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叶头上一跳一跳,半晌压下去,道:“写眉呢?不在这里?”
楼何似点点头,道:“写眉哥哥很早就出去了,有事么?”
末叶一直以来都有种捏死他的冲动,敷衍道:“我要出去采购东西,想给他捎带些,既然人不在,就算了。”说完回头便走。
他之所以走的那么快,除了想远离这小鬼,另一个原因就是看见小鬼的眼睛开始转。楼何似的脑子转的一向比眼睛快,所以留下来绝没有什么好事。
不过可惜,他的速度还是嫌慢了些。
“末叶哥哥!”
袖子不幸的给拉住了。
楼何似甜甜的腻到了身边,忽闪忽闪眼睛道:“带何似出去逛一圈好不好?”
“不……”末叶一个字还没出口,楼何似一张小脸突然委屈起来,大声道:“末叶哥哥原来明明答应过,要带我出去的!你说谎话会长胖胖!”
“那是……”末叶一时哑口,楼何似继续抢着道:“你说过,本领不高不能出去,要你同意了才能出去,但是上次练功时,何似还问了你!你都有说功夫够高了!”
这正是末叶最痛恨的事情。
受写眉之托,偶尔也教教些刀剑功夫,就在上一次上课时,楼何似突然问他自己功夫进展的怎样,他看那一脸期待,就说了声,很好。
结果,末叶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小鬼说话。
楼何似在心里偷笑。
末叶苦恼了一会,叹口气,把他拉上了,道:“只带你出去一次啊,回来不许告诉写眉,否则我也完了。”
如今他练功飞快,已经超过七岁小鸦的水准了。
而且,好久一阵子的风平浪静,很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狼族首领暴毙,刺杀被迫中止,狼族改变方针,准备联合其它族类,宣扬鸦族斑斑劣迹。那血咒很厉害,果然不是白做的。
末叶的一句话,完全证实了这些事情,否则,不可能带他出去。
大门是一般不开的,他跟着末叶,轻轻松松从东角门出去,来到一片林子里。
“你能跟紧么?跟不着就别来了。”末叶丢给他一句话,刷的就没了踪影。
楼何似轻笑一声,随即一闪,也没了。
城市。
那种古代的,有很多人的,有大户人家小家碧玉,有妓院赌馆,有桂花糖云片糕的城市。
楼何似拉着末叶的手,在大街上看来看去,目不暇接,顺口道:“末叶哥哥,他们都会法术么?”
末叶注意到四周的摊子,一面停下来拣了块玉器看,一面道:“不是,鸦族中会法术的只是少数,其余就是普通乌鸦,人类会法术的也只有一小部分,这些都是普通人。那些什么族什么族都是这样的。”
什么族什么族,这末叶也可谓搞笑。
楼何似踮起脚尖,看着摊子上的那些古董玉器,只觉得好玩,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末叶拉着他离开摊子,继续往前走,他微奇道:“末叶哥哥,不买么?”
末叶含糊了一句,道:“买这个干什么,不能吃不能穿的。”
是么?那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会停下来看呢?
今天他出来,绝对不是为什么采买,鸦族偌大一个家族,分工极其明确,采买有采买的,管理有管理的,什么时候轮到他来了。
嗯哼……有秘密。
随着末叶逛了几圈,他随便买了几样小东西,又给楼何似买了包云片糕,便走进了一家茶楼。这家茶楼不算很新,却是个雅致地方,地板都洗刷的极干净,有几张桌子上已经坐了客人。
早有人迎上来,说了两句话后,引到了楼上雅间。
走廊中极其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有偶尔汩汩注水声。一扇扇门间都挂着些水墨字画,有绘荷花的,有题诗句的。末叶牵着他的手走到倒数第二扇门前,却迟疑了下,然后看向他,轻声道:“楼何似,你能不能先在下面坐着,吃点零嘴?我与人有事,不方便带你进去。”
楼何似眨了眨眼,道:“好,那哥哥要快点,还有,何似要吃点心。”
末叶连忙点头,然后正色竖目,道:“绝对不能乱跑!听到没?如果遇到事,就叫我!绝对不许一个人干,听到没?”
一桌子上摆开了各种各样的小点茶水,这个酥饼,那个松糕,他晃着小腿好笑,末叶可是怕极了,估计刚刚已经后悔带他出来。
抖抖右袖,道:“还不出来?”
袖子里突然探出了一只乌鸦的头,然后整个尾羽都跳出来,落在一旁的凳子上,眨眼变成了个粉嫩漂亮的孩子。
27、被掳
“闷到了吧?”
