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哼,小猪,你要笑的话,就笑吧!”于向彬冲着我扬起下巴,不屑的说着,可是我分明看得到他眼中隐忍着的闪烁泪光。

    “喂,我不会像你那样无聊的,于向彬。”我低低的说了一句,准备不理他转身离开:“虽然之前的你笑了我那么多,这样的帐暂且记下来吧。”

    身后的他似乎愣了一下,那强装平日嚣张的口气中忽然拔尖:“哼,真是弄不懂你这种女人,闲着没事又开始装老好人了,真受不了你。”

    老好人吗,这个貌似是展银澈的专利吧,我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他,身材高佻的于向彬站在黑影之中,倔强的抿着唇角,眼中却熠熠闪亮,还是如同之前一样高傲不羁,将那个一直想把自己装的强大的少年,忍耐的辛苦。

    “喂,于向彬,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冷哼了一声,背过身走远,在将要走到我要看不见他的转弯处的时候,缓缓拿袖子擦掉了眼中的泪水。

    那是从来不曾在我的面前展露过悲伤的于向彬。

    那是一直大喊大叫妄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霸气的于向彬。

    那是曾一意孤行用言语狠狠伤害过我的于向彬。

    命运和时间玩着光影游戏,如翩然而过的蝶,世界已经轰然倒塌成为另一个样子,光明?那退去,狠狠地毫不迟疑的,在他的身后,笼罩下黑暗的阴影。

    后天就要考试,今天已经开始陆续安排考场,一时无处可去,我和展银澈坐在空荡寒冷的天台顶端,翻看着手中的书。

    不知为什么,似乎就是从“初吻“开始,我们的关系终于开始渐渐变得紧密,一开始的我们,由于生涩,还不太会如何认认真真的去喜欢一个人,总是单纯的想着,喜欢的人就是站在比朋友更近一步的距离上吧,是和朋友同样重要的存在,都是我心里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而现在也渐渐明白了大体的含义,那是心中所唯一惦念的人,不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想念,想起来时,觉得温暖。展银澈在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吧。即使是过去多少年,我也还是会记得,这个少年,陪伴我度过了最空荡最荒芜的年代,是我在初生的青涩的喜欢,

    我和展银澈已经约好,寒假之后也要时常联系,想起陆浅息这几天也在念叨,为了感谢邀请她去音乐会,寒假时她也要礼尚往来的回请大家去玩,还大力鼓动我和展银澈一起,那么,约着他的话,玩起来也一定会很快乐的吧。

    不知不觉的,起风了,我一边缩手跺脚的说着好冷,手一边极其自然的伸了过去,牵上了展银澈的手。

    三十七度的温暖互相传递,寒冷似乎消失在微笑之中,世界寂静,只听得到咚咚跳动的心脏,被温柔无限拉长的浅淡时光。

    喜欢你啊……展银澈……这是我在年少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大声喊出的唯一表白了。

    “嫂子!!!”

    刚从楼顶上下来,随着这一声拖着嗓子的大喊,我和展银澈被两人截住,面前的果然是跟着于向彬的红毛绿毛两个小弟,殷切的却又怯怯的询问:“嫂子你最近有没有见到彬哥?”

    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我就忍不住想要出手打人,第一次被苏蓝沉给泄密后,他们就开始毕恭毕敬叫的一个比一个勤,也从来不会考虑他们的这个彬哥和他们的这个传说中的“嫂子“明明是敌对的关系,他们甚至自作聪明的把现状脑补成为“打是亲骂是爱“,陆浅息什么的“嫂子“嫌疑人等连理都不去理,一心一意的只萌这他们心中这青梅竹马的剧情设定。

    想起在医院里见到那明明怀着恐慌焦虑的情绪却倔强挺立的身影,我点了点头,说着:“见过。”

    有些话,当面问出来就显得无比突兀。

    尤其是,身边还有着真正在意着的人。

    “嫂子我有话想问问你,我们一直想问你的。”

    来不及阻拦,他们已经一口气顺着说了下去。

    “你和彬哥不是从小的娃娃亲么。”

    语言逐渐被缠绕上咒语的根须……谜底闪现在遥远的灰暗长空……

    “可是为什么,你会不喜欢他啊……”

