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心中的异样想法,如今想起于向彬,没有排斥,也没有反感,最后的最后,我们终于收敛起了对彼此的敌意,但是,也是“最后“了。
这个想法一直困扰着我,陆浅息也仿佛是有心事一般的一直沉闷着表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心中所想,在心神不定中终于听到台上的校长宣布了一声散会,陆浅息立即起身,连凳子也来不及拿,就向着校门口奔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猛然之间,明白了她心中的事情,跟着跑了过去。
那是我所看到的,记忆里最为美好的画面,站得相隔不远的于向彬和陆浅息,在微凉的风里,衣角和发丝缠绵飞扬,于向彬的脸上有着不敢置信般的惊诧,面对着前来寻找他的陆浅息。
“对不起。”他仿佛醒悟般的道歉。
陆浅息蹙起眉头:“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因为……我毁约了……那次在天台上和小息所定下的约定,那个不再打架的约定……可是,到最后……”他喃喃的说,神情是说不出的沮丧和懊悔。
洁白的手指点上了他的唇间阻止了他说下去,脸色瞬间变得潮红的陆浅息有些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劝慰:“呃,没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
于向彬的眼睛,在那时重新焕发了光彩。
“我知道现在的你很痛苦很难过,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为你分担些什么……对不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显然是第一次这么坦白的陆浅息,有点语无伦次,但目光里的那种担忧却是谁都看的出的:“不管他们怎样说你……你还是那样的你啊……虽然我知道很勉强,但是我希望你能不要那么勉强的委屈着自己,可以变得稍微快乐一点。”
于向彬点了点头,语气里是少见的温柔:“嗯,好吧。”
两人又一时无话,各自垂头想着事情,不多时,于向彬抬头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还真的是没料到这次会有这样被开除的结果,不过也罢,反正本来我就是没考上这个高中是我那去世的老爹花钱把我塞进来的,我妈妈可能会带领我搬家回到我姥姥那附近,我也会先找个职业学校念着……”
说着说着,语调又低沉了下来,陆浅息略微担心的盯着他。
“对不起啊,这样没有出息的我,喜欢你也一定只会给你带来麻烦啦。”似乎是勉强伪装,他又勾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下次等我们再见面时,我可能就会变得稍微可靠一点喔。”
“嗯。”我看到陆浅息点头,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沉默,
已经有收拾好东西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从我身边走过,准备开始这美好的假期,站在角落里的于向彬,终于也站直身子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我有个愿望。”于向彬难得正经的神情浮现在脸上:“小息,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我有点惊讶的看着这似乎是变了一个人的于向彬,想象中的他,不对陆浅息来硬的都是骗人的,但眼前的情景就是这样,那个混小子于向彬居然会小心到先询问她的意见,实在是破天荒。
陆浅息的脸红的像个西红柿,咬住嘴唇,视死如归般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看到于向彬几步上前,紧紧拥抱了他一心所系的少女。
他在她的耳边,留下了轻轻的话语,隔得太远我实在是没有听清,看到他的口型,却也模糊的了解了什么,然后看到他怀中的少女,脸颊如明丽的朝霞。
他在说:“谢谢你。”
于向彬,我为什么就是从这一刻开始,觉得你似乎开始成熟和长大……
寒假就这么静悄悄的到来了,在这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程莉央的失足,于向彬被开除,还留在我身边的,我觉得重要的那几个人,苏蓝沉、陆浅息、展银澈,所以我就笃定的认为,那些不好的事情总是会过去的,有朋友们的陪伴,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会更好的吧。
我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遇到了家中来车接她的陆浅息,她盛情邀请我顺路坐车回去,我也不好推辞,就提着东西坐了上去。
眼下,她正在兴致勃勃的计划着请我们去她家玩的事情。
陆浅息的家中是做生意的,凭借着独特而长远的眼光一夜暴富,也像所有的暴发户一样,贪图物欲注重享受,例如说这个建在山间小林里的木屋风格的别墅,谁都不会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人舍得花个十几万来在这个别墅群里买上一套也只是为了有情调的消暑和暖冬。点上壁炉式的大火炉,看看树林里的雪景,去冰冻的湖面上溜冰,顺便还可以烤红薯烤芋头……听着陆浅息的描述我的心情就已经开始飞扬,想到是可以和展银澈一起去玩,更加心花怒放。
“喂,小竹,你很花痴!”眼前是陆浅息义正词严的指着我谴责的样子,我摆着手说好好好大小姐听从你的指示,带展银澈,还带谁?你不带上个朋友?
