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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默跟在她后面走着;她没有回头,低着头向前走。唉,劳累让她变得如此的迟钝。连头发都有些枯黄了,脸变尖了一些,身体也明显瘦了。我隐隐有些心痛。

    我快步跑到她的面前:“咳!”

    “是你?”她一抬头,眼睛里露出一丝的惊喜,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很悲哀。

    “到武昌有事,顺便来看看你。”我说。

    “哦!”她淡淡地说,没有半点电话里的激情。

    我们都没有话说,默默地走着。穿过图书馆面前的小广场,走到了运动场前,我突然想流泪。去年国庆节的晚上,我们还靠着运动场的铁栅栏热吻,而今天,只像两个平常的朋友,甚至,还不如。我明白了,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而当我来到她身边,有可能打乱她的计划的时候,她就不欢迎了,至少,会很难为情。

    “我们到哪里去?”我问道。

    “到食堂吃饭。”她低声说。

    我们默默走进了去年吃饭的食堂。更巧的是,去年坐过的位置还空着;不过,我们都没有坐过去,而是换了一个位置。历史不能重演啊!

    她买来两份饭菜,比去年的更丰盛。我却吃不下去,看着她吃。她狼吞虎咽,吃得很多。她倒是一点没变。

    “我一天才吃这一顿,外面的太贵。”快吃饱了,她终于抬头解释了一句。

    “何必这样拼命呢?”我说。

    她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继续她的思路:“我早晨5点起床,6点到校门口坐公汽,7点到第一个家教那里,在她家楼下吃一个烧饼,然后到她家上课; 9点,换车到汉阳那家,从10点钟开始上课,中午再回到洪山广场附近的外文书店,在那里看书,在楼下的快餐店吃一碗面,在那里休息;要到3点钟才能去最后一家上课,因为他们家中午都要休息;最后,到了5点,我才能坐公汽回学校,吃一顿像样的饭。”

    说完,她看着我。

    我眼里噙满了泪水,为了怕她看见,我侧脸望着别处。我不能怜悯她,因为她是一个要强的人,她自己看准的事,她就会坚持到底。她决心自己挣钱去上海,谁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即使你给她钱,她也不会接受,甚至还会生气!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让她免于劳累。

    “其实,”她又说,“我也动摇过,但是,既然下了决心,就要坚持到底。而且,我的钱也凑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祝贺你!”我真心实意地说。

    “我自己也感到自豪!”她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笑容。

    吃过饭,她要送我去旅馆。我说:“我先送你回宿舍吧,你这么累。”

    “还是我送你吧,你是客人。”这话像锥子,刺了我一下。我没有拒绝。我们又默默地出了校门,走到鱼石路上。

    “还住学校招待所吗?”她问。

    “不住了,换一家吧!”

    我们沿着街走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原来我走在她的右边。以前我们走路的时候,我总是走在左边,因为对面的车辆和行人都是从左边来的,所以,我下意识地转到了左边。她也注意到了这点,微微颤了一下。

    到了一家小旅馆前,她停了下来,说:“你自己去登记吧,我就不陪了。”

    我说:“好。你等会儿,我登记完毕,再送你回去。”

    她没有反对。

    我很快登记了一个房间,就出来了,发现她蹲在地上,很疲倦。心里又有些疼。看见我,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地站了起来。由于起得太快,差点儿摔倒了,我慌忙紧紧抓住她的手,扶住她。她感激地笑了笑。站了一会儿,她就悄悄地把手从我手里抽出去了。

    我低声说:“让我握着吧!”其实,我是怕她再摔倒。

    她笑道:“不用了!”

    我很快放开了她的手。

    在灯光下,我们都没有什么话说。我就纳闷,在电话里一聊两个小时,怎么见了面就像两个陌生人,硬是找不到话说?

    索然地进了校门,又穿过图书馆和办公楼,她突然说:“我们部在6楼。”

    我这才想起她是什么部的副部长,就说:“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吧,部长马上要考研了,大家都想当部长。”

    “你呢?”我问。

    “我不想。我知道她不会推荐我的。”

    我想笑,这是什么职务啊,也争得这样厉害。

    “她为什么不推荐你?”

    “算了,一下子跟你也说不清楚!”

    我们又沉默了。我心里发誓,再也不到这里自讨没趣了。

    经过那长长的隧道,就是南区。这隧道,以前可是我们聊天的一个重要话题:我希望它早点竣工,这样朝烟就不用从外面绕来绕去了,因为它将南区和西区联成了一片。今天,它终于通了,朝烟也不用在黑夜里,走在漆黑的山脚小路上了。

    “这隧道真好。”

    “是的,听说有1000米呢。”她说。

    “没有,496米。”我说。她惊讶地看着我。

    “报上关于你们学校的新闻,我都注意看。”我解释道。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很快,我们到了南区。虽然是晚上,我仍能辨认出里面的一切。去年的那一次独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边是教学楼,那边是南区食堂,还有那边,是男生宿舍……

    我们站在她宿舍的小院门口。

    “你进去吧!”我说。

    她伸过手,握住我的手,说:“握一下吧!请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是说:“还生什么气?进去吧,你够累的了。”

    “我进去了,你小心点。到了旅馆,给我打个电话。”

    我望着她消失在院里,转身就跑了。一路上,我什么也不想看,只低头看自己的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心痛。看不见,可以少痛一点。

    边想边走,很快到了旅馆,给朝烟打电话:“我到了。”

    “这么快?”她惊讶地问。

    “咽。我明天早晨就回去了。我不到你那儿去了。”

    “好的,你小心点。”

    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我就坐最早的一班59路车到长途汽车站,坐第一班长途汽车回家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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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余爱残留