楼何似顺手从桌上端了杯茶,正要喝。却见楼倾城扁上了小嘴巴,目光在他手上转了几圈,委屈地挨过来,道:“哥哥欺负娃娃……”
楼何似好笑,杯子在唇边一转,递到了倾城面前。
楼倾城立即笑弯了眼,依在他身上,就着杯沿喝了一口。白嫩的小手伸到盘里拿了块软糖糕,低头咬了一口,突然顿住,想了想,抬起头,将那块糕递到楼何似唇边,软道:“哥哥,这个很好吃!”
楼何似正在给自己倒茶,顺口就接了过来,软而粉甜,味道不错。
这段时间,除了写眉,倾城也差不多进入他心中的亲人行列了。
倾城也从未出过鸦族地盘,此刻见到许多新奇的点心,精神奕奕,一个劲埋头啃芝麻薄饼,啃完一种换一种,转眼把桌上的点心尝了个遍。楼何似慢慢的品茶,慢慢的咬桃酥,一边又倒了杯茶,放在倾城前面。
虽然很聪明,但楼倾城是个真正的孩子,不像他。
突然觉得右边有古怪,楼何似借低头喝茶之机瞟去,只见人来人往的门外摆着许多小摊,一个油渍袖子捞起,头发草草在头上盘了两圈的大汉站在卖葱油饼的旁边,正以一种贪婪的目光盯着楼倾城看,与他目光一对,连忙转了身不见了。
楼何似微微一挑眉,收了目光看向倾城。尽管啃得满脸芝麻,但小脸雪白粉嫩,十指小巧可爱,长睫毛一闪一闪,任谁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抓起袖子,在倾城脸上擦了几下,笑道:“你今天回去还吃不吃晚饭?想被长老再罚一次吗?”楼倾城捧了杯子,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笑道:“那个……哥哥最好了……”
楼何似黑线,捏住倾城的小脸使劲拉,道:“你倒打的好算盘……”
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楼倾城吃饭挑嘴,没错,就是孩子都有的挑嘴,而且又喜欢吃零食。他有被教育各种菜都要吃,所以不喜欢的菜,基本还是会吃一点,但长老并不满意那一点,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进行得都是饭菜反击战。楼何似与楼快羽不可避免的被卷入战争,统统成为帮凶,负责处理那些被可怜遗弃的饭菜。
其实也是长老太担心,至少楼何似并不乐于见到自己的弟弟体重超标。
他正想着,楼倾城美美地喝了最后一口茶,将杯子搁在桌上,抱住了他的手臂。
开始撒娇。
“哥哥……你看,外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
默,俗话说,饱暖思那个什么……小孩虽然思不上去,但脑子就开始另外转了。
楼何似哼了一声,低头把玩杯子,道:“不行,刚才末叶哥哥说的话,你也一定听到了。”
楼倾城委屈地眨巴眼睛,腻在身边,用最软最糯的声音道:“哥哥…从来没有出来过耶……而且哥哥也很想去呀……”
这小鬼。
最后一句算是说准了。
眼波流转,小腿甩两下,从凳子上跳下地。
然后,兄弟俩同时无视了末叶的话……
挤在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卖五彩布匹的,卖胭脂簪子的,不仅楼倾城,楼何似也没见过这些东西,趣味之心顿生。唯一可惜的是人太矮,非得踮起脚尖才能看到上面。一转身,楼何似瞥到街边一个卖风车的老人,那风车各种颜色都有,做得十分精致,被风一吹,就哗啦啦地转起来。
东西是肯定不能买的,一是没有钱,二会成为罪证。
但看看总不犯法。
楼何似往那边走了两步,手里拉着楼倾城的衣袖。突然左边一阵马蚤动,似乎起了一阵叫骂,周围的人突然涌动起来。他被冲得向后连退几步,手里一滑,衣袖顿时松脱了,楼倾城同时淹没在人群里!
