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泫彻底的糊涂了,为什么假的阿栀公主容貌和乔生如此相似,为什么身边的太监会变成敌国太子,为什么这一场情花坞之约,会隐藏如此惊天阴谋,李泫满腹的困惑和不解,且急遏地想知道‘乔生’到底是谁!
“请皇上稍安勿躁,一切等这起贼子全部落网,臣等再向皇上解释。”楚国公在一旁安抚道,并指挥他旗下的兵马配合捉拿拜幽反贼。
楚国公虽这么说,暗地里也不由看向楚绯夜和楚翘,那张和许晚心有七八分相似的母女脸,他又怎么会不认得,那真的是他的女儿红鸾?
落地的时候,楚翘将楚绯夜跪扶于怀中,她惊讶的看着楚绯夜满头水藻般华丽的青丝,竟然真的渐变成灰白的色泽,甚至还在慢慢地变白。
他嫣红的嘴唇不再鲜艳如罂粟花,而是和脸色同样透着虚弱的苍白,嘴角噙着一缕血丝,这种夭邪的苍白衬着他一袭墨色的蟒袍,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震撼,和一丝的不忍目睹。
楚绯夜唇角带起一丝自嘲的笑意,惊寒的眸光像会吞噬人心的地狱魔渊,“本王还真没想到……你会仗着本王对你的纵容,来助他……脱围……”
多么精明得让人咬牙切齿的丫头,带给他的何止是一点两点的震撼。
“……。”楚翘低头看着楚绯夜,却说不出话来。
“王爷!”白霜白风飞过来,重新撑开一把伞,为楚绯夜挡去头顶的月光。
白霜有些寒冷的目光睨了楚翘一眼。
这里人群造成的哄乱和狼藉的场面还在持续当中。
国公府兵马、千岁府护卫军和前来搭救璟幽的一群便衣高手仍然在激烈的厮杀。
璟幽和祁邶三人再度被护卫军包围住,祁邶忽然间冷声地道:“你们的千岁王已中了我们的奇毒,不想让他死,就让我们所有人安然离开——”
楚翘也同时发现楚绯夜右手从掌心、手背开始,长出一条条狰狞的紫色树枝状毒斑,顺着他的血管在蔓延着,她已立即以银针封了他周身几大岤位,抬头看了看璟幽,想必是方才四人对掌之时璟幽顺势种下的毒。
听见祁邶这番话,花台周围的打斗暂时停了下来,白霜白风纷纷皱起眉头。
“白霜、白风,放他们走。”
楚翘冷沉地道,“这不是一般的毒,恐怕只有他们才能解。”
楚绯夜却蓦地发出一声毒佞的冷笑:“不必……霜,风,抓住他们,拿下拜幽的太子殿下。”
“你,想死?”楚翘蓦然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为了抓住璟幽,他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怎么,你不是想本王死么……称了你意,你应该很高兴才是?”楚绯夜越发虚弱的声音,透着惊心的森寒之意。
她如此急切的想救人,他反倒偏不想让她在乎的人轻易逃脱。
“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想让你死。”她没有想过要杀他,更没想过要威胁他的性命,她只是迫不得已才拿他的软岤来助璟幽离开,她想着他肯定发过病,也不过是再发一次,但没想到他沐浴到月色会发病得如此迅疾且诡异,更没想到他冒着发病的危险,也要继续和璟幽、祁邶他们斗下去。
楚翘不顾楚绯夜的话,继续对白霜白风道:“人放了可以再抓,你们莫不是真要看着他死!”
白霜白风暗沉的目光格外冰冷的看着楚翘,两个人甚至没有一点的犹豫:“千岁下令,我等不论对错只会遵从!”说完便对他二人麾下的护卫军命道:“拿下他们!”