    1朝烟意外地来看我了

    晚上,我正在做课件,朝烟竟打来电话,我很吃惊,因为我们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系了。我更吃惊的是,她说她要回来“请吃饭”。

    “是不是散伙饭哪?”我现在基本麻木了,所以说话也慢慢恢复了痞子本色。

    “不是早散伙了吗?只是回来看看你!”在电话里,她的舌头也伶俐起来。

    “是这样啊,那我也不好拒绝了。”我口里这样说,心里却非常矛盾,一方面渴望见到她,一方面又不想这样。因为每一次见到她,又必须从她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重新再忘记她,重新计算不见她的时间。总之,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次新的忘却的开始;而忘却的开始,又是非常痛楚的。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做准备。”

    “你不用准备了,我只请你吃顿饭,马上就回武汉。”

    “是这样,那你自己决定吧!”我冷冷地说,并且挂上了电话。

    说实话,我不希望她回来,真的,这顿饭好像是我们断绝未往的仪式。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资格思念她了,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算了吧,这一天总会来的。我又埋头做课件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车站打电话,说她已经到了,让我去她家吃饭。

    “你家有什么吃的?还是找家餐馆,我请你吧?”我说。

    “我叫你来你就来。不要啰唆,我马上就要走。我还有10分钟到家。”她的口气不容我商量。

    “好吧。”我也不想让最后一次见面以争吵的形式来结束。

    20分钟后,我已在她家门口了,虽然我有这房子的钥匙,但为了尊重她的主权,我并没有自己开门,而是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她很快开了门。

    “你不是有钥匙吗?”她奇怪地问。

    “哦,忘记带了。”我随便说了一句。

    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都不知说什么好,有些尴尬。不过,我发现她比上次看见时更黑了,头发剪短了,但仍很干枯。我鼻子里酸酸的。

    “上海怎么样?”我终于找了个话题。

    “还可以吧。我们也是走马观花地看看。”

    “去了哪些地方?”

    “东方明珠,南京路,到复旦看了看。”

    “哦,感觉还好吧?”

    “还可以。在那里的时候,我很紧张,不知3年后自己该怎么办。”

    “还有3年,你有这么优秀,会有美好的前途的。”

    “不一定,现在的大学生太多了,像我们这样的大学,根本拿不出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惭愧,去年暑假填写志愿的时候,她是为了我才填武汉的理工大的,从后来公布的分数线看,她完全可以读复旦。

    “争取考个好一点学校的研究生吧。”我安慰道。

    “也只有如此了。哎,我们吃饭吧。”

    “吃什么?你家有什么吃的?我请你到街上吃吧。”我笑着说。

    她从厨房提出两只塑料袋,说:“我们的饭在这里面。”就开始打开塑料袋,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烧鸡,卤鸭颈,花生米,牛奶。怎么样,我们吃吧?”

    我苦笑道:“这怎么吃?你回来就为了请我吃这个?”

    “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暑假给我打这么多电话。你不吃,我吃。”

    “我吃不下去。”我觉得,这像死囚吃的最后一顿饭。

    “不要这样,好不好?”她看着我,几乎在哀求。

    “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吃不下去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就这样说。

    “你多少也吃一点哪!”

    我扯过一片烧鸡,放进口里嚼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但是,如果我不吃,就是不承认我们已经结束,就会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味道怎么样?”

    “很好。”我坚强地说。

    “尝尝这个。”她又递过来一只鸭颈。

    我最讨厌吃这个,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接过来,啃了几下。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像在片刻之间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好热。”她说。

    我这才注意到,电扇没有打开。

    “没有电,也没有水。我妈清明节回来过一次,把这些全部报停了。”她无奈地说。

    “坚壁清野。”我说。

    “你们还在补课吗?”她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

    “比较忙吧?”

    “嗯,和以前一样。”

    “哦。”

    我们又找不到话说了。我看了看表,4点,就说:“4点了,你什么时候走?”

    “哦,4点了?那我该走了。这些没有吃完,怎么办?”

    “你带回去吧。”

    “我怎么带回去?到学校也没有冰箱。你带回去吧。”

    我不愿带,我不想一个人吃这些令人心酸的东西,就说:“那就扔了吧。”

    “扔就扔。”说完,她就开始收拾起来。我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偷偷地落泪。此时相别,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呀?

    “走吧。”她很快收拾完了,站在我面前说。

    我怕自己的泪痕被她看见了,低着头说:“走。”

    我站了起来,再一次看了看这间我永远不会再来的房子,看看那熟悉的吊扇和木椅,还有那老式的鞋柜。

    然后,我们出了门。

    下了楼梯,她还提着塑料袋。

    我问:“怎么不扔掉?”

    “舍不得。”她低声说。

    “哦。”

    我们出了机械厂,到了公共汽车亭。我说:“我送你到车站吧!”

    很快来了一辆公汽,她却站着不动。我说:“上去啊!”

    她还是不动,望着对面的广告牌发呆。

    公汽开走了。

    我靠近她,低声说:“怎么不走啊?”

    她抬头看了看我,眼里满是泪水。

    “不要紧,我们还是好朋友。”我这样宽慰她,但我自己也知道,情人是永远也成不了朋友的。

    她低声说:“我还想到你的房子里去看看,可以吗?”

    我的心一颤:我的房子?给我们带来无数欢乐的房子?我也有半年没有进去过了啊!

    “好吧。你不怕回去晚了吗?”