楼何似眉头一皱,抢在缝里挤了过去,四处都是衣摆手肘,上下扫了圈,粉嫩的小人儿方才还在余光里,居然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眯了下眼睛,擦出街道,躲进旁边的一条小巷里,绕了进去。待到人渐渐稀少,几至于无后,停了下来,然后轻轻一转,化成了一只乌鸦。
他没有七岁,只相当于三四岁的样子,但他学习很努力。
乌黑的羽翼展开,扑扇几下,眨眼掠入高空。
楼何似在高空中盘旋了几圈,明利的目光极快的扫着下面的人群,从大街上扫视过,又转入两边的小巷中,凡是走的快的,手挟东西的,都是可疑目标,尤其是,卷起袖子的邋遢大汉。
拐卖孩子的人,这世上一直都有。
突然目光一触,一个身影快步走进一家客栈边的小巷,进了巷子后步速简直是飞奔。楼何似身形一低,刷的飞了过去,往下一瞰。
那人果然是先前的大汉,右臂弯里,挟着个孩子。孩子面孔朝下,从背影看,正是倾城。
楼何似还在沉吟,突然看到楼倾城腰部半点不动,头缓缓的抬起,对上他的目光,扁了扁小嘴。然后右手两指微并,挟着一根白色的针,作势往那人屁股上插了插,然后又垂下头装死。
吐血……
这小鬼比他会惹事多了……
楼何似好气又想笑,远远的跟过去。大汉急速的转了几个弯,进了另一条小巷,还不时往后面看看。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才闪进了一个小门,进了一后院的楼里。
上下打量那楼两眼,是个很旖旎的地方。
没错,很旖旎。
刷的掠过树梢,他转向一个打开的红漆雕花窗户,飞落在窗台上,窥看了一眼。
28、闹事
房里没有人,锦床绣帐,弥漫着一股脂粉香味。楼何似跳下地,转身化成了孩子的模样。一手绾了黑衣,走到门前。外面似有声音,他轻轻停了步,将脸贴在门缝上,细细窥看。
只见两个脂残粉落的妖艳少年睡眼惺忪,一边说话,一边走过去。其一道:“你说这刘三,成天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另一个啐了一口,道:“什么报应不报应,他还怕这个?怕没酒喝没钱赌才是呢。何况又与总管串通的,把孩子往楼下一塞,放出来怎么也得十四五了,谁家父母认得出啊。就是自个儿,也不知还有个爹娘呢。”
两人渐渐远了,声音已不可闻。楼何似扯了下嘴角,心道果然是烟花场所,还好楼倾城是有实力的,否则那张脸,以后定是麻烦无数。
轻巧推开门,一转身出去。楼上多半是头牌小倌住处,而且大白天的,都还没醒呢。他凝神感受楼倾城散发出得妖气,一路转下楼梯,轻巧地闪过偶尔碰到得几个人,潜行向下。一直来到一楼靠近后院的一条走廊里。走廊尽头的房间紧闭,门上没有挂任何牌子,一把开着的铜锁挂在上面,表示里面有人。
楼何似笑了笑,好整以暇的推开了门。
迎面一眼,一个粗布褐衣的大汉给倒吊在房顶大梁上,但不是先前掳走倾城的人。看的出刚刚才吊上,还在缓缓的晃荡。嘴巴上紧紧缠着满是脏污的布条——大概是裹脚布之类。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拼命的眨,仿佛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楼倾城翘着一双小足坐在凳子上,正在喝茶,见他进来,顿时笑脸粲然的跳下来,道:“哥哥,他们抓了娃娃,还想打娃娃,好坏哦!所以娃娃把他吊起来了!”楼何似抱住倾城,蹭了蹭,笑道:“娃娃,对付这种人,我教你一手。”
楼倾城满脸好奇,连忙点头,道:“是什么?”
楼何似松开倾城,慢悠悠在那人身边转了两圈。被吊的大汉眼珠滴溜溜地转,想说话却又说不出话,只能发出闷在布里的一两个音节。楼何似笑道:“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如果回答,我不会亏待你。”
那大汉连忙点头,楼何似一顿,又道:“但是,松开布条后你要是喊一声,我就要杀了你。”
见那人眼里露出恐惧之色,楼何似手一松,将布条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那人嘴张了一张,果然还是不敢喊出声来,只小心翼翼地道:“两…两位小公子…可,可要问小人什么?”
楼何似嗯了声,道:“刚才送这个孩子来的人,到哪去了?”
那人哆嗦着道:“小公子说,说的可是刘三?这人是…是个泼皮无赖,街头巷尾,到处过活的,小,小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他还没说完,楼倾城突然叫了一声,拉着楼何似的袖子道:“哥哥不用问了,娃娃在那个人身上下了咒,时间一到,只能死无全尸了!”
楼何似看了倾城一眼,笑道:“娃娃,长老教的东西不错,你以后也要好好学才是。”楼倾城翘起了小嘴,道:“娃娃一直都有好好的学!比快羽也要厉害!”
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鬼,成天就是来气死快羽的。
瞟了那人一眼,小足一挑,从地上勾起那布,重新缠住那人的嘴。那大汉急了,一边晃荡一边道:“小,小公子…小人已经说了,你,你要放了小人啊!”
楼何似停了手,看着他道:“哦?我刚才有说要放你么?”
