只能见着一裾长长拖在地上的绛红衣摆,上面缕缕金丝直垂下来,缓缓往里间去了。门在身后关上,只剩下他们四个,紧跟上去进了内室。
“不用如此小心,至于头也不敢抬么?走上来我看看。”
雅致柔悠的声音,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
掌权者就是掌权者,这种语气自己估计一辈子也说不出。
楼何似暗道,刚想抬头上前,左边的白衣孩子却过于紧张,一脚拌住了长毛地毯,眼看就要啪叽摔在地上。楼何似见状,猛的上前一捞,那孩子被拉的回转来,身子往后一倾,脚下踩错了地方,恰好拌住他上前的步子。
于是啪叽摔在地上的人变成了楼何似。
脸朝下的那种。
室中一片沉寂,随即突然一阵忍俊不禁的低笑,越笑越响。只听衣声微擦,趴在地上正计算要不要装哭的楼何似突然给人抱了起来,揽到胸前。
“小可爱——”
嫩脸突然给纤指捏了一把。楼何似只见正是白天见到的那只手,纤长的夺目。顺着手往上看去,见一张嫣然媚意的脸。
见了这张脸后,楼何似才知道原来从未见过凤眼。
圆润流光,勾心般的上翘。烛光映照下,一丝秋水在瞳孔里轻轻打了个转,最后化入到眼角。上面长而细的睫毛轻翘微遮,若隐若现,简直要将魂也勾走了。
“傻了么?”凤凰笑道。楼何似怔了怔,故意嗫嚅道:“王…王上……”
凤凰笑了笑,道:“我可不喜欢傻傻的孩子哪。”将他放下地去,扫视一眼那三个孩子。轻轻一指白衣孩子,淡淡道:“你今天守在内室,听我调度罢,其余人去外面候着,有传再进来。”
33、暴露
楼何似应了声是,与其它两个孩子退了出去,回到内室旁边一小房间里,里面摆着四张小木床,是为他们专门准备的。
翻身上床,心里却惦念着凤凰方才说的话。
他知道自己是鸦族的,不错,方才那番话就绝不是那么简单了。
次日清晨,时间一到,楼何似便醒。
他是爱睡懒觉,特别是原来喜欢对写眉撒娇加上气末叶,所以每天都要人来掀被子,但如果需要在六点醒,他绝不会拖到六点一分。
翻身下床,过去将两个睡的正香的孩子唤醒,道:“时辰到了哦,不起来会被揍的。”说完也不看他们神色,一转身去外面梳洗。待衣衫穿好,发髻也梳理完毕,便见院子门口两个白衣人端了木盆巾帕进来。等他们走到门口,楼何似便接了脸盆下来,他端的小心翼翼,仿佛怕突然打了般。其中一人看了只是笑,道:“这般小心,果然是个孩子。”
绿衣和黄衣也到了,一个接了漱盂,一个接了巾帕。三人先是敲了敲内室的门,不久便吱呀一声,白衣孩子开了门,小声道:“王上起来了,你们进去罢。”
绝世美人趴在堆锦叠绣香红软帐中,半起半睡,慵懒十分。见楼何似几人进来,不由得起身笑道:“你们倒机灵,原来的孩子,没一个不是头天坏事的。”
楼何似眼一眯,只是将盆举高,让黄衣孩子拧了巾帕。起床穿衣梳妆,待到梳头时,竟一个个你瞪我我瞪你,都没辙了。
看镜中凤凰,却是半点也不急,笑意晏晏的坐在那。
这人,当真是找人来伺候他的么。楼何似暗想,分明是在试探人一般。却听见凤凰道:“你们没一个会梳头么,既然不会,如何服侍我?”
