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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收到某些叛乱退伍士兵可能会前来劫囚的情报后,疗养院方面加强了防御,尤其是大楼遥对山野的那面墙做了临时加固,除了早就换成防弹玻璃的窗户外,就连墙体本身都进行了合金块混编筑基。

    陈春雷上校坐在办公桌后,端着茶杯检查着各处的防御措施,心情非常平静,如果疗养院遇到袭击,他的部队只需要坚持半个小时,便能得到来到春都市警备区的支援,到那个时候,不要说是那些叛乱退伍士兵,哪怕是黑鹰保安公司全体出动,也不需要担心。

    靠小眼睛特战分队和一个营能够坚持半个小时吗?陈春雷上校的答丵案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当然能!

    因为他们的任务中并不包括保护那两名记者囚犯,只需要保证对方不要逃出去,而相反的,敌人的目标不是杀死那两名记者,是要完好无损地救走他们。

    在这种条件环境下,哪怕是杜少卿的铁七师也做不到!

    陈春雷上校端着茶杯,望着防弹玻璃窗外的风景,望着河堤对面星点梅花遮掩下的山野,望着那些可能只是存在于幻想中的敌人,脸上泛起嘲讽的笑容。

    在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在学校时曾经学过的某句皇朝古谚语,具体的字句有些忘了,大概的意思是:我坐在某处城楼上,观江山风雨晦暗,自不动心。

    眼看他人起高楼,眼看他楼垮了?

    陈春雷上校摇头感慨自己日渐衰退的记忆力。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脖颈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僵硬,望着窗外的眼眸因为恐惧和不可思议急剧收缩,手里的茶杯在重力作用下脱离颤抖手掌,重重摔在地上!

    陈春雷上校瞪圆了双眼,眼睁睁看着身前厚重的墙壁,仿佛像魔幻电影中的场景一般,缓慢地离开大楼本体,然后极其缓慢的倾斜,向河堤方向倒下,露出外面大好明媚阳光和清透的山野梅花远景!

    眼看他楼垮了?

    他惊恐地颤抖站直身体,望着脚边悬崖般的楼边,望着烟尘之中碎成无数截的加固合金夹层楼壁,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大楼整整一面墙垮了!

    方正坚固的疗养大楼,就像一个水泥盒子平静矗立在河畔,给人一种永远不会倾覆倒塌的感觉。

    然而就在傍晚某刻,大楼临河的整整一面墙,发生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无比惊恐的变化。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清脆的炸丵药暴炸声,在楼体联结处连续响起。

    86道轻微的烟尘,在疗养院大楼两恻,从最顶端直至地面,极有节奏的迸射而出,就像礼炮一般整齐!

    烟尘间隐隐可以看见那些药剂助推装置尾流在进行精确的角度调整!

    疗养院大楼整面墙,就这样缓慢地离开楼体,每河堤方向倾斜,就像被造物主自云端随意一刀斩断。

    整面墙的倾覆开始极为缓慢,甚至肉眼都能看清楚它与楼体依依不舍的分离,能够看清楚那些被重量生生撕断的钢梁,还有那些如泪珠子般垂下的水泥块。

    然后墙体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猛烈地砸在河堤旁的绿地间,摔成无数断裂的墙体,烟尘飞舞d

    这一幕画面实在是太过骇人。

    大楼里的人们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墙离自己而去,看着光线骤然明亮,楼外风景变成房内的装饰,目瞪口呆不知如何言语,痴痴傻傻走到断墙边,望着渐起的烟尘,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场袭击,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山野里某些瞄准镜里的风景。

    顾惜风设计的爆破方案,完美地利用了埋药点的位置和连续爆破路径时间差所带来的应力撕裂作用。

    当然,如果这座疗养院大楼临河的那面墙是普通建筑构造,想要它这般整齐夸张甚至带着魔幻色彩倒下,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胡宗华和他的徒弟江锦可能需要在管道里爬更久,卖出去更多炸丵药,冒更多危险。

    然而疗养院大楼刚刚经过加固,合金混编夹层,就像是无数道坚韧的针线,把有些酥脆的整面墙缝成一个结实的整体,于是一倒便是一面,壮观不已。

    疗养院大楼整整一面墙垮了,还是面临河堤的那面墙垮了,这就像是一个挥舞旗帜宣誓保护贞操的坚强少男,忽然被无耻而强大的暴徒女硬生生撕裂了身前的衣襟,被迫展露出所有的要害和脆弱。

    47个房间露在余晖中,心个房间里的人们棒着脑袋,揉站头发,站在悬崖似的残楼畔,恐惧地向下望着。

    大楼房间残壁间,发生着不同的故事。有护士在惊恐的尖叫,在士兵在徒劳的呼唤,顶楼某处那两名被折磨的无比虚弱的记者囚犯,则是缓慢地揉了揉眼睛,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又被噪声逼出了幻觉。

    陈春雷上校站在平时最欣赏的晚山暮色间,望着烟尘渐息处,河间的金光流影,无助惘然地张开双臂,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河堤对面的山野里响起一道粗豪的声音,因为距离遥远的关系,这声音明显经过设备的放大,从而显得异常有力而嚣张。

    “对面大楼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马上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

    “再重复一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马上投降!”

    大楼临河整堵墙垮了,办个房间袒露在暮色之中,袒露在不知道多少枝狙击步丵枪的枪管下,这就是最冷酷无情而强悍嚣张的包围。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河对面的梅山里响起一记清脆的枪声,六层楼某房间里,一名试图举枪反击的小眼睛特战精锐应声而倒。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五十九章 梅山间的枪与歌

    二十几名队员宣布成功包围疗养院两百名军人,命令他们投降,从正常理智判断,敢得出这种结论的人都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陈春雷上校不知道来袭的敌人有多少,他眼看高楼垮了一面墙,被这幅诡异画面震的心神俱丧,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联邦高级军官,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对着满河金光满山野梅掏出白举起双手宣布投降。

    他猛地扑倒在办公桌下,毫不理会地面上混着茶渣和玻璃碎片的污水,向所有下属厉声发出命令。

    “寻找隐蔽!对面的人出来马上转移囚犯!院内集结!”