“你们……”楚翘心里大为吃惊,真没想到楚绯夜可以把他底下的人训练得如此果断决绝,连攸关性命的时刻也毫不含糊,当真是又惊又气结。
激烈的杀伐又再度展开,只见璟幽他们越来越吃力,毕竟刚才璟幽、祁邶三人均受了楚绯夜那一掌的侵害,而护卫军和国公府的官兵又甚多,要想全部抽身而退几乎是难上加难。果然不出一会,璟幽便又吃了护卫军几招,若不是璟幽不断以毒助攻,恐怕已被护卫军拿下。
祁邶和便衣高手们纷纷突围上来,似乎想要尽力护着璟幽。
就在双方人马死伤不少,厮杀渲染着满地惨烈的血腥,重重的兵马开始将璟幽一方人渐渐包围起来之时,突然有两骑快马杀开重围突破进来,当冲那一匹马汹猛无比,跟在后头的那一匹则紧随其后,直到那两匹快马冲进花台,为首马背上的中年男子将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兵器当空用力一抛,抛给了祁邶:“接着!”
那把兵器竟然就是凤鹫长刀,而马背上的人竟然是张太医!?
别说是李泫和楚国公那些人大吃一惊,就是楚翘也难以置信,张太医为人憨直和善,在太医局多年行医,全本万和郭淮通每每吵得脸红脖子粗,都乃是张太医出面调解,谁能想到此人竟然和拜幽人勾结,又或者,张太医本就是个拜幽人?
祁邶接下凤鹫长刀,刹时间一股强烈的罡气从那把凤鹫长刀上散发出来,祁邶接下兵器的同时便纵身一跃而上,只见长刀如长虹贯日,当空披斩直下,一道惊天动地的白光宛若从九天上雷射下来,轰然一声巨响,连大地也在摇晃,无数兵马被当场震飞。
白霜白风双双挥出一掌挡住披斩而来的罡气,才替楚翘和楚绯夜挡住了这道攻击。
不愧是传奇的天下名刀,威力如此强大,震撼人心。
“带他走!”祁邶一声冷喝,看向随张太医而来的第二匹快马上的人,楚翘一道目光掠去,只见那马背上却是个女子,不是云潇潇又是谁?
璟幽已支撑不住,被刚才这一震,震倒在地上,云潇潇急冲而来,张太医将璟幽当空抛在了云潇潇的马背上,随即张太医从后背拔出两把双刀,策马随在云潇潇身后挡住追兵,带着璟幽突出重围而去。
这里的厮杀越发的激烈,祁邶虽然手握凤鹫刀,但千岁王府的护卫军却个个是身怀绝技的绝顶高手,渐渐的他们又呈现被包围的趋势,而此时不巧又有几个人闯了进来。
“皇上、皇上!爹!”楚瑶仙原以为今晚会是她和李泫增进感情的绝佳机会,谁知道来到情花坞街头,却听闻李泫遭遇刺客袭击,楚瑶仙不顾何嬷嬷阻拦,一意孤行的闯进来。
“仙儿?!”
李泫和楚国公异口同声,同时看向奔来的楚瑶仙。
“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私自跑出来,来人,速速将小姐护送回别馆!”楚国公恼火地道。
“啊……”不等楚国公把话说完,这里楚瑶仙已被一人瞬间欺身上来挟制于手中,“国公,不想您的女儿死在我手中,便让你的兵马全部都退后。”
“啊、姐姐!”
“娘娘!不、别伤害娘娘!”
同来的楚瑶玉和何嬷嬷吓得脸色惨白。
楚翘见挟持了楚瑶仙的乃是刚才和璟幽、祁邶一起围斗楚绯夜的另外那名男子,此男子身姿清逸,内功高深,招法若行云流水,虽然男子戴着面具,说话时也刻意压低了嗓音,但给楚翘的感觉似乎有两分熟悉。
“爹、爹!泫郎,泫郎救我!”楚瑶仙也不由地被惊吓到。
那男子也不迟疑,手中长剑抵在楚瑶仙的颈脖上,划下一道细细的口子,楚瑶仙吓得花颜失色。
“别伤害她——”李泫和楚国公再次异口同声。毕竟楚瑶仙在李泫心目中到底有几分宠爱,而楚瑶仙更是楚国公的女儿,李泫自然不能看着楚瑶仙被人伤害。
“都退后!”楚国公迟疑了会,到底只能让国公府的兵马通通停手后退十丈。
“人先带走,若无追兵追来,自然放了娘娘绝不伤她性命。”祁邶和那名男子挟持着楚瑶仙,骑了国公府的战马奔驰而去,楚瑶仙凄惨的尖叫传来:“不要……皇上!爹!”
