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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气,略一整神色便进了屋里。

    晚上是齐家老太太设宴款待,这些年齐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人人都说齐家气运足,连带着齐老太太身子都越来越好。

    这时间齐老太太也知道和从前不同了,到底是积富豪门,规矩礼仪一应俨然。其实真正让齐家老太太有些不适应的是,他们谈话间经常说傻子傻子的人居然是四公子,人非但不傻,还是整个天下的达官贵人都畏惧三分的人物。

    好在老太太也没有过分端着规矩,姚海棠也终于有了几分回了家乡的感觉,虽然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乡,只是乡音相同家也在此,便也算是家乡:“老太太这些年愈发爽利了。”

    “托福,这些年家里事事都顺,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也得谢谢你,老大、老三都受了你的恩泽,外面不好说家里上上下下都念着,以后要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声,别拿我们当外人。”老太太心明眼亮得很,齐晏就不说了,那是杜敬璋的门生。至于齐慎,这些年姚海棠名下那些生意可没少关照齐家营生。

    “老太太这话说得我快无地自容了,我自来不管什么事,说恩泽这两个字可真是受之有愧。”姚海棠说话间又是一笑,看了眼桌上的餐具说道:“老太太这些盘碗碟倒是保护得好,这么些年了看着还和新的一个模样。”

    她这么说齐家老太太也跟着笑了,似乎是想起了从前老到寻径园跟姚海棠讨吃喝的时候:“也只招待贵客才用,这东西总归是精细物件,打碎了想补齐都得从京城捎,去年坏了一件,补回来的可不如当初你做的那么好。”

    对于这个姚海棠当然有自信,她自己做东西时总是小心了又小心,仔细了又仔细,工匠们做的东西虽不错,但批量产出天天做不免倦怠,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失了气韵。

    这大概就是工匠和工艺大师的区别,天天做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做出工艺大师来。

    “说到这个,倒是还有桩生意想跟齐大哥谈,不知道齐大哥有没有兴趣。”姚海棠本来不准备让齐家和各地来的商家一块谈,那样就显得生分了,正好趁这时来提一提,也算是个情分。

    本来齐慎在专心吃饭,他虽然知道姚海棠手上生意很大,但他也没想过姚海棠都这身份了还能来谈生意:“现下东朝谁不知道,姚姑娘手上尽是挣大钱的营生,怎么有不感兴趣的道理,姚姑娘但说无妨。”

    这倒是大实话,谁不知道当朝的嫡皇妃是个大大的钱篓子,好在她挣钱多,花钱花在各处也从不吝啬。安丰和青苗秉承了姚海棠多行善积福的观念,经常借着各种名义多处行善布施,所以姚海棠名声一直不错,只是她自己可能还不知道而已。

    “瓷器、茶叶、酒。”其实姚海棠要谈的只有几个大的代理商,南齐北李,李家安丰已经搞定了。眼下齐家也好安排,这样下来就只剩下了关外那些个商家了。

    她这五个字一说出来,齐慎的手就抖了一抖,杯中的茶便趁势洒了出来,齐慎定了定神犹自有些疑问:“这倒真是挣钱的生意,只是不知道姚姑娘怎么提起这个来了,这一直都是姚姑娘手下最来钱的生意。”

    齐慎说得没错,天然居再挣钱终究有局限性,所以她这些年真正挣钱的还就是这三样:“一人一家总难把生意做倒满天下,可我手里这些东西,凭着我们自家做,终归有限于一地一国。这做生意嘛,自然希望广开源遍地撒网,如果自己没能力撒网,自然要借力了。”

    只见齐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两个问题,姚海棠一一答了后说道:“这事就到这儿了,我是个不会谈生意的,到时候还得请掌柜们来跟齐大哥谈,还请齐大哥莫见怪。”

    “这有什么好见怪的,真让你来谈,那才该说我们都不懂规矩了。”

    齐慎心说那位可是最守规矩礼法的,如果姚海棠真要正正式式的来谈生意,他也没这胆子接应。

    其实这一趟,姚海棠也是镇宅来的,毕竟要来谈的除却齐家,余下的在关外要么是皇族中人,要么直接就是一地之主,就算是青苗和安丰来,场面也照样支不住。所以姚海棠必需得来一趟,让人知道她在这成了,甚至都不必露面。

