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积极组织参与,比在乡政府组织活动还热心,完全融入了家族之中。这大概是因为老婆王青春得病后,他感觉到了遇事以后,还是家族亲。赵容、赵宓兄弟更是马不停蹄,跑前跑后铺排。
趁这个机会,姓赵的后辈儿都来给赵宗彪辞年、拜年。其间的节目吧,除了比赛,再就是喝酒、赌博、说笑话、讲故事、扯闲篇。赵亮、赵炯兄弟当然也参与比赛,但按父亲的吩咐主要是搞接待搞服务,让兄弟们、侄儿们玩得愉快,让老赵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过一个好年。
年节期间,特别是到了晚上,那就是青年人的天下了。有一班女眷在打麻将,几弟兄在客厅讲得热火朝天,赵宗彪禁不住在楼梯拐角处偷听。
赵维称赞小老虎幺幺人缘好,说他老人家八字上肯定带得有“六合”呢。
进来找水喝的王青春情不自禁的接上:“那我的八字上肯定也带得有六合了,课间休息时间,我寝室里的人也特别多……”
赵炯做了一个鬼脸:“我说嫂子啊,你带‘六合’这可不大好啊,赵维哥哥只怕是要吃醋了哟:没听说过吗?‘男人带六合,兄弟朋友多,女人带六合,裤裆是撕破……’哈哈!”
“是吗?嗨,你们合起来整我啊。”王青春嘻嘻笑着,擂了赵炯一拳,又去打她的麻将,“哎,清一色,和了哦。”
赵亮兴冲冲给大家念了一则短信:说有一个男人上班前,他老婆问他,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啊?男人看看娇艳欲滴如出水芙蓉一般的老婆,不怀好意的说,呵呵,今天晚上我就吃你了。下班了,男人急着往家里赶,却见老婆在院子里吭哧吭哧跑步,还汗流浃背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婆笑吟吟的答,我这是在给你热菜呢……
屋里传出一片轻快的笑声,当然是男女的和声。
赵容也把短信找出来,念道:有一个农村保姆清扫房间时,拾到一个避孕套,大惊:都说这城里人喜欢做那事,和我们乡下人相比,也太猛了些吧,这连皮都弄破了啊……哎呀,哎呀,别……
大概是人家城里人在惩罚他了。
赵维等大家笑过以后补充,我们乡政府管计划生育的妇联主任,没有把避孕套藏严实,被他的儿子吹气以后当球踢,有干部见了,打趣儿道:“小东西啊,那是你爹妈的玩意儿哦,你可别给他们全报销了啊。他们没有球儿用了,小心他们揍死你。哈哈!”
赵星也找到一则短信:说有一女子在草丛中小解,不经意间,那锋利的茅草就把她那不大见光的地方划痛了,她忍不住嘀咕:你天天吃肉,今天吃一回草儿,这还不爽了啊,忒娇贵了,真是的!
笑声一阵高过一阵。赵宗彪也笑了。但他不便久留,转身离开,看老伴儿谭妙芸还在忙什么,能不能搭把手儿。
新年新节的,孙玉凤和罗莉莉都给赵宗彪发了短信,除了祝愿新春新禧这层意思以外还略略介绍一下自己那方面的情况,以及要他注意身体等体贴的话。让赵宗彪感慨不已:与自己交往的那些女人就是心细,就是重感情啊!
李小花和他的丈夫年前年后也没少到赵宗彪家里来走动走动。赵宗彪也热情,真心感谢他们夫妇在赵家庄遭灾以后的鼎力相助。他还专门煮了野味,与那位痛饮了一顿。
喝得高兴,酒助谈心,他们纵谈历史、谈社会、谈人生,彼此再一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赵宗彪从内心深处祝福李小花,好人一生平安,好人有好报。
有时候也就只有李小花的丈夫一个人到赵宗彪这边来走动,他不愿意到其他的地方去,别的地方也不熟;再说了,赵宗彪这里一天人来人往也热闹不是?