依然没人做声,只听那人轻叹了一声,自己拿起梳子,松松挽了下,拿绿色丝绦绑了,一边道:“第一次便算了,若再有一次,可要打手掌心了。”
连忙应了声是。
楼何似会,但他不出头。
待全部整装完毕,他看向白衣孩子,道:“你自去睡。”一点黄衣孩子,道:“你随身来罢。”
然后便出了门,外面早有人迎接,一路去了。
恭送凤凰走人,楼何似转回房里,估计着一天人都不会回来。踱过一直盯着他看的绿衣小孩,进书房看书去了。
如此一连过了十几天,陪夜与随侍的一直是白衣孩子与黄衣孩子,楼何似成天不是在书房里找书看,就是与外面的侍卫或者宫人找话说,情报是越多越好。
这一日正在房里翻看鸟族史书,突然听外面哗啦加上惊呼一声,无限惊慌。心里奇怪,便出了书房,到外门探头一看,却见绿衣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一个木盆倒合在地上,一个袖上镶黑宝石的白纱衣人被淋的一身透湿,满脸怒色,嗔的不轻。楼何似认出正是那天伺候凤凰的女子,名叫青心,在宫中地位较高,想必没受过这种对待。
知道是不小心失了手,翻了盆,楼何似看那人实在好笑,当年在麦当劳里给自己倒了一脸可乐的人,也是如此狼狈。
不能笑不能笑,咳咳。
见那孩子实在怕的狠,不由得生出一丝安慰之心。小孩子么,背井离乡四年回不去,在陌生又华贵的地方如何能安心?
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别生气,若你动手,却是大大不妥。”
青心诧异起来,怒色微收,道:“怎么说?”
楼何似不急不缓的道:“你身为鸟族,也该知道王上地位之尊贵,不要说这个院子,就是苍梧山仰止崖,也不是普通人能上来的。你今天能站在这里,已是上天的垂怜了。再说这水,这水是高枝甘泉,从来只归王上享用,我们随身也没份的,今天他不小心泼了一盆,却落在你身上,难道你还生气不成?”话音微落,楼何似眼睛一转,继道:“况且见到你如此,我倒要生气了。”
青心愈奇,道:“你为何要生气?”
楼何似微微一笑,道:“你们平素敬重王上,却连为何要敬重都不知,我怎能不气?身为凤者,戴仁,缨义,负礼,尚智,蹈信也。首一条便是仁,对付敌手,你只管去,对付自家人也这般凶狠不成,他一个孩子,你又何苦计较,先便犯了第一条,我倒是替王上生气。”
青心脸色微微变了几下,最后行了一礼,道:“多谢,敢问这位,王上在么?”
楼何似摇首道:“王上一早便去了莫知亭,你可去那里查问。”
绿衣孩子进了里屋,已经拿了条布巾出来。楼何似以眼示意,孩子匆匆上前,将布巾递过,道:“实在抱歉,多…多有得罪。”
青心接过,瞟了楼何似一眼,随即匆匆而去。
又干了会活,瞟得外面天也快黑了,便站起身来,进房里揭开凤头香炉盖,将香挑燃了。嗅了嗅确实有淡淡味道,便退出内室来。见绿衣孩子还傻傻拿着抹布,便道:“休息一会吃饭吧,王快回来了。”
那孩子点点头,道:“嗯,嗯…你也……”态度与十几天前比,是好的多了。楼何似偷笑,毕竟是孩子么。
岂知两人刚刚坐下,突然外面一路宫灯燃起,吓的绿衣孩子连忙站起来。楼何似暗暗诧异,也放了碗筷。门一开,凤凰缓缓走进来,却仍是绝媚沉静,神色如常。用了饭,要熄灯,他眼角一瞟,指向楼何似,淡淡道:“今天你留下来伺候罢,其它人出去候着。”
楼何似不动声色,只道:“是,王上。”
烛光微摇,熏香缭绕,楼何似接住凤凰脱下来的暗红嵌金丝大袖外袍,挂在一边衣架上。见内里是一件净黑绣花绸衫,更显的指如春葱,肤若雪玉。他脆脆的道:“王上这就休息罢,何似在这守着。”
空气仿佛一丝波动,凤凰背对着他,却好象在笑。
转身坐在大床一侧,斜靠上羽毛方枕,鸟王盯向他。
淡淡道:“楼何似,要不是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以为你是哪个族变化了的卧底呢。”
楼何似从第一天见他起就知道骗不过,从容道:“王上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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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不是那个妓院里的美人哦~~还有~白衣孩子不过在房里该端水端水~该打扇打扇~想歪的自己去面壁~
34、夜谈
凤凰把玩着自己的一绺乌黑长发,笑道:“何出此言?难道我这个鸟王是白做的么?”
“你看外貌不过三四岁,做事却成熟老到之极。第一天服侍我时,便准备的妥帖,及到梳头,却又不做一声。对送水来的宫人小心翼翼,对怒火满身的侍卫却锋芒毕露,楼何似,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楼何似微一摇首,道:“王上难道不知道么?”