    繁杂

    喜欢一个人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

    就像是展银澈,为什么会喜欢展银澈的理由,现在也会板着指头说出一大把,因为第一次看就长得很顺眼,是个纤弱少年,成绩又很好,为人善良又很温柔,总是那样淡淡的微笑着,现在想起他来,那个微笑也是最适合搁在记忆里的唯一表情。

    套用他的句式的话,所以就这样的喜欢上了啊,独一无二的展银澈。

    莫名其妙的就想起圣诞时我们在教堂里祈祷的时候,那时的我执着的问着他许下的愿望,然而他却只是一直的微笑着,没有回答我。

    如今摆在面前的问题也是一样,不喜欢一个人的话,原因也是有的,看着眼前红毛绿毛那不解的眼神,在看看展银澈为了那个“娃娃亲“的词一脸僵硬的样子,我觉得似乎必须说个明白来避免他们的继续误会了。

    为什么会不喜欢于向彬,因为他骄傲自大啊。

    然而马上就有红毛绿毛的小子们反驳道:“彬哥那是霸气啦,嫂子你不觉得那是很帅的么。”

    还有他的嘴巴很毒,总是伤害人……

    然而红毛绿毛的小子们继续反驳道:“才不是,彬哥很讲义气的,平时也对我们很好,虽然有时候意气用事但是最后也是懂得发现错误并且道歉的。”

    好吧,到了最后我终于坦白的告诉他们,因为我有其它喜欢的人了你们彬哥也有其它喜欢的人,这个理由可以够了吧。看到红毛和绿毛面面相觑一下,终于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这个论断。

    “那么彬哥喜欢的,难道真的是你们班里的头发长长的看起来很标致的那个妞儿?”

    我十分认真的点头,虽然知道这个结局也是一样的叫人纠结,但是,喜欢和不喜欢,本来就是一种无法去强求的事情,你喜欢我,而我不喜欢你,这双双的花儿只开了一只,于是死刑。

    于是就看到红毛绿毛们哀叹一阵再回身握拳做信心十足的去撮合状,潦草马虎的跟我们扔了个“再见“就欢快的跑走,留下我和展银澈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然而,那个他们眼中任性霸道的于向彬,在近来也会逐渐学会认识到责任,逐渐学会承担责任,在那种惊慌不安的日子里,做好那个家里的小男子汉该做的事情,从今往后的他,或许也会遇到伤害他的人,但是,不颓废、不憎恨、不绝望,就是我们可以稳步走上的人生,这样的他,真的没问题么?想起他站在阴影里的样子,我努力的想让自己释然下去。

    “呵呵,小竹,居然和他有‘娃娃亲‘的约定,乍一听起来觉得很好玩。”展银澈首先笑道打破了沉默。

    我偷偷侧眼看他,发现他的脸上并无不悦之色,总算是放心了下来,无奈的笑道:“那都是很久之前大人们定下来的事情了,真是的,你也来打趣我。”

    “刚才他们说,于向彬同学喜欢的人,是陆浅息同学吧。”展银澈似乎是在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雀跃着,我在心里叹着他的迟钝,天啊原来你是才发现到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一点么。

    “嗯,当时的小息还说过我,是因为于向彬和我是娃娃亲所以我去扰乱她喜欢的人,现在想来,真的是叫人啼笑皆非啊。”

    和展银澈并肩走出教学楼,说着说着,忽然有种异样的预感,随着第六感蓦然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陆浅息那单薄的身影在楼梯的拐角处匆忙无依的闪现而过。

    她曾经天马行空乱想出的语言,早已颓败成残骸。

    天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觉得快乐的事情,似乎总是一下子就过去了,要是分开的话,就会觉得孤单落寞呢。

    期末考试开始了,刚开始的几门就因为落下太多功课后果一塌糊涂,本来作弊这样的邪恶念头有浮现出脑海去还是在看到被抓的那些同学们之后果断放弃,下午要考的是历史和政治,趁着中午的时候我还是拖着展银澈跑到寂静的天台上猛抱佛脚。

    背不过……啊……枯燥的年代人名和地名……看到最后,我烦恼的把书扔的远远的,展银澈笑笑,起身走远帮忙捡了回来。

    “小竹以后想考到哪里的学校去呢?”在身边坐下来拿着书本,他问着唉声叹气在猛抓脑袋的我。

    这类的话题,是和理想有关的字眼吧,我仰起头,看着天边飘散不定的流云,未来所在的场所,应该是在远离这里的一个存在吧,在遥远而陌生的城市里,独自一人前往,所以也没有任何人知晓我的过去我的性格,我就可以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不必顾虑旁人的质疑和嘲笑,就像辗转跟随来到这边的苏蓝沉一样,隐藏住所有的经历,做一次阳光般开朗的自己,那样的话也会快乐吧。

    “可能会是远方的大学吧,至少也可以确定为不是‘这里‘的地方。”我摇晃着脖子抑扬顿挫的说,随后转眼看向他:“你呢?打算去哪里?”

