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疼到惊醒。
喂完药,楚翘替璟幽擦了擦嘴,淡淡地说:“璟,等你好起来,我会求九叔叔放你离开,不要回贱民村,天高海阔,去你想去的地方。”
璟幽的眸光,一寸寸湮灭成灰,深邃漆黑如一张密织的网,束缚得人透不过气来。他知道当他在卧帐叫出‘翘儿’这个名字那一刻,她就会猜得到,他没把她当成小鸾。
璟幽知道自己失去了留在翘身边的理由,所有的茫然惶恐和痛苦一瞬间攫取了璟幽,他多希望,翘可以开口对他说一声,让他留下来。
“正如你想的,我并非楚红鸾,她已经死了,死在冷宫。我只是另一个人,和她毫不相干的人。我以她的名义,接近你,留下你,只是妒忌她能拥有你给她的那份关切。但我不会让自己的自私再害你一次,你和我,本没有任何牵连,你的诺言也不复存在,璟幽,离开我。”
璟幽只觉心头一空,似所有骨血都凝固成霜,默默的阖上眸子,微微偏过头。
楚翘安顿他躺下去,掖好被子,也只是静静看了看璟幽。
晚上,李泫果然微服出宫,来到天香楼。
“朕这几日不见你,心里总不安,见你如今的确没事,朕也就放心了。”李泫见了楚翘的面,似有满腔的思念无处诉说,“乔生,你与璟幽愿为朕涉险,帮助朕摆脱尴尬的局面,博取了军心,虽然不见得全军都会对朕敬畏,但至少朕让他们刮目相看了,回头朕一定会好生奖赏你二人!璟幽的伤势如何,为何要来这天香楼,带他回太医局,你需要什么,朕都给他!”
楚翘见李泫的确是完全信任了她,并且愿意为她挖心掏肺。
“不是乔生不想回太医局,而是璟幽的伤势十分严重,我需要的救命药,连皇上也未必有法子弄到,之所来求助姬三娘,是因为天香楼集天下顾客,人脉广,要弄到稀罕的药材,比太医局更方便。”
李泫大概早猜到几分,想着璟幽也算为他出力才受伤,如今听楚翘亲口这么说,也就不再计较这里是谁的地盘,同意了楚翘暂留在天香楼,为璟幽治病。
“因军营之事,太后对朕看得更紧了,重阳节至,左相回京,朕怕有好些日子不能出宫,你可以留在这里替璟幽疗伤,但必须和朕保持联系,朕会派人与你联络,你懂吗?”
李泫意有所指望着楚翘。
李泫渐渐地露出了一丝想占有她的意味,楚翘此刻此刻,却没心情和李泫多说什么,只因为她的心思都飘进了溶洞温泉,楚绯夜说过,每晚都会来与她双修双炼。
想到要连续好些个晚上和楚绯夜独处,并且那大妖孽极有可能趁火打击,再对她邪肆轻薄,楚翘就觉得楚绯夜是想玩弄她大过于他想教她绝门武功。
“乔生?!”李泫见楚翘走神,龙颜上,面露不悦。
“皇上,您请回宫吧,皇上的叮嘱乔生不会忘记。”楚翘敷衍着李泫。
李泫反被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弄得神魂颠倒,又瞥见楚翘颈子上,好几处淡淡的红痕,心底突然间涌出一股热气,冲上他的脑血,他用力将她一把拉扯进胸膛,勾起她的脸,“乔生、你……别让人碰你,也别碰别人!”