    “不会的,7点钟还有车去武汉。”

    我们坐出租车的向一中驶去。

    “咳,半年没有回来了,还怪想念的。”她把脸贴着车玻璃,感叹道。[霸气 书库 ·乐园—。qisuu。]

    “呵呵,你现在是衣锦还乡了吧?”我强作欢颜开玩笑说。

    “说什么啊?”她回头看着我,皱着眉头。

    “开玩笑啊!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这时候,谁和你幽默啊?”她又望着窗外。

    我也觉得自己的幽默真不是时候,也看着窗外。其实,我只是不想让气氛那样悲凉啊。我宁愿一个人找个地方哭,也不想让她看见我皱一下眉头。

    窗外依旧炎热而繁华,车水马龙。去年的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整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品尝着小城的人情世故,喜怒哀乐。今年,我们就快成陌生人了。是去年她太幼雅,还是她今年太成熟?我不得不对自己的判断力表示怀疑。

    到了校门口,下了车,她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分开走?”

    我凄然一笑:“分开干吗?老师不能和学生一起走路吗?”

    “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啊。”

    我心里说,你带的麻烦够大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们并肩着向里面走去。我们都没有说话,只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两天太热,学校没有补课,放假了,所以校园里很寂静,从校门口到我家,我们居然没有遇见第三个人。

    开了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我们都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这么脏?”她看着狼藉的屋子,疑惑地问。

    我不知怎么说才好,忸怩了半天,才说:“我把房子租给学生住,自己在外面住。这两天学生放假了,没有收拾。”

    她在每间屋子转了转,似乎明白了我在说谎,但没有拆穿;如果是以往,她知道我骗她,非狠狠地掐我的脖子不可。现在,我就算是引颈受掐,她也不一定愿意动手啊!

    转了几圈,她打开电视看了起来。我站在旁边,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去弄点水给我喝啊,渴死了。”她抬头对我说。

    我慌忙到厨房灌了一壶水,烧起来。过了一会儿,水壶里的电阻丝就“咝咝”地响了。我盯着水壶,想像着以前我们在厨房里,我炒菜她抱着我腰时的情景,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了永远的记忆了。

    “快过来,陪我说说话呀!”她在客厅喊道。

    我慌忙揩干眼泪,走了过去。

    “坐下来呀!”她拍了拍沙发。

    我勉强坐了过去,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身边是一个陌生人。

    “你什么时候走?”我希望她快点走,尽管我知道,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了。

    “还早呢。这电视怎么一点也不好看?”她扔下遥控器,“你赶我走吗?”

    “不是不是,怕你赶不上车嘛!”

    “赶不上车,就在这里住,可以吗?”她望着我,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你愿意吗?”我心里一颤。

    “不过,我们分开睡,你睡沙发。”她笑着说。只有在她那调皮的表情里,我才看见了过去的朝烟。

    “没有问题。哟,水开了!”我奔向厨房。

    “嘻嘻。”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元无雨,你过来!”我正在厨房里忙乎,她在卧室里高喊。

    我拿着菜刀冲了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她瞥了我的菜刀一眼,说:“你先把菜刀放到厨房去。”

    我再一次回到卧室时,她气势汹汹地踢着一只纸箱:“我送给你的东西,就扔在床底下的纸箱里?”

    我一看,傻了眼,那箱子里装着她送给我的一切物品:睡衣,打火机,她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各种卡片,还有她军训时为我抢回的一枚子弹壳。而且,因为抢这枚子弹壳,她还被教官训了一顿。

    “你说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物品?”她还在踢纸箱。

    我忙护住纸箱,不解释。解释也是无用的。我不是不珍惜过去,我是太珍惜了,珍惜得受不了,想将它们全部烧掉,但一直下不了决心,才放在床底下。

    她翻出那张穿旗袍的照片,抹起了眼泪,那是我们的信物啊!当初,她就是用这张照片向我表达出那个信息的。这张照片,给我带来了多少欢乐?然而现在,它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伤感。

    “对不起。”我轻轻说。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还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她又把箱子推回了床底下。

    我也不想再说伤感情的话了,默默地回到了厨房。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恨她。她以前选择喜欢我,是发自内心的;现在选择离开我,也是发自内心的。什么是真正的爱,不隐瞒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就是真爱。不管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是见了面索然无味,只要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自己真正的感受,就是最伟大的爱情。

    她现在对我没有了感觉,她也没有欺骗我,更没有找一些理由来搪塞。这让我感激。

    晚饭后,她说她很累,要洗澡休息了。洗澡时,她才发现没有带换洗衣服,就喊:“把我送给你的睡衣拿来吧!”

    其实,这套睡衣我一直没有穿过。我讨厌穿着睡衣睡觉。

    我拿着衣服走到了卫生间门口,不知不觉心跳加快了——因为我有4个月没有碰她的身体了,当然,也没有再看见过。但我还是很君子地说:“你把门打开一点点,我把衣服塞进去。”

    “哦。”她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接了衣服,又关上门。

    我坐下来看电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穿着洁白的睡衣出来了。我抬头瞥了一眼,她还是那样美丽,风情万种。我又想起了去年暑假我们回老家时的情景,那天她光着一大片脊背在竹床上梳头的样子,把我的父亲吓了一大跳。

    “我先睡了。”她径直关了卧室的门。

    我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不想再看了,因为里面演的也是悲剧——个男人的老婆和阔佬私奔了,这男人带着孩子到处找。我最不愿意看悲剧,我宁愿自己承担痛苦,也不愿意看别人受煎熬。

    我起身去洗澡,水正“哗哗”往身上淋的时候,她来敲门:“元无雨,你的电话。”

    我开了门,接过手机。她也看了一眼我的身体,像没事一样,又带上门,走了。

    悲哀,我在她眼里,竟然和一张椅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如果是以前,她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要逗一逗的。

    洗了澡,我在沙发上睡了。为了表示我不会对她有任何骚扰的企图,我穿着长裤,身边架着两台电扇猛吹。家里只有一部空调,就在卧室里。

    “哎哟,哎哟!”突然,她在卧室里呻吟起来。我慌忙爬起来,冲进卧室:“怎么了?”只见她单脚落地,边跳边说:“抽筋,脚抽筋。”

    我忙扶她坐下,问:“怎么会抽筋了?”