    至于齐家,姚海棠总觉得应该亲自来说一说。

    这一趟来云泾河,之所以安丰和青苗能放心得下,也无非就是一切都打点好了,又有掌柜们去谈,姚海棠最大的作用就是镇宅,并无其他。

    他们也就选几家大商做总代理,余下的事都由总代理去谈,这回广发帖子把各地的客商都请了来,其实就是方便总代理去和各级代理商谈合约的。

    有了他们这边的代理契约书在前,总代理们也好有个章程来定事,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那也是因为姚海棠懒了。层层代理如果都到京城来谈,那天然居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在云泾河的日子,姚海棠当真是觉得快活极了,虽然院子里少了杜和,可自己种菜自己做饭,一日三餐当真是有滋有味儿。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真的不喜欢京城那样的生活,甚至是启灵师或者灵器师都不是她喜欢做的。

    她最喜欢的还是做做小菜,做做食器,哪怕被人当成是厨娘那也没关系,现在她喜欢这个身份。

    “对了,挺久没出新菜谱了,云泾河可是天然居的总店,我这回得弄点儿有特色的出来。”姚海棠费上了心思,于是干脆的把生意扔到一边,反正有掌柜们去谈。

    掌柜们一见她鼓捣新菜谱还倍儿高兴呐,这意味着他们能排前头尝个新鲜,谁不知道姚海棠做菜好吃啊结果姚海棠鼓捣好些时候都没弄出什么特色来,倒是有很多想法,只是光做菜她已经把花样儿做腻了,现在想换点儿不同的。恰好云泾河除了生麻出名就是大葱,那天姚海棠早上起来吃春卷,看着那一大把葱丝儿和中午准备用来做汤的半边鸭久久出神。

    然后她就生出了一个特无耻的剽窃念头,当然她一直在剽窃现代的菜谱……

    “唔,正好,现成的炉子”寻径园里制瓷器的炉子相对较小,用来烤鸭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需要稍稍改一改。不过后来姚海棠觉得可惜,毕竟那是她出第一批瓷器的窑口,那可是具有纪念价值的。

    得亏是后来齐晏来了,一听她描画过了两个时辰就领了工匠来,按照姚海棠描述的把烤鸭炉做了出来。

    “海棠,你看是不是这样。”齐晏一直私底下这么叫着,毫无压力,从这点上来说,齐晏一直是个很纯粹的人。杜和亲传大弟子,怎么着也沾染了些杜和身上的傻气呀“对对对,就是这样。”新炉子得过七天才能用,按姚海棠的想法,前几炉的鸭子还不好吃,一定得炉子烤出香味儿,处处都有油脂了,那时候烤鸭子味道才足。

    但是她一烤吧……就引了邻居们的围观了齐家知道姚海棠的身份,隐在各处的侍卫也知道,但是左邻右舍不知道,大家现在都只道姚海棠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这也是太平院打扫得太干净,云泾河又是个消息相对闭塞的地方,齐家和太平院同时禁口不说,知道这事的就更加凤毛麟角。

    烤鸭的香气非常浓郁,连着烤了好几天,这香气越来越浓。起初大家伙儿还没往姚海棠身上想,毕竟不是人人都知道她回来了。

    可过了几天后,大家就忍不住了,天天被这香味儿搅得口水直流。众邻居们开始寻根问源,最后终于找到了寻径园门口,众人这才道:“唉呀,是姚姑娘回来了。”

    “咦,有口福喽,看来姚姑娘手艺见涨啊,这香气闻着都让人掉口水”

    223.烤鸭

    其实左邻右舍们最为习惯的就是上姚海棠这儿来找吃喝,从前姚海棠最爱别人上门来要吃喝,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就成了习惯。

    这会儿大家知道姚海棠回来了,而且正在做吃的,那当然不用招呼就赶过来。而且乡邻们不会有朝中大人或者掌柜们那样的顾虑,他们可不知道姚海棠是皇妃,还是最让人敬惧的那位四公子的皇妃……

    正逢着姚海棠把家里的鸭子烤完了,正要上外边去让人再找几只送来,不是每个品种的鸭都适合做烤鸭。云泾河本地的小麻鸭就不合适,太柴没肉斤两也不够。

    云泾河附近有个叫均县的地方,因水好鱼虾蟹多如牛毛,除了淡水河鲜之外,均县最有名的就属均县大黄鸭。肉质肥厚细嫩,有脂有肉,烤出来味道相对较好,这是目前姚海棠认为比较好的。

    但她在吃上总是那么执着,要就得找最合适的,这相对好的还是不够。

    一出门姚海棠就愣神了,一大帮人正在巷口上呢,奇怪的是廷卫的人居然没出动,都安稳地潜着:“呀,大家聚在这做什么?”