    必须承认,做为一名优秀指挥官,他对战场局势的判断非常清醒,做出的应对非常得体,可惜的是,疗养院方面的战地指挥系统正在遭受不间断的冗余信号填塞入侵,根本无法传递到各作战单位。

    更可怕的是大楼外墙垮塌,四十七间房敞露在暮色下,房间里的人们根本找不到任何掩护。

    指挥系统受到干扰,陈春雷上校大声呼喊,用声音直接指挥,下级军官们也反应过来,用尖厉的呼喊传达层层命令,走廊那边房间里的士兵们开始向上层集结,疗养院内的装甲军车也开始轰鸣作响。

    就在这时,金河对岸梅山间的枪声骤然密集起来,十几处艳丽的枪火撕碎粉瓣,瞬间穿透空气,突突袭向全无遮蔽的疗养院大楼。

    与清脆的第一枪相比,后续的密集枪声要显得沉闷很多,像是某位工艺爱好者挥舞着自己的铁锤,每一次挥动沉重铁锤落下,便在砧板上发出咚咚咚咚的闷响。

    咚!咚!咚!咚!

    密集恐怖的弹雨袭来,大楼临河一面骤现无数道烟尘,锋利高速的弹片,将拦在面前的一切切削成清晰的几何体,无论是坚硬的台灯柱,还是娇柔的植物。

    相对脆弱的内层楼板和那些看似结实的房门,在七组队员们的暴密弹雨袭下片片碎裂,化为碎砾四处溅飞,烟尘尚未落下,大楼内部又变得比先前更加敞亮。

    那些走廊对面房间里的士兵刚刚端着枪跑出来,便被这泼弹雨压制到了地面,难以抬起头来,几层楼内不时响起中弹的惨嚎声。

    镀银台灯柱在一片雨打玻璃窗的脆响之后断成几截,颓然倒在地毯下,约一人半高的绿色植物被击打到处乱飞,然后变成深色的茸块。

    陈春雷上校藏在书桌后方,听着沉闷密集的枪声,狼狈避开那些铺头盖脸打来的枝叶,咬牙大声吼道:“狙击手在哪里?为什么还没有开火?我要反压制!”

    来自河对岸梅山间的火力太凶猛,仿佛射击永远不会停歇一般,猛烈地袭击压制的整幢疗养院内的人都抬不起头来,如果他们不能马上启动火力反制,那么永远只能难看的匍匐在地面,等着被打。

    楼内某处有军官惶恐回答道:“上校,射程太远,无法向对面山坡发起有效火力反制!”

    陈春雷上校愤怒地一拳砸在身前的书桌上,吼道:“不要找借口!为什么他们的枪能打过来!”

    隔着同样一道金丝如万蛇游动的河,对面梅山上的枪火能够准确地击中疗养院大楼某一处角落,而大楼内的远程步枪却无法对梅山上的人进行反击,甚至哪怕仅仅是最简单的压制牵扯。

    以优良成绩于第一军事学院毕业的陈春雷上校无法理解这种局面,疗养院大楼内的第四快速反应旅某宫官兵们,还有小眼睛特战部队的精锐们当然更想不明白。

    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对面梅山上的七组队员们,每个人带着两把tp小红点改装狙击步枪,而这种由菲利浦和许乐联合研制的枪械非常生猛。

    烟尘四溅,惨嚎时时响起,就在这个时候,陈春雷忽然注意到对面梅山上的射击频率,正在逐渐减缓。

    他攀着书桌边沿,冒险向对面望去,猜到对方枪械应该进入了冷却阶段,脸上露出一丝狠厉神情,向身后残破门外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来自河对面的枪声渐趋零落,五楼拐角处待命已久的某战斗小队,接到上级命令,戴好头盔猛地向顶楼跑去,借着残存墙壁的掩护,冲向某处房间。

    然而就在这时,河对岸梅山间的枪声再次密集响起!

    当他们快速通过门洞时,来自山间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或者说犀利地击中他们的身体!

    血洞像开花一般在士兵们的身体上绽放,他们闷哼着倒下,然后借着惯性前冲,激起尘埃阵阵。

    从进入顶楼到开始冲刺,这支精锐特战小队,只不过冲刺了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便全军覆没!

    确认这个消息,大楼内连续响起恐慌的尖叫。

    “外面是军队!绝对是军队!”

    “哪里的部队!”

    “帝国人!帝国皇家营!”

    来自河对岸山间的子弹或密集或零落响起,便有同伴倒毙血泊之间,闷哼凄呼辗转于地。

    山间的枪声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覆盖,精确控制到了完美的程度,疗养院大楼里的联邦部队被直接打懵了。

    没有外墙,内墙溃烂门洞残破,身周世界一片敞亮,过于敞亮,恐怖敞亮,敞亮的令人心慌。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站在无所依的绝峰之巅,再也没有人敢有任何动作,只有趴在地面上无助望着楼外的天。

    陈春雷疯狂地大叫一声,掏出手枪,向着红艳艳的暮色和对面山间根本看不到模样的敌人连续抠动扳机,如同发泄一般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光。

    回应他的不是疯狂,而是冷酷的一梭子弹,冰冷的金属弹片在地面上溅出深深的痕迹,落在他脚边的半截玻璃茶杯被迸的一声打飞,撞在墙上。

    陈春雷狼狈地瘫坐在地面,被茶杯碎片割伤的苍白脸颊,淌下一道温热的鲜血,显得格外无助绝望。

    ……

    ……

    漫山梅花间,七组队员山炮瞄准远方那幢大楼,不时抠动一下皈击,射出一颗子弹,唇间叼着的那根一直没点燃的香烟没有任何颤抖,无论是tp改狙的反作用力,还是那些哼哼唧唧的小曲声。

    十几米外梅树下,队员珠儿嚼着嘴里苦涩的烟草丝,含混不清加入合唱,然后附近的几名队员也都加入了进来,小曲声渐渐变大。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就要消灭一个敌人。我们就是雇佣军,头儿带着我们到处揍人。没有枪没有炮,自有头儿和老白帮我们搞,说到为什么这么节约,那都是因为他俩太冲动。”

    和疗养院大楼内烟尘弥漫,惘然绝望的景象相比,梅山间的七组队员们显得非常轻松,完全不像是一场激烈的攻坚战而更像是一场茶话会。

    珠儿呸掉口里混着唾沫的烟丝,在系统内咕哝道:“大楼里那些家伙怎么都不爬起来了?尤其是那些小眼睛的蠢货们,老子半天都没开枪了。”

    始终沉默不语的熊临泉,扯掉头盔前的一枝红梅,不悦训斥道:“过了啊!都给我严肃点儿!这是在打仗!”