    “我也不知道。”她边喘气边说。

    “我给你揉一揉吧!”我试探着说。

    她把脚伸了过来。

    多么熟悉的脚啊!洁白,匀称,充满弹性。

    我揉了一会儿她的脚背,问:“好一些了吗?”

    “没有没有,你放下来,我还要跳。”

    说完,她又扶着床沿,单脚跳了起来。我几乎想笑,这是哪门子治抽筋的法子呀!

    看她跳得满脸通红,我说:“别跳了,躺会儿就好了。”

    她低声说:“你能陪我躺会儿吗?不过,不能欺负我。”

    “没有问题,”我笑着说,“不过,你也不要欺负我。”

    “讨厌。”她这语气我太熟悉了。

    我们并排着躺下了,我感到心跳突然加快。天哪,这样躺在这里,不碰她一下,我受得了吗?

    我发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她拉过我的手,贴在她的胸脯上。

    “你不是说……”我愚蠢地问。

    她翻身起来,压住了我。

    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晚才醒。她又像小猫一样偎依在我怀里。

    “其实,”她笑着说,“我昨晚根本就没有脚抽筋。”

    “什么?你装得那样像?”

    她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

    “我这几个月连例假也没有过去有规律了,”她似在自言自语,“有时早几天,有时迟好几天。”我知道,她是说,她这几个月并没有放纵自己。我心里稍稍好受一些。虽然她迟早会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但至少此刻她并没有欺骗我。

    “哦,你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你睡吧,我去买早饭。”我说。

    她拉住了我,说:“躺一会儿吧!”

    我又躺了下来。

    她凝视着我:“你找过别的女人没有?”

    “这和你有关系吗?”我笑着说。

    “只是好奇而已,我知道男人都这样。”

    “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果然像我想像的那样无耻。”她气愤地说。

    其实,这几个月我没有正儿八经地碰过一个女人,但我不想和她说。跟她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可以让她回心转意?

    “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我还得捍卫自己的形象,“但也决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放荡!”

    “你说,你到底碰过几个女人,这几个月里?”

    “我非说不可吗?”

    “嗯。”

    “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吃惊。”

    “不会有100个吧?”她紧张地问。

    “你当我是皇帝,有三宫六院哪?”

    “那到底是多少?”

    “我告诉你吧,是零个!”

    “零个?不会吧?”她的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

    “是零个,我对别人提不起兴趣。”我看着天花板说。

    她再也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在流泪。

    这次,她并没有立即回去,又在这里住了两天。这两天,我们完全变成了动物,拼命地进行着动物最本能的行为,仿佛要把今后的都提前做完似的。我一边做,一边觉得自己好卑鄙,明知道这是她给予的补偿,怎么还这么有兴致?难道,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退到了只追求动物本能的地步?

    第四天,她下决心要走了,而且,是永远地离开这间屋子,离开我。

    我知道,今天是最终的分手。她一早起来,就坐在客厅里发呆。这是她熟悉的房子,里面的每一样家具都有她生命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地为她准备着,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她准备零食和水果了。

    “哇——”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这是我认识她3年来,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放肆地哭。

    “哭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见面的。”我安慰她,其实自己也想哭,只不过要等她离开之后。

    她不理睬,边哭边摇我的肩膀。

    “我如果没有遇见你,该多好啊!”她哭着说。

    “都是我不好,不像一个老师,引诱了你。”

    “你那时为什么不这样想啊?啊?”

    “我太自私了,明知得不到你,却仍幻想能够得到你。”

    她一把抱住我,吻起来。我也紧紧抱住她,吻她。

    好半天,我们才分开身子,我替她揩干了眼泪。

    “元无雨,你不要说刚才那样的话,好吗?我真正喜欢你的时候,已经18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从来不后悔我们过去的一切。”她看着我说。

    2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那天,朝烟哭着离开我的房子以后,我关上门,放肆地大哭了一场。我知道,我们的一切,真正成为了历史;即使再见面,也会平淡如水。我深知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更是一个果断的人,再也不会婆婆妈妈、藕断丝连。

    不过这样也好,我再也用不着对她有什么念头了。即使有,也是自找没趣。

    昨天我问她为什么不让我给她寝室打电话,她说曾经接过我电话的舍友问,那个人是不是你爸爸?

    我苦笑。我想起了老夫子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与人。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和一个无权无势的“爸爸”相爱吧!更何况,她曾经还给了我那么多快乐!

    我释然。

    然而,朝烟总会做出令人难以意料的事来——一个星期之后,她又回来看我了。她事先给我打了电话:“从这个星期开始,只教一个学生了,而且,他要去参加夏令营,所以,我可以休息几天。我要回去看看你,可以吗?”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同意,太绝情,而且,我的心灵深处,又渴望奇迹发生,虽然这样的概率和被陨石击中的概率差不多,但我还存有中500万大奖那样的幻想;同意吧,又要多经历一次撕肝裂肺般的痛苦,又要往后推迟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间。

    还是让她回来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当然可以,”我说,“你哪天回来?”

    “星期五下午。”

    星期五下午,我从教室回到家时,果然看见她在那里上网——她还带着我家的钥匙。

    “回来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头上网,好像她是这里的主人。

    我走进厨房,准备做饭,竟发现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蒸熟了,雪白雪白的,香气四溢。而且,她还炒好了几个菜,一个木耳炒瘦肉,一个炒豇豆,还有一盘凉拌黄瓜,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她站在我身后,歪着头,得意地问。如果是以前,我会抱住她猛亲一阵,但现在,我只能笑笑,说:“真不错,真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她还是那样歪着头。

    “非常好。”我说道,不过心里酸溜溜的,我好不容易把她培养出来了,以后却要让别人来享受她的温柔和体贴。我把她由一个懒姑娘培养成一个勤劳的女孩多不容易啊!以前叫她洗碗,还要讨价还价,讲条件,或者干脆不洗,而现在,她居然会自己买菜做饭了。唉,我就是个为人作嫁衣的命!