    “姚姑娘,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吧,我们可闻了好几天味儿了,好不容易找着你这根源喽。”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姚海棠看着也觉得倍加亲切,遂说道:“做是做了,可还是不够好,等过几天选了好鸭子再烤了请大家吃。眼下的没二两肉,真没什么吃头,不过那鸭架子熬的汤味道还不错,待会儿回来我请大家架鸭汤。”

    “鸭子?怪不得最近老听着嘎嘎声,原来是鸭叫,听着声还各种各样的鸭。什么鸭不都一样,姚姑娘这是想要什么样的鸭?”

    正要走的姚海棠转念一想,人多力量大,不如请邻居们帮着想想哪里的鸭子既肥美又斤两合适:“我这是烤鸭呐,一定得不肥不瘦的,肥了腻,太瘦又柴容易塞牙。不知道大家伙儿知不知道哪里的合适,要是鸭养在就咱们云泾河附近最好了,方便买卖。”

    “烤鸭?还真没吃过,姚姑娘要上新菜了,唉呀,那我们可得好好想想。”

    “我咱们云泾河的湖鸭就很好嘛,往常炖汤喝总有些肥腻,要按姚姑娘说的,我看湖鸭很合适。”

    云泾河除了小麻鸭居然还是湖鸭,姚海棠也是头回听说:“我怎么没听过湖鸭?”

    “湖鸭一定要养在河里、湖里,小池小溪养不下,姚姑娘要找湖鸭得上河南边儿去,那里的人多养湖鸭。我看姚姑娘也不用去了,我家里就有两只,是南边的亲戚送的,嫌肥一直没吃。”说着那人就转身回自个儿家去了。

    没隔多会儿那人就把两只鸭子弄了来,果然是又肥又刚好分量合适,姚海棠一看就眉开眼笑,果然是人多力量大“成,大家都别走了,今天有一个是一个,我请大家吃肉喝汤。”其实这大家也不过五六个人,附近住家不算太多,所以这一时并没有聚集起太多人来。

    众人一听自然答应,大家对于上姚海棠这来吃喝习惯得很,一时间还你回家弄点好吃的来,我回家拿点东西来,以前他们就通常这么吃。大家伙儿回去还把家里人都叫上了,一块儿在院子里摆开了桌子就等着姚海棠的烤鸭了。

    烤鸭还没好,倒是鸭架汤先好了,众人就着汤喝了,春天还是有些凉意的,但一碗汤下去就热乎了,大家的谈性就更浓了。

    这时忽然有人说道:“怎么没见那位杜公子。”

    “咦,难道是没来么,确实没见到那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公子。”

    当齐晏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众人纷纷揣测着那位“杜公子”和姚海棠之间如何如何了。乡里人说话总免不了这样的八卦,而且这样的八卦总是越说色儿越浓重,到齐晏听到时基本上可以用打翻了颜料罐子来形容。

    没听两句齐晏脸就黑了,不是因为话太难听,而是因为想起这些话是说杜敬璋的就忍不住替那位黑脸。这要是让杜敬璋知道了,廷卫怎么不出来制止一下……

    “咳……”

    众人不知道杜敬璋的身份,但是对于齐晏那就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云泾河的第一位状元郎,谁要是不认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云泾河人。

    “呀……齐大人。”

    随着这一声,众人纷纷起身,眼看着就要拜倒了。

    “都别多礼,我是来找海棠的,不知道她眼下在哪里?”齐晏主要还是担心这些人要在这里,当着一皇妃的面,百姓们却冲他拜倒了,那怎么都像是不太妥当的场面,齐晏一一把最前面的人扶了起来,后边的人就自然跟着抬起头来。

    “回大人,姚姑娘说她在什么……烤炉旁边。”

    别人可能不知道烤炉在哪儿齐,但齐晏却不存在这个问题,他绕到后院的厨房门外去,可不见姚海棠在那勤快地翻着炉嘛。齐晏见姚海棠蹦来跳去,不由得叹气摇头,要真有这么一天天鼓捣吃的国母,不知道日子得过成什么样?

