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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皇帝放心啊,居然用这么大一个场面来试。噢,对了,还有乔致安和太平院。”这些都是她能理解的,但是皇帝让杜敬璋自己试自己她可理解不了。

    “海棠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这城里按说都没多少女人,陈荣这天正要去乔致安那边说事儿,没想到一抬头就在饭馆的楼上看着了姚海棠。

    见是熟人,姚海棠也挺高兴:“是陈荣啊,我说怎么许我不见你,原来你到边关来了。”

    行礼罢了陈荣就见姚海棠往四下里看,遂笑道:“院长在衙门里呢,不用担心撞见。而且院长知道海棠姑娘在这儿,不会来的。”

    瞧瞧,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她不愿意见乔致安了,可后边儿那句话让姚海棠浑觉得不是滋味儿。她知道乔致安避自己是因为自己不想看到他,可她愣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对的事儿一样。

    可是乔致安做的事,她确实挺愤怒,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忘记,如果没有蒋先生的死,或许就这么件事,过也就过了。可蒋先生死了,她无法忽视那件事。

    想了想没有接这话儿,姚海棠说道:“今天街上的人好像少了很多,是要开战了吗?”

    “不是,今天公子把办公的官员都请去了,郡上只留下了守卫和太平院的人。”这话算是陈荣在告诉姚海棠,杜敬璋快要有什么动作了。

    现在姚海棠也能听明白一点儿,虽然还得费神猜,但好歹能听出来:“你也有事吧,那你去办事儿,什么时候得了工夫一块吃个便饭,在这地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还挺闷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也闷不到哪儿去,附近有个修兵器、打铁的地方,她时不时的过去弄点儿小玩艺儿,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是,属下告退。”说着陈荣就往外走,在饭馆下边儿居然就看到了乔致安。陈荣莫明地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一段孽缘。

    正想着行礼打招呼,乔致安却挥手阻止了他,姚海棠耳朵那么灵,只要一喊就会知道他在这儿。领着陈荣出了饭馆,陈荣这才知道乔致安是来吃早饭的,不像他刚才想的那样儿,是专门来瞧姚海棠的。

    “院长,海棠姑娘身边儿不用安排人手吗,过了今天儿只怕会乱起来,廷卫的人也没跟过来。海棠姑娘在这儿他们不知道且罢,要是知道了只怕会对海棠姑娘不利。”陈荣心想,这也得怪杜敬璋表现得太在乎,他本身不太好揉捏,旁人就必定得捡软处下手。

    虽然陈荣也觉得姚海棠这软处其实也很结实,但未必人人都跟他似的这么认为。这几天他偶尔探消息时,会看到姚海棠做出来的那些小玩艺儿,看过那些东西后,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觉得姚海棠一个人的战斗力至少能抵十个剑师。

    “嗯,自有安排,怎么,你想去?”乔致安看了眼陈荣。

    这眼神儿,陈荣愣觉得不太善啊,连忙摇头说:“不是,论功夫我还不如海棠姑娘呐,到时候谁保护谁啊”

    “你有你的任务,至于海棠姑娘那儿,三组的那几个小子会过去。”说完乔致安大步流星地进了太平院衙署里。

    次日,就有太平院的人到姚海棠那儿应到,姚海棠看了眼也没拒绝,心知身边多些人,杜敬璋那边才安稳,她自己也觉得有更有保障一些。

    从这天开始,徐郡的气氛就凝重起来,姚海棠见状只能少出门,天天窝在暂住的小院儿里。闲来无事,她就在院儿里摆下不少陷阱,如果真有什么人敢到她这来走捷径,那就管叫人有来无回。

    三组的人对她这行径表现得很淡定,把所有的陷阱看过后跟她说如果有变动记得通知。

    她自然不知道三组的人回去后,绘声绘色地把她布陷阱的事儿告诉了乔致安,乔致安遂道:“不要放松警戒,他们的人已经来了。”

    “院长,属下不太明白,以他们之力,想在万军之中取……非常不易。何况公子是剑师,虽然极少动刀剑,但人人都知道公子于剑一道天赋极高,寻常之人只怕近身都近不得。”

    这个疑问很多人都有。

    “里应外合,这世上越是能耐的人越容易死在自己人手里,尤其是像公子,依附在公子身边的人太多了,自然就有那存二心的。”乔致安于是想起了姚海棠的一句话,是从杜敬璋嘴里说出来的——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崩塌。