陆浅息的眼神复杂了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灵光一闪,没辙的建议说:“好,那再带上苏蓝沉,你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决定。”
谁都知道她绝对不会有意见,于是猛力点头眉开眼笑。
即使是被拒绝了,也还是想要站在那个人触目所及的视野,想看着他笑的样子,想念着他的一举一动,再闭上眼 ,心中也会觉得温暖的吧,在我看来是这样的陆浅息,或许就是这样想的吧,我漫无目的的猜测着。想起来这对兄弟也真是,展银澈那孩子就是完全是比女孩子还羞涩的物种,因此这就是牵手也是我主动的初吻也是我主动的,一切主动权由我操控,虽然很开心但是也觉得有些失落,要是他可以稍微主动点的话那该多好,我们要好的关系也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吧。
忽然之间我有了新的点子,郑重的看着陆浅息提出了请求:
“小息,这次我们四个去别墅玩,你可一定要帮我和展银澈的事喔……”
允诺
寒假,我拎着包回到家,终于过起了“宅“的生活,和“伯伯“的关系也渐好,偶尔帮他修剪下心爱的花木,偶尔一起下下象棋,不知不觉的就融洽了不少,“伯伯“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而我心中始终惦念着一件未完成的事。
寒假的第一个周末,我拨通了苏蓝沉的电话,简要的和他说了陆浅息的邀请。
然而话筒那头的他一听就连连拒绝,那坚决的口气甚至让我觉得他几乎是认为去了就会对不起他心中喜欢的纤季姐,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最后扔了杀手?:“就当是来帮我的忙还不行么,你不去,而我和展银澈去的话,是存心让陆浅息当灯泡么?
他终于应允,不情愿的嘟囔着。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从展银澈口里说出他的家人正准备移居法国的事情,忍不住犹豫的问了出来。
他在那头一阵沉默,然后听到的是他故作轻松的口气?说着事情的经过,他的母亲辗转找来询问他的意向,到底要不要回到那个家庭,跟他们一起前往法国,他却近乎冷酷的拒绝了母亲,带着嘲讽的笑容面对着她:“看不出来,你在那边当后妈当的很愉快么,居然还会舍得来看我这样的儿子,放心,我不会和你一起走的,你也不想再让我接近展家的那个孩子,不是么。”
冷冽如刀的话语,针对的却是他唯一的血亲,从他的语气里我知道,或许苏蓝沉还爱着他的母亲,只是,无法轻易的原谅她。
最后他说母亲留下大笔的生活费给他,课余时间再去熟人的店里打点零工,好歹也可以这样维持下来,近两年本来就是自己住惯了的人,即使只剩他一个人他也照例会好好的活下去,而不会去因为自己的这类身份而自怨自艾,如果他们集体迁居法国,有关他的出身,那个因偷情而出世的身份就会彻底的成为秘密,埋葬一切记忆和过往,只要试图扬起唇角露出微笑,心中就会充满勇气。
我觉得苏蓝沉,他真的是个不一样的孩子,至少,他有始终知道自己想要的得到什么的目标和愿意为此付出的努力。
而纤季,始终不是他可以随便就被允许爱上的人,同父异母的姐姐,有着太过明媚而耀眼的外表,少年那懵懂的心里产生的思慕,大概也是因为对“美丽东西“的一种执着的本能吧,现在看表面,苏蓝沉也似乎并没有因为纤季要回法国而表现出太过沉重的难过,因此,这份隐秘的心情,随着时间的过往,就会慢慢的消散,到了以后,他也会重新有喜欢的女孩子也会被女孩子所喜欢,在年少时的美好,依旧会持久下去。
“那你会对展银澈说么?你们之间的事情。”
“不会。”我听到他笃定的声音:“既然他忘记了的话,就一直不要让他知道吧。”
我哦了一声拿着话筒默默出神,却听到他在那边轻轻的说:“喜欢的人要离开,总归是件很寂寞的事情吧。”
就在那时我明白了那种同样失落和伤感的心情,苏蓝沉也是,我也是。
天气阴沉,风也格外的冷,当天下午,我、展银澈、苏蓝沉在约定的地方嬉笑打闹的等了好久,陆浅息家的车才姗姗来迟,她招呼我们上车来,等坐定后我才发现她搜罗了整整一后备箱的食材,不由大骇。--带这么多吃的,你打算让我们在那里住多久啊。
一路欢笑,四人在车里凑在一起打着扑克,抽鬼牌跑火车保皇斗地主样样都玩,但结果是真的很想说苏蓝沉和展银澈你们不愧是兄弟和从小一起玩大的人么,怎么不管玩什么,出牌和顺牌都是那两人在无比默契,而相反的,我和陆浅息则是陷入了苦战。
“呀,又是小竹抽到了鬼牌!”