    闻说杜敬璋无意于皇位,看来他这位座师是“自家有苦自家知”

    “这都好些天了,你的烤鸭怎么还没出来,再这样下去,我看烤鸭没做成,你那切葱丝儿摊薄饼的工夫倒要更上一层了。”齐晏见姚海棠在翻炉的间隙一边切着葱丝儿一边还在摊着包烤鸭的皮儿,那叫一个有条不紊,看着丝毫不乱反而显得极为游刃有余。

    “我刀功本来就好,白案的手艺也不错,烤鸭我才不擅长呢不过从前我很爱吃这个,记得第一回吃,我一人吃掉一只半,把整个大堂里吃烤鸭的人都给弄愣了。当时我抱着一只鸭生啃,都没下刀去片的”姚海棠说这事时不由得笑,那时候没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只知道东西好吃多吃点。

    这让齐晏觉得有些难以想象,他是杜敬璋亲传啊,哪里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姑娘抱着整鸭啃的,这一琢磨就觉得形象很崩坏:“饼皮子可以起锅了,再不起就不软和了。”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姚海棠手一抄,就把那几个饼皮子给划拉到了碗里。然后又拿勺舀了略显稀薄的白糊,往炉面上一拍,然后说道:“今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准备回京了吗?”

    “没吃着好东西怎么敢走,现在朝里的大人们间歇时总要说说你的手艺,吃过的无比怀念,没吃过的十分向往,你现在也算是美名口口相传了。”齐晏笑道。

    这时鸭子正好可以出炉了,姚海棠一边伸了铁钩去把鸭子架出来,一边说道:“这名我喜欢,其实我也知道我现在就算是要做了请大家伙儿吃,大家伙儿也会吃得不踏实。他们不得一边吃一边想着我那身份,然后吃得不是滋味呀,所以我都不爱在京里做吃食了。”

    把鸭子放砧板上,飞快地下刀片了,这时候姚海棠才觉出有功夫在身的好处来,片起鸭子来绝对干脆利落。不但是厚薄均匀,而几乎连大小都一样,不细看基本看不出不同来。

    “海棠。”

    忽然被叫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姚海棠不明所以地回头看齐晏:“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从前在小院和你还有公子一块儿的时候,那时候海棠也是成天做菜,公子照样好管人。”齐晏想到这不由得生笑。

    “嗯,那时候你还是个有点儿酸的书生,现在倒好,酸气儿不见了,倒添了一股子权臣味儿”姚海棠说“权臣”这两个字的时候轻轻地皱眉,很明显她不太喜欢这个词。

    齐晏自然是察觉到了,却只是一笑:“人都在变,你从前也只是个天真灿烂,爱笑又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小姑娘,现在依旧灿烂爱笑,却既不天真也不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正在片第二只鸭的姚海棠闻言一愣,倒是没发什么感慨,只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那杜和呢,你觉得他变了什么,从杜和到杜敬璋,他哪里变了?”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姚海棠一直挺纠结的,所以今天问出来,想看看是不是旁观者更清。

    “这个嘛,当公子在这里的时候,当真如玉无瑕是个完人,从前我总想哪里来的公子,怎么没点缺点,这样的公子再好却不真切。公子回了京,到了那里,虽是手段狠厉、行事令人惊惧,但那才是公子,有血有肉有爱有恨。”齐晏如此答道。

    而姚海棠则在重复着齐晏最后那小半句:“有血有肉有爱有恨……”

    末了,她喃喃自语般地说了一句:“难道他真的适合京城吗,我真的不应该坚持离开京城吗?”

    这个齐晏倒不好说了,于是他沉默了。

    其实仔细一想,比起杜敬璋来说,杜和更平民,更容易让人心生亲近,而且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缺点……

    规矩比星星还多,心眼比沙滩上的沙子少不了,一般人受不了他想到这齐晏一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我是有正事来的,差点被你这做吃做喝的场面给绕进去了,太平院那边差了人来给你送信儿……”

    224.冒险家

    乍一听说太平院的人给自己送信,姚海棠还有点儿怔愣,她真的已经挺久没和太平院打交道了。

    但是姚海棠倒没有半丝犹豫,能让太平院来送,而且不能让齐晏转交的信,肯定有重要内容,所以她没有半分迟疑。只让天然居过来的人照顾邻里,他自己则往正街上去,那一溜门脸儿里,最不起眼的就是太平院办公的地方。

    进了院子,姚海棠立马就皱眉了,她看到的不是别人,居然是乔致安,首先是想转身就走。但很快她就稳了心神,心知如果不是大事儿乔致安不会亲自来。

    虽然内心里还有这样那样的隔阂,但是眼下听信儿更重要:“乔院长。”