白霜白风欲带护卫军追拿,楚绯夜发出一道阴冷虚弱的声音:“不必了……”
姬三娘停了打斗,纵身飞上来,握着楚绯夜的手臂看了看,“此毒果然厉害。”
楚翘以银针封了楚绯夜的岤,又喂给楚绯夜吃下一颗药丸,但毒性依然在顺着他的筋脉蔓延着,楚翘将他放下就要施针避毒,虽然不见得有效,但试试兴许能控制得住毒性的发作。
然而这时却有一名追璟幽而去的护卫折返回来,拿着一瓶解药:“霜护卫,风护卫,这是那拜幽太子留下的解药!属下不确定是否乃真的解药。”
楚翘却已经启动机关,飞出袖中金丝,将那解药拿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喂给楚绯夜吃下。
“你……”姬三娘盯着楚翘,摇摇头,暗自叹气。
这丫头如此相信那拜幽太子,不知这位被自己侄女算计了的爷会做何感想。
至于那拜幽太子也是个奇人,若趁此除掉云溪千岁王无疑对拜幽人来说是极大的惊喜,可那人却甘愿留下解药,唯一的解释是,那位太子殿下不愿陷楚翘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更不愿让楚翘因此为难。
服下解药后,很快楚绯夜手臂上树枝缠绕的毒斑便开始慢慢的淡化,楚翘没发现,她在心中暗自的舒了一口气,楚绯夜看着白霜白风道:“白风……护皇上……回宫……拿下的反贼关押司礼监,等候本王的亲审……”
“是,主子!”白风颌首应是。
此时此刻,李泫自然明白,今晚之事背后必然有所绸缪。
他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楚绯夜,走过来,望着楚翘:“你,是谁?”
楚翘抬眸望着李泫:“皇上,在下乔生。”
李泫的目光久久凝着楚翘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冷峻的目光中翻涌着无数的情绪。
“你,你竟是个……”李泫被重重疑云压迫的胸膛里,飞跃出丝丝难言的惊喜。
“对,乔生是个女儿身,不得已欺骗了皇上。民女姓楚名红鸾,乃是楚国公之女,皇上,御花园湖畔一歌,皇上可还记得?”既然楚绯夜安排她今夜假扮阿栀,楚红鸾的父亲楚国公也在此,楚翘心想楚绯夜必然早已有所安排,所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李泫震撼:“是,你?”