“喔,你五啊,我六,正好就这么顺下来。”
“啊,不行,苏蓝沉展银澈你们两个是商量好的吧。”
“呃,我都无语了,他们果然是太默契了。”
车上了回旋的山坡路,在密林之中行驶,天渐渐的飘起了雪花,天色更加阴沉,仅仅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天色却好像是夜晚一样,牌打过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看不清手中的牌式和花色,我们终于停了下来,听着陆浅息一直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不久后眼前果然赫然开阔,看得到绵延的别墅群,忍不住开始欢欣雀跃。
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等我们下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欧式小洋房风格的建筑,陆浅息打发司机回去,熟门熟路的摸出钥匙开了门。
玄关、大门、客厅、居室、阳台、有钱人的品味居然很高,一切设计的都无懈可击,我们一窝蜂的涌了进去,好奇的这里那里的看了个够。
“啊,你看这个,真的是壁炉样的啊。”
“哎,一定很多钱……”
“嗯,这个卧室,布置的也很漂亮呀。”展银澈也在乱转,我在他身后同样一路大饱眼福。
然而就在看到卧室的时候,展银澈刚感叹的迈进去,跟在身后的我就被那想要“帮忙“的陆浅息一把给推进了屋里,随后极其迅速的大力关紧了门,更过分的是还做的毫不留情,马上拉了电闸把灯给关了,于是漆黑之间我和展银澈面面相觑。
“小息,你个笨蛋,给我开门。”我回过神来,立马扑过去撞了几下门发现徒劳无功,
屋外传出陆浅息怯怯的声音:“等一下啊?咦……好像不对……啊,小竹,不好了,那间屋的钥匙,好像是在你们屋里面,我没怎么看清就把门给带上了。”随后急急的奔跑远去,估计是给司机打电话要求来送备用钥匙去了。
“啊啊啊啊啊!!!小息你不能这么害我。”我意识到我俩是被那个马虎大意的陆浅息反锁在屋里了,顿时嚎啕,漆黑漆黑的,少男少女共处一室,怎么想怎么都是……呃……有问题。
“小竹。”展银澈在黑暗里摸索着拉住我的手:“别害怕,没事的。”
我很想说我才不会害怕什么的,两人只好顺着墙挪了半天,总算摸到了床一类的东西,我踹掉鞋子跳了上去躺的舒舒服服,展银澈不好意思的坐在那里,然而硬是被我不留情的拽倒。没办法,看他羞涩实在是件纠结的事。
于是两人无比僵硬的躺在那里,肌肉都快要紧张的绷成钢筋了,我拼命的寻找着打破沉默的话题,然而……
“咦,这个床似乎是有点不稳啊。”我察觉出异样,挪动几下身子,果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咦?真的么?”他不相信的摇了摇身子试了试。
“咯吱咯吱……”
“真的有声音?……”他还在摇。
“咯吱咯吱……”
“哎呀呀,小息这么豪华的别墅里居然还会有陈旧货……”我兴致来了边晃边打趣道。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于是屋内那床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我们却全然忽略了屋外那两人是不是在偷听,似乎是苏蓝沉那个大嘴巴又乱说了些什么,提前说句后话,在好不容易拿到备用钥匙打开门之后,长吁一口气的我刚一出门就遇到陆浅息那红着脸低着头的样子,眼神闪烁:“你们……还……真热情……”
那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去客厅又看见苏蓝沉,那家伙直接对着我就挥拳相向,压低声音咆哮:“朱婧竹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顶,明白了全部,立马追打的他到处跑:“你你你你……苏蓝沉你个大色狼又想到哪里去啦……”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
那些在黑暗之中,不能说于外人的小小秘密,宽大的床上,触手可及的温度,清晰可闻的呼吸,属于他的干净的青柠般味道,让我忽然有了勇气,我一个侧身伸手抱住了展银澈,可以察觉到他咚咚跳动的心跳,手指抚摸过他的脸颊,从指间传来热热的温度,拂开他额前的短发,长而浓黑的眉角,闭着的眼睛和轻轻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手指缓慢向下,湿润而柔软的唇。
黑暗之中也能辨认出他的样子,用手指铭记着他脸庞的轮廓,这样就可以将他记在心底,无论分别多少年,相隔多远的异乡,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认出他,不会因为一个“告别“而就在这个世界上简单的就遗失了彼此。
“展银澈,你可以不要走吗?”