    原本正站在迎春花前似在驻足欣赏的乔致安回转身来,他居然没有听到姚海棠进来的脚步声,这足见姚海棠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海棠姑娘。”

    彼此间自是漠然,乔致安却是半分不用装,自然而然地揣着了这份仪态,对姚海棠他一直没有变过。隐忍而隐晦,这就是乔致安的情感。

    “是什么事,和杜敬璋有关是吗,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吧”姚海棠都不用猜想,看到乔致安后她就知道今天的消息怕是好不了。

    “公子被围困在了木兰洲,接到消息时已经月余,公子最后发出的信是给海棠姑娘的。按规矩臣等不能拆看您的私信,但臣等又唯恐有重要讯息。”这话说完乔致安就把信交给了姚海棠。

    木兰洲,姚海棠记得杜敬璋出发前说过,她还记得杜敬璋说那是一片非常大的草原,一到春天时漫山都开满了木兰花,却不是姚海棠所认识的木兰花。是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植物,块状茎可以食用,虽然味道不好,但极扛饿,高蛋白高热量,她也不知道在现代叫什么。

    记得说起木兰洲的时候,姚海棠还笑着说:“如果你们行军时粮草难以为继,倒是可以用木兰花的茎做主食,可煮可烤也能切了丝和片炒,煮粥也是可以的。而且书上说木兰花的茎叶也可以食用,看来这倒是个好东西。”

    现在姚海棠只能希望杜敬璋记得她说的这句话,围困了这么久只怕粮草早就没了。

    心情复杂地打开信,信上写着到了哪儿,天气怎么样,又说他在军中天气很不好,时雪时雨地冻天寒,在信上杜敬璋唯一提到木兰洲的就是:“大军已经在去往木兰洲的路上,木兰洲一到冬天全是枯黑的铁刺,行军怕是不易……”

    铁刺是种荆棘类植物,长满了硬刺,要是被刺划伤了,不管是人是畜都会产生轻微的中毒症状。

    “只有这一句,别的没有了。”姚海棠其实心里很着急,但是强要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时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法子来。

    对此乔致安没什么表示,只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姚海棠问道:“不是说几十万大军吗,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会被围在木兰洲。杜敬璋带领的军队想必都是精兵强将,怎么还会身陷险境。去之前都说不会有任何危险,还说年底就能回,结果一开春先得到的竟是这消息。”

    回答她的是乔致安一句如喟如叹的话:“京中有很多人不希望公子回来,公子一回来,他们既吃不着好果子,也不过不了好日子,而且还要失去很多东西。”

    这话多明白,还是皇位归属呗,皇帝的诏书在东朝只启辅助作用。有杜敬璋在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只有他百般拒绝了,朝臣们才会寻思着去搬诏书。而诏书上如果还是杜敬璋,那就容不得他拒绝了。

    所以,只要杜敬璋回不来,那这皇位的归属就当真合了那句广告词儿——一切皆有可能“预备怎么办?”姚海棠问道。

    “定保公子无虞”这便是乔致安的回答。

    类似的话姚海棠听过,从前她必是深信不疑,但现在说白了她不再完全信任乔致安。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坑过了总会格外小心些:“京城呢?”

    “公子是关键,公子回来自有公子主持大局,公子若不回来,有太平院,有文武百官,谁也翻不过天去。”乔致安答道。

    点了点头,姚海棠看着乔致安忽然叹了口气:“但愿我们都能辗转得安。”

    说完姚海棠就转身离开了太平院,乔致安的用情她确实知道,但并不意味着她能懂。有些人的心与情永远不是旁人能猜透的,或许杜敬璋能看透乔致安,但是她不能,所以她选择漠然。

    有时候,快刀斩乱麻再是伤害最小的一种方式。

    姚海棠觉得自己一直不算太聪明,对于这种感情的纠葛她更是处理不来,眼下相视漠然其实也是最好的状态,对谁都稳妥。

    在姚海棠身后,乔到处安站在小院中良久,然后冲身边说道:“阻止姚姑娘去木兰洲,看着她,把她留在云泾河。”

    “是,院长。”

    “院长,我看姚姑娘挺冷静的,也没说要去木兰洲啊”