那人嗫嚅道:“你说…你说……”楼何似笑道:“我只说要优待你,又没说要放了你。”
那人脸色难看之极,突然硬了,道:“老子看你们两个小鬼的分上,才没有动手!知道老子的东家是谁吗?迟早让你们进楼子里卖娼!”他话还没完,那布条一抽一拉,已经捆了个结实。
手一伸,道:“娃娃,把那壶茶拿过来。”
楼倾城显然也知到精彩地方了,忙不迭跑到桌旁,把一壶茶都递到他手里。楼何似将茶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慢悠悠举起来,壶口正对着那人倒吊的鼻孔。
然后歪斜……注水……
是人都受不了这个,那大汉骇然的眼猛的闭上,又呛又咳,抽的脸色发紫,嘴巴还被捆着,出不了气,登时就厥过去了。楼何似不慌不忙,一直到注完一壶茶,把空壶往他脸上一砸,哐啷一声,壶碎头破,人也醒了。
“以后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用普通手段,否则他便越发的水涨船高,狗仗人势!”楼何似冷哼一声,拉了楼倾城的手,倾城却早已笑的直不起腰来,道:“哥哥好厉害!娃娃好崇拜哥哥哦!”
两人刚欲从窗户离开,突然门被哐啷一声打开,一人大声道:“张大哥,你怎么这么久……”
久字到最后,嘎然而止,充满了惊怒。
楼何似暗叫不妙,道:“走!”两人双双冲出窗户,落到院子里。岂知迎头撞上三个赶来的打手,仓促间对了一招,登时后退了两步。楼何似面上不动,心里却实着吃了一惊,这三人居然也是有灵力的!像鸦族能够化人的鸦不多,人族拥有灵力的也不多,这三人虽然不算什么高手,却也够难找了,哪家妓院有这个面子,请这种人来当护院?
他惊,那三人更惊,本以为只是小孩逃跑,一对之下才发现,这个不到半身高的娃娃居然有此功力,如何不惊?
楼倾城反应的快,叫道:“哥哥,往这边!”两人都知道不到万一,最好不要在人前暴露本体和妖力。而且鸦族现在情势紧张,外敌颇多,能逃走最好,别把事情闹大。
齐齐翻身,撞破了高楼上一扇窗,落了进去。后院无人,只要能冲到前院,往人群里一扎,他就不信这些人还追的下去。
床上半掩纱帐,隐隐靠着个人。他们哪管那么多,直接推翻了桌子撞开了门,冲到走廊里。走廊中已经见了几个人,多是小倌,给吵醒起来看的,满脸的惊讶。楼何似拉着楼倾城一路冲下楼梯,眼见大厅便在下面,一脚踹碎了红漆栏杆。正要跳,突然横里一棍子扫来,挟带灵气,将两人冲回一半,楼倾城一步踩在碎木上,顿时不稳,小手猛的从何似手中抽落,跌下楼去!
楼何似来不及多想,足尖一点飞扑而下,一把抱住了倾城。他足凝灵气,轻轻一转,已悠然落地。小髻下长发垂落,遮住了半张脸。身为鸟族,身法都是异常优雅。
原本是白天,大厅中人不多,出来的都是听吵闹来看的。楼倾城一落地,右脚突然往上缩了下,小嘴登时扁起了。大眼睛里泪水打着转儿,越来越多,突然哇的大哭起来。楼何似抱着他,低头道:“是不是脚扭了?娃娃痛不痛?”
楼倾城呜呜的道:“扭了…呜呜……等下回了家,长老又要说娃娃练功不努力才会这样,又不许娃娃找哥哥玩了!我不干不干!就不干!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
那一刻,楼倾城眼里真的渗出妖气。
楼何似蹭着他的小脸,细声细气的哄,道:“娃娃别生气么,长老也是为你好呀!到时候娃娃功夫很厉害了,就可以保护哥哥了是不是?”
好不容易哄了半晌,倾城才把眼泪擦干了。楼何似看着那红通通的大眼睛,忍不住轻然一笑。
哭的眼睛像兔子,长老不是又会说爱哭的孩子不勇敢么?傻小鬼!
那些打手都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只是楼何似不担心,楼倾城也不担心。
他们本不是输给这些人。
29、邂逅
环视一圈,楼何似淡淡道:“想抓我们,可以,叫你们总管出来。”
那几人对视一眼,表情十分诧异。眼前这小孩顶多也就三四岁,说话的口气却不是孩子能拥有的。江湖之上,异人颇多,想到这里,也就提了几分心。还未回答,却又听楼何似道:“拐卖孩童,逼良为娼,原是你们不是,况且如此大张棋鼓,就不怕传出去?再说…你们有后台,难道我们没有?要再为难我们,到时找上门来,你们总管要推出去顶罪的是谁,你们可要想清楚!”