    这是习惯性的战地训话,也有某种真实的严肃性在内,熊临泉他清楚现在的局势很好,队员们已经圆满完成计划中全面压制的命令,但队伍进攻疗养院的目的并不是压制对方,而是进入大楼内部救人。

    强行突入疗养院大楼,梅山间的远程火力压制效果会无限量减弱,此时看上去狼狈无比,不堪一击的第四旅还有那些小眼睛特战精锐,在近战中肯定会给队员们带来很多麻烦和危险。

    目光落下,河对岸残垣断树间,悄无声息出现了许乐的身影,熊临泉眼瞳微缩,想着计划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环节,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都感到难以压抑的兴奋。

    “头儿已经到位。”

    战地步兵指挥系统里响起观察哨的确认声,熊临泉深吸一口气,双手搭上达林机炮旁握柄,大吼一声抠动扳机,粗壮的双臂肌肉暴起!

    六根黑洞洞的枪管高速嗡鸣旋转,倾泄而出的子弹像狂风暴雨一般射击疗养院大楼临河面!

    有效射程绝对没有这么远的达林机炮,在熊临泉强悍的控制和非人般的射击精度下,变成了恐怖的远程暴射火力,更恐怖的是,喷射出的子弹被强行限定在极小的范围之中,杀伤力骤增。

    锋利的弹片高速轰入楼体间,合金夹层,坚硬的凝固水泥,水泥里的钢梁,应声而断,簌簌然崩裂四溅!

    仿佛就是当年,在3320河畔,把那层层山林切削成两个世界的弹雨延绵白线,今天的达林机炮弹雨,化身为恐怖的切割机,直接从河畔地面,向上纵向切割着疗养院大楼!

    在这道恐怖烟尘切割线的最上方,是一个背着行军背囊的身影在高速奔跑,这是何等样不可思议的画面,那个人影仿佛借着磅礴弹雨的力量抵抗了无处不在的重力!

    许乐在暮色中奔跑。

    奔跑在残破不堪的疗养院大楼墙壁上。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章 事来如春风拂面,事去如碧水无波

    一个人奔跑在暮色中,奔跑在大楼竖直的墙面上,这幅无视重力,严重违背物理学法则的画面,无法形容。

    事实上疗养院大楼临河一面已经没有完整的墙壁,只有无力伸展着弯曲钢筋的水泥断墙,只有被弹片切削如狗啃过饼干般的楼层间平梁。

    许乐的身影纵跃在狭窄并不宽厚的墙与梁间,穿着硬底军靴的双脚每次落下,都会无比精确地踩中墙间某处,或是某根颤巍巍伸向空中的钢筋。

    在可能失去平衡的每一刻,他的手指膝间便会诡异的一扭,与残破楼壁亲密接触一瞬,然后重新站稳。

    不能说站,因为他在墙面上奔跑根本没有一刻停顿,军靴踏破壁,身动如风,最轻微的反震力,便能让他的身体高速弹起再次,仿佛天空红色晚云中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抓着他的双肩不停向上提。

    疗养院大楼很高,残破的墙面很难行,与地面垂直的着脚面很恐怖,然而在身法鬼魅的许乐面前,这些都不是障碍,从他出现在河畔颓垣断树间,到此时快要到达顶层,也不过就是眨几次眼睛的时间。

    熊临泉如钢铁铸成的粗壮双臂上,肌肉强悍突出,双手间的六管达林机炮依然不停高速嗡鸣旋转,数千发子弹向对面大楼倾泄而出,追随着那个如风似电的渺小身影,切割着大楼表面,做着最暴烈的掩护。

    梅山树丛间的七组队员们也纷纷举起手中的tp改狙,向疗养院大楼方向再次启动全方位火力压制,做为正面火力基群,他们的掩护射击非常重要。

    然而在这样紧张的时刻,纪律素质非常优秀的队员当中,居然有好几名杀人时眼睫不屑动的汉子,睁大眼睛张大双嘴,像见鬼一般盯着那边,完全忘记了射击。

    那根一点没点燃的烟卷缓缓自山炮唇角滑落,滚落到脚底滚烫的弹壳堆中,发出一阵焦糊香味,他望着楼面上许乐的身影,声音微哑问道:“头儿刚才没听到我唱歌嘲笑他吧?我可不想被这么个怪物盯上。”

    ……

    ……

    梅树间的七组队员们陷入了震惊,河对岸的疗养院大楼内却是另一番场景,凌厉恐怖的达林机炮弹雨,对这幢大楼中间一片区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无数拳头大小的开花弹孔出现在墙壁上,虽然不是刻意寻找有生力量进行狙灭,但如此猛烈的射击,就算是匍匐在地面上的人,也很容易被流弹击中,四壁敞通的楼层内到处都是中弹后的惨呼与惊恐的尖叫。

    在这种危险紧张局面下,楼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许乐正在楼外奔跑,事实上也没有谁能够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在垂直墙面上,所以即便有人余光瞥到有黑影自窗外掠过,也只会认为是惊恐后产生的幻觉。

    陈春雷上校冒着极大危险,在满地碎砾间爬出房外,借着残存的半截墙壁挡住自己身体,听着楼内各处发出的低呼,心情异常绝望,脸色惨白。

    就在这时,他终于收到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指挥系统临时通道建立成功,而疗养院内的战斗部队已经做好出击准备,马上就将对河对面的梅山发起突击。

    然而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好消息并没有让他情绪变得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猜到梅山里那些枪手的身份,从而联想起某个小眼睛男人,虽然他并不知道就在此时,那个小眼睛男人正在他身后的垂直墙壁向上,可他依然强烈不安!

    脑海中回忆起上级的严苛命令,他用沙哑的声音向部队下属吼叫道:“如果有人靠近囚室,立即枪毙那两名犯人!”