    “那就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她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张罗着饭菜,跑出跑进,还蛮像那回事。

    我们坐好了,不过她的脚没有再放在我的脚背上,我有些遗憾。

    “请吧!”她伸手做了一个很优雅的手势。

    我举起筷子,怀着虔诚的心情夹了一块瘦肉,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放进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嚼,就“呸”地吐了出来——至少放了一两盐!

    “怎么了怎么了?没有熟吗?”她焦急地问。

    “你自己尝尝吧。”我说。

    她夹起一片瘦肉,也没有嚼两口,就“呸”地吐了出来。

    “你放了几次盐?”我问。

    “不记得。两次?三次?”她挠着脑袋。

    晕!

    我又夹了几根豇豆,小心地放进口里,用舌尖试探了一下,不似刚才那么咸,就放心地嚼了起来,越嚼越没有味道——她没有放盐!

    又晕!

    其他的菜,我不想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个劲地道歉。

    “没有关系,难得你有这份心情。走,我们出去吃,我请你。”

    “又花钱。”她迟疑着说。

    “没有关系,以后想请你还没有机会呢!”

    “那倒是。”她说。

    我感到奇怪,这次怎么都没有悲凉的气氛,难道上次的眼泪已经将痛苦全部冲刷干净了?人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健忘了?

    她这次又住了两天,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分床睡觉的形式,而是自然而然地睡在了一起。不过,欢乐起来却没有以前那样自然,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没有心情去做了。虽然每晚都做两次,但都按部就班,缺少激情和创意。只有一次,她忘情地喊了起来。过后,她又有些羞愧,不和我说话,背朝着我。以前,她都喜欢大声地喊,甚至喊得很夸张,过后还挺得意的问我:“我喊得响不响?”

    性,也是感情的一个标尺。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回去以后,我们仍然隔三差五的打个电话。我主要问她的同学来了没有,怕她一个人在那里不安全。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寝室里来了一个女同学。我心里才稍稍轻松了一些。

    快开学了,我决定去看她最后一次。她回来两次,我也应当礼尚往来!

    我是在一个下午去的,她在车站等我。不过她的表情出奇的冷漠,完全不像一个星期之前的样子。我也就明白了,我在她心目中终于快消失了。

    但她还是陪我玩了两天,而且也努力表现得快乐一些。这样做就叫有人情味。记得我们在中南商场对面的肯德基吃快餐时,她用吸管吸着可乐往我的口里吹。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以为我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她蘸着番茄酱,吃着炸薯条,绘声绘色地讲在人家屋里做家教时的趣事,有时也会天真而得意地笑。

    唉,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装出来的,反正她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纯美,百分之百地叫我心碎。这样美丽的脸庞,这样鲜红的唇,将会属于谁?

    不过我很快知道她其实心事重重。

    第二天,我们过江到汉口去玩,在中山公园里,我让她坐会儿,我去上厕所。当我悄悄地回来时,发现她靠在长椅上,竖着右肘,手托着腮,痴痴地凝视着远处,至少有5分钟,一动不动。这是我见过的最像“思想者”的朝烟。我推断出,她内心有很大很大的波澜。只是,我永远看不见这波澜罢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让我将你心儿摘下试着将它慢慢融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大跳,然后又腼腆地笑笑,似乎被我窥探到了心事,很不好意思。

    我决心早点让她摆脱我,摆托我给她带来的内疚感,就在那里和她分开了,而没有送她回学校。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已成了一个感情的乞丐。

    第十三章 浑浑噩噩

    1理想破灭

    两个月后。我和老刘、三狗又凑在一起喝酒。理由是,我通过了司法考试。

    “呵呵,元大律师,大律师,咱们朋友里也有了律师。”三狗嬉皮笑脸地说。

    “我告诉你,本律师一律不代理离婚案件。所以,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调侃道。

    “你不要太得意,律师我见得多了,哪个不喜欢钱,只要给钱,什么官司不打呀?”三狗一点也不给面子。

    “无雨通过了司法考试,并不一定要当律师,他只是证明自己有这个实力。无雨,你说是不是这样?”老刘那老大的派头总丢不了。

    “是的是的。”我忙点头。

    三狗愤愤地自饮了一杯。

    “不过,我还是想找一家律师事务所见习一段时间,现在好歹也多了一个选择。”我这话是在求老刘帮忙,因为他姐夫就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主任。 “呵呵。”老刘没有明确表态。

    三狗算是聪明,给老刘倒满一杯酒,站了起来:“无雨这小子,有话不明说,我帮他说了,就是要大哥出面,是不是?大哥,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们两个,合伙修理大哥啊?”老刘口里这样说,脸上还是挺高兴的。

    我当了见习律师。

    当然,只是在业余时间去律师事务所看看,接待一下法律咨询什么的。

    我开始还有一点热情,慢慢也就知道了,在我们这个小地方,律师就是当事人和法官之间完成勾兑工作。哪个律师事务所的关系硬,他们的业务就多,财源滚滚。

    我以前还想把我通过司法考试的消息告诉给朝烟,也扬眉吐气一回,现在则觉得自己挺可笑:律师也不过如此,有什么资格去炫耀啊?

    我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石榴青,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在尽量让自己忘记她。得不到的,还是快点忘却的好。牢记一天,就痛苦一天。

    2新年快乐

    从那天以后,我又开始消沉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以前厌恶教书,还能安慰自己说,可以去当律师啊!现在呢?