“皇上,请让卑职护送皇上回宫!”白风将李泫请上了马背,与楚国公一道护送李泫离去,只楚国公留下左右随从处理后续事宜,安置受伤的民众。
楚翘看着李泫被带走,垂首一望,只见楚绯夜满头青丝似乎又变白了些,而他一双华丽的睫羽正缓缓闭上,昏迷在她怀中。
“三娘!”楚翘心口一窒,求助般看着姬三娘和白霜。
姬三娘不知,但白霜一定知道楚绯夜发病后该怎么做。
白霜将伞递给姬三娘,让护卫抬来一乘软轿,将楚绯夜安置在轿中,便让之前那四名扈从抬着软轿飞梭而去,楚翘与姬三娘踏轻功随后跟来。
他们将楚绯夜抬到了情花坞一座小楼中,小楼里里外外以护卫层层把守住。
护卫没拦得住楚翘,楚翘闯进房中,却见白霜立于床头看着楚绯夜,没做任何举措。
“下去吧。”白霜命跟随进来的护卫道,护卫便不再阻拦楚翘,遂退下。
楚翘看着床榻,床前以帘子遮掩,她瞧不见楚绯夜的模样,但她略微皱了皱眉头,仿佛在这间房中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滋味,她的眸光顿时射出幽凉的光芒,冷冷睨向白霜:“我想知道实情。”
白霜明白楚翘指的乃是楚绯夜为何怕月光,见月色便要发病,而他却站在这里毫不做为的事。
“这是秘密。”白霜的嗓音,虽冷却并不怒,只是有种格外深沉的魄力。
见白霜无动于衷,楚翘眸子一眯,危险的气息覆盖在眼底,怒而提脚便要往床前走去,白霜将她拦下,楚翘欲和白霜交手,白霜却忽然间道:“姑娘,你帮不了爷。”
楚翘蹵住脚步,收回袖中机关,“说。”
白霜又望了望楚翘,也许是在楚翘眼中看见一种熟悉的光芒,这样的眼神和主子何其相似,白霜最终卸下了目光里的疏冷敌意,先是对着门外低低道了一句:“姬三娘,你也进来吧。”
房门外偷听的姬三娘先是一愣,接着便推开门扉大喇喇走进来,自嘲道:“就他身边,一个个的都是怪胎。”她都已使用了龟息法,还是被白霜察觉。
姬三娘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又同时盯了一眼丝帘层层掩蔽的紫楠木床榻,同样闻见一股子浓浓的让人心寒的血腥味。
白霜走过去,缓缓将帘子掀开。
姬三娘倒抽一口凉气!
楚翘浑身僵住,那一眼间,她只觉得仿佛有只无形的鬼爪狠狠剜走了她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只瞧着楚绯夜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花丝一般的睫羽,在眼底投影出一轮幽幽的浅影。
水藻般青丝竟已变成满头银月般的枯白,然而让人惊心的是,那一丝丝灰白的长发已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半,鲜红的血从他发梢间一滴,一滴,缓慢滴淌在浅紫色的锦被上!?
又瞧着他的眼角,唇角,甚至是耳中都在慢慢渗透出一丝丝的鲜血,衬着他那张惊人苍白的脸庞,既鬼魅妖艳到让人心惊胆颤,又诡谲恐怖到让人肝胆俱碎。
虽然他穿着一袭墨红蟒袍,看不出鲜血的颜色,但搭在床沿的手臂上,寸寸肌肤上也同样渗着让人晕眩的、刺目的鲜血。
那些浓稠的鲜血渗透床榻,缓慢滴在白玉地砖上。
而让楚翘心揪起的,是楚绯夜眉眼之间笼罩的那一股,痛苦到极致的阴晦,脆弱到宛如新生的婴儿。
她袖中的十根手指不自禁地握起来,竟是簇簇的发战。
只听床幔之间,传来一种十分阴怖森然的,像是无数的骨头在断裂的“咔嚓”声响,那声音似鬼在呢喃,如魔在低语,能让听者心惊肉跳、让见者魂飞魄散!
白霜深沉如冰的嗓音慢慢说道:“不让你看,是怕吓着你。主子一旦发病,便会发丝灰白,元气流散,身上每一块骨骼都必将一寸寸碎裂,碎尽之后自主复原,若你以为如此便完结就大错特错,这种全身骨骼碎裂的痛苦,会周而复始,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以至于千苍百孔流血,短则一两日,长则六七日。”
姬三娘听得一张脸色寡白,“怪不得,他连我也不说,竟然……”
什么人可以承受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这种凄惨的折磨恐怕连九幽地狱的魔鬼见了也要为之心惊胆落。
楚翘眸中的光芒悉数黯淡下去,黯得毫无一丝亮光,灰蒙蒙一片久久望着楚绯夜,“什么病?”
白霜说:“不是病,而是蛊。”
楚翘眉目立抬:“蛊?何蛊!”
白霜道:“‘魂灯’,又或者说,邪月蛊。”
楚翘脸色煞白,心口一窒:“魂灯!”