李小花是一个孝顺的女儿,更多的时间在陪她的老迈的母亲。赵彩霞老了,但耳不聋眼不花,还种田、割草、喂猪啥的,就是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有就是一个人有些孤单。好在李得豹和妹妹每年轮流回来陪陪母亲,赵家庄上姓赵的亲戚也多。
人,一上了年岁,就十分怀旧,尤其是年根前。李小花大年三十去给父亲上坟时,母亲一定要跟着去,怎么劝也劝不听。
她亲自烧纸、上香,砍坟头上的树,扯坟头上的草,给坟头培土。嘴里还喋喋不休,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究竟念叨了些啥,反正是极动感情的样子,让李小花感动不已。
赵晓娇也携丈夫老贾同志回到了赵家庄看母亲。她非常感谢二哥赵宗义一家,收留了她的妈妈和继父。回来以后,她除了到赵宗彪家里拜年,就陪妈妈,帮嫂子、侄媳妇儿做家务。
赵宗彪问了问她的近况,包括周书记,得知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
正月间临走的时候,赵晓娇给赵星交了厚厚一沓钱。赵星不要,说赡养小婆婆,是我们后辈儿的责任。小婆婆又不是没有后人,并且后人旺相得很呢。她只不过是舍不得赵家庄,才……再说,两个幺幺也给我们把了钱的,我现在也不差钱。若收了小姑姑您的钱,不成了交换了吗?那我赵星还是个人吗?我还怕小老虎幺幺骂我呢。
赵晓娇说:“现在形势好了,我也晓得你有钱,但你想想啊,你小姑姑若不表示表示,心里能安吗?你小老虎幺幺就不骂你小姑姑了吗?”
不得已,赵星只好将那钱收下,心说今后变通处理吧。
钱四海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来和赵宗彪喝了一顿酒。二人先讲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把账大略算一算。再就是总结过去,畅想来年,信心满满。
酒有些醉了以后,他告诉赵宗彪,这以前一年到头忙生意,东跑西颠的,和孙玉娟在一起的时候也少。要过年了,想到就她们娘俩,有些孤单,就回到赵家庄了。
可只呆了两天,就话不投机半句多,眼见得呆不下去了。我明天就准备回城里,和老婆儿子过年。好在讨人嫌的岳父早已经作古。
赵宗彪略一沉吟,劝道:“虽说你城里的老婆还念旧情,但毕竟离婚了。你和孙玉娟虽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但毕竟是合法夫妻。我说,还是在赵家庄过年吧,几天一晃就过去了,老哥俩也可以随时聚聚。”
“不,这大过年的,我也想念儿子、孙子,形式上的东西,就不去管他了。唉,你说,现在形势这么好,也挣了钱,她孙玉娟为什么就对我这样不冷不热呢?”钱四海提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赵宗彪有感而发:“套用一句话,金钱不是万能的哟。夫妻之间,不完全是看地位,看钱财,要看志趣,看感情,看长处,看……”
说得钱四海一头雾水,一时头都大了,便闷了头大口大口的喝酒,直到喝醉。
正月初几的,孙玉娟娘俩也到赵宗彪家里来拜年,问起与钱四海的事,她说无所谓,也不缺钱,就是有些孤单。
赵宗彪提出,这年岁渐渐大了,身前身后事,总要考虑考虑。钱淑芬也有这个意思。
孙玉娟有些落寞的说,此生把母亲送走,就万事大吉了,现在什么也懒得去想得。
谭妙芸提出,你的母亲年岁已高,即或百年归寿以后,也还有你姐姐,关键是你自己。钱四海他一不高兴就可以回县城,那里有他的前妻,有儿子、媳妇儿、孙子,你呢?不如过继一个孩子吧?