    “我家里人说近期就要移民法国定居,可能未来我就会跟随出国留学吧。”

    刚刚提起的笑容僵在了我的脸上,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出国?你?和家人一起?”

    他诚实的点头:“嗯,其实我们家人早就有了这种打算,我姐姐也早已在法国留学期间有了喜欢的人了,所以……”

    啪的一声,我手中的书滑了下去,向着楼下直线坠落。

    展银澈他本来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如果在那个浪漫又美丽的国度,会受到更好的教育遇到更优秀的人,拥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可是当时的我,心里却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类的事情,心中只是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发冷发疼,就像是缺少了最为坚实可靠的一个部分,寒风放肆的穿越过去,让整个身子都沉浸在刺骨的冰寒里。

    然后脑子里就莫名其妙想起平时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那些什么温柔善良的女主角,对待着男主角的远行,含泪的祝福着他,微笑着放手,虽然,我早就已经知道,人生就是不断和一些人相遇、珍惜、伤害、分离的过程,可我现在仍做不到那样的潇洒,仍不愿意去想到分别的时候。

    如果我说让他不要走他就会信以为真的留下来的话,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口。

    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而且固执的人啊,总是抓住手里的温暖不放,生怕一远离了就会永久失去,甚至都没有料想到给他留下可以独立燃烧的足够空间,就只是一心一意的贪恋着他的温柔。

    “小竹,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那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啊,现在家人也只是在筹备而已。”他伸手揉乱我自来卷的长头发,语气清淡如风。

    可是,那样总会分开的啊。我一扭头冲下楼去捡那本掉下去的书,不让他看见我难过的样子。

    这么久这么久以来,我尽最大努力去避免心中难过的办法,就是不再那么简单的就觉得一个人重要,这样恬淡的相处,即使之后会有来自此人的伤害存在,我也足以迅速痊愈。而展银澈,(奇*书*网整*理*提*供)却似乎是无声无息的就站在了我心里最为隐秘的位置,如同一棵生根发芽的暗刺,稍微拨动都会疼痛难忍鲜血直流,这样的话,直到真正告别的那日,那根刺也不会就这样突然消失,而是会枯死在心里面成为一株老树,见证着展银澈--他这样美好纯净的少年,真正的于我的心中出现过,然后,消匿过。

    这一天我都躲着展银澈,因为还不知如何平复心情和不知用如何的表情面对他吧,想起来也会觉得好笑,这样敏感的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就开始惴惴不安呢,果然,自己还不是个足够成熟稳重的大人么?

    经过从早到晚的考试煎熬这次我是彻底的“烤糊了“,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宿舍的时候,路过五班门口却忽然看到了那个本来不应该在这里的人影,正和苏蓝沉吊儿郎当的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于向彬?”我惊讶的声音就这么憋不住的脱口而出。

    他扭头心不在焉的看了我一眼,精神不振的样子,只是几天不见的样子,他已经变得愈加憔悴不堪,脸色苍白,下巴上布着青涩的小胡渣,烟圈黑的几乎赶得上熊猫,穿着里大外小的脏兮兮的羽绒服,我看看没旁人,进了他们的班里,好奇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于叔叔的现状呢?”