白霜和姬三娘异口同声:“你知道?”
楚翘又是久久说不出话来,淡淡道:“听说过。‘魂灯’,天下第一奇蛊,钻研蛊毒之人不少都知道此蛊,但从没有人见过此蛊,更没有人能够培育出此蛊。听说此奇蛊共有一对,千年前有一脉古老疆族族人,他们擅长钻研蛊毒,族中九位修为高深的长老,花费三年时间,才培育出一对奇蛊,名叫‘魂灯’。魂灯,魂灯……追魂夺魄,指引你前往黄泉之路的明灯。我只知道若中魂灯蛊,会教人生不如死,乃是天下至毒至阴的十大邪物之一。”
原来魂灯……魂灯,灯指的便是月,追魂逐月,逐月追魂,以月为蛊体,噬人之骨血。
实际上,她之所以知道魂灯,是因为她正就是苗疆古老一脉传人,家族中人尽皆知,魂灯是至极的邪物,但凡族人若胆敢追寻此蛊,便要受族规惩处。
然而家族中的那帮老头以严苛到让人发指的方式培养她,似乎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她来培育这‘魂灯蛊’。
至于为何选择了她,她还没来得及查清就穿越到了这异世。
怪不得他喜爱穿红衣,怪不得他要打着伞,怪不得他要吃媚骨香,媚骨香不为别的,只怕是用来遮掩他身上的血腥气息,若中此蛊,一旦发病,那股血腥气息恐怕会长久存留于他身体发肤上。
“嘀嗒……”悄然间,有颗泪珠从翘的眼角垂落。
她触手摸去,幽幽的凉。
她已记不清多少年自己不曾掉过泪。
为自己的愧疚,为自己的懊悔,为自己内心那一丝一缕的疼痛。
如果早知道他所谓的病发是中了魂灯蛊,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中魂灯蛊,下蛊之人是谁?”楚翘的嗓音透着一丝细微的颤粟。
“难道,是他?”姬三娘双手叉腰,寡白的脸庞上柳眉怒瞪。
白霜冰冷道:“不错,是他,诸葛青莲。”
他看着楚翘,说道,“你也许不知道,青莲大人乃是当今太后兄长。”
果然如此。楚翘回忆着那日密室中的画面,那片青莲总会带给她死气沉沉的阴柔冷狞之感。可见楚绯夜与诸葛静和诸葛青莲的关系非同一般。
白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楚绯夜,想了想才接着说道:“但下蛊之人却并非是诸葛青莲。魂灯蛊乃千年奇蛊,传闻也没有错,诸葛青莲早年便想尽法子得到了此蛊。十二年前,为避诸葛兄妹的……染指,主子夺了此蛊种在了自个身上。”
十二年前……楚绯夜刚刚年满十五岁。
楚翘拧眉,染指?显然这两个字白霜说得迟疑,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楚翘狐疑的是,为何种下魂灯蛊可以避免诸葛氏兄妹的染指?
很明显白霜不欲再将实情说得更细致,楚翘心知追问也没什么用处,便说道:“这十二年来,九叔叔一共发病了多少次?”