    “凭着她的脾气,只能是看着冷静,心里十成十已经打定了主意去木兰洲。”乔致安说完转身入内,也不管自己那几个属下相视各自一脸暧昧。

    只是这群属下深深地感觉到了压力,现任院长喜欢上一任院长正待过门的正室夫人,做为属下,他们在看热闹之余不免觉得这是一个很不好围观的热闹。

    看别的热闹花点时间而已,大不了再花点儿钱,看这场热闹得把脑袋别腰上……

    乔致安确实没想错,姚海棠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她要到杜敬璋身边去,但是乔致安又把她看得太冲动了。在她没有任何倚仗前,她不会擅自动身,她得保证自己不拖杜敬璋的后腿,既然要去当然要做助力。

    既然英雄不能来救美,那她这“美”就只好再去救英雄了杜小四,好好待在那儿,等着姐来美女救英雄。

    既然那些个蕃人这么不上道,居然敢围着她们家杜小四,那她就得让蕃人付出点儿代价。炸药什么的杀伤性太大,而且火药肯定会给这个时代带来很大的影响,她要行善积德不能干这事儿。

    毒药?**?这些姚海棠觉得自己也不能比太平院的人更擅长。

    然后姚海棠一寻思,自己可是现代人,这些手段还是留给古代人玩儿。于是她又得寻思什么才是现代人应该有的手段,想来想去觉得现代人还是用脑子吧,比如围魏救赵之类的就很好。

    之所以她还有心思想这些,是她认定了杜敬璋不会出事,几十万大军要出事也轮不上他,他自身武力值又那么高,谁出事他都不应该出事。

    虽然多半觉得这是在安慰自己,但只有这样安慰,她才不会担心。

    最后姚海棠思来想去,把热气球给弄出来了,除了热气球还有孔明灯,而且她还预备做很多孔明灯……

    孔明灯用来迷惑敌人,热气球用来转移,就算不转移,也可以动东西进去帮助突围。这叫明烧孔明灯,暗烧热气球,不过这得晚上来,白天可不行。

    热气球这东西其实姚海棠就知道怎么让它上去,不知道怎么让它下来,当然她轻功好,等到下降的时候往下一跳就成。这个问题还得交给能工巧匠们来办,所以姚海棠起程前先回了天工学院,跟学院里那些老师学生商量了很久,在问题墙上找到了许多答案,然后进行了各种试验,最终他们把东朝版的热气球弄出来了。

    一次可以载六至八人左右,持续飞行约几十公里,可以通过安装的风翼来控制方向。

    姚海棠当然不能一个人带着几个热气球到边关去,但是她有的是办法,跟行商的一块儿走,易了容之后除非是乔致安亲自来,否则谁能认得出她来。

    到边关时已是三月底,一路上景色无边,只是姚海棠没心思欣赏。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突围,有些不合理:“不是说太平院的人已经去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把人救出来,太奇怪了。”

    “姑娘,木兰洲就在不远处了,从这往东,过了那草坝子就到了。只不过那正在打仗,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最好还是别去了。”商队的人不知道她是谁,也不问她是来做什么的,只管带到这儿来了就算。

    跟商队道别后,姚海棠先把马车掩好,然后就去升热气球,这时还是白天,不过热气球上涂了伪装的颜料,只要升空够高压根不可能被发现。热气球很快飘了起来,等差不多的时候把绳一解热气球就飘了起来,这让姚海棠有点儿兴奋。

    在天工学院没少试,但还是头回一个人待在上边,而且是向着杜敬璋去,感觉真有点儿冒险家的范儿只不过她降落的时候出了点儿问题,因为一出现在东朝军队的上空就被人发现了,然后就被一大堆箭矢给指着了,这个倒真是她没想着的。

    这时候她才记起,自己其实应该有东朝和蕃人之间的空白区域落下,现在直接冲了过来,不是正好当了箭靶子嘛唉……思虑不周啊,思虑不周

    225.最后的书信

    好在姚海棠也有办法,把热气球升得高了停在主帐上头,然后等杜敬璋出来。只不过杜敬璋隔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她只一伸脑袋出来冲杜敬璋一笑,杜敬璋就直翻白眼瞪她。

    没想到,杜敬璋都学会翻白眼了“收了,那是……我的人。”杜敬璋只能这么说了,说话间不免又瞪了姚海棠一眼。

    纵身跃下,姚海棠站在杜敬璋面前迎着他的白眼直乐,末了杜敬璋无法,指了大帐说:“进来。”

    进大帐后杜敬璋也不招呼姚海棠坐下,而是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似乎很恼火她这时候跑过来。半晌半晌后,杜敬璋才从嘴里蹦出三个字来:“姚海棠”