    “院长,既然您知道,想必公子也知道,那为何……”为何还会有这么一桩事,直接把人揪出来剁了就是,这才是太平院应有的行事作风。别以为太平院就尽整弯弯绕绕,只有他们这位院长好拐弯而已。

    这个问题乔致安没有回答,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虽然皇帝以为他不知道,但是他常年在皇帝身边,就算皇帝不说,他也照样清楚得很。

    皇帝在试探他,试探他究竟是杜敬璋的私兵,还是江山社稷的孤臣。那么他想回给皇帝的就是——他先是江山社稷之臣,而后便是从小跟随杜敬璋的下属。

    “不要让那边的人把事做实。”如果做实,杜敬璋便坐定了皇位。因为在那位已经归天的皇帝计划里,那位该有兄弟之情,最后关头应该下不去手,在皇帝人生最后的时刻,他所考虑的是他所有子女的平安。

    一个弑兄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继承皇位。而一个聪明的人,不应该在杜敬璋手握重兵,随时可以挥师进京的情况下去做任何可以让杜敬璋反弹的事。

    很显然,那位还是下了这心,只是到最后做不做还没定数。

    “是。”

    过了几日,太平院的人告诉姚海棠,战火又被点燃了。这回两边像是卯足劲要打个你死我活一般,战线越来越广,战局越来越不明朗。到四月中时,整个战局似乎倒向了蕃人,东朝大军粮草不继,粮草运送的路早已经被蕃人给截断了。

    别的姚海棠可能还担心,但是要说粮草,她怎么也不担心,她看过军中仓库,那里的粮食别说几十万人,就是百万人都能吃上一个月。何况这几十万还是号称,敌对双方一个是号称几十万,一个是号称百万雄 师,其实都不过二三十万。

    “木兰洲深处有条浑河,和东朝的炎江属一个水系,只是浑河水浊,炎江水清。这几天公子带领着三万人正从浑河一带突围,现在应该在浑河中段偏西方向。”每天三组基本上都会带来类似的消息。

    而这时杜敬璋正带着军队在浑河边上,浑河浅处可以趟过去,现在虽然是春天,但浑河还没有到涨水的时候,今天春天雨下得少。

    “公子,过河吗?”

    看了眼身边的将领,复又看着河对岸,杜敬璋知道一旦过了河,那这局就摆全了。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最后可能会拿起手里的刀剑对着他,想想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再不是滋味也要过,这时不试出来,将来便要拿自己和姚海棠的性命来试:“过,前后倒置,前锋营在这边警戒,大军过后让前锋营四下查看地形,这里恐怕就是咱们最后的战场了。”

    其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最后的戏台,是情还是欲,都会在这戏台子上唱起来,至于结局是怎么样的,杜敬璋已经不太关心了。

    他既然应了局,那就必然有安然而退的后路几万人渡河后,前锋营探好地形画好图,杜敬璋便和军中大将商议。他们现在商议的是怎么从这一带突围,再过三十里的一处河滩上,驻扎着蕃人的右翼,现在算起来与他们正好是隔河相望。

    “公子,这有个豁口,如果要从这突围,咱们就肯定会和蕃人在河两岸开战,我看咱们应该先在这儿做些布置。”

    “不用,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们,在营地周围布好陷阱,咱们稳坐中军,且由着他们奔忙”

    是啊,他稳坐中军,正等着他应战,只是他真正应战的不是蕃人,而是他的兄弟们

    227.最后的战场

    所谓的兄弟们,其实只有有数的几个,余下的要么不敢,要么已经断了这番念想。

    这念想只经一动便成生死局,杜敬璋这么想着时,不由得叹了一声道:“我们那位圣天子君父谋算全了生前身后事,最后一局却是他自己都没把握,于是撒手一去这一切都留给了我,他老人家倒是轻闲了。只怕此刻正在天上看着我们,笑眯眯地不说话,心里满是成就感。”

    听他说话的是乔致安,历经风霜雨雪,乔致安始终让自己不离于杜敬璋的左右。其实说到底,只有他才能说一句:“我这一生没有私心,只为江山社稷与公子。”

    “致安,你说我是就这么‘死’了好呢,还是欢快地活着让他们有所惧怕呢?”杜敬璋玩味地说着这句话,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好,整个天下的结局基本上已经定下,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想好自己的结局。