白霜答道:“七次。”他顿了顿,说,“有六次是在头几年病发,近年来只病发过一次。”
刚中此蛊,再加上当时楚绯夜年纪并不大,容易失误照见月光,病发次数多可以理解。
近年来只一次病发,可见他本事越来越大,几乎无人能够伤得了他。
姬三娘却是在一旁悻悻地叹了声:“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都……看来多半是和这魂灯蛊息息相关了。”
“这么多年,就没有找到解开此蛊的方法吗?”楚翘幽幽地望着楚绯夜,他静静而痛楚地躺在那,宛若躺在血海之中的一朵惊世的妖花,孱弱,却美丽。
虽然他看似昏迷着,但实际上身体里每一寸骨骼碎裂的痛楚他都能够清楚感知到。
白霜遗憾的泄出一口气:“连诸葛青莲这种擅天下百毒奇蛊的鬼才都没有办法解开这魂灯蛊,泱泱扶摇大陆上,要找到能解此蛊的人,何其困难。最初若不是诸葛青莲以药护着主子心脉,主子也难以撑得过这蛊毒发作时带来的恐怖痛楚。”
此时此刻,楚翘只觉得剜空的心似空荡荡的缺失了什么,只剩下难以言喻的一些情愫,在某个从不肯让人探触的角落里踯躅徘徊,低吟不去。
“让我试试,兴许可以减少他的痛苦。”楚翘忍着颤抖的手,取出袖中的银针,刚要抬脚,却被猛然间被人以掌风推开的门扉碰撞声阻扰,她和姬三娘还有白霜一个转身看去,三人纷纷眉间狠狠地一沉!
诸葛青莲阴柔眸光,淡淡扫过他三人,径自踱步走进来。
“大人!”姬三娘见了诸葛青莲,亦不由地收敛了三分狂态。
“大人……”白霜深沉难辨的目光亦看了眼诸葛青莲,“大人如何来了情花坞?”
“静儿发了讯号。”诸葛青莲简短的回答了白霜。
他口中静儿想必是指太后诸葛静。
诸葛青莲踱过来,脚步未曾停下,但越过楚翘时看了她一眼,那样空幽的目光让人浑身充满了不安感。
楚翘看着诸葛青莲径自走到了床前,只见诸葛青莲立于丝帘下,目光阴阴地在楚绯夜身上凝了几眼,楚翘直觉地不安,下意识想上前,但姬三娘伸出手拉住了她,对她示意了一个眼神。
楚翘再抬头时,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只瞧着诸葛青莲竟俯身下去,一手捏开楚绯夜的嘴唇,覆盖而上,以嘴渡药,满口殷红浓郁的鲜血从楚绯夜口中渗出来,诸葛青莲却仿若不觉得,慢慢将药渡入。
没来由地一股恼火自她胸口窜上来,楚翘的脸色亦不禁白了白。
靠他姥姥的!
在诸葛青莲这种喜欢男人,强占美男的大变态面前,显然楚绯夜已经算是个正常人。
诸葛青莲退开身,慢慢擦拭嘴角的鲜血,将楚绯夜从床榻上抱了起来,楚翘的脸色这回已彻底冰冻成猪肝色,她很有种想把诸葛青莲的手切断的恶毒念头。
“大人……爷他……”姬三娘看了看被诸葛青莲,欲言又止。
诸葛青莲抱着浑身浴血的楚绯夜往外走,越过他三人忽道:“都跟我来吧。回琅轩山。”
------题外话------
噢my!这个……这个……这个……千岁被被被被……乃们完全可以唾骂某鱼无节操……
捂脸赶紧遁走!o__o…
第七十七章 魂灯蛊(二)
彼时,璟幽在云潇潇、张太医等人的护送下杀出重围,有一队国公府兵马和护卫追赶,张太医与随同的几个便衣高手替璟幽和云潇潇挡住攻袭。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不想张太医使得一手好刀,两把双刀在手,既能近身出招,亦能当做飞镖远攻,他以一敌十,很快国公府的这队人马便被砍杀殆尽,只余下两三名千岁府的护卫军。
璟幽撑着一口气,忍着伤口剧痛,将解药抛给一名护卫说:“这是解药,速可拿去解你们千岁王身上的剧毒……”
那几名护卫见状,思索一番,不再追拿,拱手:“谢殿下给药,你们走吧!”