    “哼,甭提了,我可是实在憋不住了才回这来收拾下东西,反正我又不考试,就当是回来探望各位哥们儿。”他拍拍苏蓝沉的后背,连着打几个哈欠,挥挥手然后亲密的揽住他准备走出去,然而却被门外传来的一声怒喝给震住:

    “于向彬,你那是个什么样子。”最痛恨难管学生的年级主任盛气凌人的上下打量着他:“打扮的像个小混混,不请假就不来学校,期末考试了照例不考,你还打算怎么样?还想来影响这些好学生么?”嘲讽中,他鼻翼之间已出现了轻蔑的哼声:“果然,害群之马就是害群之马,没的救。”

    本应是抖着腿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听训话的于向彬却忽然失控,暴躁的就拉起袖子冲了上去,年级主任没料到,下意识的后退贴住了墙,我几乎已经被吓呆在那儿,于向彬的拳头挥了个空,然而下一秒钟就被身后及时冲上来的苏蓝沉死死的钳制住,挣扎不得,他血红了眼睛咆哮着:“你说谁是没得救,谁啊?!啊?!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冷静!于向彬!!”苏蓝沉在他耳边拼力大声的吼道,看起来也像是已经把他震得耳朵嗡嗡做响,抖了一下就伸手捂住了耳朵,神情一下子颓然了下来。

    年级主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急忙迈步离开,还不忘大声马后炮般的警戒:“好啊你小子,敢向老师动手,你果然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等我和你们家长联系让他再好好的管教管教你。”说着已一溜烟的速度消失在视野里。

    于向彬揉着耳朵,目光呆滞,缓缓的蹲下了身来,说不出的懊悔和哀伤。

    苏蓝沉看看我,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跟着蹲下身来手搭上他的肩膀:“刚才怎么了?为什么听到主任说什么‘没的救‘就忍不住了,之前的哥们儿你不是这么容易冲动人吧。”

    半天,于向彬才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我老爹他……明天就要动手术了……我害怕。”

    离逝

    天总是黑的特别早,在这个因为寒冷而觉得格外漫长的冬天里。

    毫无预兆的,窗外的灯就突然亮起,光影繁复之间,像是给有我所在的世界披上了一层细致的灰色光晕,空荡的教室里带了回音,真实的话,听起来也恍然觉得像是谎言。

    还蹲在地上面对着于向彬的苏蓝沉,手不知所措的停在他的肩膀上,翕动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这样的于向彬,是不愿意在我的眼前这样脆弱和失落的一面吧。我想着,抓起包拔脚就走了出去。

    在这样尚且年少的时候就深知生与死悲凉的孩子,比如苏蓝沉,比如我,更能体会到温暖的不易,和生命的所停留的界限,呼吸之间,血液的缓缓流淌之间,心脏的温暖鼓动之间,能够永藏心中的记忆,可以掌握的未来,人就是这样的,慢慢长大,渐渐成熟,最后变老。

    有限的几十年里,没有任何苦痛是撑不过去的,只要有“勇气“就可以。

    抬起头,我很快的就看到了洁白的雪花,从漆黑一片的夜空之中旋转而降落,寂静微凉。

    很偶然的,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我这才意识到没回家已经有月余,她担忧的嘱咐着我多加衣服、注意保暖,欲言又止的问起我血管性头疼的病症近来有没有发作。

    “小竹,我知道你们马上就要考完试放寒假了,一放假就早点回来啊,我和你爸爸都在家里的,这么久都没见你了,真是怪了,人家的孩子都是迫不及待往家跑,你怎么就……唉,到时候早回来啊。”

    我拿着电话只顾嗯嗯的答应着,最后,她嘱咐完后,问我:“你爸爸今天也在家,要不要和他也说几句呢?”

    我想了一下,干脆利落的答:“要啊。”

    电话很快就被接在了手里,“伯伯“显然是早已在这里等着了很久,我做出亲昵的口气叫着他,明显的听到他高兴的语调,然后话题就扯开去,从学校的生活到近来家里的事,他再三的问我带的生活费够不够,一定要吃好才能有个好身体,说着说着,我忽然就有了幻觉,这样的“伯伯“,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他已经像是个真正的父亲,站在这个位置上,做着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即使,这样敏感的我表面亲昵内心却一直无法真心的接纳他。

    和我熟悉的人经常会说我是个矛盾的人,有时会熟练的伪装,有时又会不加修饰就表达自己的喜恶,这些,都是在成长的过程里,不得已所学会的东西,

    我忽然就想起来刚刚跟着妈妈来到伯伯家的时候,那年我十岁,去邻居家和几个小女孩们看电视时,为了剧情里新婚夫妇的小婴儿到底让谁照看这类问题起了争执,我近乎固执的说着当然是不能由自己这方父母照看啦,她们几个争不过我,想了一想就恍然大悟般的笑到:“对啊对啊,朱婧竹等你未来有了小宝宝当然不能给你的爸妈看啦,谁叫你家里的是一个后爹。哈哈,带犊子,带犊子……朱婧竹是带犊子。”边指手画脚的哈哈大笑着,边一窝蜂的跑远。