全都怵了。
所谓说话说在点子上,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这些人没有退下,但锐气已失,不足为惧。
眼见局面僵持,楼何似替楼倾城顺了顺头发,又道:“让我看看脚,扭的怎么样了?说不定能治好,长老就看不出了。”
话音未落,突然楼上吱呀一声,红木轻轻一磨,原本被撞的半开的门悠悠打开。
“秋波皎兮,佼人僚兮……这位小公子好漂亮的话,好俊的人。”
楼何似眼神一闪,仰头望去,却见一人靠在门扇上,含笑望着他。这人长发披散,只是略略梳理。衣衫绣工都极精致,内里穿的是件浅绿绣丹凤花衣衫,外袍是细腻的黑色丝绸,半穿半不穿,松松挽在腰后。谈笑之间,眉眼颇为岁月风流,别有一种勾魂。他身后门内,一个清丽的少年捧着茶钟侍立,衣裳不整,眉宇间有着情事后的慵懒,正往这边偷看。
楼何似轻噫一声,本能的感觉到此人不易与。但探察灵气,却又什么也查不到。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眼前的确是个普通人,二是已经修炼到收发自如的境界了,只是不知是妖是人。
只是对自己这般孩子,居然也出言调戏。
暗暗心跳,暧昧感觉浮上来,瞟着这人,眼波半动,轻轻一笑:“阁下何人?可是这楼里总管么?”
那人眼神有些错愕的微闪,随即笑道:“过宿人而已,偶发一语,小公子不必忧虑。”
楼何似收回目光,抱了抱倾城,道:“我们走,不用理他们。”转身就要推开正门,那几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个个头上汗也冒出来了。却听那楼上人笑道:“小公子暂且留步,清晨坏人好梦,不发一语便走了么?”
楼何似可以不管那些人,却不能不顾忌这位,当下转过身来,道:“在下从房中穿过,多有得罪,也是被迫,还望阁下谅解。”
那男子略微动了下身,一手向他伸了出来,修长优雅。唇边微微噙笑,道:“不知在下可有这个荣幸,下次见面时,请小公子外出一游?”
楼何似突然有些想笑,怎么,他还真想勾搭上自己?
头也不回,道:“如果有下次见面的话。”
刚要推门,突然卡啦一声,眼前木板突然碎裂!一只手从洞里伸出来,猛的一捞,将楼倾城整个掳了去!
楼何似大惊,一脚踢开了门,外面人来人往,却已不见人影。心知方才一闹,说不定在街上就被有心人发现了,尤其是狼族的人!虽然已几个月没有动静,但不代表不会虎视眈眈!
指间掐了个法诀,眨眼消失。
成年的妖,果然是不能比的速度。
一个灰衣人挟着楼倾城,刷在在郊外林子里停下来。倾城小脸朝下,软软的给挟在空中,估计是真的晕了过去——给打晕的。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手里的娃娃。倒不是认出了楼倾城,而是终于抓到一只小鸦。这半年来,鸦族防御的如同铜墙铁壁,根本无处下手。岂知今日……何不算是运气好?
正要继续离开,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略沙哑的嗓音。
“放下他!”
灰衣人蓦的转头,只见前方树枝上飘下一个小孩来,比自己手里的大不了多少,黑衣小髻,目光清澈,居然也是鸦族的。他冷笑了,道:“难道是上天眷顾我,运气这般的好?”
楼何似淡淡道:“运气好不好,你很快就知道了!”
灰衣人目有不屑,鸦族的普通法术,这么多年狼族也多少了解,何况一只小鸦,不过是多个猎物罢了。
楼何似微一眯眼,五指内伸,对准了灰衣人。
召鬼术!
这是天命师的额外技能之一,在短时间内把周围的淡薄灵魂聚集到一起,强行将其压制,化出可以操控的厉鬼,像在道观里遇到的那些一般。
背后黑气一聚一凝,若隐若现,突然一头腐尸猛的跳出,张牙舞爪直向灰衣人扑去!
那人吃了一惊,本能的一掌猛烈拍出。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斥骂道:“想不到一个毛孩,也会这招!这逆天肮脏的法术,也只有你们用了!”
那腐尸不过是阴气所化,被掌中灵气一击,登时消散。但是紧随在后的,是楼何似!
手中黑气化做的短刃,正送入胸口。
看着瞪凸而不敢相信的眼珠,楼何似咬牙冷笑,他不是没付出代价!
手一松,两人双双滚倒在地,楼何似腰间鲜血汩汩流出,竟然被利爪生生撕扯开一块肉。他轻眯了下眼睛,一阵白光突然在鲜血处旋起,消散后,只余衣上鲜血,整个伤口突然都不见了。
这就是灵魂白色部分的作用。楼何似心知这人虽然成年,但绝不是族中精挑细选的高手,否则更难讨得了好去。调息了下,连忙把楼倾城抱着,催动灵力唤醒。小声道:“娃娃?快醒来,否则咱们回去一定被骂到死!”