“有合适的吗?”孙玉娟到底还是动了心。
“李得财和腊姐的小姑娘怎么样?也算是你婆家的侄女儿吧。”谭妙芸要好人做到底,把事情落到了实处。
“那娃娃倒是逗人喜欢,就是没读过什么书。”孙玉娟还是多少有一点顾虑。
赵宗彪赶紧插言道:“呵呵,读书了,就不会留在我们赵家庄了哦。再说,你找的是养老送终的人,又不需要博士生。”
谭妙芸出面,说和,孙玉娟还给李得财把了一笔小钱儿,小姑娘就跟着孙玉娟了,恭恭敬敬、巴肉巴肝的给孙玉娟喊“妈妈”。
小姑娘很勤快,人也玲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先照顾钱淑芬,后来,钱淑芬不在了,又照顾孙玉娟。
孙玉娟也心疼小姑娘,后来给她成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算是后话,不说也罢。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样生百样死(上)
第二百八十五章一样生百样死(上)
赵卓入赘高家庄陈家,那陈家出身好,与基层干部们走得近,所以他早年受了不少的窝囊气。包括当小干部的岳父,包括娇生惯养的老婆陈传香,包括生性泼辣的二姨妹子陈传贵。年龄悬殊较大的小姨妹陈传月与他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只在家里没有什么地位、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岳母对他还好。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赵卓忍无可忍,与他们闹了几次,尤其是小老虎幺幺赵宗彪出面调解了几次,加上赵家庄赵家气势如虹,岳父才有所收敛。可恨的二姨妹子出嫁了,老婆也改头换面,一夜夫妻百日恩,对他也好多了。
这夫妻关系一好了,做那事儿就勤便,频率就高。那事一勤便,频率一高,女人肚子自然就隆起来,十月怀胎,就要瓜熟蒂落生娃娃。生着生着,不可遏制,还超生了。交了一些罚款,还是有小老虎幺幺从中斡旋,才没有交齐。
一生就是三个儿子,根据小老虎幺幺的意思,两个大的姓陈,分别叫陈宝山、陈宝川,小儿子因为是超生的,是多出来的,赵卓别出心裁起名赵超生,小名儿小超,雷倒了不少的人。
夫妻俩对这虎彪彪三个儿子,看得贵重,金金宝宝一般。这孩子一娇惯,读书就不能上进,也不做什么家务事,想玩就玩,想耍就耍,和赵家庄李德财家里的孩子一样。
老丈人因对女婿不满,对他的儿子们也没有一个好感,不仅不背不抱不逗哏儿,不买玩具、零食,连笑脸也没有一个。日积月累,翁婿之间,祖孙之间,积怨就越来越深。
本来是分家离户,老家伙对女婿家的事理当管不着,可他偏要管。为针鼻儿大一点事儿,常常和孙儿们发生口角。孙儿们耳濡目染,知道这个老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根本不怕他,甚至讨厌他,不仅不把他当长辈,更不把他当人看。
老陈什么人?贫雇农出身,几十年的基层干部。那是一种什么官儿,那是唬哄骇诈无所不用其极的差事,那是说一不二,在村头跺一跺脚,全村都颤抖的角色。他怎么能忍受女婿对他的不敬?尤其不能忍受女儿女婿放佯,孙儿跟他死缠乱打,和女婿一家的矛盾冲突渐渐升级了。
这里面还有一层,这老陈,当干部多年,老伴儿又管不住他,在集体、在家里养成了专横跋扈的习惯。年轻的时候,还吃了两个大女儿的倒食儿。
他听说西北军阀马步芳是个大色鬼,那人还夸下海口,除了生他的和他生的,不上以外,其他的不在话下!还与亲侄女儿拼了个你死我活……
老陈很受启发,自得其乐,还自惭形秽。这马步芳与咱老陈比,他老陈可牛多了哟,亲女儿也上了啊!