    “公子,退吧,这天下我替您看着。”乔致安说这句话时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他终于不再执拗地坚持让杜敬璋继位了。

    不管是眼前的杜敬璋还是在徐郡待着的姚海棠,他们对于他而言是无法舍弃的份量。或许他是在这一刻才了悟,这俩够份量的一直压在他肩头,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再负重前行下去。

    正像皇帝最后说的话:“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虽然这句话是皇帝对自己说的,虽然最后皇帝也没用这句话说服自己,但是乔致安却用这句话说服了自己。

    闻言,杜敬璋会心一笑,从烛光之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面色平和的下属,他心中自也是宁静平和:“致安,我也这么想,但这局蔫能容得我退。在父亲布局之初,结局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我不能在这时候退。功成方能身退,若是一死怎么能算全身而退。”

    这时候的杜敬璋看起来是那么的忧国忧民忧社稷,但乔致安却开口说道:“公子,这事不能随便折腾,得防万一。”

    “我不折腾他们,他们便要来折腾我,关键是我‘死’了,他们会活得横行无忌畅快淋漓,这样的事怎么可以发生呢”杜敬璋说这番话时依旧笑得很平静,平静之中整个大帐内却一片肃然之气。

    似乎是多年前,乔致安就听到过类似的话,那时结尾的就是这句“这样的事怎么可以发生呢”。于是后来才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从骨子里来说,杜敬璋其实只是一个非常恶趣味,或者说见不得别人好的变态。

    当这个变态有了足够让他变态的资本时,他的变态就非常可怕。

    “公子,这样玩会死很多人。”乔致安说道,他知道姚海棠对杜敬璋的交待,那就是少杀戮、少杀生。

    “有海棠给我的东西,会少死很多人,而且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

    我是答应了海棠少杀人,但是真到该杀了,谁曾见我心慈手软”杜敬璋说这些话时一直保持着笑容,那样温和干净,就像是在闲话风月一般。

    话到这乔致安就知道杜敬璋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的决定就是绝不用“死”来遁世,这样的方式从前杜敬璋或许考虑过,也真这么打算过。但是皇帝一逼他,他的兄弟一迫上来,他反而放弃了这个想法。

    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料到的,杜敬璋是一个只会笑着看别人去死,绝对不请允许别人笑着看他去死的人。为了遁世与姚海棠避开朝堂与是非,他曾经想要这样做,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乔致安毅然地站在了杜敬璋这边,哪怕他知道皇帝在试他,在试太平院。

    “你应该知道,这时候保持中立才是最好的态度。”杜敬璋毫不避讳地说道。

    “公子有自保之法,我也有抽身之计,公子不必替我忧心。”乔致安答道。

    而杜敬璋只看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乔致安面前,忽地伸出手来整了整乔致安略有些零乱的披风,整理好后才露出笑脸来,似这样才顺眼了一样:“还听我的吗?”

    这像幼时一样的举动让乔致安有片刻失神,杜敬璋从小规矩仪表都极严谨,便是身边的人有不周到的地方,他看到了也会动手改正。乔致安叹了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听。”

    收回手,杜敬璋笑道:“去他们那儿,听候他们的差遣,我做了我的选择,而你也应该做你的选择,明白吗……小乔。”

    已经很多年没叫乔致安小乔了,因为这样称呼太过女性化,而乔致安又不像小言那样,公子如玉,便是叫着小言也像编钟一样好听。

    “是,我明白了。”说罢,乔致安毫不犹豫撤身便退,这一走,就把太平院所有安插在军中的人带走了。

    这一走再见面便隔着一条河,乔致安站在对岸,杜敬璋则在河洲上晒着太阳,他身后是同样晒着太阳的将士官兵。

    “四哥好雅兴。”

    “老六,我能不能问你个事儿?”杜敬璋隔着河问道,声音不大,但正好能让六皇子听清。

    杜敬璋悠闲的姿态实在让大家伙儿都不敢前行,不管他这姿态是真的还是装的,凭着他平时的名头,谁也不敢妄动。

    “四哥请问。”

    “这一趟来若是成了,你能得到什么?”

    对于杜敬璋的这个问题,六皇子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摊手,非常认真地答道:“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的答案惹来杜敬璋一阵笑:“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了我,可以想怎么活怎么活,不用再顾忌。老六,我真的让你们这么喘不过气来吗?”