凤凰笑道:“就是知道才奇怪……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又怎会作出如此的表现?”
楼何似垂首道:“这个,目前不重要。”
凤凰淡淡道:“好,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楼何似一凛,这人好快的心思!
淡淡回语,道:“王上猜不到么?”
凤凰手一伸,道:“过来。”
楼何似缓缓上前几步,站到床前,一双纤手伸过来,一把将他抱到胸口。凤凰捏捏小嫩脸,看着他笑道:“我承认你的聪明。”
楼何似勉强把小短腿伸下,站在床上,暗嗔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一边道:“王上有机会承认更多。”
凤凰侧靠在软枕上看着他,轻轻一笑,道:“你是在自荐么?”
楼何似颔首,道:“如果王上希望得到更多的助力。”
凤凰开始把玩他小髻下的落发,淡淡道:“你如此有自信。”
楼何似从容道:“少一人不如多一人,此刻天下局势紧张,王上想必也在暗中部署,何似虽然愚钝,自认还是能帮上忙的。若王上不放心,可令何似从底层做起。”
凤凰媚眼一眯,笑道:“你想要什么?”
楼何似神色如常,只道:“何似身为鸦族子孙,只希望王上在乱斗中略微照顾一下鸦族,余愿足已。”
凤凰笑了笑,道:“你提这等要求,倒也预料之中。”
楼何似眼神一转,继道:“王上若要起用何似,何似倒还有个提议。”
凤凰捏捏他的小脸,眼神中笑意带深邃,道:“什么提议,说的倒好听!”
“约束。”
楼何似微微笑了下,道:“我希望王上不要给予太多的约束。”
凤凰懒懒倚在床上,轻拂下长发,淡道:“你可真是张狂。”
楼何似眼神轻闪,起身跳下床去,猛的跪下道:“是何似失礼!望王上恕罪!”
凤凰微笑道:“恕罪倒也不必,鸟族不玩这一套,不过这要是摆到人族,你已经是谋反大逆罪了。”
鸟族的统治方法,与人族并不一样。凤凰没有后宫,因为王永远是他。宫中也没有大臣,唯一两个说的上话的,就是大总管与侍卫首领。凤凰如果想向某个族内颁下命令,便会将族长召进宫来,或者召集各族族长,再进行商讨。
其实也就是分封制了。
如果这种方法放在人族,断断不行,因为迟早有人造反。用在兽族与水族,也不甚妥,只是因为身份问题,无奈了。但鸟族,却是天下最适合用这个制度的。
因为凤凰,只是因为凤凰。
人族的王,位置总是不稳的,他会害怕别人来抢夺,所以才有谋反大逆罪。而在鸟族,凤凰的位置是永远也抢不走的,除非你是第二只凤凰。
“从明天起,你就先跟着我,听听现在情势罢。等时机一到,我便召大统领来教你功夫。”
灯一熄,床上美人翻身拥被而眠。楼何似退后一步,等着半夜有事再伺候了。
次日清晨,凤凰在三个孩子的伺候中穿衣梳妆,楼何似侍立在一边,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公报私仇的鸟王……
上方传来凤凰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今天就由何似跟着我罢。”
出了院子,只见外面青心等着,见了凤凰出来,脆声道:“王上,血雉族派人来了急报!”
鸦族将狼族的宝物横加抢来,狼族哪肯罢休。鸦族虽然能托与凤凰,但狼族属于兽族,难道没有兽王么?况且要按地位算,狼族那宝物是新到手的,如果没被偷,估计已经进献到兽王手里了。
而且……鸟族与兽族的冲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只有这两族也倒罢了,人族与水族的势力也是不可忽视。四大势力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小势力。
楼何似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很明显,现在预感应验了。
凤凰眼神闪动,冷笑一声道:“知道了,你且下去。”他上了梧桐软轿,楼何似随在轿子一边,记着路径,是去核桃木筑的偏殿。说也神奇,这些木材制家具是上好的,却大多是不能制房子的材料,这梧桐大树之上,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鸟王上了高座,楼何似随上一边,只见下面两排人左右端立,一边是宫人,一边是侍卫。大门外两名白衣宫人带领下一蓝褐衣人匆匆而来,踏进殿中便高声道:“血雉族叩见王上!”