    我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春节。今年倒好,我的父母到我这里来过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免掉了被质问“无雨媳妇怎么不回来”的难堪,二是免去了挨家挨户拜年的辛苦。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谁陪灶王爷过年了。

    我是热烈欢迎他们光临的,有人给我做饭,而且让我免于孤单。只是母亲整天啰唆,家里脏啊,厨房里油烟腻子刮不下来呀,腌腊肉的缸太小啦!烦死人!

    我父亲则整天抽闷烟,我知道他感到特别的挫败。想他儿子元无雨,名牌大学毕业生,连个老婆也没有找着,村子也不敢回,3个人躲在这个地方过年。郁闷!

    其实,我一方面应付着两个老人,心里还牵挂着另外两个人——朝烟和石榴青。我知道,她们都回来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和我联系。我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们。不管怎么说,我曾经是她们的老师啊!

    大年初五那天傍晚,我刚从老刘家出来,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不认识,正在困惑,里面有人说话了:“我是朝烟哪!我给你拜年了!”

    我觉得好陌生,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哦,是你呀,新年快乐!”我也说了句客套话。其实,我心里想说的话太多了。

    “学校的变化好大呀!我前天去看了刘老师。”

    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她到了刘老师家,却居然不来看看我,不来看看曾给她带来无数欢乐的房子。我和刘老师还是对门哪!

    “是吗,”我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你在那里好吗?”

    “蛮好的,你放心。你也好吧?”

    “好好好。”说完这3个字,我居然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我现在的想法是,看一看她,看她头发长长了没有,胖了没有,皮肤白了没有。但我知道不能开口。她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进来,说明她根本就不想见到我啊!我总不能自讨没趣吧!感情诚可贵,尊严价更高!

    “那我就挂了。再祝你新年快乐!”

    “一样。”我也关了手机。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时候,鹅毛大雪从天而降,街上行人稀少,只有几个晚归的人缩着手,哈着腰,急急地走着。宽阔的街道变成雪中空旷的山谷。我是这山谷里孤独的野兽,寻觅着永远不能寻到的目标。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变得这样冷漠,到了我家门口,居然不来问候一下。难道,就是真正的洒脱?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机械厂门口,望着这熟悉的大门,熟悉的水泥甬道,熟悉的红色楼房,我心如刀绞。那个让我牵挂无数日日夜夜的人就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我却不能去看她,而且,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也许,她会知道我在这里等她,会出来见我的。我这样欺骗自己,竟糊里糊涂地站在了机械厂门口的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房子里都透出温暖的光芒,飘出浓郁的酒香,还有一家人欢聚的歌声。我却站立在雪中,像是一座雕像。我几乎能清楚地看见,我的眉毛变成了白色的冰刷子。真的,在窗户里的人看来,这个白色的类似人的东西,就是一座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没有出现。我这才明白,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我抖一抖身上的雪花,在看门人惊异的目光中,向该回去的走去。背后,是一行孤独的脚印。

    第二天,我睡了一整天,没有吃早饭,没有吃午饭。

    “病了。”我对父母说。

    “这样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母亲一边端来姜汤,一边埋怨道。

    父亲仍是抽烟。他的眼睛告诉我,他知道我的心事。他们都没有提起朝烟,他们猜得出我和朝烟分手了。也许这包在他们意料之中,所以询问也是多余的了。

    到了傍晚,我终于起来了——饿啊!

    母亲十分高兴,忙给我做饭:“吃什么?鱼圆子,还是肉膏?喝什么汤?”

    “随便吧,能填肚子就行。”我不耐烦地说。

    正准备吃饭,手机响了,一看,是石榴青。说实话,我已经不激动了。我懒洋洋地打开翻盖。

    “是我呀。”她说。

    “哦,我知道。”

    “我给你拜年哪!”

    “谢谢。”我说。

    “你好吗?”她这话让我微微激动,尽管是一句百分之百的废话。

    “好啊!你好吗?”

    “我也好。”

    “那就好。”我觉得自己得了语言贫乏综合症了。

    “你有时间吗?”她似乎鼓起了勇气。

    “我在吃饭,”我说完这句话后,又后悔了,马上补充道,“快吃完了。”其实我还没有开始吃呢!

    “哦,你慢慢吃吧!”她的声音明显冷淡起来。

    “好。你吃了吗?”

    “嗯,没有吃。”

    我看了看厨房里母亲忙碌的身影,说:“妈,我不在家里吃了。三狗的同学来了,叫我过去陪。”

    “你这孩子,做好了又不吃。不要喝酒。”

    “知道。”

    我父亲并没有说话,仍是抽烟,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阵心虚。

    出了门,我拨通了石榴青的电话。

    “是我呀!”我学着她的口气说。

    “我知道。你吃完了吗?”

    “我还没有吃呢!”

    “哦。你有什么打算吗?”

    “你在哪里?”我反问。

    “这个,可以不告诉你吗?”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我在你们学校大门口。”

    “是吗?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我一听这话,立刻飞快地向大门口跑去。

    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不用说,她就是石榴青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在雪里站这半天,不冷吗?”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忍不住埋怨道。

    “没有关系嘛!怕你不出来,犹豫了半天才打电话的。”

    我仔细看了看她,竟比暑假白胖了一些,头发修剪成了半圆形,很洋气。那件红大衣我也很熟悉,领口镶着一圈白色的兔毛。

    “我变了吗?”她大方地问。

    “变漂亮了。”我开玩笑地说。

    “一见面就取笑我。”她其实很高兴。

    “好好好,变丑了,可以吧!”我改口道。

    “这才是真话,是吗?”她明显不高兴了。

    我忙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20天了。”说完,她低下了头。她也觉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我联系,有些不妥当吧?

    但我也不好意思去追究了。

    “什么时候走啊?”

    “初十就去,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呢!”