    “是。”

    “噢,那你过来吧。”杜敬璋这么说了,但是谁也不敢动,更别提过河了。

    眼前的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最后六皇子看了身后一眼,叹了口下令原地整装。他不敢试,这天下没有人敢在杜敬璋这么说话后还不怕死地跑上去。

    这时候,六皇子也不会下令硬攻,杜敬璋这架势实在太过唬人而杜敬璋却在河滩上莫明地叹气:“就这么些人也想收我的命,我那些兄弟实在太对不起我了,就算想要我的命,也应该摆大一点的场面,说不定我还愿意考虑考虑如了他们的愿。”

    闻言,陈平益等离得近的人尽皆无语,他们这位公子一旦疯魔起来神仙都挡不住,更要命的是他自己还不自觉这一天河两岸相安无事,第二天六皇子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杜敬璋一挥手说:“他们不来收拾我,那我就只好收拾他们了。”

    末了,杜敬璋还骂了一句:“真他娘一群欠收拾的”

    公子又骂脏话了,陈平益掐着手算,自从出宫立府以来,公子就再也没骂过脏话,好像应该有十年之久……

    不骂就不骂,一骂就这么脏,捎带着连宫里的太妃们都问候上了。

    杜敬璋一旦收拾上了,炸药开道,姚海棠整的那些小东西打头阵,六皇子带的人一开始就打弱了声势,再加上杜敬璋打过来的声势比昨天的阵仗更吓人,战局就这样儿一边倒了。

    哪里是在打仗,简直就是在收割,只是没收割人命,只是在收割他们的战斗力,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

    本来这场仗还会打得再艰难一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像样的抵抗都没遇上就结束了整场战役。以至于最后杜敬璋看着六皇子破口大骂时,六皇子都只能像从前一样老实听训。

    “你们没有见过战争,没见过真正的战场,所以在排兵布阵上还有些不足,这一点不能怪你。但是,打战靠什么,一是实力,二是士气。你带来的军队可曾比我带的军队少,你的军备可曾比我的军备差,你的粮草难道不如我的充足……”杜敬璋说一句,六皇子的头就低一分,最终六皇子不得不承认,其实他不是输在了战场上,是输在了气势上。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能成功,在见到杜敬璋后首先就害怕了,他……他是被杜敬璋管教着长大的,这叫积有余威。

    这时六皇子想到了那些叛逆的孩子,总是在自己觉得翅膀硬了的时候去反抗长辈的权威,结果……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算了,你本来就是被他们顶出来当枪使的,他们只敢缩在后头玩阴的。玩阴的,跟我玩阴的,我玩的时候他们还在玩泥巴。”杜敬璋说完就笑了,拍了拍六皇子说:“自己安顿好,咱们始终是兄弟,你们没真想弄死我,那么大家就各留一线生机。”

    当杜敬璋叮嘱好转身离开后,泪流满面的六皇子终于发现,自己失败得莫明其妙但是杜敬璋可不会觉得自己赢得莫明其妙,这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些弟弟,他从小管教着他们,他比谁都明白他们的性格弱点以及优点。

    “小九,你不应该让我太失望,你是我选定的人,至少得有像样的进攻啊”杜敬璋叹道。

    希望越大,可能失望越大,姚海棠说的

    ——————

    228.最后的背影

    当杜敬玱站在杜敬璋面前时,杜敬璋依旧保持着平静无波的笑容,他看着自己最年幼的弟弟,那个从小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接替人。心头倒是不觉得丝毫悲凉或伤感,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天家无情。

    他是一个多情的人,但多情人绝情起来往往比任何人都更加冷酷决绝。他不觉得自己受到的是伤害或者背叛,眼前的一切多么理所当然,多么前车可鉴,历朝历代为皇位何曾消停过。

    只是杜敬璋很愤怒,他的愤怒在于,自己培养起来的人都是那样的不堪大任。如果他们的进攻仅仅是这样不关痛痒,老爷子在天上只怕也会哭着跳下来。

    他不是个好儿子,但老皇帝死了,这天下多半托在他手里,他必需做一个孝子,把老爷子希望他做的事做完——把下一任皇帝辅佐到正轨上,这也是因为他抛弃了皇位之后必需担负的责任。

    “小九,你让我有些失望。”杜敬璋说道。

    至于杜敬玱,眼下他也只能说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他当然没有亲自带兵去打仗,也没有明着捅破这层窗户纸,谁也不会去捅破,有时候遮羞布是很有必要的。