当中一名护卫看着张太医,说:“不知张太医究竟是何人,隐匿太医局这么多年。”
张太医当着护卫的面,只见他从后颈拔出两根银针,又揭掉了假的头套,飞快的,他的那张脸产生了变化,经过扭曲变形,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截然是一张不同的脸。
“哈哈,我的确不是张太医,张太医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乃拜幽南疆族晏夕长老,潜伏于云溪皇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我拜幽皇室效力!”张太医哈哈大笑,气势却并不张狂,倒是颇显沉稳而又自信。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隐忍多年,而不会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
“再会!”三名护卫一拱,翻身上马折返回擂台。
此一句再会,便是敌人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老头,原来你是南疆族长老?”云潇潇原是进入情花坞时遇上的张太医,张太医早已得知云潇潇的事情,又因云潇潇的哥哥云枕浓关系,见过几回云潇潇,便带着云潇潇一同奔赴擂台。
“哈哈。”晏夕长老笑道,“知道我是长老还敢称呼我老头?”
“怪不得都说你们拜幽人生性狡诈。”云潇潇哼道。
“殿下伤势严重,看来得找个地方,先为殿下疗伤。”晏夕长老道,“跟老夫来吧!”
云潇潇转头看了看几乎昏迷的璟幽,“景哥哥,景哥哥?”云潇潇心中担忧不已,将璟幽的手死死抓在她自个的腰上,策马跟上晏夕长老。
晏夕长老带着云潇潇奔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帝京郊外的一处茅庐,里面住着一位江湖郎中,但看起来这里似乎也是拜幽人的据点。
璟幽身上有几处伤口,最严重的莫过于被楚绯夜魔音穿体,和那一掌带来的伤害。晏夕长老原本就医术精湛,很快为璟幽处理好伤口,说:“还好伤不在要害,只是殿下的身体之前重伤初愈,原本就底子不佳,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晏夕长老松了一口气。
云潇潇为璟幽掖好被子,见晏夕长老开好了方子,郎中要去煎药,云潇潇忙说:“长老,让我来吧!”
“姑娘……会煎药?”郎中见云潇潇满身大小姐习气,不以为然地道。
云潇潇:“我——”
晏夕长老却是笑了笑,说:“让她去吧。”
郎中摇摇头:“好吧,你跟我来,我捡药。”
云潇潇遂看了看昏睡中的璟幽,跟着郎中去了后院。
小半个时辰之后,晏夕长老瞧着云潇潇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汤走了进来,晏夕长老的眼神复杂的晃了晃,先是笑着说:“你哥哥总说你连碗筷都拿不好,十足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一些日子不见,你这丫头有长进了,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
云潇潇先是满面的骄傲和自豪,随即又垮了脸:“哥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我!讨厌!”她把热腾腾的药碗先搁在桌子上,飞快将被烫着的手指抓在耳朵上搓了搓,可看着这碗药汤,忽然间心中惘然。
如果不是在天香楼被楚翘整了大半月,她云潇潇今日是不是连为心上人熬上一碗药汤都不会?以前的她除了被哥哥奶奶惯着宠着,仗着云家势力每日里吃喝玩乐,胡作非为,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废人?
“好了,你去休息吧,这里由老夫守着就行了。”晏夕长老道,“休息前,先照照镜子,把自己拾掇拾掇。”
“镜子?”云潇潇狐疑的走到桌子前拿起一面镜子照了照,啊地一声:“脏死了!”
只见镜面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还有一撮被火烧焦,整张脸沾满了灰炭,她立马拿起袖子对着镜子猛擦,擦了擦之后又神情沮丧的停下了动作。
若是以前,她不把身边的奴才个个罚到满地求爷爷告奶奶决不罢休,可是现在,她打扮得再漂亮,长得再干净,躺在床上的璟幽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有什么用呢?
云潇潇放下镜子走过来,坚持的说:“长老,我想守着他。”
晏夕长老是个明白人,便关上门出了房间。
云潇潇捧着药汤坐在床前,慢慢的将药吹冷了,这才一勺勺喂给璟幽喝下,虽然动作生疏,不少药汤洒出来浸湿了帕子,但云潇潇让自己尽量细致认真的去照顾着璟幽。
喝完了一碗药,云潇潇顺手把陶碗搁在一旁,刚要拿帕子替璟幽擦拭擦拭,不妨璟幽陡然间睁开了眼睛,混混沌沌地捉住了她的手,漆黑猩红的目光直望得云潇潇心漏跳了半拍,“景哥哥!”