    ……

    ……

    短短的一句话,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顶层最深处的那间囚室内,负责看押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的两名军人同时端起手中的枪,对准二人的身体。

    靠近墙外的那名小眼睛特战军人,食指搭在扳机上似乎下一刻狠狠按下,房间里骤然响起噗噗噗三声闷响!

    三颗来自河对岸的子弹,撕裂空气,精确无比在他身躯上开出三个血洞,瞬间狙毙此人。

    另一名小眼睛特战军人闷哼一声,右脚在地面重重一蹬,奇快无比闪入角落,借助金属文件柜挡住身体。

    子弹射中金属文件柜,发出恐怖的啪啪脆响,柜体不停颤动,却没有被击穿,这名军人再次抬起枪管瞄准脸色苍白的鲍勃与伍德,呼吸有些急喘,眼神却非常平静,没有任何犹豫。

    就在这时,红艳艳的暮光忽然变得黯淡了些许,似乎有物事出现在窗外,遮住了光线。

    破风声中,许乐的身体自窗外呼啸扑来,就像一块自天外飞来的巨石,狠狠撞上沉重的金属文件柜!

    他身体裹挟的强大力量直接把文件柜撞到墙角,发出一声恐怖的巨响,文件柜咯吱变形,上面竟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深深痕迹!

    金属文件柜直接被撞扁在墙角,有鲜血从柜角淌出,至于那名小眼睛特战精锐的结局不想可知。

    军靴落在地面,许乐望着对面角落里那两名表情惘然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诚恳笑容,没有说任何话,直接走上前去,从身后行军背囊里抽出绳索,绕过他们的腰,把他们紧紧绑在自己的身前身后。

    绳索另一头系在临河断壁处探出的合金板上,捆着鲍勃与伍德的许乐,走到窗边,没有任何迟疑,便向暮色与泛着金光的河面跳了下去。

    高速下坠!

    虚弱的伍德记者紧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尖叫,鲍勃主编却是拼命挣着眼睛,瞪着高速扑来的地面,他相信许乐不会让自己死,但就算下一刻就要死,他也想要完整体会此时神奇的感受。

    那晚风吹来清凉,呼啸拂打在脸上,主编先生的花白头发在风中凌乱不堪。

    弹性绳索在最后开始减速,当脚刚刚落到地上的瞬间,许乐左手自腰间挥出,明亮刀锋一闪割断系索,三个人就这般轻松随意地站稳。

    河对岸,梅山中。

    山炮把烟卷从梅花瓣里拣起来含在嘴里,摇头感慨道:“头儿跳的挺酷,但抱着一个中年胖子,背着一个中年胖子,这姿式,啧啧……。”

    熊临泉沉默无语,命令队员们加强火力压制,同时准备撤离,他很清楚第四快反旅的实力,虽然在这段时间内表现的异常不堪,但只要给对方机会,第四快反旅肯定会在最短时间内向梅山发起突击。

    战场局势的发展和熊临泉的判断没有太多偏离,当战斗刚刚打响,疗养院后方的战斗部队便已经开始集结。

    负责防御任务的第四快速反应旅某营,用最快的速度装配弹药枪械,然后准备乘坐装甲反弹军车,绕行西面两公里外那座工兵桥,向梅山方向发起反击。

    然而就在这时,有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发生在第四快速应旅的这个营身上,那十几辆装甲军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近三分之一无法启动,根本无法作战。

    紧接着,在突击部队从后路驶离疗养院,车队抵达西向两公里处的工兵桥,正准备向对岸进发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座看似坚固的工兵桥……断了。

    并不剧烈的爆炸,轻而易举将300米长的工兵桥正中间某段炸毁,随着上面那辆装甲军车一道坠入河中,激起无数金色的水花。

    河水并不湍急却足够深,第四快速反应旅某营官兵一边忙着救战友,一边愤怒地寻找过河方法,眼睁睁看着远处那座山间子弹呼啸出梅林,却没有任何办法。

    桥对面某树梅枝下,白玉兰点燃唇间的香烟,望着河那边的敌人微微一笑,大拇指下意识里想要去拂额前荡着的发丝,却再次拂空,于是开始把玩那把秀气的军刺,明亮刀芒在冬日温暖如春的风中细腻画着图案。

    负责断后的只有他一个人,这场战斗注定他最后撤离,自然也是最为危险,所以……必须只有他一个人。

    插前排……

    ……

    收到该营营长焦急回报,陈春雷知道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军人荣耀以及光辉前景,都将在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傍晚结束。

    脸色苍白的他浑身颤抖走到窗边,看着悬崖似的断壁,盯着河畔那几个身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他站在窗边,大声呼喊着,近乎疯狂地挥动手臂示意部属追击,再也不在意对面梅山上狠辣的狙击步枪。

    梅山枪声稍疏,在严令之下,疗养院大楼下面几层的官兵开始搏命突击,向楼外追去!

    陈春雷上校瞪圆了双眼,看着刚刚走到河畔的许乐三人,他不相信那个小眼睛男人能够这样轻松的离开,有深河挡在前方,就算你无所不能,我拿士兵的命去填也要填死你!

    晚风渐趋轻柔,河水渐趋平静,金光渐趋黯淡,如一面仿古铜铸的镜。

    忽然间!

    河水开始猛烈翻滚,白色的浪头瞬间冲破镜面,喷出无数气泡!

    轰鸣声中,一艘黑色的机动艇自河底猛然钻出!

    无数河水自艇身疾速流淌,哗啦直下,艇上穿着全套潜水服的刘佼浑身早已湿透,面无表情。

    当联邦部队搏命冲到河畔时,只能看到早已轰鸣远离的高速机动艇,还有艇上那几个模糊的背影。

    寂廖徒劳的清脆枪声中,隐约看到艇上有人回头笑了笑。

    晚霞归去,河水一片碧绿,平静无波。

    第四卷星流年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最强的集体

    栖霞州州长府邸。

    州长夫人半靠在沙发上,像木头人一般看着电视光幕上的画面,平日气度雍容的她,此时显得份外憔悴,脸上的精致妆容早被无声流淌的泪水冲成乱糟糟的色块。

    目光从那名青年军人坚毅面容,移到轮椅和两道空荡荡的裤管上,她的心脏仿佛被烧红的尖刀狠狠刺中,再也控制不住,瘫在沙发上开始痛声哭泣。

    府邸寒风拂动的露台上,栖霞州州长脸色铁青,拨通了联邦总统官邸的电话。

    接通之后,他寒声说道:“布林主任,我想总统先生和你应该都很清楚,这些年我和栖霞州的选民给了他多大的支持,你们曾经承诺过会给予适当的回报,那么我现在想向你请教一下,这所谓的回报究竟是什么?”