    “能让四哥不失望的人,世上只怕没几个。”杜敬玱答道。

    他依然还敬重杜敬璋这个兄长,依然还记得当年的恩与情,但通向皇位的路从来就不讲究这些,只讲结果。

    “你让我失望的地方不在于你做了什么,而在于你的功夫不到家。我以为这些年历练,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样的鲁莽与冲动,但你还是你,从不多加思虑,从不多加衡量。”杜敬璋说着又骂了句脏话,这几天他骂脏话的频率几乎恢复到了从前在宫中的水平,一天不骂上几句就觉得不舒坦。

    实在是这些小子招骂,太招骂了  但是杜敬璋也知道,也不该太过责怪于他们,这天下真正受帝王教育长大的只有他一个,他学得太多太多。相应的,余下的皇子们便是寻常皇亲贵族的教养,自然比不得那帝王心术。

    “有没有想过杀了我?”杜敬璋忽然问道。

    若说没有当然假,当若说有,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杜敬玱不会做这样的打算。就像先帝在最后关头还想着留下慧思公主的命一样,杜敬玱也没预备过取他这四哥的命:“想过,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此时的杜敬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忧,笑的是自己这些兄弟终归也没忘了情义二字,忧的是一个心不够硬、手不够狠的帝王将来如何坐京城掌天下:“小九,我不知道父亲最后放在诏匣里的是什么,所以我现在不能说得太多。父亲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便是我也猜不透最后是什么。”

    他只知道不是他,至于皇帝是不是听从了他的建议选了杜敬玱,那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阴谋散了,阳谋也散了,一切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杜敬璋打发了蕃人,眼看着就预备班师,姚海棠身边这时也松了防卫,只余下杜敬璋的两个亲卫跟随着,余人已经散去。

    这夜里众人各自安歇,陈平益看着杜敬璋在灯下长坐不眠,便出声道:“公子,明日便拔营,时已晚还是先安歇吧。”

    “如何睡得着。”叹了口气,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荒诞,甚至让杜敬璋觉得像预排好的戏文一般。他始终还有些不安,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公子……”有句话陈平益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在嘴里噎着还是没出口。

    “左右无人,有什么话就说吧。”杜敬璋说道。

    犹豫片刻后,陈平益便说道:“公子,此番事总令人觉雷声大雨点小,摆这般声势,却只是雨丝风片地过去,不像是诸位公子们历来的手段。纵算再是不济,也不至如现在一般。”

    这样的感觉杜敬璋哪里没有,正像他想的那样,天下间谁能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些弟弟。要说没手段,不可能,要说就这点儿能耐,也不可能。

    忽然间杜敬璋又满脸是笑:“要是真还有后手,便算我低看了他们,我等着要真是这样,一应布置都先别撤,我倒要看看他们备了什么等着我。”

    才这么一说开,陈平益便说道:“幸是没撤姚姑娘那边的守卫,他们撬不动公子,说不得是要去姚姑娘那里的。”

    去姚海棠那儿,杜敬璋觉得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姚海棠弄出来那些东西,他有时候看着都毛骨悚然。加上前段时间姚海棠那边儿报信儿来,说在房前屋后布好了重重陷阱,大概现在姚海棠就缺个试陷阱的。

    “要真有人去海棠那儿,只能是自找不痛快。”而且姚海棠的轻身功夫那叫一个好,大多人都只能望尘莫及,杜敬璋虽然知道她能得安生,却还是叮嘱陈平益多派些人手,以防有个万一。

    别说,还真有不开眼的上姚海棠那儿找晦气,夜里姚海棠刚散完步准备睡觉,然后就听得很轻微地声音响动起来。她现在比谁都警觉,局势不明她不敢放松警惕。

    “哟,还真有人敢来,那些个机关陷阱可算是有人来试了。唉呀,忘了把毒药换成**了,自己人不应该这么狠的”姚海棠看着黑漆漆的院落,脸上满是狡黠的笑,她会把毒药换成没杀伤力的**才怪,反正也不是见血封喉的巨毒,无非是受点儿罪而已,干嘛要换。

    “不过,不是说已经安定了吗,怎么还有人来……不会是杜敬璋半夜来爬窗吧。嗯,倒也有可能,他是有前科的”