楚翘面露‘惊慌失措、羞怯讶异’的表情,“皇上,乔生只是个、”
李泫捂了她的唇,没让她说出来,目光晦暗:“朕知道,你记着朕的话便是。朕……”李泫欲言又止,剩下的话放了回去,几分不舍地多看了楚翘两眼,才随着赵十和护卫等人离开了天香楼。
“不愧是一对叔侄,大的够j,小的够猾,老娘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姬三娘从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飞出来,偷听人说话,也听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气派。
这对叔叔和侄女,若有一日狼狈为j,合起伙来惑乱江山,不知多少人要倒霉。
“似三娘这种老油条,我这点小心计,又怎么入得了三娘的法眼。”
“真想撕烂了你这小嘴!”姬三娘白了楚翘一眼,“跟老娘换衣去吧,再耽搁,某人指不定能把老娘这楼给拆了。”
楚翘又换上了女儿装,但在姬三娘就要点她昏岤时,她忽然冷眼对姬三娘道:“不必了,一针,足以。可短暂失去我五官所有的感官。”
她捏着一根银针,让姬三娘在她后脑某个岤位扎针,姬三娘什么也没说拿过来寻到岤位就下针,瞬间袭来的痛感,使得楚翘拧了拧眉。
很快,她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
姬三娘暗暗心想,这丫头果然心狠手辣,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宁愿忍着一点痛苦,也不愿失去所有知觉被人摆弄。
下到溶洞,等双脚着地一会,楚翘自己拔出银针,姬三娘已经离开,她露出诡谲一笑对空气淡淡说了声:“多谢。”
回到天香楼的姬三娘,觉得后背有阴风刮过。
小春睁大眼睛,见鬼似瞪着姬三娘:“三娘,你……”
“吞吞吐吐的莫不是被鬼卡了脖子!”姬三娘咧咧的咒骂。
“不是,只是……”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给老娘上妆!你三娘我还得去招客!”
小春啥话也没说,跑过去,拿来面镜子:“得了,三娘,您今晚这德性鬼见了都会怕。”
姬三娘一把抄过镜子,慢慢地一照,脸就沉了。
只见镜面中,她那张风韵犹存,风娇水媚的脸蛋肿得老高,布满了青青紫紫的麻子,真是丑得人神共愤。姬三娘当即回神一想,既知道那根银针上有毒。
“这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天香楼传出姬三娘一声怒吼。
“本王怎么听见,丫头你刚才发出一道不怀好意的低笑?”浓雾之中,楚绯夜已经等候在温泉里。
“怎么会,九叔叔一定是听错了。”有了昨晚的经验,楚翘不跟他磨叽,麻溜地只脱下外衣,合着里面的衬裙滑下了温泉。
那只放肆的手,又先一步将她抓过来,霸道的禁锢在怀中,“让本王好等。莫不是和皇帝你情我浓舍不得分开了么?”
“你情我浓不正是九叔叔下达的任务?您老人家要是这么在意人等,可以让李泫趁早滚犊子。”
“你提醒了本王,本王从不等人,所以爷得捞回这点损失。”
楚翘见他一双邪肆眸光,灼热如火盯在她胸前,便立即猜到这大妖孽龌龊的想法,她不动声色将自己沉在池面下,睁着澄澈幽亮的眸子,“时候不早,九叔叔,不如开始炼吧。”
楚绯夜盯着她笑,不知他身后的池子边上,何时放了碧玉酒壶和琉璃酒盏,大概是在等她来的时候摆放在此处,他端着琉璃夜光杯,杯中盛着进贡葡萄酒,深红色液体在琉璃杯中滑出优美的弧线,倒影在他妖邪的艳眸中。
“嗯……把衣脱了,爷就陪你练。”
“爷,练功和tuo衣没有直接关系。”
楚绯夜挑眉,摇晃着夜光杯:“爷看着你光溜溜的,才有兴致陪你练。”
楚翘切齿:“也不怕看多了走火入魔!”
“脱不脱,不脱爷不教了。”楚绯夜媚眼如丝,噙着笑,完全一副j邪的表情。
楚翘脱下衬裙甩他脸上。
楚绯夜懒懒地:“剩下的两片也扯了,难道你不知女人欲遮未遮会让男人的兽性更强烈?”