凤凰轻轻一托,止了下跪的礼节,道:“不必虚礼,你说正事。”
楼何似只见那人抬起头来,眼角边一抹朱红,却正是血雉的象征。功力越低,朱红越明显,修炼到一个境界,便可完全隐去。
“正在前日,云豹族偷袭我血雉一族,我族死伤惨重!并且还联合金猫继续向苍梧山逼近,表示鸦族若不交出宝物,便不善罢甘休!”
那人神情痛愤,目光扫到一边的楼何似,含足了憎恨。若不是鸦族给了这么一个借口,也不会遭此飞来横祸!
楼何似只做没看见,听凤凰冷道:“兽族一向狼子野心,如今明目张胆的来了,也在预料之中。传我的令,命朱睘鸟,角雉两族前往助阵,不得有误!”
旁边已有蓝衣侍卫领命,退出殿去。凤凰温言了几句,命人带下去休息,那人道过谢主隆恩,目光连接在楼何似身上瞟了好几圈,终于恨恨上前一步,道:“王上一向英明,如今却把鸦族孽种留在身边,不知何故!”
凤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我做事,从来只以鸟族为上,你大可放心。”
那血雉脸色变化一番,一低头道:“是臣下放肆,这便告退!”
人匆匆离去,凤凰一摸楼何似的小脸,淡淡笑道:“未来的路,还任重道远呢。”
转驾到尚智居,开始批改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凤凰神情专注,没了平时的悠然样。楼何似在一边端茶递水,顺便也偷瞄两眼公文……说是偷瞄,其实也就大大方方摊开在桌上,凤凰不避他。
转眼到了下午,厚厚一沓纸张才批改完毕。凤凰微微眯了目,道:“传人进来。”
楼何似上前一步,道:“王上有传!”
门吱呀一声开了,青心走进来,道:“青心在此。”
楼何似将一沓公文捧过去,放在她手里,又道:“王上问你,侍卫统领何时能回到宫中?”
青心突然脸微微一红,道:“朔统领不日即回,大概还有两三天罢。”
35、饮羽
两日后,鸿雁族又传来急报。
兽族步步进逼,似乎真想一举攻下苍梧山。
楼何似在一边看战报,一边却觉得奇怪,兽族与鸟族争斗一世,从来没个胜负的,兽王以什么判断现在是进攻的大好时机?而且按形势,要攻苍梧山,先攻外围机动性强的陆地鸟族才是,他却进攻栖息水边,相对固定的鸿雁族,实在是偏离方向。
“这么认真的脸,好可爱。”
纤长的手指在他脸上捏了一把,随即滑到腰间,将他抱上了膝去。楼何似动了动小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眼睛仍没离开战报,慢吞吞的道:“王上,有失体统。”
凤凰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抱紧了狠狠揉捏两下,道:“小混蛋,人精似的!你要知道一点体统,就不会坐在这里看战报!”
楼何似眨眼笑道:“体统原本是给人看的,既然没有别人,就可以省略了。”
“好个可以省略……”凤凰瞟了一眼前面的纸张,道,“你看出什么来?”
“看出奇怪来……”楼何似喃喃道,转眼看向凤凰,道,“王上又看出什么来?”
凤凰笑道:“我为何要说给你听?自己想,总之可以不放在心上,大举进攻苍梧山这种蠢事,兽族还是不会做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场局部小战争咯?兽族的目的,不过就是想得到那宝物。目前可疑的地点两个,一个是苍梧山,一个就是鸦族大本营。如果不攻苍梧山,便只有进攻鸦族了。但若要攻鸦族,攻鸿雁做甚么?鸿雁离鸦族简直是十万八千里,要指东打西也不是这么个打法。
楼何似就是这点想不通,见凤凰眼中笑意,一时也就丢开,心想反正瞄准了鸦族便是,一旦发现征兆,也不至于来不及。
不过说到这,那宝物是什么?这么引人争夺?
顺口说了出来,凤凰玩着他的头发,笑道:“这还得问我?你身为小鸦,居然不知道。”
“四年前那天,东南之上日出之中,白光大作,化做流星坠入人间,正落在狼族地盘上,便给他们据为己有。”
然后又给鸦族盗了过来?
楼何似沉吟,道:“那又是什么?”
凤凰弹了他一指,道:“我连碰也没碰过,又怎么会知道?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狼族问!”
楼何似知他调侃,也不多说,只继续转头看情报。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青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王上,朔统领回来了!”