    我站在那里呆了很久,手指无助的松开再握紧,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反驳,不过,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小小的我懂得,这样重新组成的父母所存在的不同之处,不可以再像亲生父母那样无所顾忌的撒娇耍赖无理要求,任性懒惰什么的坏毛病该收好也得早早收好,不能给妈妈丢脸,也不能让“伯伯“为难,而到如今,我已经有了熟练到近乎完美的伪装,大家从外表上看着都说朱婧竹真是个懂事的小孩和继父相处的很和睦,听到这类话的我也唯有乖顺微笑,却在无人的背后,暗自伤悲。

    时间在打磨中变成细碎的沙于沙漏中流淌殆尽,等到和“伯伯“说完之后放下电话,我默默的心想,这次回去之后,要好好的和“伯伯“相处,要努力蜕掉那层厚重的伪装吧。

    我只是很莫名的就假设了一下,如果是于向彬的话,轮到他失去至亲的父亲时,他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的考试很迅速的过去了,我心中惦念着于叔叔的手术,一考完就匆忙的坐公交车去了医院,脚步匆匆赶到门口,却遇到拿着保温桶的阿姨。

    “阿姨,于叔叔他怎么样?好些了么?”我问。

    “做完手术了,说是还没脱离危险期,他在加护病房,听说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阿姨说着,那苍白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久违的笑意。

    “太好了。”我舒心的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浑身都轻快了下来。进了病房才发现没见于向彬,不禁开始左顾右盼。

    “呵呵,小竹在找小彬么?他出去跟医生拿药了,哎呀真是,他这么一病弄得我也提心吊胆的,成日心慌气短的。”阿姨边絮叨的说着,边将保温桶刷洗干净,放在一旁。

    “好好保重身体,阿姨。”我关切的说着。

    阿姨一笑,坐下来:“你不知道你于叔叔,总是惦记着小彬和你娃娃亲的事情,老是说要是他一旦不行了就把小竹当成儿媳妇儿,真是的,也从来都不想想小竹肯定还看不上我们家小彬。”

    “阿姨言重了,其实是因为我们从小的时候就总是打架啦。”心情轻松下来之后,语气也跟着调侃,我和阿姨说着那些之前的事情,其实,彼此也都心知肚明,|qi=shu=wang|眼下于叔叔已经接受了手术,至此身体慢慢变好,等到他恢复之前样子时,娃娃亲这类事情估计就会继续浮云了,我想起那天于叔叔存在心底的愿望,对我说出的请求,只是,我和于向彬实在是无法如他所愿的,在一起……

    我一直陪阿姨聊天聊到很晚,才回学校去,而我始终没有看到于向彬取药回来。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会突如其来的就发生。

    就在我放下心来离去的那天深夜,于叔叔的身体忽然出现异常反应,高烧不退,血压上涨,脑部开始出现溢血现象,经过一系列的急救,却依然回天乏术,凌晨时分,生命调陨。

    在最后的时日里,他始终张着唇,想说什么的样子,但却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后来我从于向彬的死党苏蓝沉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心中忽然像是被弯刀狠狠的剜过一下,但脑中思维空白,手脚冰凉。

    仅仅是四十五岁的壮年,却已离开了他挚爱的妻子和儿子而去,而且居然是如此的迅疾,来不及恸哭,也来不及哀悼,从检查出病症到死亡,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竟也就是最后的几天。

    现在想来,于叔叔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那句被我们两个唾弃了无数次的“如果我有三长两短,小彬就拜托给你了。”在听到的那时还觉得可笑和不可理喻,然而谁也没有料想到,那个他口中的“三长两短“,居然会这么快的就发生。