楚翘扯下所有遮羞布继续甩他脸上。
楚绯夜伸手便抓着她的小亵裤,凑到唇间极暧昧地嗅了嗅。
一缕绯红迅速将翘的面颊染红,她简直无语地欲将自己沉到温泉池底下。
每日如此,连着五天,楚绯夜总会有本事逼得翘对他坦诚相待,再共沐温泉池中,合练两个时辰的武功,等翘疲倦之后,将她从温泉池里抱上来,温柔的安置在那张香软的床榻上,对她一番极尽邪肆的逗弄,便拥着她入眠,早晨醒来,翘总会发现自己躺在姬三娘的房间里。
几日下来,云潇潇安分了许多,总会借着机会出现在璟幽的面前,甚至主动照顾璟幽,也没提起何时能够离开的事情,璟幽自从清醒之后,头三天无力说话,后面两天也一直在沉默,相隔不远的阿栀的房间,总会飘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这晚,温泉池。
经过七天的练功,楚翘炼完后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不再那么的疲倦,这晚练功毕,楚翘觉得自身的气息有很大的提高,楚绯夜说此绝门武功,她才练成了头个一阶段,要炼成三个阶段,方算大功告成。
到了这第七个夜晚,楚翘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但楚绯夜仍霸道的将她抱回那张让她每日都不愿去回想的睡榻,“你根基聪慧,但底子受损严重,想要再更上一层楼几乎没可能,能炼成这门功夫,小有所成,已属不易……本千岁该好生奖赏你才是……”
楚绯夜口中的底子受损,楚翘大概明白,她从小遭遇的那些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栽培,无数次受伤,无数次中毒解毒之后,她的身体也留下残根,能习成武功已经不容易。
至于楚绯夜说的最后一句话……楚翘在他怀里说:“不必了,九叔叔每晚都奖赏,翘实在受之有愧,翘觉得自己学得并不算好,不敢再讨要奖赏。”
奖赏是假的,借机轻薄她才是真。每晚都用这个借口,也不嫌腻。
“嗯……不奖,罚你可好?”楚绯夜搂着她卷入卧榻,从背后将她禁锢于怀中,便在她耳后偷了个香,将她细嫩的耳贝卷入舌下,火热的舔抵,缓慢而邪魅的描摹她颈子后每一寸娇柔的肌肤。
楚翘真想骂人,转念一想,她任由他在她身上点火,邪肆的撩拔,在他撩得兴致满满时,楚翘低声的说:“璟幽和我没关系,九叔叔能否放他一马,让他离开?”
她以为他会在满足的时候,高兴欣然的大发慈悲应准了她,谁知陡然间一丝丝慑人的暗黑血腥气息又弥漫开来,瞬息之间笼罩了她,让她深深觉得刚才的决定是个错误。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楚绯夜撩起他额上散落的妖发,优美的手指穿插在发丝间,露出他整张美艳惊魂的容颜,邪佞无比盯着她。
楚翘顺手扯了点东西略略遮在胸前,迎着楚绯夜骇人的眸光,“你不必非要拿他来挟制我,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言而无信。他留下来,反而会掣我的肘,让我放不开手脚,让他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掣肘?”楚绯夜眸光微微眯起,“可本王怎么觉得,是你在担心他,怕他会死呢?”
“呵……九叔叔拿他挟制我,不就是觉得他对翘而言是重要的,觉得翘会担心他的安危么?和九叔叔想要达成的目的比起来,璟幽不算什么,舍去他,翘可以为九叔叔做得更多,让他离开,您也没什么损失。”
楚绯夜艳媚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冷笑:“只怕本王给他机会,他却未必会离开……”
“只要九叔叔肯放他走,翘会让他离开。”
“你确定他会走么?”楚绯夜阴森地冷笑,“你连他究竟是谁都不明不白,凭什么觉得,他会听你的离开帝京?又凭什么觉得他留下来,就一定是为了你?”
楚翘听出楚绯夜话中有话:“他,贱民村的孤儿,无父无母的璟幽。”
“他是无父也无母,但他有不少兄弟姐妹,并且就在这帝京城中,他是长在贱民村,可他却绝非你所想的是个孤儿,怕是他进宫的目的也未必是因为你,傻东西,你只不过是他眼里一枚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绯夜冷哼:“他可不是简单人物,他是——拜幽太子。”
楚翘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不屑的瞥瞥他,怎么可能,从楚红鸾的记忆中可知,楚红鸾去到贱民村时,璟幽便已经在贱民村住了起码一两年,那时候,拜幽还没沦亡,身为拜幽太子又怎可能沦落到那样肮脏危险的地方。
“翘听说了,当年拜幽一战后,九叔叔一直在寻找拜幽太子的下落,想斩草除根,太子和皇子不同,意味着皇室的传承。可这么多年过来,九叔叔始终未曾找到太子,该不会九叔叔想随便寻个替死鬼,来糊弄天下人么?”楚翘讥讽道,“璟幽的父母皆遭拜幽人杀害,他不可能是拜幽太子!”
楚绯夜嘴角的冷笑愈发阴惊森寒:“你以为是挑个瓜,不中意了可扔掉再换?你不愿承认,只是因为你不肯面对,他把你当作棋子的现实罢了。”
“承认什么,九叔叔可有证据么?”