    跃上最高的枝梢上看了一眼,绝对不是杜敬璋的人,也不见杜敬璋的踪影,落地后姚海棠拍去身上的尘土自言自语道:“只要不是杜敬璋就好了,关门睡觉嗯,咱卧房里有终级暗器,希望你们能闯到这一关来”

    于是,闯关游戏现在开始……围墙边儿一圈绿化树木里藏着无数淬了毒药的弩,一到晚上就架上,只用细细地线绳固定。倘若有人要在树里边潜伏借此躲过巡逻的侍卫,那他不仅会自己中箭,还得连累其他人——整个一圈儿全是连弩,一个被触发了,其余地会一并触发。

    树梢里的小灌木丛里撒了无数的捕兽夹,那可不是老鼠夹子,是熊瞎子遇上了都得哭的大捕兽夹,那锋利地齿口上涂了好几种毒药,姚海棠是生怕毒药没用,多涂几种,总有一种能派上用场。

    结果晚上来的这群人全阵晚在第二道防线上,实在是姚海棠布得捕兽夹有点儿密,而且数量庞大——没见侍卫们见了树木丛都绕老远走么。

    虽然打斗都没起,可侍卫们却担心得很,第二天大清早就劝姚海棠:“姚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去军中吧”

    “可以去军中么,不是说军营里不能有女子吗?”姚海棠可还记得这一条哩。

    “仗已经打完这几天就准备开拔,自然没这讲究,何况现在您在这不安全,且是明正言顺的,也没什么忌讳。”军中有女子主要是怕两军交战时乱军心,容易打败仗,现在仗都打完了,当然没这忌讳。

    这好,姚海棠实在是想极了杜敬璋,只有他在身边,她才能踏踏实实地睡觉,这几个月来她就一直没睡好:“行,你们先去把这事说一说,如果公子说可以再来回。”

    “是。”侍卫们领命离去。

    不消多会儿,便从军营中出来一队车马,姚海棠一到军营,别的事不做,先抱着被子呼呼地睡了一整天,就是杜敬璋叫她吃饭她也没反应。

    “你怎么越来越爱操心了。”看着姚海棠眼底那些青色,杜敬璋浑不是滋味。

    “公子,乔院长在营帐外等您。”陈平益虽然不愿意上前打扰杜敬璋,可事总得禀报。

    替姚海棠拢好被子压实,杜敬璋仔细看了几眼才走出大帐:“致安,何事?”

    “公子如果再晚一些,便是我去请海棠姑娘了。”乔致安背身看着远处,说这话时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皱眉轻“哼”一声,杜敬璋说道:“一群没出息的,尽会投机取巧。”

    闻言,乔致安一笑,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儿笑意也不带,甚至还透着些寒意:“我只是来告诉公子,既然做出选择,若今天不幸去了,我会做应该做的。”

    “嗯,我知道。我们一块长大,行事作风那么相似,我且是应了海棠还能依旧心狠手辣,你又怎么会手软。只有一样,切莫伤她性命,你当知道她最惜命。”杜敬璋丝毫不意外,而他也说出他的底限来,那就是不能伤害姚海棠。

    “他们并不想伤谁性命,何况活生生的人总比死人有价值。”这是乔致安的答案。

    姚海棠在大帐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生寒,这……这两个人都不可靠咬牙切齿地在心底骂了好一通,自然就睡不下去了,起来披了衣服掀开帐帘便见杜敬璋捧着笑脸迎上来,而这笑脸之外,便是乔致安的背影……乔致安最后一句话似乎是:“以后,我不能再私下里与公子会面通消息,公子保重。”

    “杜敬璋”

    “嗯,海棠。”

    “别以为这么笑我就不审问你,坐好了,你现在没有权利保持沉默”

    229.最后的暗桩

    其实到最后姚海棠也没能问出什么来,杜敬璋这样的谈话高手她哪里能扛得过,绕来绕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姚海棠一拍自个儿脑门,泪流满面地看着杜敬璋说道:“又被你溜过去了”

    对她这幽怨以极地嗔骂,杜敬璋只一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丝儿,把原本就乱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说简单才快乐,还说你不要深刻,只要简单。”

    这话她确实说过,想想也是,何必知道这么多,她有杜敬璋就足够了,放心地将一切交给杜敬璋,他惯于别人依赖他,她便依赖一下又何妨:“好,那就往简单了说,谁想让你过不去,你都得好好活着,咱们……咱们还没……”