“呃?小竹?”
“我会觉得很舍不得的。”我低低的说了实话。
我的指尖在他唇瓣间轻轻的点了一下,然后,察觉到他转过了脸庞,手同样的抚过我的脸颊,他的脸忽然向我凑近,呼吸几乎近在眼前,然后,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缓缓落下唇吻上了我的嘴角。
双唇微微触碰一下,然后渐渐开始了彼此的探索。
这是一个悲伤的亲吻,那些即将离别的愁绪似乎融入了双唇之间,清淡却渗透人心的疲惫,一样的苍白无依,那轻轻的颤动,融入心脏,虚无尽处。属于展银澈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温柔,
那是我在十六岁的黑暗之中,和展银澈最后的的吻别,一样的莫名无奈痛入骨髓。
很久之后,他静静的移开了脸,无比认真而坚决的说着:
“我会记得小竹的,一直一直的记得。”
他聪明的绕过了我让他留下来的问题,而我,也不想再去问。
我们打了半夜的扑克,看了很多电影dvd,我还时不时的被他们给支使过去为他们做个夜宵,因为有展银澈在,我做的也颇为惬意,煎蛋煎火腿生菜蘸酱和水果色拉一字排开,足以叫他们瞪大眼睛争先恐后的伸手哄抢之后,吃的赞不绝口。从小就吃穿不愁的陆浅息也毫不挑剔的啧啧称赞,撒娇的拽住我要求我有空教她。
我看着苏蓝沉,他似乎也乐在其中的样子,这次小息要求把他叫来,好像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困扰,他正毫无形象的咬着盘里的煎蛋弄得满脸是油,看到了我就会心的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大方的回他一个笑容。之前我和他一起去于向彬那里生日宴的时候,同样是我做的饭菜,于向彬那些过分的言辞和他送的铃兰作为生日礼物。只是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
玩到了半夜终于不堪重负的各自东倒西歪的跑去睡觉,苏蓝沉和展银澈被安排在那一边的房间里,身边的陆浅息片刻已睡的香甜,我望着天花板,一时无眠。
明天才要真正的开始玩的吧,听苏蓝沉兴致勃勃的说他要去旁边已结冰的湖上溜冰,甚至可以凿开冰洞看看有没有鱼,那么明天,我一定要做出更好吃更多的饭菜佳肴,要继续看到展银澈吃的无比开心的样子。
喂,这种场景和经历,为什么这么像私奔呢?我想着,闭上眼睛安心的笑了。
第二天天气终于放晴,我们伸着大大的懒腰各自起来,陆浅息埋头为我们找着合适的溜冰鞋,展银澈已经开始帮忙料理食材了,只有我和苏蓝沉在那里懒懒的呆在沙发上不想动,准备闲到“发霉长毛“。
这时,屋外门铃作响。
“小竹,苏蓝沉,你们帮忙开一下门。”陆浅息喊着。
这么冷的天,还要走到门口去,我边抱怨边缩手缩脚的跳跃着走到门边,苏蓝沉也无所事事的在后面晃着。
们咯吱一声打开,人影随之跃入眼帘。
门口站着位气质高雅却不掩憔悴的阿姨,然而她身后那位高挑漂亮的人,却是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惊艳和熟悉。
她正笑盈盈的面对着打开门的我:“你好,小竹?”