    他从来没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她,姚海棠嘿嘿一声干笑,学着杜敬璋从前一样回应道:“嗯,杜敬璋。”

    她这一声却只惹得杜敬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傻啊,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他们说你被围困了好几个月,我得来帮你呀。”姚海棠说着才想起来,遂朝帐外看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带了些好玩的东西来。”

    看着她这样,杜敬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说出这么句话来,杜敬璋伸出手拍了她脑袋一掌说道:“这是军营,不是京城也不是四方堂,可以任由你玩。”

    这么严肃,姚海棠一扁嘴指着外边说:“是炸药,你们可以用它来突围。不过不要问我配方,也不要让别人弄明白是什么做的,用完就行了。”

    火药、指南针、造纸术、印刷术,好么,她终于还是把四大发明全抄袭了。不过在杜敬璋的遮掩下,这几样东西都不曾引起过什么轰动,所以她有理由相信火药也不会留下太大的后遗症。

    “器?”

    “呃,就算是吧。”姚海棠心想这样如果没人仿制的话,那她就认这为器呗。

    杜敬璋冲外边叫了一声,不多会儿就有人把黑不溜湫拳头大小的炸药送了进来。姚海棠本来想做手雷,可是她不知道手雷的原理,这炸药用的是引线点燃,其实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现在姚海棠回想起来,自己居然敢在要点火的热气球上把火药带过来,真是胆儿够大的。虽然她事先做了防护,可现在想想还是会后怕。

    “呐,先放在投石机上,用火点了这里然后用投石机投放出去,一定要快,要不然会炸着自己人的。它的攻击范围大概是十尺,安全距离需要二十尺以上,否则会被飞石溅着。”说着话姚海棠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拿着手里的炸弹往外走,到帐外寻着个空旷一些的地方就要开点。

    一看她拿出火折子来,杜敬璋就赶紧伸手拿了,然后跟身旁的人说:“安排投石机过来。”

    说完了杜敬璋又看着姚海棠:“等会儿再跟你说。”

    这话的意思是账还有得算,姚海棠看了四周一眼,余人都站得远远的,便是杜敬璋身边的亲兵也在远处,倒是陈平益站得近。只是姚海棠脸上糊着一层,陈平益也让不出她来。

    投石机很快运了过来,片刻之后便只听见“轰”地一声,接着便是一阵白烟夹着飞沙走石,整个一片儿地方都能感觉到爆炸瞬间的震动。白烟散开,飞沙走石落下后,场内半些儿声音也没有,姚海棠看了四周一眼,干笑了两声。

    在姚海棠冲大家伙儿干笑,而众人都没有反应时,杜敬璋把姚海棠拽进了营帐里,然后又是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开口时却又是连名带姓的:“姚海棠啊,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其实也没做多少,材料有限,现在你再让我做一模一样的,我肯定做不出来。”这倒是实话,将将要控制到这范围,实在不容易,如果范围太广会被人惦记,如果范围太小又不具备杀伤力,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

    她这么一说杜敬璋反而是松了口气:“你啊,就不让人省心。待会儿入夜了,我派人送你出去,在徐郡好好待着。”

    “看样子能突围,那你们为什么不突围,都好几个月了。”姚海棠一路看来,觉得愣是粮草充足、兵强马壮的范儿,可为什么不突围,难道敌方的军队就真这么强大?

    “替他演好最后一场戏”杜敬璋这么说道。

    不用说,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太平院也不知道吗,要不然乔致安大老远跑去给我送你的信。”姚海棠半点儿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其实应该沉默,毕竟杜敬璋也不是事事都知道,而且也不是事事都该知道。

    但也就是她这点儿不知道,若来杜敬璋会心一笑,脸色终是比刚才好得多了:“这世上现在只有我知道,这场戏最重要的角色除了小九就是致安,或者说还有太平院以及我。”

    听着就复杂,姚海棠连连摇头说:“我听不懂。”

    “不懂就对了,待会儿安排人送你,戏是假的仗是真的,虽说必是有惊无险,但你待在这里不方便。还有你冲动的性子得改,至于带来的东西我会看着办,以后别再弄出类似的东西来,于人于己都了无益处。”杜敬璋说话间就要去安排。

    “不用,我自己再回去就是了。”知道眼下没事,她就放心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合规矩,再不舍得走也只能走。要是在京城她还能赖着,可这是军中,军中是规矩最严的地方,杜敬璋又向来是守规矩的人……

    她这干脆利落地说走就走,倒让杜敬璋有些愣,他怎么都以为凭着姚海棠的性子,肯定得赖着:“这就走?”