    “真是个好学生。”我笑道,其实心里很酸,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取笑我,这么多年,从来就瞧不起我。”

    我听了“这么多年”几个字,很有感慨,就笑着问:“这么多年,有几年哪?”

    “4年。”她轻轻说。

    我心里说,是啊,从刚认识她的时候算起,真的有4年了。

    “我可没有瞧不起你,”我看着她说,“你瞧不瞧得起我啊?”

    “你是老师,怎么敢瞧不起?”

    我觉得好扫兴。

    我们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了下来,抬头问:“你带我去哪里呀?”

    她真会推责任,她约我出来,却变成了我“带”她。但我不和她计较,就说:“去吃肯德基,怎么样?”

    “好啊!”她高兴起来。

    我们坐出租车到了肯德基门口,下了车,我却尴尬起来,因为肯德基得门边有一面大幅的情人节宣传画。原来明天就是情人节。

    唉,我现在哪里有这个概念?情人节,似乎是古老的传说了。

    我们都装做没有看见那幅画,上了二楼。

    因为过年,所以顾客很少,我们的到来,引来了一阵注目礼。我可不喜欢,因为我觉得那些目光带有敌意,好像我是拐骗妇女儿童的嫌疑犯。

    她坐在那里,我去买了两份套餐。

    “你们学校伙食好吗?”

    “一点也不好,我经常吃零食。”这个大小姐,要求肯定很高。

    我笑了:“难怪胖了,原来是胆固醇摄入过量,你可要小心点。”

    “你就知道笑话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怎么同情你?我一个人在这里,艰难度日,谁同情我?”我半真半假地说。

    她不说了,拿薯条蘸着番茄酱吃。

    我暗笑。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不经意地说:“我在那里认识了好多朋友。”

    “是吗?”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

    “是啊!还和一个网友见了面。他也是西子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无锡上班,他会调酒。”

    “是吗?那太有意思了。”我竭力装得平和一些。

    “你,有网友吗?”她突然问道。

    我吃了一惊,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嘛!”

    “有啊。”我得胜似的说。

    “哦。”她轻轻说。

    我们就都不说话了,各自吃着自己的快餐。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这个学期,没有做什么吗?”

    “你是指?”

    “写作啊,司法考试啊,编书啊,等等。”

    “哦,编了几本资料,仅此而已。”

    “也有收获啊。”

    “随便混吧。”我淡淡地说。

    “学校里变化大吗?”她又问。

    “还可以吧。你在那里怎么样?尤其是学习。”我严肃地问道。

    “马马虎虎,学校在新区,条件不好。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读了。”她忽然大声说。

    “那是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没有寄托啊!无聊啊!”她叹了一口气。

    我不相信,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大学的职责,就是让年轻人颓废?

    “那样可不好,”我正色道,“要积极上进,不要无所事事。”

    “我后来就改过来了,你放心。”

    这时又来了几对年轻人,其中竟有一对是我们学校的。

    “元老师,你也在呀!”小伙子笑着问候,眼睛却往石榴青身上瞟。

    “嗯,你们也来了?这是我的学生,西子大学的,回来看我。”我忙作解释。

    “哦。”那家伙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红头发女孩,眼睛就一直没有从石榴青身上移开过。

    “这是学校新来的老师,”我对红着脸的石榴青说,“他们都不认识你。”

    “认识也没有关系呀!学生就不能来看看老师吗?”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嗯,是的是的。”我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格外不爽。

    “你,虽然比我们大一点,但也是我们的朋友哇!”

    “你们?你们是谁?”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就是我们这些学生啊!”她一脸无辜的说。

    哼,界限划得这么清楚!当年不是你先说“i like you”的吗?哦,我想起来了,她是反着写的,难道是她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埋在心里就行了,何必写在贺卡上呢?郁闷!

    结果,后面的时间过得好枯燥,我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我还是怀念朝烟,即使马上要分手了,她也会设法让大家变得快乐的,至少,装也要装出来了。

    唉,还想这些做什么?往事如烟,新愁似浪。

    我们闷闷地出了肯德基。

    “现在去哪里?”她问。

    “送你回去。”我瓮声说。

    “我自己回去,反正也不远。”她低头说。

    “那好吧。”我也不想勉强她,反正现在还早。

    突然,她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明天就是情人节。”

    我的心猛地一颤,我何尝不知道明天就是情人节?3年前,也是情人节的前一天,我不是送过一盒巧克力给你吗?你还记得吗?然而,我现在是否有机会再送一盒巧克力给你呢?

    “哦,情人节,年轻人的节日。你肯定收到了好多礼物吧?”我淡淡地说。

    “哪里呀?没有收到。”她还是低声地说。

    “你等一会儿。”我对她说完,就向对面的超市走去。

    我决定送一盒巧克力给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情人节里没有收到巧克力,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也许,有很多男孩子想送巧克力给她,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遂心罢了。我姑且就客串一回吧。

    我走进超市,感到很悲哀。我甚至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明知一切都如坐在火车上看铁轨,向后逝去,还在做一些徒劳的可笑的事情?算了吧,今天是最后一次送巧克力给女孩子了,以后,决不这么浪漫!

    我挑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包装和那年的一样,心形的。我记得过再10天就是她的生日,那时候她已经在西子大学了,我也没有机会祝贺了,就又到文具柜挑了一支钢笔。

    我出了超市,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街对面,我又想起她那年考试失利,一个人站在师院围墙边的样子,忍不住心酸了。为什么美丽总是轻易从我身边溜走,我却无能为力?

    我站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等自己的表情恢复了,才过了马路。她看见我回来了,嫣然一笑:“干什么去了,这么半天?”