    “难道就是把我最疼爱的儿子变成残废!”

    州长先生愤怒地咆哮道,然后用力地挂断电话,回头望向客厅里的电视光幕,看着轮椅上的儿子,忍不住了心口,扶着栏杆才没有摔倒。

    ……

    ……

    首都特区,乔治卡林艺术中心前。

    铅云与寒风的环境里一片沉默,无边无际像海洋般辽远而恐怖的沉默,数万人的集会现场死寂无声,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达文西的声音。

    “以上就是我,一名曾经的联邦军官,现在的叛乱分子想讲给这个狗日联邦听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阴谋是杀害,更是背叛。”

    “我和我的战友们不接受这种背叛,所以我冒着被政府逮捕甚至暗杀的危险来到这里,而他们……”

    轮椅上的达文西表情庄严,举起右手满是死难战友身份牌的行军背囊,伸出左手对准铅灰一片的高远天空。

    雪花再次开始飘落,有一朵最晶莹的落在他的指尖。

    “为了天上的光辉,为了那些死去的以及活着的,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去夺回那些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光荣。”

    沉默行军数万名成员,沉默望着台上那辆孤单的轮椅,望着那名残废军官,听完那个悲伤的故事,艺术中心门前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与寒冷,于是有人收拢双拳抱在怀里仿佛要多给他一些温暖,有人捂住脸想要不看到他的痛苦。

    像冬日海洋般漫无边际的死寂,被零星掌声打破,然后迅速变成掌声与呐喊声的夏日海洋,民众望着轮椅上的青年军官挥舞着手臂,噙着泪珠表达着安慰。

    集会现场东面是沉默行军临时指挥部,数百名黑鹰武装保镖散布在四周,邰之源望着已经开始沸腾的人海,缓缓开口问道:“许乐在哪里。”

    邹郁站在他身旁,并不意外他知道许乐回到联邦的消息,但对于这个问题,她并不打算回答。

    邰之源自嘲微笑,转而问道:“他和七组在做什么?”

    邹郁指着远处台上的达文西,平静回答道:“刚才他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在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邰之源望着她的侧脸,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特别漂亮迷人,难得没有插红花的黑发,看似粗略实则极精致地在两鬓挽成花状,纤秀的双眉被涂的浓墨直俏,特别她的唇染的格外艳红,越往中间越红,仿似嘟着索吻的甜密糖果,又像是倔犟不肯从枝头坠落的红果。

    “改变风格了?很漂亮,很符合你凛冽性子。”

    邹郁微笑回答道:“从小到大,你很少赞美我的容颜,但这并不足以让我说更多。”

    邰之源笑了笑。

    这时邹郁接到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让那双如浓墨柳叶蹙着的眉渐渐松开,望着窗外的雪花的眼眸里笑意渐盈。

    她望着邰之源微笑说道:“男女之间的差别很多,比如每逢大事来临,你会静气盈身,而我则会特意打扮的漂亮些,一如出嫁时。”

    邰之源没有询问,知道有下文。

    “鲍勃和伍德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邹郁开始穿戴黑色小羊皮手套,说道:“不管你乐不乐意接手,担不担心军方表态,我们都会把他们交给你。”

    邰之源轻轻咳了两声,微笑回答道:“果然是这个答案,既然你们如此坚持,我没有理由不继续下去。”

    邹郁走到门旁,忽然回头望着他认真说道:“你应该很清楚,那个家伙做这些事情是在配合你。”

    “我永远不会承认。”邰之源笑容渐敛,拿起白色丝绢轻拭唇角,说道:“这是我欠你的人情。”

    “为什么你不肯欠他的人情?”邹郁问道。

    邰之源平静回答道:“因为未来的联邦总统永远不能欠未来的帝国皇帝人情。”

    邹郁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出门外。城市里灌满了寒冷的空气,身后传来越来越整齐响亮的口号,她紧了紧衣领,抿着红艳的双唇,在雪花中渐行渐远。

    ……

    ……

    春都市警备区赶到疗养院时,战斗已经结束,残破的大楼,狼籍的河畔,证明先前的火力是何等样猛烈,然而河对面的梅山里早已全无人踪,除了漫山遍野浑着碎梅花依旧滚烫的弹壳,什么都找不到。

    事来如春风拂面,事去如碧水无波,从成立之初就带着阴影色彩的果壳七组,向来禀承这种风格。

    南纬32线某处空域上,一架旧式军用运输机正在云层上空飞行,看上去有些笨重的机身,就像是一只吃饱晚餐的灰鹅,志得意满而迟缓。

    “这种局面下还能调用这么多资源,老邹家果然在总装系统里够强势。说起来头儿你当年已经和邹家小姐订婚了,怎么后来又和简水儿小姐搞到一起?”

    “我说江锦,你丫是不是开电影院之后尽在文艺圈潜规则,不然怎么会像狗仔一样好奇?”