老牛老马吃嫩草,可能味道好,不能忘记。大女儿有自己的男人了,他还在贪吃,还让大女婿抓住了他的把柄,把他揍了一顿。好了伤疤忘了痛,偷食的猫儿不改性。
他不改性,妄图再偷,大女儿不干了。二女儿出嫁了,他撵到赵家庄去苟合,又被女婿捉住了,出尽了丑,从此再不敢奢望。小女儿是读书出身,也泼辣,他不敢想。总之,冥冥中,他恨这个大女婿,貌似还把他当情敌了。呵呵。
这一天清清冷冷,分田到户以后,也没有权了,又不愿下地,就充满了失落感。两杯马尿一下肚,他就茶碗不找饭碗里找,找女儿女婿的不是,骂人,砸东西。
正月初一,女儿、女婿带着三个孩子,欢欢喜喜回赵家庄拜年去了。赵家庄现在可今非昔比哟,不光赵彩虹风风光光回来了;赵宗智、赵宗信也光宗耀祖,衣锦荣归;连疯疯癫癫的赵晓梅也摇身一变,成了女老板;还有牛逼人物赵宗彪当了村长,当上了人大代表,风头正盛呢。
往年这时候早已经回来拜年的二女儿、幺女儿,今年也没有回来。因为赵宗彪家里有庆祝活动,李援朝又要等赵宓一路,故延迟了。
等初二大女儿一家人回来了,老陈还在等他们过来给他拜年。这是每一年新年的必修课,可是直到晚上也没有动静。
老陈心头火起,咕咕噜噜喝了半瓶酒,酒兴涌上来,样子可怖,便开骂。开头没有人理他,他却越骂越难听,他还骂赵卓是一个地主儿子,祖上是靠剥削、压迫贫下中农起家的……阶级敌人占了他姓陈的场子,不得好死。
赵卓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儿子就接上了。说地主儿子就地主儿子,比你贫下中农还光荣些,谁像你一天只晓得好吃懒做!希望你死了到阴间还是一个贫雇农,穷光蛋。
老陈他一个老家伙,怎么说得赢三个嫩小子啊。急火攻心,就冲过来找赵佳盘横,说养儿不教父之过。
赵卓心想,新年新节,让了吧。可那人不这样想,认为赵卓好欺负,拖了一把火钳,顺势打了赵佳几下。好在赵卓躲得快,火钳打在背心上,才没有吃大亏。
两个儿子见父亲被打,饶是他们顽皮,可父子天性啊,冲上去就大打开了。陈传香不敢劝,不好劝,哪一头也不会听她的。又有那一层关系,她更不好出面,躲到一边抹泪去了。
赵卓也不制止,直到老家伙失去了反抗能力,趴在地下喘气儿,三兄弟才罢手。
被老伴儿扶回去的老陈,气不顺,睡不着,等夜深人静以后,豁出去了,将老屋淋了煤油,点了火,高叫:“我烧我自己的房子,与你们姓赵的狗日的无关,我好歹不会便宜你们……”
赵卓虽然建了新房子,但有一半老屋,厨房、火坑也在老屋,老屋里还存放的有腊肉,粮食、炊具、农具……
夜已深沉,又淋了煤油,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势越烧越旺。哪怕抢火的人陆陆续续来的并不少,还是基本上没有抢出什么东西来。陈传香捶胸顿足,痛哭失声。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陈保山、陈保川、赵超生兄弟,听见呼喊,爬起来,见火已烧明,眼看就要塌架了,也不去抢了,各拿棍棒对哈哈大笑的老家伙劈头盖脸的打。打得老家伙只能抱住头,在地下爬。旁观者议论:快七十岁的人了,这是何苦来哉。
救火的人都觉得老家伙做得有些过分了,也不劝,放任三兄弟死打。
三弟兄看见垮塌的房子,还在毕剥燃烧的粮食、家具,愤愤不平,捡起石头就往老家伙身上扨,也没个轻重,直到老家伙不动弹了,才住手。
有人过去看看,人还有气,脑壳上穿了几个洞,血流殷地。
哪怕参与救火的人,不去劝,但人快打死了,还是有陈姓族人向乡政府、派出所报案了。
赵卓也急忙将情况报告小老虎幺幺和赵维兄弟。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样生百样死(中)
第二百八十六章一样生百样死(中)
赵维天一亮就找小老虎幺幺,说这个事自己不便出面,还是辛苦您一趟吧。若人不死还好说,死了,只怕有点麻烦了。
“麻烦也要管,谁叫他们姓赵呢!派出所肯定知道了,你先知会他们一声,我这就出发。”赵宗彪赶紧洗脸换鞋,还把两个儿子叫醒。