30、进宫
楼倾城幽幽醒来,一眼看见楼何似衣上的血,惊道:“哥哥,你怎么了?”楼何似摇头道:“没事,只是衣衫弄脏了!我先找个地方洗一下,然后咱们赶回去。”
楼倾城乖顺的点了下头,瞟到身边那头死去的灰狼,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人连忙站起来,把衣服整理完,拍去尘土,便在林子里找了一圈。见了小溪,楼何似将身上的血迹皆洗尽了,便急忙往城里赶。
跑到茶馆那,天都已经黄昏了,来往的人也稀稀拉拉。楼何似一连叫了几个惨,拉着倾城的小手道:“娃娃,咱们自己回去吧,末叶哥哥一定在找我们,到时两边找来找去错开,不如回家去等。”
话音未落,突见茶馆里小二跑出来,一迭声道:“两位小公子请留步,请留步!刚才那两位爷说了,如果两位回来,一定要留住在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回话,突然楼何似后背寒了一下。
……两位?
哪里来的……两位?
楼倾城的反应比他现实,小小的拉了拉他,道:“哥哥…看后面……”
不会吧……呵呵……
“你们…倒是悠闲。”
温柔且沙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不知这外面,好不好玩?”
两人双双被拎了回去,当然是末叶动的手。不止楼何似楼倾城半句话也不敢说,连末叶也灰溜溜一路。写眉缓缓走在前面,越是不说话,越是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了小桥,进了竹屋,秀气人儿回过身来,淡淡笑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好不好玩。”
楼何似小心翼翼的抬眼,道:“写眉哥哥……宝宝和娃娃不是故意的……”
写眉敲了敲桌子,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把倾城带在袖子里不是故意,从茶馆里跑出去也不是故意。”
沈默是金,沈默是金……
写眉走了两步,将楼何似抱了起来,看着他道:“我知道,一定是宝宝的精力太高了,才会天天想往外跑,这点倒是我不好。”
不妙的预感……
预感刚冒出头,便听到了下一个结论。
“从明天开始,一个月内给我学会五个月的内容,如果学不会,七岁以前再也别想出这个楼!”
楼何似大叫不妙,方一抬头,却直冲见写眉眼里的忧虑。
一种悠长深远的忧虑。
一个月后,楼何似便明白了那忧虑的原因。
外界压力沉重,鸦族思量再三,联系了鸟族之王,说明了一切情况,意欲将楼何似送去宫中做个随侍小童,一可以借宫中势力保护他,二也可以替楼倾城做个吸引目光的挡箭牌。鸟王凤凰对待各族一向平等以待,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并未歧视过鸦族,这也是鸦族能信任至上的原因。末叶那天出去,也就是与宫中使者谈那一番话。
望着死抱住自己哇哇大哭的楼倾城,再看看一边咬着嘴唇,握紧拳头的楼快羽,楼何似叹了一口气。
也幸好是自己进去,要换了倾城或快羽,不定要吃多少苦呢。
“哥哥不要走…娃娃不要哥哥走……呜呜……”
倾城一脸眼泪鼻涕全擦他身上了,哭的像个泪人儿。楼何似无法,抱着安慰,道:“娃娃别哭哦,有坏人要欺负哥哥,所以哥哥要出去一段时间,一定会回来的,娃娃想哥哥的话,就努力练功,快点懂事,好保护哥哥对不对?”正哄着,快羽向前迈了一步,有些吞吐的道:“我…我也会努力练功的!”
楼何似忍不住一笑,拉过快羽,在他脸上蹭了下,道:“谢谢你。”
好容易两个小孩一边给拉走一个,楼何似转身,看向站在背后的写眉,张开手道:“写眉哥哥……”
写眉连上两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却说不出话。楼何似蹭着他的脸,睁大眼睛道:“写眉哥哥,宝宝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写眉紧紧搂着他,轻声道:“宝宝,我知道你虽然练功资质一般,却分外聪明,最能通透人意的。但是,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到了那里,一定不要乱跑,凡事听鸟王的话便是,只要不出大乱子,他会护着你的。”
尽管如此,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陌生人手里,谁又能放心。
磨蹭良久,写眉亲亲楼何似的小脸,才极舍不得的将他放下地,牵着手出门。末叶正站在鸦族大院外,回头道:“你们好了么?”话音未落,又叹叹气,道:“祸害遗千年,这魔星以后一定会回来的,我看你别难过,先担心比较好。”
写眉忍不住笑,横目道:“你才是魔星,不许说宝宝坏话,一路上要是欺负了他,回来我一定找你算账!”