“没有……爷的直觉。”
楚翘阴冷的目光对他扫来,直觉、他居然跟她说直觉!这是诽谤诬陷!
“本王自有法子让他自曝身份……撒下的网,也该收了,再等等,等爷让你亲眼见证,他是谁。”楚绯夜轻捏着楚翘的脸,如暗夜的主宰之王投下睥睨的眸光,直看得翘心底发寒!
“你……想做什么?”直觉告诉她,他在下一招残忍血腥的棋。
楚绯夜玉般的长指,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来来回回地摩挲,媚眸幽笑:“拍卖阿栀公主的初、夜,你觉得本王这个决定如何?”
极其卑鄙。
心中震惊,让楚翘一时无言,她忽然间想到什么,眯起沁冷的眸子看他,呵地一声冷笑:“九叔叔刻意让姬三娘出现,将我与璟幽带到天香楼,愿意伸出援手救活璟幽,实则是想让阿栀公主知道,翘没猜错吧?”
“没猜错,猜得十分准。”楚绯夜还给了她一个夸赞的眼神,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多卑鄙。
楚翘心寒,嗤笑:“说到利用,翘应该是九叔叔手中的棋子才对。”
“别说得自己多委屈,爷和你之间,是平等交易,你想当本王的棋子还配不上。”楚绯夜勾起她的小脸,魅道,“怎么,这么在意本王对你做过什么?喜欢上爷了?小禽兽,爷可是你叔。”
喜欢个屁!叔个屁!
楚翘一口否定,再懒得与他说半句话。
这丫头的眼底,刚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露出失意之色,又岂能逃得过狡猾精明的楚绯夜,自从遇上这小东西,千岁爷便深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闷了,若能将这小东西的身心都抓在掌中,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楚绯夜将翘抓进怀里,拢在身前,妖长的黑发丝丝缕缕缠绕在她稚子之身上,雪白的身子,如墨的长发,分外颓靡艳丽。“就不能让我回天香楼么。”翘抗议道,和他这种朝野第一j佞千岁王贴身睡觉,她夜夜失眠好么。楚绯夜长腿长脚缠着她,“爷好心教你练功,乏了,这会只想歇息。”
翌日。
和前几日一样,楚翘在姬三娘房中拾掇一番,便来看璟幽。
云潇潇正趴在地上擦地板,时不时瞄一眼璟幽,见楚翘进来,抹抹脏手,指着满桌早点:“这些东西,今日可都是我亲手布置,没打烂一个碗碟!”像是邀功一般,云潇潇刻意说出这番话,眼光却看着璟幽,似是想让璟幽看到她有多么贤惠、能干。
楚翘:“下去,把厨房里的活干完了再上来。”
云潇潇不甘愿,但还是提上水桶出了房间。
璟幽坐在床头,秀丽俊美的侧颜清瘦了两分,那道伤疤也晦暗不明,当他侧头看过来,那道伤疤才格外的刺眼,璟幽似乎从没有对人说起过,这道伤疤是如何得来,连楚红鸾也不知。
楚翘替他号脉,查看他双臂的伤情,以她的医术,再加上稀世药材调配而成的独门药,短短的不到十日的时间,璟幽的内伤自然是大有好转,断臂的情况也十分乐观,再连着用她的药半月,便可以恢复行动,日后多加休养,很快能复原如初。
“伤好得很快,我给你盛稀粥。”
“翘儿……”璟幽说了他这几天来第一句话,他拉着她的手,说:“我有话对你说。”
楚翘脑海中飞快掠过楚绯夜昨晚说的话,她只是对璟露出真切的微笑,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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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某鱼每天万更,但这几天更得晚,居然连个崔更骂娘讨伐的都木有,这是否代表尼萌直接无视爷了,爷彻底灰心死心寒心,心那个拔凉拔凉地好么~!来嘛,骂爷一声也行。不过要温油地骂啊。~
第六十五章 表白,抱着爷
璟幽深邃的眸光,暗无声息从楚翘颈子上掠过淡看了眼那些暧昧的红痕,他的手臂不能动弹,只能五根手指微微拉住她的手,想要握紧,却徒劳无力。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楚翘见璟幽墨色眸光望着窗外,轻轻拉住她的手,叹息:“我的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一生忠于彼此,深爱着对方,或许是受到他们的感染,我的兄长们自幼都幻想着长大后只娶一个女子,而我却不明白,为什么这片大陆上,多的是一夫多妻的家庭,父亲和母亲却可以做到眼里只有对方。