    空气沉闷的运输机舱内,响起一阵响亮的笑声,性情沉稳的队员则是一边整理装备,一边微笑。

    七组全体队员都在这架老式军用运输机上,刚刚结束一场激烈战斗,完成了极艰难的任务,却没有一个人受伤,实在是一个无比完美的结果。

    只是做为曾经的联邦军人,这次的敌人不再是帝国人,也不是百慕大走私贩,而是正牌联邦部队,倒在枪口下的都是同胞,但很奇异的是,运输机内的队员们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七组男人们的爱憎非常简单直白。

    他们曾经那样的热爱这个联邦,所以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不惧牺牲谈笑杀敌,壮烈在胸。

    然而看起来现在这个联邦并不怎么爱他们,甚至恨不得他们去死,事实上已经有太多的战友兄弟因此而悲惨死去,所以在他们眼中……现在的联邦就是。

    是的,这里的联邦指的是联邦政府,那么搞掉它。

    “在南郊盯着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小心。”

    许乐做完机油清洗,把沉重的达林机炮递给大熊,对队员们说道:“铁七师可不是小眼睛这种业余爱好者。”

    从业余爱好者这种评价,便大抵能看出以许乐为首的七组,对那个小眼睛特战部队的轻蔑态度。

    那支隶属联合调查部门,由费城修身馆高手组成的特战部队,看似强悍异常,这几年更隐隐被认为是联有联系军方最精锐的特战部队。

    然而在七组或者说杜少卿这种职业军人的眼中,这种单兵素质极强,却战术意识却极为滞后的团队,实在不堪一击,因为他们根本都不能算是一个集体。

    战场上最强的集体是哪支部队?

    当年最强的部队,是联邦军神李匹夫横扫宇宙的十七装甲师,曾经是杜少卿亲自指挥的铁七师,是现在怀草诗亲自率领的帝国皇家机甲大队。

    如果把最强部队的人数范围再缩小一些,那么在今后的军事教科书上,肯定会写着七组的名字。

    进行完后续任务的布署,许乐抓着运输机舱壁编网,挪到前面,蹲到白玉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有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白玉兰的回答依然如此轻柔秀气。

    “帮我盯着李在道。”许乐说道:“他手里有张底牌一直没有掀开,我要去盯杜少卿,所以只能让你去盯他。”

    “好。”白玉兰简单回答道。

    “注意安全。”许乐说道:“我没有把握宪章电脑是不是会一直处于现在的状态,如果有情况马上撤。”

    “好。”白玉兰还是只说了一个字。

    许乐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问道:“失败了?”

    “嗯。”白玉兰犹豫片刻,多解释了一句:“她怀着的时候,我是真一根烟都没抽。”

    “家里老婆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白玉兰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

    许乐忽然注意到对面有双目光一直望着自己,不由尴尬一笑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说道:“主编先生在牢里憋久了?不让抽烟真是不人道。”

    鲍勃主编没有客气,接过烟卷后却没有马上点燃,仍旧默默看着他很长时间,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最后他轻轻叹息一声,满是遗憾说道:“许乐上校,像你这样的一个人,能够领导这样一个集体……为什么偏偏你就要是个帝国人呢?”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刺着青花的男人

    为什么偏偏你就要是个帝国人呢?

    并乐抽了口烟,笑寿回答道:“主编先生,关于这件事情我要不要没有什么作用,不是就要,而是不得不要,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因为晕机而头脑昏沉的伍德记者恰到好处加了一句评论:“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死亡。”

    “就是这个道理。”许乐望着两名瘦弱的新闻人,停顿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关于帝国与联邦之间的故事,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聊一下?”

    ……

    ……

    雪花缓缓飘落在乔治卡林艺术中心,负责执行军纪的相关宪兵部门超到此地时,坐在轮椅上的达文西早已悄无声息的消失。

    依旧沉浸在悲伤愤怒情绪中的民众,有意无意阻挠著政府方面的行动,甚至极为挑衅的把那些宪兵撞来撞去,就像是一片愤怒的海洋戏弄著孤弹的渔船。

    “交出鲍勃主编!”

    “交出伍德记者!”

    “解散联合调查部门!”

    “重启古钟号调查!”

    “调查前线阴谋!”

    “废除爱国者法案!”

    “结束由秘密警丵察绕治的世界!”

    “帕布尔总统下台!”

    集会台上那位满脸通红的女性演讲者,用夸张而专业的肢体语言和声撕力竭却不失诚恳的声音,大声向着绍灰色的天空做着控诉,台下数万名愤怒的集会民众挥舞着拳头,做着响亮的回应。

    游丵行集会向来是一种极为漫长的娱乐活动,因为过于漫长,民众的热情很容易被严寒天气和枯躁重复逐渐消耗,然而沉默行军指挥部近乎完美的流程控制,各位演讲者优秀的情绪煽动,还有那些意志坚定的骨干成员回应,让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当春都市暮色退去约四个小时后,首都特区也迎来了淡灰色的傍晚,集会现场依旧回荡着释放炮勃伍德的呼减声,不时有人高声朗读那篇著名的特刊。

    就在这时,一辆普通军车驶抵集会现场东南角,两名穿着数色风衣藏着帽子的中年人,在沉默行军指挥部工作人员搀扶下,缓缓走上了演讲台。

    乔治卡林艺术中心门前的嘈杂声低了下来戴着围脖的民众们疑惑望着台上,试图认出那是些什么人。

    负责监管现场维持教序的首都警丵察总署,在第一时间内获知了那两个中年人的身份,因为在他们的远程摄像系统中,那两张消瘦的脸是如此清晰。

    “鲍勃主编!伍德记者!他们怎么来到了这里?”

    集会现场的民众们也认出了那两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他们震恢兴奋地扭头告诉身旁同伴,如警丵察总暑的官员们一样,并不清楚这两名被政府以爱国者法案名义逮捕的新闻名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集会现场。

    震天般的欢呼响彻艺术中心门前。

    在人群的最外围,脸色铁青的首都特区警丵察总著署长望着脸色更为难看的联合调查部门某高级官员,愤怒说道:“你们是不是疯了?要我们这时候逮捕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逃犯但请你睁大眼睛看一看,现场有几万名愤怒的民众,如果我们警丵察敢走进人群宣读逮捕令,也许下一刻就会被他们晰成碎片!”

    处理群丵体事丵件极有经验的总署署长,很沿楚此时正在演讲台上讲述悲惨黑狱生涯的两名记者,对于联邦政府和总统闹下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更清楚如果此时激起集会民众的怒火,事情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于是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对方的命令,表情阴沉冷笑说道:”依据爱国者法案,这是只有你们才有权利逮捕的犯人,而事实上他们也正是从你们手里逃走。”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逮捅对方是联合调查部门的手脚,让对方逃脱并且进入集会现场是联合调查部门的失误,那要解决这件事情,自然是你们的贵任。

    那名高官狠狠盯了他一眼回头望着台上正在发言的伍德记者,悬在风衣两侧的拳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换成任何人都没有胆量命令小眼睛特战部队的军人向正在欢呼的数万名民众开枪所以他只有眼睁睁看着,然后等待着被总统和李主席怒火烧成灰烬。

    “废除爱国者法案!”