末叶翻了个白眼,道:“就是因为你这家伙才无法无天!”他一手拉起楼何似,背转身去,两人飞快离了院外视线。
楼何似这次进宫,其实也是凑在一个名目上,叫做选侍。
鸟王凤凰,身边喜欢用小童伺候,端茶递水,都不要成年鸟类。于是每四年遍选天下群禽,命其进贡,将上一批已经成年的小童换下。而楼何似就夹在这一批内,半显山半露水的进了宫。
31、选侍
马车滚了一个多月,才到了目的地。
山名苍梧,崖名仰止。低处绿树如阴,层层云盖。高处薄雾弥漫,飞烟缕缕。山下每个路口,均有牌匾小木楼一座,等待朝见的众禽。楼何似在木楼里验了身份,拿了牌号,就与末叶分开了。末叶只能留在外面等,他会与其它孩子一道进入。等待凤凰选罢,落选的就可以出来再由族人带回去。
不过末叶没必要等什么,因为楼何似已经是内定的了。
排在一队蹦蹦跳跳的孩子中间,在一个白衣人的带领下向弯曲的山路上走去。楼何似颇为好奇,偷眼细瞄。身周这群孩子有穿黄的,有穿绿的,五彩缤纷,估计这个是小黄鹂,那个是小翠鸟……每人都难掩兴奋天真神情,一路小声唧唧喳喳不休,倒好象是春游一般。
只是他这个小乌鸦,却没有人理。
估计是因为鸦族不受欢迎的缘故,楼何似也没在意,只是有趣的估算带路人的身份,是天鹅,还是仙鹤呢?看来在这绝不会无聊,光是摸底就有段时间了。
山路清幽,云雾弥漫,越往高处越沾上了露珠般,润的小脸都湿湿的。脚下虽然盘旋曲折,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大约走了两个时辰,眼看翻上一层崖头,眼前蓦然一震。
遥遥的上方,朦胧中金色的阳光已经升起。一株极大极大的翠绿梧桐树深深扎根在崖顶之上,广阔的枝叶向四周伸展,一直向远方翻卷开去。而树枝之上,一座巨大的金丝桐木宫殿坐落在中间,其它各色各样的殿堂房屋直向远方蔓延,像树枝一样蔓延到云雾缭绕中,视线不可及的地方。
白衣人却没有带他们走正殿,而是绕开了此处,走到巨大梧桐的侧面,遥望殿堂的地方。便嘬唇于指,轻轻吹了一声。声音似有若无,悠远回荡。突然高远处有金光一闪,一座淡金的兰花苞扶柱木梯一路向他们伸长下来,一直伸展到眼前。
白衣人却没有带他们上去,只是站立一边。楼何似眯眼远望,只见素色轻闪,又一白纱衣人自上而下,冉冉而来,不过看得出,地位很显然又要高上一个层次。
被指引上了金梯,一路孩子都有些紧张,也不笑闹了。一群人缓缓步行而上,当最后一个孩子迈上巨树顶端时,身后的金梯蓦然消失。
树上没有围墙,眼前是两座小殿楼阁,白纱人带着他们从中间穿入,一路向前行去。行步转圜,楼何似只见全无一砖一石,所有的楼阁都是木质,槐木,榆木,桐木,红木,榉木,黄杨木,核桃木,铁力木,甚至花梨木紫檀木。每种木质楼殿的风格雕饰也各各不同。而楼阁旁边多种各式花草,不论季节开放,苍翠清雅。
眼看前方路断,一座细雕小木桥跨向对面树枝上。楼何似走在旁边,向栏杆外轻瞟一眼,竟是深谷中心悬一线,雾气遮目间翠绿枝叶隐隐约约,令人胆寒。
微微眯眼,凤凰所居,果然毫不简单。
白纱衣人将路带到一个清桐木制墙的院门前面,也止了步。院门里一阵叮叮轻响,又出来一位素纱衣裳的美人,只是袖口饰以剔透黑宝石,以示与前两位有所不同。见了众人笑道:“你们与我进来罢,王上一早在了。”
孩子们无一人敢说话了,都小心翼翼的进了园子。楼何似排在中间,毫不起眼。绕过一丛翠竹,只见一面是房屋,院子中心一座精雕细刻的六角亭子,却都被层层竹绣紫纱卷下挡住,只隐约见亭中一个半卧人影。素纱美人将他们带到亭子前,各各排好了,便上前去,隔着纱帘说了几句,身边便有人捧上一个素木磨光盘子来,里面整齐的排着写号的流云木牌。楼何似知道那牌必定是对应他们上山时所取的号,好让凤凰方便挑选。但盘子方送进去,却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又给立刻拿了出来。
左边的黄衣小孩很紧张,右边的绿衣孩子也很紧张。