楼何似吓了一跳,想到在人前是要“成体统”,连忙往下一跳。岂料人小腿短,给凤凰衣袂一绊,没踩着地面,又啪叽摔了个面朝地。原本两人前面有书桌拦住,门口倒也看不见,但他这么一跳,趴在地上时恰好把头露出书桌右边,正给进门的男子看了个正着。
默……默默……
他一定是和凤凰犯冲……
背后的鸟王笑的腰也直不起来,拿袖抿唇抖个不停。楼何似无语,只得自己慢慢爬起,将衣衫一抖去灰,恭敬的后退侍立。眼角微瞄过去,只见进门那人一身玄色深蓝衣衫,长发金丝绑缚,烈黑的甩在一边。眉眼之间,十分坚毅。
再细瞄,这人不但没有制止凤凰的笑,眼里颇有两分痴。
莫非是单相思?
凤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神色一瞬恢复原状,淡淡道:“朔统领外出平定内乱,不知结果如何?”
朔饮羽抱拳,道:“回王上,内乱已止息,臣下顺便将方圆千里内各鸟族都查过,未有发现卧底,敢问王上,最近战报怎样?”
凤凰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小小事端,不日即将平息,你也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了,不应如此紧张,白让人看了笑话去。”
朔饮羽神色微暗,道:“臣下明白,这就下去按平时布置,不知王上可还有吩咐?”
凤凰瞟了一眼旁边的人,道:“吩咐倒有一个,你看这个孩子如何?”
他提起楼何似的衣领,把他拎到前面,道:“此子颇有大气前途,只是幼年离家,恐怕功夫落下,我希望你能教他更多的东西。”
楼何似向朔饮羽行了一礼,道:“何似见过统领。”一边暗道非得长高不可。
朔饮羽目光在他身上浅浅扫了两下,倒也没挑剔他的种族,回身向凤凰低头道:“王上之命令,臣下永远不会违背,告退。”
退字一落,已经风也似出了门。
凤凰神色微有古怪,轻抚着楼何似的乌发,道:“从明天起,你便只有上午服侍我了,下午可要与他去学习……这可大大不好……大大不好……”
说到最后,都不知那大大不好,到底指的是什么。
36、暧昧
这便是楼何似第一天去见朔饮羽,与黄衣孩子交了班,他便离了凤凰身边。
高处是铁木制的楼阁,简单的式样,檐角上蹲着线条粗犷的鹰,在阳光下映出古铜色。
楼何似才转进院子,突然刷的一声,一丝劲风已经到了面前!他临危不乱,猛的一侧身,那东西险险擦过,没入草丛里。紧接着又是两道劲风,却没有实体,只是灵气。他心中一转,凝气于臂,化出灵气硬接了一招。不由得退后两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呼吸不畅。
“还可以。”
淡淡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朔饮羽不知何时立到了木瓦之上,一双锐眼看着他。楼何似静了下神,行礼道:“何似见过朔统领。”
朔饮羽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淡淡道:“跟我来,先说明白了,若撑不下,我便将你丢出去。”话音尚在飘荡,人一闪便不见了。
丢他出去?
楼何似浅浅笑一下,缓缓从院子后绕了过去。正房之后,又是两排小厢房。厢房之后,是一块极大的空地,上面竖着高高低低的木桩,而且木桩的头都是尖的。
朔饮羽立在最高的那根木桩上,负手而立,道:“鹰族的法术与鸦族不同,练习方式也不适合你,我只教最基本的,底子须得打结实。”他话语一转,道:“上来。”
楼何似足尖一点,飘上最低的那根,然后又连点两下,再上了两根,看着上面的人。朔饮羽微微点头,道:“这里灵气最是充足,你每日午后便在此吸收,每日需将一根木桩踩进地去,只准用脚。”
……下面不是空的么?木板地下面,是支撑的梧桐树啊。
朔饮羽显然看透了他的想法,只道:“你大可一试,我申时以后来检看。”
说完一闪,人又不见了。
楼何似看看周围,有长有短,自己第一天来,就从最短的开始好了。
踩了一个时辰,楼何似便知道这是如何吃力不讨好的事。由于尖头对的是他的足,所以用力之时,木头大多喜欢往他脚心里扎而不是往木板地里走。
只好……运足灵力,成面而不是点的压。
太阳当头照,好辛苦。
但楼何似就是这种人,做一件事他可能会觉得辛苦,但他并不会因为辛苦就不做。
日头落下了一半,正全神贯注吸收灵气,突然听见院子前方有人说话。隐隐几声朔统领,青心姑娘之类,再听,又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匆匆跑近的脚步声,一进院子,猛的停住。
楼何似转头看去,却是青心。她见了他却是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后面有蓝衣侍卫赶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青心皱眉,又说了几句话,双双出去了。
一连站到日头西沉,脚下的木桩终于埋进去了绝大部分。楼何似突然想试试灵魂的黑色,这是他用熟了的力量,不比初学乍练的灵力。
运功于足,力道下逼。
木桩沈了沉,蓦的一下全部没入土中,连尖端一起,只是被踩折了些。
随着长大,精神力逐渐恢复中,精神力恢复的越多,控制的灵魂力量便越多。
基本满意的微微颔首,走了几步,想到前面要壶水喝。才绕过正房,便见朔饮羽立在大门口,一脸冷色看着侍卫,似乎正有怒气要发作。楼何似约摸猜到两分,并不想趟这混水,便轻轻往后退了步,打算在里面等他进来。
岂知就这小小的一步,朔饮羽一眼利色扫来,道:“谁?”