“不要……翘儿……莫把心给了他……”
“景、哥哥?”云潇潇一句话没说得完整,便见璟幽又昏迷过去,原来刚才只是他痛楚时的幻觉么?云潇潇没想到璟幽晕迷中也会惦念着翘儿,翘儿,心中怒火直冒,就要把手抽回来,谁知璟幽反倒无意识的一个拉扯,将她扯进了他的怀中。
“不要……翘儿……”
“你……”云潇潇启开的口又咽回了肚子里,她静静的趴在璟幽的身上,不敢用力,却又恋恋不舍得起身,稍稍一个抬头,看见璟幽清瘦的下颌,和他异常深邃的眉峰下紧闭的一双俊美长眸。
云潇潇红了眼眶,心中涌过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同时因如此亲密的举动,使得她耳根热辣辣的灼烫起来,她噙着泪光的明媚大眼贪恋的凝望着昏睡的璟幽,缓缓把身体移上来,躺在璟幽身侧,依偎在他的身旁,而她的手始终没能从璟幽的掌心里抽回来,尽管她知道,他把她当成了翘儿。
“我呢,景哥哥,你把潇儿的心也掏走了……”云潇潇闭上眼,在璟幽怀里默默掉泪。
她云潇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得不到。
可是自从遇见了楚翘那天起,她的生活彻底的改变了。
现在她知道,她最想要的一样东西,也许偏偏就得不到。
……
前往帝京琅轩山的路上,楚翘与姬三娘同坐一辆马车,跟随在诸葛青莲的马车后头。姬三娘不时地看一眼楚翘,瞅着楚翘整个人冷冷沉沉,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时不时越过车窗盯着诸葛青莲马车的眸光出卖了她内心的惴惴不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会子在擂台上,你耍那卑鄙手段还不是狠心又绝情。”姬三娘说着凉风话。
“我若不是有这三分的卑鄙和狠心,当初也不会让他刮目相看,饶我性命。”楚翘冷沁的眸光对上姬三娘淡淡地说道,姬三娘一愣,大叹着摇头晃脑,这丫头的大言不惭简直像极了那位爷,还无耻得有些理所当然。
姬三娘戏谑地笑笑:“你看准他舍不得伤你,那你可看出来,他为何舍不得伤你?”
“三娘想说什么?”
“三娘我是想提醒你这丫头一句,你看穿别人的同时,也该看穿你自个。”
楚翘静然不语。
如果之前她还在排斥楚绯夜,此时此刻,她若还看不穿自己的心,岂不是傻子。
“三娘能否跟我说说,关于诸葛青莲的事情?”楚翘淡淡的道。
姬三娘知道楚翘是个倔的性子,逼迫着让楚翘说出内心的感觉根本不可能,见楚翘对楚绯夜多少还是忧心的,姬三娘又放宽了心,随着马车摇晃的颠簸,姬三娘娓娓说道:“我也不全知道,但还是知道一些的。这还得从我认识千岁爷说起,我认识爷的时候,是在十五年前,当时老娘我正当年轻,是奴隶赌场里陪爷们解闷的官妓,老娘的酒量连一般男人也未必能比得上,一身舞技逗爷们开心,在帝京达官显贵之中也算有些个名气。可饶是如此,老娘也不过是官家用来揽钱的一条母狗。”
说起自己的往事,姬三娘显得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大喇喇的随意,言辞间的豪放显见一斑。
只有那些经历过沧桑坎坷的人,才更容易谈笑风生,淡看风云。
姬三娘忽然间看着楚翘,眼神里透出一种让楚翘心寒的,讥讽世俗的冷笑,“你大概不知道,奴隶赌场里,不止是有像老娘这种陪爷们解闷的女妓,还有不少长相俊秀貌美的男倌儿……当年爷被人弄到奴隶赌场时,也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