楼何似低下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眼睛还没抬起,便听着轻纱拂动的声音。只见暗紫纱帘缝里微微一张,抬出一只雪白纤长的手来,手腕优雅的一低,新葱似的指尖便连点了几下。小指末端上月白指甲滑如温玉,细细的在右上绘着一片细小的火红羽毛。
只可惜不过一瞬,纤手便收了回去。素纱美人带着叮叮的微微清脆走过来,将落选孩子手中的木牌皆尽收回,而留下被选中的。落选的自有旁人领走,素纱美人向亭子行了一礼,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个孩子从另一侧出了院门。
他们并不会被安排在一个地方,而是分别安排在鸟王的寝宫行宫等常去的亭台楼阁,凤凰只是喜欢一些就近微小的伺候由孩子经手,其它粗重的活是由别人去做的。而楼何似大概也是因为内定的照顾,分配到了华丽的寝宫。
32、凤凰
雅致的梧桐木寝宫,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木香。檐角处挂着数串木制马形,轻碰做响。窗上雕花通透,以便照入阳光。
楼何似与另外三个孩子随着素纱美人来到门前,见两个深蓝衣紧束的侍卫守在门口。两人见素纱人来了,双双将门打开,退到一旁。
四个孩子进了门,先在外室书房看了一圈。只见细巧桌椅立柜摆设,装饰雕花是从未见过的精致,楼何似细看那孔雀立木书柜,只见那瞳孔流转,羽毛中微末碎绒都刻了出来。
内房重重纱帘,先是一层浅红的,又是一层紫色的,再是一重素白的,一连掀了几层,才到了最里面的圆形内室。地上一圈铺着猩红的撒金线百合大地毯,一张极大的紫檀木圆床摆在房间的正中央,床上堆锦叠绣,玄蓝羽毛方枕置在一边,浅红绸缎床单长拖委地。床顶又从上面挂下一圈圆形绣花白纱帐来,将里面朦胧遮了。天花板上绘着凤凰飞天的图画,吊着几个沉香木香球。环形墙壁上木质干净,挂了几幅水墨书画以及一柄短剑。床的左边与右边分别摆着两个凤头香炉。
素衣人点了点头,对他们道:“如今这里外,都带你们走过了,摆设东西不要妄动,每天不论有人与否,必须打扫两遍,在晚间用饭前将炉中香燃起。其余事情想你们在家时,族人也有所教授,我便不说什么了,看王上表示便是。”她顿了顿,又道:“王上平素对孩子,是极好说话的,只是你们休要肆无忌惮,大总管现在不在,自放的松些,待他回来了,你们才算吃苦呢。”
又交待了一些小事,素纱人便出门而去,只留下四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十分茫然。楼何似见那穿黄的孩子与穿绿的孩子甚是亲昵,剩下一个穿白的孩子,他便过去一步,正想说话,却见这白衣孩子连忙躲到那两个孩子身后,一双圆眼睛水溜溜的怯怯看他。
一时哭笑不得。
咳了声,淡淡道:“我只是想说,现在该清扫了。”
其实凤凰的寝宫很干净,从内室到书房,赤着脚走也沾不上一点灰尘。楼何似趴在地上,顺手擦着走廊的木地板。到了傍晚,外间有人送饭来,几个孩子匆忙把香烧上了,然后坐到外间的桌上吃饭,黄衣孩子一边吃一边瞄外面,显然是担心凤凰突然回来,大不敬。不过一般没有这种情况,如果凤凰要回来用饭,便不会到点而不至。
用完饭让人将盘碗收拾走,孩子们都打起盹来。
此刻天色已黑,算在现代,也是下午八点左右的时间。小孩子本来就睡的多,加上一天紧张,到了此刻,竟全部都困了。三个孩子不敢坐在凳子上睡,便挪下来坐到地板上,幸而木板并不寒冷,屋里竟好象是恒温一般。绿衣孩子与黄衣孩子挤到一起便睡着了,临睡前还提醒白衣孩子如果鸟王来了记得叫他们,只可惜,白衣的站着看门外,看着看着慢慢坐着看,坐着坐着慢慢躺下看,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楼何似摇头好笑,想起家里两个小人精来,想着也有些困了,便也坐下,靠着墙假寐一番先。
集体上工偷懒不到一个时辰,凤凰便降临了。
长长一路宫灯无声的摆开,缓缓的脚步朝寝宫门而来。楼何似微微一张眼,知道正主到了。
他即使睡着的时候,也不忘放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