母亲对我说,当你遇见真爱的人,这世上便再没什么人能够牵动你的心,更不会愿意去委屈她,舍不得她一丁点的难过和伤心,可我仍然不能了解,母亲告诉我,这世上存在着许多永恒的爱,不仅仅是人类,狼和狐狸就终其一生只得一个伴侣,我问我的母亲,怎样才有办法知道自己遇见了她……母亲说,没有办法,只有当你遇见,你会在刹那明白,就像是星星遥望着月亮的默契;就像是风吹过池面荡起了涟漪的微熏;就像是被刀划伤时鲜血从你的体内割舍出来的疼痛;就像是你知道日落后会迎来日出,日出等待着日落,生生不息,千年万年,总会在某一日相会于穹天,没有办法,你就只是知道而已。最终我却没像几个哥哥一样明白了那个道理,认为只是母后在安抚我,在贱民村,小鸾救我一命,我许诺奶娘照顾小鸾一生,将近十年我们互相照顾,彼此扶持,尽管更多时候只是我在守护小鸾,那时我以为那就是相守相知,内心想起母亲说的那番话,深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不会体会到母亲和哥哥们的感觉,直到那晚在冷宫,我看见了你……”
璟幽收回眸光,漆黑如夜色明珠,静静地看着楚翘,“我看见你从天而降,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母亲的感觉。”
那刹那间,就像是春风吹过了他沉默冰冷了许久的心,让他苏醒过来,就像是蝴蝶破茧而出,飞过黑暗,在他眼前照出微弱的光亮,那一眼他看见她,心是温暖的,手心是温暖的,连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也变得灼热起来。
没有为什么,就只是觉得她就是那个人,是一种本能带给他的感觉,无法言语的悸动,毫无道理。
“起初我无法接受小鸾已经不在的事实,企图告诉自己,你就是小鸾。但内心已然相信,你并非小鸾,而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你。我隐藏自己的想法,以小鸾的名义接近你,是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爱上你——翘儿,这就是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不是她,还是想留下。”
清晨的露光,分外明亮的照在璟幽深邃的眸子里,像是会把人吸进去,吸到无边的海湾里。
楚翘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间沉默看着璟幽。
她前生孤苦,平生最缺少温暖,不得不说,当有个人对她说出这番深情表白的话语,她的心的确有瞬间的动摇。
可她偏偏又是个最凉薄的人,极难轻信别人,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为的只是保护自己。
况她并不是这里的人,也许她会找到回去的办法。
如果回不去,她也只有两年的寿命。
这一刻的楚翘,就像是一个新生的蛾子,有一丝渴望去贪恋他的温暖,却又害怕被灼伤,她还没有学会飞蛾扑火的勇气,也许不是每一只蛾子,都会有扑火的勇气,她偏偏就是这样的异类,她宁愿靠着自己活着,哪怕活得凉薄而孤苦。
“璟……”
“翘儿!”璟幽奋尽自己的力量,去握紧她的手,漆黑的双眸里浮现出万丈柔光,殷切又渴望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给我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给我机会,让我能将我此生所有捧到你的面前,不仅仅只是你需要的关怀,还有、还有我的……爱。”
“璟……”
“翘儿!”
“你是谁。”
“……。”
握着她手的手,忽一下攥得更紧,尽管他力气还很虚弱,却仍是轻微握疼了她,他眼中的万丈柔光瞬息间浓得像化不开的海雾,里面充满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哀伤和悲恸的风暴,璟痛楚地深深望着她,“翘儿,我……”
楚翘看见了璟幽的迟疑和欲言又止,她垂下的睫羽,悄然的掩去了一丝失望。
“我不能立即给你回答,但,我会考虑,璟。”她飘渺地对璟幽说出这句话,然而楚翘心中明白,其实这刻她已然在心中给了自己答案。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只是她存有一丝的不甘,不甘地想去握住璟幽的温暖。
也许等亲眼见证璟幽究竟是谁的那一天,她才能决然斩断这丝期望。
璟幽并不曾意识到,今年今日此时此刻他的一丝犹疑,将渴望温暖又害怕被伤害的那只心冷的‘蛾子’推拒在他幸福的门外,仅仅只是一步之遥,他曾有机会拥有她。
璟幽听见楚翘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的欢喜,他仿佛已经从她眼底看见了答案。
拜幽太子、我是拜幽太子景忧!