    她的话虽没说完,杜敬璋却明白,便无由得眉梢眼角溢满笑意,那是发自内心地愉悦,眉眼微垂着看向姚海棠说道:“好,我答应你。海棠,不知道礼部有没有派人知会你,婚礼已经定了时日,十月十六,你不是最喜欢秋天吗”

    “那时候好冷,不过婚服那么厚,冷一点好,冷一点穿暖和一点儿就好。天热的时候穿那么厚厚的婚服,非得一身馊不可。”姚海棠倒是想得实在。

    拔营回京的时候正逢盛夏时分,一路上草碧天青,行驰起来自然速度飞快。加之军中上下现在都知道杜敬璋要回去举行婚礼,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一时之间杜敬璋几乎被恭贺之辞给淹没了。姚海棠倒还好,往马车里一坐,谁也不会随便来打扰她。

    从边关入京约是二十来天的路程,一路上赶得快一些,半个月就赶完多半路程,眼看着再有三五天就能到京里,杜敬璋却愈发地忙起来。姚海棠也不多问,军中的事杜敬璋还要安排,现在军权还全在他手里,这十几万人的大军带回去,如何处置,如何安排,如何分编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而且别人这时还插不得手。

    在下一任天子继位前,军权会一直在他手里握着,就算是下一任天子继位了,只要他不交虎符,皇帝也不能收。只因杜敬璋手中虎符令先皇帝所授,而杜敬璋就算不继位,身份也超然于诸公子之上,他便是不交,也合情合理。

    最后行军这几天,姚海棠也不闷在马车上了,杜敬璋给她找了匹极神骏的马,跑起来那叫一个如流星如闪电,马的名字叫“飞羽”,足见这马跑得有多快。

    “不过我在马车上待得好好的,你干嘛忽然想着让我骑马?”也就这几天了,姚海棠也未必闷不下去,比起被无数军士老远老远行注目礼,她还真宁愿在马车里闷着。

    其实也不是人要围观她,是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大家都拿暧昧的眼神看着她呢,她脸皮再厚这时候也不起作用。

    “外边景致这般好,你老闷在车上别闷出毛病来,吹吹风看看水光山色多好。”杜敬璋如是说道。

    但姚海棠不信他,这人一到这么没头没脑做事的时候,八成只会有一个原因:“你又在算计什么”

    笑而不语,杜敬璋只看着她,压根不回答她。

    瞪了他一眼,姚海棠说道:“你就折腾吧,别人折腾了你还不算,你还得折腾人,看你们预备折腾成什么样儿。难道你们还真要子子孙孙无穷匮地折……”

    她话没说完,就被杜敬璋伸手捂了嘴:“你这张口就是不吉利话的习惯得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说话是好不见得灵,坏的多灵验”

    这事她倒真不记得,没习惯这个,眼珠子溜溜转了转遂弯成了月牙儿一般:“好了,我知道了。”

    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名为洛水,东朝多河流,洛水自然也是以河而得名气城池。因为离京城相对较近,洛水繁华也远不是其他小驿站能比的。

    盛夏的洛水城四处都飘着酒香,据传这里的人以鲜花酿酒,尤其好用山间的山萘花,山萘花香气浓郁而带有淡淡的甘甜味道,酿出来的酒呈琥珀一样的颜色。姚海棠一到洛水城就被这酒给迷住了,现代至多见过桂花酒,她还真没喝过鲜花酒呢。

    “今天怎么又是你们跟着,你们不是轮着换吗?”出门时姚海棠见身边跟着的还是昨天的人,就这么问了一句。

    “回姚姑娘,吕安何涛今日随公子办事,便依旧由属下等护卫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好护卫的,这些日子护卫们也看出来了,这位姚姑娘功夫也不是一般二般,尤其是保命的轻功,基本上能说句天下无人能敌。

    这么一件小事,姚海棠当然也不介意,领着护卫就出门去,预备尝尝这儿的山萘花酒,如果味道好,回头得惦记着让天然居来采买。十月办婚礼,那也可以买点儿招待宾客,天然居东家办喜宴,总不能太没特色。

    倒也巧了,她去尝酒,恰好遇着出门谈事的安丰:“姑娘……这是随大军回来的”

    点了点头,姚海棠笑道:“怎么样,青苗这新媳妇儿你们家上上下下可满意?”