    于叔叔葬礼的那天,我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于向彬,头上也扎起了白色的布绫,手腕上带着黑色的孝箍,脸上是哀伤到看不出表情的麻木,进入殡仪馆,看了最后的遗容,亲友们陆续来临安慰着悲痛的家属,告别结束,遗体推入焚化炉,高高的烟囱之上,有青烟在虚无缥缈的回荡着,那是人生留下的最后一点牵恋和不舍,整个过程中,于向彬始终就是那样呆呆的样子,看不出难过却也看不出任何其它的情绪,最后,沉甸甸的骨灰盒被抱在他的怀里,走到外面的祭奠场地,焚香烧纸,跪下磕头,一个、两个、三个,亲友们在身旁哽咽痛哭,阿姨早已哭的晕倒过去,于向彬生硬而机械的做完这一切,站起身重新抱起骨灰盒,走进殡仪馆,将盒子放在架子里标着于叔叔名字的位置上。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泪水,有的只有失去了任何心绪的悲伤空洞和绝望。

    我忽然就想起了十年之前,第一次来殡仪馆的时候,那时小小的哭得哀哀欲绝的我,也是做着和此刻于向彬一样的事,只是,十年之后,做这一些的换了人,人生真的是说不准开头也说不准结尾的事情,谁也没有能够想到,那个整日拿着那种话来伤害我的于向彬,最终会变成和我一样的那类人。

    单亲家庭的孩子,注定背负上一半的残缺,于向彬,我只是单纯的希望……请不要像我一样……不要和我一样受这么多伤害,不要和我一样咬紧牙关的逞强,至少我希望可以有人在他身边倾听他的一切安慰他的悲伤,很久之前的我也是一直在寻找着这样的人,只是现在已经找到了。

    于叔叔,要是能在那个世界里遇上我的父亲,老友们终于可以再烫一壶酒,一起谈人生谈哲学谈天下大事,只是当年酩酊之间被定下来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娃娃亲早已分别长大了,而他们,那些定下约定的人,却也陆续离开了。

    这个世界,顷刻荒凉。

    我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最后,亲友他们相继上车离开的时候,才看到了于向彬抱住阿姨,痛哭失声的样子,那压抑而嘶哑的嚎啕穿越了云朵,傍晚的云彩如同被血染红,行走在风中的亡灵,会不会为此动容?

    于向彬,那个骄傲而似乎无所畏惧的你,连悲伤都来的那么迟钝。

    有一滴眼泪悄悄的滑过了我的脸颊,我背过身,静静的离开了。

    整整几天的时间,都没有见到于向彬,那些听说了他经历的仇家们已经在那里迫不及待的幸灾乐祸,时不时的捉去他那两个小跟班一顿修理,那总是被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红毛和绿毛开始发疯一般的寻找着他家的彬哥。

    在回学校来拿成绩那天,我终于看到了于向彬,沉默的少年于操场的角落里面对着数圈前来寻仇的不良少年,头发已经长了寸余,斜下来低低的遮住了眼睛,黑色的衣服让身形更加瘦俏,周围一片哄笑声和恶毒的话语,他猛地仰起头来,发狂一般的冲进了那些人当中。

    拳打脚踢,鲜血和哀叫,直到拖着伤的最后一个人踉跄逃跑,于向彬孤单的站在那里,脸上是凌乱的血迹,突然就身子一仰靠在了墙上,眼神飘渺的投向了高空。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我无意识的捂住心口,压抑住了在心底弥漫的那份酸涩。

    告别

    “小竹,原来你在这里。”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是陆浅息,她雀跃着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哎哎,上次我和你说过来玩的事,你有没有和你家展银澈说?一定要来呀。”

    咦?我被她拽的趔趄了几下,这才想起之前她和我说过的,约着要好的同学寒假里去她家玩的事情,近日里这么一系列的事情几乎要让我忘记,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站稳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嗯,叫上小竹,再叫上展银澈,然后,还有……”正在兴致勃勃掰着手指算的陆浅息,忽然对我一直看着的方向感情去,探头探脑的看过去:“小竹你在看什么……咦?于向彬?”

    我和她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那样颓丧的于向彬,一时无话,然而楼梯间很快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脚步声,等我们回过头来才发现是红毛绿毛两个小子,对着我置之不理的就扑过去一把拉过了陆浅息,“声泪俱下“的叫:“嫂子!”