    “向最高法院进军!”

    “宪章万岁!”

    “七组万岁!”

    夜色缓缓降临,雪花趁著阳光最黯淡的时节拼命落下,气温又低了几度,然而乔治卡林艺术中心前的氛围却已经变得无比狂热,兴奋的民众们围若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不停呼喊着口号。

    沉默行军到了最后的战斗阶段,力图废止爱国者法案的善良人们,迎来了最有威信也是最有力的两位战友,然而夜幕已启,进军最高法院只能是明天的事情。

    所以胸中充满战斗热情与乐观精神的民众,开始在艺术中心门前空地上跳舞唱歌,他们准备通宵狂欢,没有人愿意离开休息,因为他们知道只有用数万名同伴的身体,才能保护最中间的鲍勃与伍德。

    有道明亮光柱忽然照亮演讲台,以为是联邦军警探照灯的民众一片骚动,然后迅速变成更加狂热的欢呼。

    久违的国民偶像简水儿,出现在明亮的光柱下,她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蓝色工布装,拿着话筒挥手向数万人微笑致意。

    同样的战斗需要不一样的武器因为参加战斗的人们所擅长的事情总是不一样。

    有人会端着枪丵械大喊冲向危险的敌营,比如七组;有人会皱着眉头执笔在纸上不停抄写,比如鲍勃与伍德;有人在指挥部中看似沉默平静丵坐著,实际上却是不惜身体竭尽思虑安排好所有的策略比如邰之源。更多的普通人选择用自己的双脚投出选票,用自己的身体表达态度,比如此时集会现场欢呼的人群。

    简水儿不再是一名演员而是一名歌者所以她没有说太多热情洋溢的鼓励话语,没有扮演召唤人民去战斗的女神,只是用极为认真的态度唱了一首歌。

    那首歌的第一句词是:“当我们发现了生活的真相,却依然像昨天那样的热爱它,这样的我们,就是英雄。”

    ……

    ……

    黑压压的人群外围,某棵不起眼的耐寒红杉树下,穿着运丵动风衣的许乐,微微抬起额头上的帽檐,隔着万千人海,望着台上那张难以忘怀的美丽容颜微微一笑。

    站在树下,他安静倾听那个女子清亮迷人,充满宁静坚毅情绪的歌声,心中感受难以言语,就像去年第一次听到那首为他而作的流年。

    歌声渐去渐远,许乐再次压低帽檐,沉默转身,向与热闹人群形成群明对比的寂静街区走去。

    把鲍勃和伍德送到邸之源的手中,七组就地解散撤离,分成三个部分去执行彼此的任务。

    他相信那个身材瘦弱经常咳嗽的家伙,肯定有办法能够保住鲍勃伍德的安全,所以放心地离开。

    寂静的街区里寒风渐起,格外刺骨,现在的许乐自然不用担心被低温冻伤或是感冒,依然下意识里翻起衣领挡住了脖颈,然后把双手放在唇边呵了口热气。

    两旁建筑内有明亮温暖的民居,里面传来小孩子欢快的玩闹声、猫儿争斗时的呜咽声,有黑着灯的房间,不知道那些房间的主人现在去了哪里,是不是正在乔治卡林艺术中心门前的人群中。

    前方拐角处有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商店,门上悬着新年时的喜庆灯具,因为挂了段时间的缘故,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显得有些陈旧,商店里光线昏暗。

    许乐走了进去,擦过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旁,从口袋里摸出零钱,放到柜台上,说道:“要一个蓝盒三七。”

    那名男人似乎已经买完所需的商品,转身离开,极为高大魁梧的身材让他经过那盏旧灯时必须低下头。

    老板接过零钱,回头踩著小板凳开始找烟,许乐的目光落在货架玻璃上,用反光望向走出门口的魁梧男人,注意到此人低头一瞬间,颈后露出了狰狞的刺青花瓣。

    “谢谢。”

    接过香烟,许乐低身拣起脚边一个沉重的黑色长盒,动作极为随意,似乎是州才自己带进来的。

    他提着黑色长盒走出了便利商店,消失在首都特区的夜色之中。

    黑色长盒里不是小提琴不是长笛。

    是一把枪,大枪。

    ……

    ……

    颈后睁狞的刺青花瓣,其实一直从后背延伸到接际,枝叶蔓伸青痕深刻,只是一朵刺青大花的部分图案。

    在身上刺着这样一朵骇人青花的魁梧汉子,却有一个极为娇柔的姓名:张小花。

    这位南科州黑道巨擎,拥有不容轻视的力量与尊严,像他这样的人物,无论处于何种年代何种时局,都能拥有自己专属的江山与风情。

    然而自从当年离开监狱进入百慕大,遇到那个叫林半山的同龄人之后,他便心甘情愿成为对方的助手与臂膀,沉默安静只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强大暴力。

    宪历七十五年,林半山带着所有精锐自百慕大回归联邦,要以草莽之力与政府对抗,张小花毫不犹豫跟随。

    他在南科州首府翻手为血坐冻鱼车千里奔亡,在林园外一枪击穿装甲车,然后今夜把那把枪交给了许乐

    第三百六十三章 藏身于意想不到的别处

    整个联邦只有两把acw,其中一把曾经陪施公子声震议会山,传闻中另一把在林半山手中。

    传闻总有其来源,所以这是真事,这些年那把acw始终在某僻静地窖里等待,直到被张小huā拿走。

    他知道那把qiāng拥有怎样恐怖的魔力,在这场战争中能够扮演怎样的奇兵,但当林半山要求他交给许乐这个帝国人时,却没有任何犹豫。

    因为张小huā从来不曾怀疑过林半山的判断。

    或昏暗或明亮的灯光从街道两旁的公寓楼内投下,刺着青huā的男子沉默行走在夜sè与雪huā间,随着他稳定而快速的脚步,两旁的建筑物高度渐渐降低,风景变得杂乱而环境音开始嘈杂起来。