    我把包装得很精美得礼品递给她:“你马上就过生日了,提前给你祝贺。”我没有说巧克力的事,怕她难堪。

    “哦。谢谢。”她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些。

    “你去上学时,我就不来送你了。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说。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会的。你到学校以后,给我发个短信。保持联系。”

    “我知道。”

    半个小时后,我在家里收到她的短信,只有3个字:“谢谢你!”

    我想,这是她最真诚的感谢吧!

    第十四章 贻情山水

    1 浪漫三峡

    如果我说石榴青陪我乘游船畅游长江三峡,可能没有人相信。然而,事实是,她的确陪我在“云绣”号游船上度过了三天两夜。这段美丽的经历过去好长时间了,我还不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千真万确,它是真的。

    暑假又到了,我又不知不觉地惦记起两个前女学生(真是命苦)。我知道石榴青回来了。她不是朝烟,不必勤工俭学挣几个钱去旅游。只要她的精力充沛,她想去哪儿都行,除了月球。而且,我在网上遇见一个学生,说她到江南走了一趟,和石榴青一起回来的。至于朝烟,我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在武汉做家教,一个是回到宜昌她父母那儿;当然也有第三个可能:和男朋友到某个地方去了——不过,这个猜测很让我心酸。

    在石榴青回来的第七天,我实在按捺不住,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假装问她回来没有。

    她自然说她已经回来了,接着就大诉其苦,说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我心里暗暗高兴,至少说明她还没有男朋友。

    我的两个拇指飞快地跳着舞,慢慢地将她朝我的方向上引导。

    其实,在平常我们还是保持短信联系。一般是她先发来,我再发回去。她发给我的短信,有好多我还保存在手机里。有几条我最喜欢:

    不懂无锡冬天的我们,还以为冻死只是古老的传言,冻得手有多红,脚有多痛,当梦被冻在无锡雨雪中,冻醒了才懂。

    忙碌中别忘了给心灵一点空间,让喜悦与平静自然滋长;随时给生命来个深呼吸,就会发现美好无处不再,快乐随手可得。衷心祝福你充实精彩每一天。

    方寸间,历数世上桑田沧海;时空里,细问人间暑往寒来;是朋友,星斗转移心不改;是知音,天涯海角记心怀。

    ……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常掏出手机,翻看这几条短信,细细地品味着。我知道,她不是在表达她曾经在笔记本上表达的那种信息,她只是对过去的岁月很怀念,但我并不想回到过去。所以,我仅仅是品味而已,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甜蜜。

    携着石榴青旅游,是我人生的伟大理想之一。我知道,相知的人并不一定要长期厮守。如果有了甜蜜的回忆,即使短暂,也不必遗憾。

    当然,这个愿望必须在近年完成。再过几年,她有了真正的朋友,甚至谈婚论嫁了,我总不能提出这个建议吧!即使她愿意,我也不想啊!

    所以,我小心地建议:想不想出去转转?

    她问:去哪里?

    我看似漫不经心说:三峡,怎么样?据说现在可以登上大坝坝顶了。

    她犹豫了,没有给我回复。

    我觉得好难堪,她肯定觉得我居心叵测。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不良想法。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回复了:咱们什么时候去?

    我欣喜若狂——她终于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车站见面。

    半年没有见,现在不但见了面,而且还可以多相处几天,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奇怪的是,在车站门口见面时,我们一点也不觉得陌生,都很自然,没有太多的激动,也没有一丝的不适应。我很欣慰。接着,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的头发染红了!

    “呵呵,时髦了!”我笑着说。

    “这叫挑染,只染一部分。好看吗?” 她很自然地问,没有半点羞涩。

    “好看好看,你现在也与时代同步了。”我边说边看她的脸,比过年时黑了不少。手臂也晒黑了,我偷偷与我的手臂比了一下,竟比我还要黑一些。这个丫头,在无锡怎么生活的,怎么这样黑?

    “我是不是晒黑了?”她问。

    “嗯,差不多吧!”我模棱两可。

    “黑就黑,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说。呵呵,这丫头,再不患得患失了,有长进。

    买了车票,我们上了开往宜昌的汽车。

    “你怕不怕遇见熟人?”我小声地问。

    “怕什么?”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唉,不知道也是真的觉得很正常,还是装出来的。

    我有些难堪,人家只是和你结伴旅游,怕什么呢?

    她拿出几张大票子,递了过来,笑道:“咱们实行aa制,我先交点钱给你,回来再算账。”

    我脸胀红了,生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啊?这样看不起我!这点钱我也出不起吗?”

    她的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放置那几张票子。{奇。书。网}硬塞过来,我一定不要;缩回去,又不甘心。我知道,她有钱,她的零花钱比我的收入还高。但我毕竟是一个有劳动收入的人,而她的钱都是她父母的啊!

    “你不要急,咱们回来再说,好不好?”我给她一个台阶下。

    “好吧,我就不给了,回来也不给。算你请客!”

    我很高兴,她没有把我当外人。

    汽车出了城,很快上了沪蓉高速公路。

    “我们上学也走这条路。”她说。

    “我知道,不过方向与我们现在相反。你是朝东,我们现在是朝西。”我说。

    她侧脸白了我一眼:“你总喜欢找出不同点。难道就没有共同点吗?”

    我知道她不高兴了,忙说:“有啊,都是同一条公路上嘛!”

    “我希望你不要老是说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她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好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之所以挑出自己与她的不同,完全是一种心虚。

    “好凉,受不了。”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忙举手调了调她头顶上冷气孔的方向。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柔和。我忽然很悲伤,不知道能永远享有这么温柔的眼光;而且,这个幸运的人会不会珍惜。我知道,很多人在拥有她朝思暮想的东西之后,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珍惜,而是暴殄天物。

    车上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什么,无非是国际局势和台海局势,这些人具有男人的共同特点:以天下大事为自己家的小事。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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