微微一叹,楼何似走出房檐,行了个礼道:“何似练完功后,想找口水喝,不知撞见了统领正事,望恕罪。”
朔饮羽眼中有古怪神色一闪,向那侍卫一伸手。侍卫连忙进屋,不多时倒了一壶水出。他一手接了,二话没说便掷了过来。
……会砸死人的。
楼何似仰手接住,小小的喝了几口,顿了会,又浅浅的啜饮会,道过了谢,便要将壶送回去。朔饮羽眼中微有不耐,一挥手道:“不用了,你带走吧。”
楼何似知道自己的性格不甚合他的脾胃,也不生气,只是道过别,便施施然出了院子,向凤凰寝宫走去。方到了门口,便见绿衣孩子在探头,见了他喜道:“何似,你总算回来了,都在问你会不会回来用饭呢。”
楼何似小小一跳,上了台阶,笑道:“他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作甚要留我用饭?”绿衣孩子笑道:“何似的嘴就是这么厉害,果然人家都说……”说到这里,突然不做声了,只是拿眼溜着他。楼何似好笑,自然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只是怕自己生气。佯做瞪眼,道:“都说什么?还不去吃饭!”
绿衣孩子嘻嘻笑着,一溜烟进去了。今天楼何似练功,下午陪侍的便是黄衣孩子,所以不在。白衣孩子在里面盛好了饭,声音仍然小小的,只是胆子放大了些。楼何似接过他递来的饭,一时好奇,道:“你怎的不怕我了?”
白衣孩子脸一红,道:“因为他说…你很好,而且他没有变黑,所以我也想……”
变黑?
楼何似隐隐感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半天道:“你以为接近我,就会变黑?”
白衣孩子头越垂越低,道:“我不知道……我原来,也,也没见过乌鸦……”
话说童言无忌,果然不错。
绿衣孩子一边挟菜,见到他手上的木壶,好奇道:“何似,你带了什么回来?是酒么?”
酒?他要喝酒,别说凤凰不许,如果写眉在身边,一准又挨打。
从记忆里回转来,见两人都看着他,笑了笑,摇摇那壶,道:“是水。”
见绿衣孩子一脸失望,楼何似笑道:“水可以喝啊,而且这个壶,是个很有价值的壶哦。”
白衣孩子奇道:“为什么……这明明很普通么?”
楼何似继续笑,道:“一个木壶,是很普通的,但因为某个人,让它在另外某个人身上,就很有价值了。”
37、内乱
晚上凤凰回来,楼何似照旧燃了香,在里面替他宽衣。一切弄好后,凤凰又将他抱起来,捏着小嫩脸玩,笑道:“你今天可过的好?”
楼何似微微扁嘴,道:“才不好呢。”便欲从凤凰身上挣下来,却给他抱紧了,只听身后人笑道:“是么?我倒是很羡慕你。”
楼何似微惊,听出一丝不对,道:“王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
能让凤凰不顺心的事,倒真值得听听。
凤凰笑了笑,却不言语,半晌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孩儿伺候么?”楼何似想了想,道:“轻松,简单,好玩。”
凤凰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没错。孩子想的事,总是简单直接,不用你三想四揣的,要干个什么坏事,也是惹人发笑。”他话锋一转,抱着楼何似揉揉,道:“不过我最近发现,有个不像小孩的小孩也不错。”
楼何似轻咳一声,道:“王上不想说,何似就不问,王上不用岔开话题。”
凤凰噗嗤一声,俯首在他嫩颊上蹭蹭,咬了一口,道:“我何尝岔开,是你没往后听!”