我的大脑仿佛是转不过圈来,瞪视了门口的人许久,才惊讶的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纤季姐?!”
梦醒
所有的谜底,都有揭开的一天。
梦,就是总有一天会醒的意思。
“苏蓝沉!你怎么会在这里?!”纤季姐的惊叫忽然就尖锐的响起,我看到那位阿姨也惊诧而惶恐的看向了我的身后:“小蓝?”
“妈……妈……”苏蓝沉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看着门口出现的两人,目光呆滞,唇有些克制不住的战栗,扭头就向着屋里飞奔了回去。
纤季也急急的冲进了玄关,一边拽住我不放心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也会在这里,展银澈不是在这儿么?我们不太放心才会跟着过来看看,苏蓝沉怎么会……”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似乎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一定是心思单纯的展银澈对家里简单的说了去和同学们玩的事,却又一夜未归,这才导致家人不放心的辗转找来,然而,他们始终不会想到的,是苏蓝沉也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而且如今已经在展银澈身边以“朋友“身份出现的他,
“静允,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他和我们家银澈……”阿姨的唇抖抖索索,我还是初次见到,一个母亲会被他的孩子给惊吓住的样子,或者,是因为带着被亲生子所鄙夷的罪孽,心中一直存在着懊悔和自责。而纤季显然很快的就意会到了现在的情景,拉着阿姨一步迈了进来。
“对不起,纤季姐,请先带着阿姨回去,现在……”脑子一转,我急忙劝阻着,却听到身后的苏蓝沉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是东西坠地的声音。
“苏蓝沉,你怎么了?”
我机械的回过身去,却正看到苏蓝沉在进屋之前与站在那里的某人撞个满怀的样子,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怔怔的面对着眼前的展银澈。
展银澈随后也探头出来,表情惊讶:“妈妈,静允姐姐,你们还真来了呀。”随后看看苏蓝沉,脸上带起了难以置信般迷惘的神情:“我怎么听到,你刚才……”
“才没有!!”苏蓝沉爆发般的吼了出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要乱想好不好。”
然而阿姨却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一把拽住了身旁的纤季姐、,艰难的问到:“静允,你不是说,他们虽然在一个高中里,但是班级不同么,你那次不是告诉我,他俩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罪孽而恐惧的母亲,之前犯的错使她的亲生儿子远离了她,或许她也只是害怕,怕从他们的口中再次听到重复的过去,再次失去另一个“儿子“的信任,即便不是亲生的,失去记忆的他温柔的微笑着,没有任何芥蒂的接纳她,就足以使她心满意足。看得出来,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她终于努力获得了纤季的认同,然而,一旦真相被揭发出来,对展银澈的冲击,也绝对不会是小事。
“妈,你到底在惊讶什么?为什么会对苏蓝沉……”他看看母亲再看看苏蓝沉,忽然难耐的捂住了额头:“我为什么觉得……好像……”
他那空白的记忆脑海里,一定也隐约浮现出片段的场景。看着他努力回忆的样子,我一瞬间想起了破碎的拼图,那些散乱的残片,那些温暖的对白,其实也会存在于他的心里吧。
然而,那个对我说早已决定不让单纯迷惘的他知道这一切的苏蓝沉,不会给他让他想起一切的机会。
苏蓝沉决绝的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着屋外飞奔而去。
“等一下,苏蓝沉!”展银澈稍微一愣,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陆浅息已经好奇的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阿姨的脸上愈加尴尬惊惧,由纤季搀扶着慢慢进屋坐在沙发上,纤季姐随后拽着我出门,
“原来,他早就已经接近过展银澈了么。”
“可是他绝对不会再有而已,之前的事情也只是他一时失手而已,真的。”我急于为苏蓝沉说情。
纤季似乎没料到我会知道这么多,呆了一呆,随后无比凝重的看着我:“如果,你知道这么多的话,现在请你去帮忙,去追他们两人,拜托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也好,只要可以转移话题就好,不要让展银澈再对这个问题好奇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他是那么简单的小孩,一开始听闻这一切的他,是在没人的地方哭干了眼泪回去微笑面对他继母的小孩,我不想再让他受一次伤。”
那个美丽的人,那么郑重的拜托着我,只是为了他挚爱的弟弟,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去吧,拜托了,阿姨这边我会在,我会不让她再为这个问题烦恼的。”身后是纤季絮絮的声音。
打开门,清冷的风呼啸而来,我顺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会守护这个两人之间的秘密,但是事实却不像我们想象的这样简单。
从初始苏蓝沉对他讲述他遗失的那部分记忆。
从后来纤季姐看到苏蓝沉而惊讶并且一直对他讳莫如深的情景。
从现在他对着他的母亲喊出的那个独特的称呼。
我自己也这样觉得,聪明如展银澈,一定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哪怕头破血流,也会跌跌撞撞的去追寻着遥不可及的真相,明知真相远比虚幻的“现在“更为残忍,却一意孤行,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
展银澈,你果然还是个……傻瓜呢……
我紧紧的追着奔跑的两人,穿越密密的一段丛林,然而到了最后,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前方在湖边的他们,经过一番奔跑,展银澈终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强硬的拽着苏蓝沉回过身来面对着他,展银澈的声音大到惊人。
“你说过我没必要记得很多事情,会有你帮我记得,这是为什么?”