    一辆夜班出租车停在修理铺外,里面的司机正盖着毯子眯着眼,似乎正在睡觉,没有人注意到,当张小huā毫无情绪目光掠过时,司机微微领首示意。

    前面的烧烤摊老板挥舞着大勺炒着青菜,肥胖的老板娘满是油腻的手在臀后轻轻挥动,像是在驱赶并不存在的蚊子。

    张小huā所经过的街巷,不时出现这样不起眼的普通市民,他们用各自的手式目光表达黑道特有的语言。

    就这样,被联邦zhèngfu通缉的魁梧汉子,一路安全走进了首都特区唯一的福利区:黄风庄。

    所谓福利区,不过是贫民区另一种称谓。

    这里的民众基本上没有正式工作,收入微薄需要依靠社会福利,按时领取乏味的合成蛋白肉,领取极少的补助津贴,住着zhèngfu提供的廉价租屋,送孩子进入富人们极为不屑的学校,生活非常困苦。

    正如社会历史书籍上的描述,生活困苦的区域总是容易滋生罪恶。下水道经常被避yun套塞住的非法妓院、满是烟味与汗臭味的地下赌场、巷尾阴影里的毒贩子,是这片街区最常见的三道风景。

    张小huā挥手掀开草帘,再无表情走进一间大杂院,顺着楼底的雨廊,避开拦在面前的破烂杂物,一路经过很多半阖着门的房间。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那些房间里的人们有的在看电视,有的人很紧张,有的人脸上只有麻木,有小孩在和黑帮分子玩着刀尖插泥巴的游戏并且极为兴奋,有被单独关押的中年人正气喘吁吁在身上拱动。

    张小huā看似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实际上一路经过时,已经把所有房间里的画面前看了一遍。

    这些房间,除了他最忠诚能干的下属,还有很多衣着气质和黄风庄环境极不相符的人,人质。

    有吃有穿还能满足生理需要,那些人质的精神状态都不错,至少距离疯狂的边缘还很远。张小huā确认这点之后,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在后门处向那个表情恭谨的中年人微微点头,便走了出去。

    后门处的夜sè雪huā间停着一辆极普通的汽车,张小huā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接过旁边递过来的粗烟草点燃,轻轻吸了两口,因为身材过于魁梧的关系,铁肺轻吸便让粗烟草前端骤然红亮,烟雾瞬间占据车厢。

    坐在后排的韩楚皱了皱眉头,扯出细腻的丝质手绢捂着口鼻上,开始不停地咳嗽,苍白如鬼的脸颊上挣出几团鲜艳的红晕。

    “我很明白一个权威新闻媒体在这场战争中能够起到怎样巨大的作用,咳……咳……”

    韩楚放下手绢摇了摇头,蹙眉说道:“我所不明白的事情是,绑架那些电视台员工的亲属家人,究竟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如果他们报警怎么办?”

    “南科州那件事情,证明这种暴力方法是有效的。”

    张小huā轻轻抚摩光滑的头顶,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惊动警署肯定有大麻烦,不过我们必须赌一把,赌那几位主管先生并没有鲍勃与伍德的勇气。”

    韩楚的目光落在他空着的右手边,眼瞳微缩,像毒蛇般阴寒可怖,声音细锐冰冷说道:“真就这么给了那个帝国人?”

    “嗯。”张小huā面无表情回答道。

    “这件事情真的很有趣,那位帝国太子似乎非常信任我们,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他用李飞绒和孩子的xg命威胁我们,结果他没有给我这个回报的机会。”

    韩楚目光微垂,简单的语句里隐着极强悍的意思。

    张小huā沉默无语。

    车辆缓慢驶离这片糟烂的街区,半开着的车窗间不时喷出浓郁的高级烟草雾气,渗入纷飞雪huā之中。

    数十分钟后,这辆外表普通的汽车来到首都西郊一处外表普通的建筑群外,昏暗的灯光照亮建筑群上方缓缓落下的雪片,没有人能够发现四周布置的重火力点。

    铁门缓缓开启,张小huā和韩楚乘坐的汽车,没有经过任何检查,便进入了这片暗中戒备森严的建筑群产群。

    占地面积极大的扁平无梁房,道旁粗大的束线管,隐隐传来的低沉电机嗡鸣声,远处污水处理设备排出的白烟,证明这片建筑群是某种工厂。

    车辆停在某间厂房外,张小huā和韩楚走了进去,顺着一条透明的长廊向里行走。

    长廊玻璃那边是几条全自动流水线,无数精密至极的尖端机械设备,正在近乎真空的无尘环境中不停运作,尖细到肉眼几乎快要看不到前端,闪电般探处收回,仿佛正在对流水线上某基片进行着微雕工作。

    如果这时在透明长廊里行走的是许乐,他绝对会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切,甚至有可能会贴着玻璃看着那几条流水线怔怔发呆,因为如此尖端的微量级设备,就算是在果壳研究所里也无法找到。

    张小huā和韩楚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面无表情或脸颊惨白的沉默前行。最开始进入这间厂房的时候,他们曾经震撼过,后来发现缺乏高级工程师思维的大脑怎样无法理解那些设备,便只好无视。

    透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内,一位穿着全身绿sè过滤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头看着电子记事本上的数据,虽然过滤服有些大且厚,却依然遮不住那对如山般的肩。

    像名高级工程师的林半山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最得力的两名同伴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事情很顺利。

    “确认鲍勃主编和伍德记者交到了沉默行军指挥部手中后,我按照你的吩咐,亲手把qiāng交给了他。”

    张小huā回答道。

    韩楚在旁边站了很长时间,发现林半山又准备低头去看电子记事本,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焦虑,解开黑sè礼服的第二颗扭扣,皱眉说道:“如果事后被人发现,我们和一名帝国人朕手对付zhèng

    fu,而且那个帝国人还是位皇子,这样会遗臭万年的。”

    “遗臭万年?”

    林半山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我不在乎这个。”

    仿佛是偷听到了这句邪恶无谓到让人感觉无比洒脱的话,厂房外面的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一片刚刚粘附在房顶上的雪huā被呼啸寒风轻易掀起,拂向高处。

    那片雪huā打着旋翻滚着飘的越来越高,然后轻飘飘的再次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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