    听到这个词我差点跌倒,正想说你们两个小子怎么一回事,怎么不管是哪个和于向彬有关系的女生都是“嫂子““嫂子“的一个比一个叫的积极热情,然后来不及阻拦就看到他们生拉硬拽的将陆浅息拖上了天台,我不禁担心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天台上,那两人空旷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在这里,曾经发生过很多很多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忽然像龙卷风一样迅速的席卷过了很多的画面,展银澈和程莉央的争执、陆浅息对于向彬的道谢,我看到于向彬在天台上被人打的遍体鳞伤的样子,我和展银澈在这里静静看书的时候。如初冬夏,天台上的阳光依旧温柔而煦暖,然而现在身边的人,已经经历的事,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嫂子!我们现在只能来拜托你了!”

    “嫂子,请答应我们……”

    我隔着门,看着那两个家伙殷勤又急切的看着陆浅息的样子。

    “请你……去安慰彬哥吧!”

    黄昏清冷的风中,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我看到了陆浅息那因为惊愣而睁大的美丽眼睛。

    红毛和绿毛的要求还没有来得及说动陆浅息,于向彬已经捅下了大娄子,那天前去寻仇的不良混混中,被打的最厉害的是位高官那不出息的儿子,看着儿子鼻青眼肿的样子,家长一时暴怒,前来学校对校方施加压力,然而于向彬从开学以来大架小架不断之前还因聚众斗殴顶着个处分,也确实给了那帮人一个绝好的理由。

    学校领导们的商量,决定的如此仓疾。

    就在放假前一天的学校大会上,校长公布了对屡教不改的于向彬给予开除处分的决定。

    百千人坐在下面,他站立在主席台之上,依旧是仰着头咬着嘴唇一副好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在听到校长公布出决定的时候,脸色灰暗了下来,校长公布完毕,示意他可以下去,过了好久,他才摇晃的移动了身子。

    他一步步的走下来,目光低垂,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走过。路过那些小声的议论和嘲讽,路过那些隐约的惋惜和同情,一步一步,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属于他们班所在的位置。

    拿着凳子的我坐在队伍的末尾,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下,唇角一勾笑的惨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没有人保护的滋味,就是这个样子啊。”

    我望着他,一时无语,他也说不出话来,继续走向他的班里,然而很快,他们班里的同学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叫嚷:“都被开除了的人,没资格再和我们站在一起。”“是啊是啊,真是有给我们班级丢脸。”“滚出去,被开除的小混混。”那些成绩优良却带着怨毒眼神的优等生们,口中吼出急于和他划清界限之类的话语,老师急忙前来劝阻,声音总算小了下去,于向彬呆呆的站在这里,脸上是说不出的绝望。

    然后,苏蓝沉在众目睽睽里站了起来,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在人们的目光里走上前去,伸手用力的搭住他的肩膀,仿佛是要把勇气传递给他,于向彬默默的将手盖在他手上,想努力微笑的表情,却是个比哭还要难看的样子。

    校长还在主席台上喋喋不休着,然而大家的眼神却不约而同的都聚集到了这边,红毛绿毛那两个小子也从别的班里跑了过来,默默的站在他的身旁,于向彬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了我的这里,我知道他在看谁,推推身边坐着的陆浅息,她莫名其妙的一扭头,正撞上他的目光,于向彬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潇洒的扬了扬头,然后就转身向校门口走了过去。

    苏蓝沉站在那里,没有动,目送着他的离去,红毛和绿毛也意外乖巧的站在那里,在三个人的目光里,那位骄傲不羁的少年,步步走远。

    于向彬,属于他的青春总是叛逆不羁的,属于他的梦境里,弥漫着怪诞的色彩,在幻象中分不清与现实的距离,觉得自己应就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勇者,以为拥有暴力手段的自己,就是真正的强大。可如今,那个拼死工作掏钱将他送上高中的人不在了,那个会整日因为他打架旷课而责?他的人不在了,那个考完试就拎着棍子追打他的人,不在了。包括受了处分也不会再有人来学校讨好老师为他说情,从此,宽大的羽翼失去之后,属于他的天空里,已经再也不会温暖。

    虽然我并不苟同红毛和绿毛莽撞的就去要求陆浅息的做法,但内心里却也确实希望着,要是他能够打起精神来,多好,要是他能够像之前那样,恢复成那个成日大呼小叫神采奕奕的不良少年,多好,陆浅息,就像他曾经为了你的心情而拐带你逃课时做的一样,要是你也可以用属于你的力量,去拯救现在沉沦的他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