展银澈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苏蓝沉,毫不放弃的追问。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展银澈,紧迫而压抑的气势,近乎刨根问底的固执,
“你说过忘掉的人也没必要再了解这一切,因为,有我不能去了解的事吗?”
苏蓝沉还是不动。
“刚才,你为什么会叫她‘妈妈‘?那明明是我的母亲,不是吗?”
他抬起眼,却失去解释的语言。
“苏蓝沉!!你到底在欺骗我什么?我的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渐渐靠近的我,看到被逼的步步后退的苏蓝沉身后已是湖面那厚重的冰层,在毫不放松的质问之下,他的脸色已经惨白,鬓角处甚至可以见到细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后退一步,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那你……是怎么认为的?”
“苏蓝沉,你应该不是个小时候玩伴那样的关系吧,你……到底是谁?”
事情终于发展到了无可逃避的地步,苏蓝沉咬住嘴唇,忽然就侧起头来,如释重负的笑了:“果然无法避免的么?如果你那么想知道的话,那么我就告诉你……”
“等一下苏蓝沉!!”我急急的冲上去拦话,然而下一幕却让我眼神凝固。
“到底是什么?!”展银澈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追问着,然而苏蓝沉像是逃避着和他接触一样本能急急向后一跳,脚无可避免的踏上了冰层深处,而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脚下冰层碎裂的纹路。
“苏蓝沉!!小心!!!”
咔啦一声,脚下冰层已破,苏蓝沉猝不及防,一个侧身掉进了冰窟之中,而站在旁边的展银澈,条件反射的伸手想要抓住他,手指相互交握的一瞬间,获救的希望似乎就已近在眼前,然而冰上光滑,平衡不稳的展银澈向前一栽,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苏蓝沉拉入了水中。
“展银澈!!!”我惊吼着。
深冬时期的河水刺骨,我清楚的看到抓住一块浮冰的苏蓝沉呛了口水的样子,随后就沉了下去,展银澈也仅仅是露了一下头,同样没进了水中。
腿一软,就怔怔的坐倒在了那里,大脑空白了几秒钟,如梦初醒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冲了过去。
破裂的纹路随着我的接近还在渐渐扩大,伸手碰触冰层,几乎是冰冷到叫人心底透凉,我疯狂的伸手想去捞他们,一番努力,手已经冻得通红僵硬,却忽然反应过来,只凭我自己的话,是救不到人的。
神,我从来不曾觉得您将我遗弃了,之前的我,也笃定的相信着自己有足够的不需要去寻找什么依托的无限坚强和勇气,而现在的我,却是第一次想要发自内心的祈祷,那两个人,千万不要有事,甚至用我一生的幸福去交换也不要紧,只要他们……可以活下来……
“快来救救他们啊!!!阿姨!纤季姐!!!快点救救展银澈!”
我发狂一般的向着别墅奔跑而去,边哭边飞奔,我的眼前,依旧是展银澈那湿透的脑袋浮现了一下就消失了的样子,破碎着冰渣的水面上,只剩下小小的翻滚的气泡。
快点救救他们……
拜托了,无论谁都好,请救救他们。
因为……展银澈、苏蓝沉,都是我最重要的那类人啊!!!