    “自然满意,青苗平素八面玲珑,我们那乡下地方,青苗去了还不是哪儿哪儿都吃得开。倒是姑娘怎么随大军回来的,这好几个月没姑娘消息,我还当姑娘还在四方堂呐。”安丰说道。

    她来时跟京里人说要去四方堂一趟,那是为了祭拜蒋先生去的,这会儿安丰这么认为倒也不奇怪:“反正就这样了呗,对了,我正要去试试这里的山萘花酒,听说滋味儿不错,你要是谈妥事就一块儿去吧。”

    安丰自然应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酒楼,安丰便随掌柜去看酒,等安丰再从里边出来时,手上捧着一埕未开封的酒:“姑娘,这是窖了十年的老酒,掌柜说十年味道正好,咱们来尝尝。”

    倒上酒,姚海棠和安丰一块儿品着,这酒的味道香且醇,清冽得像山里出来的泉水,却有着泉水没有的甘芳之气。酒在盏中泛着一圈儿金光,看起来煞是诱人。

    “这酒与五粮液倒是各有千秋,倒是可以试试。”安丰说道。

    “嗯……咦,怎么有股子……是倒垂金莲。”这话说完姚海棠就趴下了,倒垂金莲是出了名的**见她趴下了,安丰良久没有动,末了看着姚海棠长叹一声道:“姑娘,非是不知感恩,而是身不由己,您忘了我是太平院的人么,我和青苗都是。”

    说罢,安丰又看着身边的人道:“扶姑娘去安置好,小心侍候。”

    没谁想要姚海棠的命,太平院的人更不可能做这事儿,只是就像乔致安说的那样,他已经做出选择,那么就必需做他应该做的事。

    安顿好后,安丰立刻转身出门往太平院在洛水的驻点去,乔致安已经在那儿等了:“院长,都已办妥。”

    从一开始,安丰就是太平院的人,从姚海棠在浮梁见到安丰开始,安丰就是太平院安排好的。虽过司珍坊之眼,但司珍坊终究比不过太平院。可以说安丰就是太平院在杜敬璋身边最后的暗桩,但从前多是为保护,现在么……

    “嗯,你看着海棠姑娘,莫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既然是我来做这些事,那我就不会让别人来插手。”乔致安说道。

    “是,院长。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就这点手段吗?”安丰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手段不过是太平院玩剩下的,甚至是玩得不愿意玩的,“会有一个身形相当的姑娘,易容作海棠姑娘的模样。”

    “可……易容之法多传自公子,如何能不被识破。”

    “若是较远,公子看不出来。”

    虽然安丰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只要不是姚海棠出事便好,毕竟他一直以来的任务是保护这些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有可能伤害他们的事情。

    而当杜敬璋接到消息,带人前去寻找时,却只见到洛水边上,乔致安亲手把“姚海棠”推入滚滚洛水之中,洛水如今正逢雨季涨水之时。人一推下去便不见了踪影,而乔致安面容冷静,就似是刚才只扔了一块儿石头下去一般。

    “既然要演,为什么不演得真一点。”其实杜敬璋方才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但那背景,那面容他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阵发紧。

    “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公子做的,他们也料想不到我会做这么绝,不过他们大概也不会信,但只要公子表现得信了,那他们就自然不会存疑。”乔致安说完就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留下杜敬璋望着滔滔洛水久久驻足无声,最后他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都他娘的欠收拾”

    骂完后与众护卫一道打马飞奔,朝着洛水城中一路气势汹汹地奔驰,就算知道是假的,现在他也预备当真的一样去办。现在不收拾死,将来等着他们来伤害自己至爱至重之人时,那便是只能算是自己今日种的祸根……

    230.最后的情劫(上)

    在杜敬璋挥舞着手里的刀剑四方砍杀收拾时,姚海棠也终于明白自己有惊无险,只怕连她目前处境怎么样杜敬璋都清楚,所以她也不着急。

    也不是她太大胆,实在是来来往往的人身上一股子太平院味儿,她来东朝起,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太平院那群黑衣人。以至于到现在,压根不用跟她说,大街里人来人往她也能把跟随着她的黑衣人找出来。

    “可是,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好歹给个期限啊喂,太平,你们是几组的,咱们来聊聊天呗。”姚海棠是真被闷坏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

    太平院的黑衣人们没穿标志性的黑衣,被认出来自然不免侧止,姚海棠遂顶着一张“我早就知道”的笑脸看着他们。

    黑衣人接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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