是一个背负着整个皇朝血仇的太子!
是一个背负着所有家人性命,从出生便注定只能为子民而活的太子!
天下有太多人想杀他,不是他不愿说,而是害怕她因此而受伤。
景忧、太子景忧、一个熟悉又沉重的名字。
他只想,当爱她的璟幽。
“不急,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翘儿。”所有呼之欲出的感情终究被璟幽压抑在胸中,那双寒彻的眸子里,只剩下讳莫如深的温柔,落在楚翘的身上,轻声说:“早饭怕是要凉了,端来给我吧,我觉得饿。”
“嗯,我盛稀粥喂你吃。”楚翘清媚的眸光,对着璟幽璇既一笑,眼底却有浅浅的凉光稍纵即逝,伴着她轻微的叹息。
自此又是七日的光景,楚翘和璟幽相处融洽,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楚翘每日替璟幽诊断伤情,煎药、疗伤、扎针,不停换药,亲手照顾璟幽吃饭睡觉,璟幽在楚翘悉心的医治和照顾下,迅速的恢复着。
璟幽只能白日看见楚翘,每晚都在照顾他用过晚膳之后,她便会消失不见,璟幽从未开口询问过。
云潇潇站在门口,悄悄环顾四周,见小春和婢女此刻都不在房中,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猫手猫脚地溜进来。
进到房中,云潇潇呆呆的站在原地。
只见临湖的轩窗半开,人工湖泊上波光粼粼,远远可见有各花楼的画舫泊在那儿,花灯簇簇,如星光般倒影在漆黑的湖面上,夜风拂过,拨弄起一丝丝的涟漪。
璟幽斜软的倚在窗边,只穿着中衣,肩头随意搭着一件外袍,散下的青丝并不格外顺滑,却很是干净黑亮,随风轻飘,拂过他俊美秀逸的面庞。
皎洁的月光,似一缕白练,渲染在他清瘦的肩头,分外的清亮,却让云潇潇有种置身无穷无尽黑暗沧海的窒息感,心疼得无以复加。
璟幽吹着风,发出低微咳嗽声。
云潇潇想也不想冲上来:“身体还没好,怎么可以吹风!”
她伸手去关窗,却有东西从她手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只见掉在地上的,是一条破布包着的一束鲜花,云潇潇懊恼不及,情急中她竟忘了手里拿着东西。
云潇潇飞快捡起那捧花,只把头快藏到衣襟里,面上飞起两抹俏丽明艳的红晕,“刚……刚在后院摘的、公子可喜欢?”
她鼓足勇气抬头,满面羞涩和殷切,只盼着璟幽能对她投来注目的一眼,然而云潇潇抬头时,窗前已然空空荡荡,璟幽正越过她走回床前。
云潇潇十分尴尬,她已放下身段,鼓足勇气只求他看她一眼,却依旧只得到璟幽的冰冷。
哥哥无视她,那个女人无视她,他也无视她,到底为什么他们都要无视她!
云潇潇满腔委屈和怨怒,急冲冲地就要开口质问璟幽,可当她触及璟幽清瘦的背影,那一瞬间又无力垮下来,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她大小姐的尊严面子和骄傲通通都是狗屁!
“公子身体刚好,我见这花生得很鲜艳,摘了一束放在你床头可好?”云潇潇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云潇潇会放下刁蛮,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只求他能正眼看她一次。
璟幽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随意。”
云潇潇刹那间如拨云见日,俏眸中喜色飞溅:“好!你喜欢、我再多摘几束!”