……再这样下去,他的脸就要被折磨完了……
“我只是想到…身边都是孩子固然很好,但是有了事,却也没处说去,尤其如琢又不在,恐怕一年半载是回不来。”
如琢,是宫中大总管白如琢么。
楼何似听到此处,微微回头,道:“何似可为王上分忧么?”
凤凰微笑,道:“我也如此想过…只是…你似乎还小了点儿,不适合。”
楼何似只觉这话中古怪,细想又想不出所以然来,朦胧只摸到一点影子。背后人松开手,将他放下地,道:“歇了罢,你今晚也睡着,别傻站,休息好了过几天,可能有事派下来哦。”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果然有事派了下来。
朱睘鸟,角雉在后面抵挡云豹之时,被冲散的血雉族人内逃,与孔雀一族发生争执,报网。
凤凰命朔饮羽前去查看情况,顺便把楼何似也捎带去了。
他才刚回来呢,这么快就派出去?
坐在雕背上,感到风呼呼从耳边刮过。眯着眼睛看前方,二十一只大雕,驮着朔饮羽与二十名护卫,如风般向前掠去。
楼何似可以感到朔饮羽并不愉快,带上他只是基于凤凰的命令,也不认为他有什么实质的本事,从态度就可以看出。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再聪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飞到日头中天略过,见下面有片树林,朔饮羽便下令休息。二十二只雕纷纷下落,二十名护卫也去林子里觅水觅食,只留下这相看不如不看的两人。楼何似本也要去,却给朔饮羽止住,二十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叫小孩去捕猎,实在丢脸。
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情形。
背对背坐在大树下,气氛尴尬。楼何似拣了根草在手里编蚂蚱,一边找话道:“朔统领此番来平息动乱,定是胸有成竹了,何似也希望学些许东西,只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统领关照。”
只听背后传来疏离的语气,道:“我从不徇私,你不犯事,自然无事。”
楼何似默,想了想,又道:“朔统领,可知大总管是何等的人?何似来了这许久,不曾见过。”
背后静了一会,只听道:“很好的人。”
楼何似在心里叹气,不再开口,专心编织手里的蚂蚱,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还差一根草没有收头,突然一只野鼠从草丛里跳出来,刷的窜过他脚下。楼何似手一动,蚂蚱随之一跳,啪的去了身后。
……
小心的回转头去,却见那蚂蚱正趴在朔饮羽膝盖上,绿色的,小小的,两根须须微抖着,尾巴后一根草没收进去,也在抖。
半晌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在出神还是根本没看见。楼何似并不做声,想这蚂蚱给他也罢了,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下来,拿起了那蚂蚱,有些笨拙的弄了两下,把尾部的那草穿进去,收了口。
没想到他也会这小孩的玩意。
楼何似转回头,又扯了根草,准备编个蝴蝶。眼前绿色一闪,却是那蚂蚱从身后被掷来,落在他的黑衣上。接着一句话传过来:“玩物丧志,少弄这些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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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那蚂蚱,被收口的地方又给扯开了,那根草仍然长长的吊着。
过了一顿饭时间,捕猎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开始生火烤东西。生果和烤好的肉都是第一个奉给朔饮羽,第二个就轮到楼何似。心知这是看他年纪小,楼何似心里对朔饮羽的评价倒是高了些。用过了没油没盐的饭,他也不曾抱怨,朔饮羽却也觉得这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材了。
一连赶了七八天的路,方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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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暧昧是指~朔饮羽青心和凤凰~~那个绿衣孩子说:难怪别人都说……都说虾米呢?自然是……乌鸦嘴……那个壶~后面素比较重要地道具`摸摸乖孩子表急哦~
宝宝要表现实力~才能让凤凰重用他~给周围的人以威信~当然~当见到写眉末叶时~就要瞬间变身了~哦呵呵呵呵~~~
38、调解
俯视下方,大片的绿色树林飞过,前方突然出现一屏翠色山壁,壁上飞瀑下溅,落在一个大湖里。湖边许多悬空木楼,离地极高。湖边树林中突然猛的一声,爆出无数烟尘,夹杂着隐约的呼喝声。
朔饮羽打了个手势,身后二十一只雕蓦的下冲,幸而楼何似一把抓紧。颊边风声不断,突然眼前愈来愈近的树林中迸出数道白光,当面冲来!楼何似手含灵气,随时可以抵挡,但他飞在最后,所以那些光还没到面前时,就已被纷纷击散。
旋翔一圈,安然落地。
左边是血雉族,眼边一抹朱红。楼何似上次见到的那人也在其中,个个兵刃在手,衣衫狼狈,显然也经过一番狠斗。右边是孔雀族,都是美丽的男子,华丽繁琐的衣裳也染着了血与尘土,眉间颇有不忿。
朔饮羽稳稳立在人群当中,他身后二十名侍卫腰间剑齐齐出了一半鞘,寒光微闪半握在手,竟是整齐肃杀之极。楼何似慢慢从雕背上下来,隐在后面观察情势,把自己初步定位于观光人群。
朔饮羽右手一扬,掌中已出现了一面木牌,上刻凤凰图案,尾羽围绕整个牌身。只听冷冷道:“朝凤令在此,都给我停手!”