飞奔的途中绊倒了几次,身上泥迹斑斑,泪水和尘土糊花了脸,急促的喘息,恐慌之中心脏猛烈跳动着几乎要炸裂胸口,绝望的感觉灭顶而来。
眼前浮现过的,是展银澈和苏蓝沉的笑容,那样相似的人,那样温柔却也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的人,
“我很喜欢小竹,不会让你再寂寞的。”--展银澈。
“生日快乐!”--苏蓝沉。
“所以就是这么的喜欢上了,独一无二的小竹啊。”--展银澈。
“喜欢的人要离开,总归会是件很寂寞的事吧。”--苏蓝沉。
两人的声音在空无一物的脑海中持续的回荡着,突如其来的,大阳岤中的血管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难耐的刺痛迅疾的席卷了过来,视野渐渐模糊,随着脉搏的律动之中剧痛蔓延,眼前景物倾杞颤抖。
求求你,我那破败的身体,再撑一段时间,我要叫人来救他们……要来救他们啊!!!
神听不到我的祷告,微笑的放开双手。
咚咚的心跳声,从我的耳边由远而近的传来,我自己哭喊喘息的声音,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前黑暗下来,身体倾倒下来,在地面上有着沉闷的声响。
那一年,我十六岁,等从那次沉睡之中醒来,我的那段微凉青春,就已彻底的结束。
尾声
在布满荧光的天空之下,想见到已经无法再见的你。
--《萤火》rythem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之中,身边是妈妈担忧的脸。
一直以为,妈妈在得知我和展银澈这样的事情之后一定会气愤会训斥,然而她见我醒来,却也只是近前来紧紧的抱住了我。
“小竹,我知道的,你从小就没有几个异性的朋友,我知道你会觉得孤独,所以不怪你什么,只是……”
妈妈的泪水,灼伤了我的肩膀,她用那么隐忍的方式,表达着这么久的时间里,忙碌的她对我的歉意。
头脑还是一片晕沉,带着疼痛过后的麻木,我恍恍惚惚的问道:“他们呢?那两个人,怎么样?”
妈妈默默的摇了摇头。
苏蓝沉死了,而与他同落进冰水之中的展银澈,虽然获救,却因为溺水窒息、惊吓等因素,一直处在深度昏迷之中,医生断言,如果这样的状况再延续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听恰巧路过的几人议论到等发现这一切将他们救出时,在冰水中已经全然僵硬的苏蓝沉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他的手拉在展银澈的衣领上,似乎是在全力将他向上推的动作,即使是身处险境,他的本能,依旧是想要尽力的保护着他唯一的“弟弟“,即使,他们是同父异母兄弟的这件事实,已经再也无法由他亲口说出。
保守秘密和遗忘秘密的人,不在了。
苏蓝沉的葬礼,很快的举行,家人悲痛欲绝,那个爱笑的少年,最终定格在了那帧黑白的照片中。
我大病一场,在这个萧瑟的冬天里。
直到最后的时候,在纤季姐的带领下我去看望了展银澈那沉沉睡着的容颜,洁白的被褥之中躺着的少年苍白而瘦俏,凑近可以听到他微弱的呼吸,我握住他的手,柔弱冰凉。出门离去的时候,恰逢看到阿姨木呆呆的神情,过大的打击几乎已经使她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勇气。
他的家中已经决定带展银澈出国疗养,即使希望渺茫,也要不顾一切的去追寻奇迹。
我只是对着纤季姐笑着点头,笑到后来,都出了眼泪。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站在机场的我看着飞机拖着巨大的航迹云远离,那些沉淀了许久的思念,也永远的飘零在了青空之上。
展银澈,那就让我记得你吧,让我一直记得我曾经这么这么的喜欢你,我会因为你给我的那片段的温暖,勇敢的走下去。我也如他们一样的相信着奇迹,只要我们彼此还生存着,就会有继续相遇的机会和理由。
喜欢着,却又远离着,隔着半个地球,隔着整个世界,这样无止尽的悲伤,就交给我自己来承受吧。
假期结束之后我回了学校,不久之后文理分班,我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