“不必了,姑娘,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璟幽冷漠的眸光,淡淡从云潇潇脸上掠过。
云潇潇飞溅的喜悦,陡然坍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的是被他直接看穿了她的女儿心思,惨然的是他竟然如此平静冷漠的拒绝了她的喜欢。
“你听着!”云潇潇眼中蒙上一层泪水,“我喜欢你!哪怕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是那种、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子,我是真的——喜欢公子……”
花束掉在地面,云潇潇双手捧面,一扭头跑了出去。
璟幽垂首看着地上摔碎的鲜花,那恰是一株火红火红的扶桑花。
“可恶、可恶、可恶!”云潇潇一口气跑出房间,迎面冷不防撞上一人。
“你这奴才,怎么回事,好好的连个路也不瞧,当心撞坏了姑娘!”一名婢女轻声呵斥。
“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她并没有撞到我。”阿栀打量着云潇潇,又看了一眼回廊那头,隔着不远璟幽的房间,阿栀看见云潇潇从璟幽的房中跑出来。
云潇潇满腹委屈,没好气地要骂人,猛地抬头对上阿栀的脸,不禁僵住。
这个女子……
如冰霜雪花一般美得空灵,又冰清玉洁。
“你的手受伤了?”阿栀的目光落在云潇潇的正飞快抹掉眼泪的手心上。
云潇潇一见自己手上的伤不由更难过,为了摘那束花,她被荆棘化伤了手,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受过一丁点伤害,在天香楼这短短的时日里,云潇潇的生活彻底颠覆了,“不就是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我进来吧,上点止血药。”阿栀冰冷冷地对云潇潇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踏进她的厢房。
云潇潇怔怔望着阿栀背影,莫名觉得,阿栀的背影和璟幽的很是相似。
鬼使神差般,云潇潇跟在阿栀的身后,几名婢女望了望,没说什么,亦随后走进来。
……
楚翘下来的时候,楚绯夜俨然已泡在温泉池中等着她。
但他今日等得似乎颇为——不耐烦,并且满脸的阴郁之色。
昨晚上他还有点愉悦地对她说,说过了今晚,她便可练成第二阶段,好歹也算拿人手软,他教她绝门武功,她讨好他一下亦算不得什么。
楚翘璇既展开一丝笑容:“九叔叔今晚心情不佳么,要不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翘到天香楼亲手给九叔叔做几道拿手菜,让九叔叔尝尝如何?吃饱了咱们再练?”
楚绯夜端着琉璃酒杯,靠在温泉池边,他将杯中的葡萄酒倾倒在池子里,随手扔了杯子,淌着水花,从池面上走出来,“哗”地一声,宛若濯水而出的美艳妖魔。
溶洞中点缀着无数明亮温暖的鱼脂灯,他身上飞溅的水珠,形成细细碎碎的光芒,一瞬间落在她眼底,宛若上古便遥遥嵌在穹苍之上的漫天星光,眩得人几欲晕眩。
一件湿漉的淡紫色薄衫,披在他身上,宽肩窄腰,腹部精致的肌肉线条,极致的性感魅惑。
“不练了……”楚绯夜当着楚翘的面儿解开湿漉的薄衫,楚翘及时避开了视线,等听见他窸窸窣窣披上干净的袍子,竟越过她身侧走去,楚翘急忙开口,“只差今晚便练至第二阶段、若断了,怕不是很好呢?”
楚绯夜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径自地往岸上走去,滴水的妖长黑发,在白玉地砖上留下一线痕迹。
楚翘急于想提升自己,怎会放过今晚这个机会,她跟上来,见楚绯夜径自歪身躺在了榻上,帷幔轻垂,人面与丝幔上绣绘的粉色桃花相映,分外惊艳。
“过来。”楚绯夜向着楚翘伸出一只玉质纤纤的手。
楚翘犹疑不定,他今晚又想搞什么鬼心思,既然不想练,早告诉她也省得她下来!可楚翘又十分不甘心,推推诿诿才走上前,楚绯夜老把戏,一手将她抓在怀里,诡语冷嗤,“连着七日来,本王瞅着你心不在焉,若非本王以内功护着你,别说练成第二阶段,就是那已经练成的,也要教你废在手中,还得弄个走火入魔,自绝而死,怎么地,心里头想男人?”
想着这丫头极有可能是因为璟幽才心绪消沉,楚绯夜没来由的火大,忍了七日,这丫头还是这副戚戚然然的脸色,火大的千岁爷就阴郁得想捏死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楚翘微微有点心虚地垂了头,“翘是走神了,但、不是在想男人。”
“狡辩!”楚绯夜阴媚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寒光。
“没有狡辩、不信的话九叔叔可以剖开翘的心,抓出来看个究竟!”楚翘清寒的眸光,射进他的眼底,隐约带着一分羞恼,像是急于辨清什么,“翘只是在想——”
“想什么,说不出口么?”楚绯夜慢慢勾起她的小脸,也许是瞧见她眼中掩藏的羞恼,也许是因她语气中的微微急促,使得他酝酿了七日就要爆发的妖邪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