朝凤朝凤,是为百鸟朝凤。
那些人一惊,见令同时弃了手中兵刃,一齐下跪道:“见过王上,见过大人!”
朔饮羽淡淡道:“起来,你们的事王上早已知晓。”
孔雀族的人群突然分开,一名衣裳刺绣五彩的俊秀男子缓缓走进,行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朔大人。”
朔饮羽目光转向他,道:“正是朔饮羽,族长可否借地说话?”
男子作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转身向木楼走去。朔饮羽看向身后的血雉族,道:“请。”
他既然“请”了,血雉族不想去也得去。
二十名侍卫将普通两族人留在下面,朔饮羽与两族的重要首领上了一座极大的高脚木楼,里面已经布好了桌椅。看的出是孔雀族平素商谈的地方。族长并不先坐,而是请朔饮羽坐了上座,旁边等人才纷纷入座。楼何似隐在朔饮羽身后,矮矮小小也没人注意。
只听孔雀族长先开了口,道:“此事惊动王上,实非我族所愿,还望朔大人明查。血雉一族不由分说闯入我族地盘,恶言相向,更欲强行居住,我族好言相劝而不得,只能落个刀兵相见。”
“好个不由分说,恶言相向!我族遭逢大变,被迫来此不是本愿。岂知刚进林中便被你们截杀,哪有分说的机会!”
这人正是楼何似见过的那血雉族人,神情形,早潜到楼外门口,叫人端了茶来,自己接了,然后进屋来。
瓷杯轻轻一撞,清脆一响,先放到朔饮羽面前。楼何似脆声道:“说了好久的话,统领和两位大人一定渴了,先喝口茶可好?”不待回话,又小跑两步,把剩下两盏茶举起,放到孔雀族长与血雉面前。
孔雀族长微笑道:“这孩子可是统领带来的?聪明伶俐,很是可爱。”朔饮羽却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一声,话便轻淡了些,对那血雉道:“血雉族可是有苦衷,只管说出来,我从不徇私,若确有原由,定然查明。”
那血雉看见了楼何似,却不感谢他冲淡气氛,只想到是只乌鸦,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即咬牙向朔饮羽道:“实不瞒朔大人,确实有原因。”
“只是此因,实在将血雉族的脸丢尽,实在无颜说出,才拖延至此。那几日族中遭变,族人大多被冲散,我上报王上后便赶回族内,只召集到一小群族人,便打算到长尾雉处暂避风头,岂知不管是行路还是住宿,每晚必死一人,一连十几晚,从无例外。我们也曾仔细验看,似是中毒而死。全力防范,却又不见蛇族出现,竟是毫无原因。因此极为恐慌,才改变路线,一路奔逃至孔雀族。逃出数百里后,便不见有此事再发生,于是才打算在此地暂住。”
朔饮羽眉毛微微一扬,道:“有这等事?”
血雉点下头去,道:“千真万确,大人可查问其它族人,绝无虚言。”
朔饮羽微微沉目,半晌道:“如今事情已全部明了,我不干预,给你们三天时间,自己商量,务必要将双方安排妥当,我先到战场走一遭!”
他话音才落,人便立起,走出木楼之外。只听见有侍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