    这问句让姚海棠不由得挤眉弄眼嘿嘿直乐:“要不吃个你们的行军饭再走?”

    “黎明前再走吧,那时候防守最松懈……”杜敬璋说完叹气摇头,大概是在觉得自己太没原则太没底限。

    见他松了口,姚海棠才敢蹭上前来笑眯眯地说:“杜敬璋,我想你了。”

    ……

    看着杜敬璋哑口无言的样子,姚海棠更高兴了,刚才不敢说这样肉麻的话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事儿做得很莽撞,但有时候她做事儿是不经大脑的,冲动起来百八十头牛都拉不回。

    “其实我一开始听到就不是太担心,只是有点儿没着落,非来看看不可。现在想想我的预感是对的,这压根就不算什么事儿,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来凑这热闹啊”趁杜敬璋还没责备之前,自己承认错误,他对主动承认错误向来比较宽容一些。

    “倒也不是,到少你的东西送对了,不过东西让谁送都一样,你这时候不该来。再过两三个月,你不来我也该班师了,你就压不住,偏偏最后一段了也非到这来不可。”杜敬璋说罢倒了水递给姚海棠喝。

    喝罢水,姚海棠才记起热气球还在外边:“对了,我坐来的那热气球还能用哩,而且我做了好多个,是不是也没用……”

    “如果真的需要突围当然用得上,不过目标太过于明显。”

    “这个我有主意……”

    于是姚海棠就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她制了很更多的孔明灯,为的就是用孔明灯混热气球嘛。杜敬璋一听点头沉黑了会儿,然后说道:“你在地图上标个方位,待会儿我让人去取。”

    姚海棠就是一方向白痴,两人又绕了好一通把方向标明,这才安静地坐下来看着彼此。

    “海棠啊。”

    “嗯,什么。”

    “他……”似乎要问什么,但像是不忍心问或问不出口一般,缄默中杜敬璋抬眼看眼了旁处。

    知道是要问皇帝,大概是想问皇帝走的时候的事儿:“那段时间父亲虽然身体不是太好,但见天脸上都有笑意,过得挺和乐的。公子、公主们不管真假,各自都相安无事、兄友弟恭。父亲走的头天晚上,我还和父亲一块儿用了汤,父亲似乎是有所感一般跟我说了很多话。”

    见杜敬璋看着她,姚海棠又赶紧摆手:“别问我说了什么,说了太多,我能记得的只有几句。宗亲们那边早就问过我了,再使劲儿想也就这么几句。”

    “父亲先是回忆自己这一辈子的功与过,我当然只能当没听见了,功绩吧还能称颂一番,说过失我又不能发表意见。接着父亲又开始说亲友、臣子、妻妾,这个我也不太适合参与,当然充耳不闻喽。最后父亲说到你我才装几句在脑子里,需要我重复一遍给你听吗?”姚海棠是真没想到就是那天,要不然字字句句都会认真听的。

    摇头说不必,那唯一的几句话杜敬璋早就通过太平院的院报知道了。片刻的沉默过后,杜敬璋忽然说道:“海棠,那天夜里父亲给我写了封书信。”

    “啊……”

    “父亲希望我继承大统。”

    ……

    “正殿上只有一封诏书了。”

    或许杜敬璋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但是…

    …她愣是没听明白正殿上剩下的诏书是哪封,那个关于继承大统话题,究竟答是还是否?

    226.最后的戏台

    黎明前,姚海棠和杜敬璋相互看着,天亮前她必需得走,给使再浓情蜜意,倾诉过也只能暂时分开。

    她还得抽空教人怎么用热气球,怎么用炸药,还得告诉人怎么安全使用这些东西,要不然炸别人不成反弄死了自己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从军营里出来,按照杜敬璋的指示,她被人领着往徐郡去。徐郡是边关最后一个郡,一应的后勤军需都在那儿进行,还有相应的各处官员也都在那办公。

    到徐郡时已经是下午,送她的是太平院在军中安排的人手,把她安置好后才到太平院的衙门里去应到。

    以后的几天,战事一直平稳进行着,既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战争场面,也没有什么流血事件。姚海棠差点儿都觉得杜敬璋已经和对手商量好了,要不然对方怎么这么配合,说不打就不打只围着,还围了几个月都有吃有喝兵强马壮。

    “啧,这杜敬玱得多不让?b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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