赵维立即给派出所值班的警察打电话。接通以后,那边说,高家庄有人放火烧房子,老支书被孙儿快打死了。我们警力不够,正准备请示乡长呢。
赵维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们一定要出面。哎,赵卓是我的一个堂兄,你们秉公处理就是,不要有什么顾忌。另外,我的小老虎幺幺马上就到了现场,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商量,他是县人大代表,还是县人大常委会委员呢。
赵宗彪立即带上两个儿子加上赵佳,在新年一阵赶一阵的鞭炮声中,飞速赶往高家庄赵卓处。
还隔里把路远,就可以闻见一股焦糊味,越近越浓,可以看见散落的满地烟尘,越近越多。大家的眉头紧皱。
到了现场,就见老屋已经夷为平地,倒伏的很粗的柱头还在冒烟,看样子泼过水,只是没有泼熄。一地瓦砾,一地焦炭。墙烧塌了一部分,没塌的,变成墨黑色。
赵卓一家人哭丧着脸,手足无措,在现场转来转去。什么人在烧焦的现场搭了一个三根柱子的棚,棚里支了一个行军床,老陈躺在上面,无声无息。
赵宗彪最关心的还是此人的生死,进去看了看,摸了摸脉象,似有若无,又探了探胸口,还在微弱的跳动。心情才稍微宽解。对那三个小子说,你们打纵火犯,可以,怎么下死手啊。他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外公嘛。
“他猪狗不如,把屋也烧了,杀人放火,本来就该死。”三兄弟气鼓鼓的,似乎还想动手。
说话之间,派出所的人也就到了,村干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到了。
派出所的人和赵宗彪打了一个招呼,就赶紧拍照,看伤情,落实损失,找证人,写证言材料。忙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他们见老陈根本没有上药,那血是没有流的了,自然干涸的。就问赵卓:“人都伤成这样了,怎么没有治疗啊?”
“房子也让他烧了,谁还有心管他呀,死了活该!”赵卓气愤的说。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即或是罪犯,救死扶伤也还是要的……那你们现在给他治一治吧。”派出所的人压住火气,吩咐。
“不!他是纵火犯。”陈宝山态度决绝的表示。
因为有赵维的招呼,赵宗彪又在现场,派出所的人不好发作,就对村干部说,他们还有气,就由你们村里负责请医生吧。然后对大家说,他放火是犯法,你们打人也不对啊,这是两件事,我们要分别对待。
然后他们与赵宗彪及高家庄的村干部秘密商量善后事宜。赵宗彪说,这三个打人的娃娃都没满十八岁(实际上老大陈宝山已经满了),不够负法律责任,让他们先治疗伤者怎么样?
派出所的人脸色不大好看,说让他们治伤他们也不愿意呢……
赵宗彪赶紧表示,由自己去说。
村干部和赵宗彪熟悉得很,表示人家遭了难,有点情绪也可以理解……我们建议,可以先放一放,看看情况再说。
有陈姓族人提出,人都快断气了,还放什么放?杀人偿命啊……
赵宗彪挥挥手:“人,不还没有死吗?”
派出所的人高声对大家说:“这是一起恶性案件,我们先回去将情况反映到县局,陈家的小子们,你们听候处理吧。”鸣着喇叭走了。
赵亮、赵炯安慰那闯了祸的仨小子,赵卓的岳母躲在屋角嘤嘤的哭,陈传香在新屋的阶沿上,支一个煤球炉子烧水,面无表情。
赵宗彪、赵佳、赵卓在现场实地查看损失情况,一一登记造册。然后,赵宗彪对村长和周围的人打躬作揖:“各位乡亲,我们赵卓家门不幸,出了这么大的事,遭了这么大的灾,还望大家看在同乡、看在跟前块邻的份上,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让他们度过这一次难关。我这就回赵家庄,下午再来。”
就有平时友好的,送米送面,端锅、借碗筷等。
赵宗彪发动车子,招呼赵炯等走了。赵卓流泪相送。
回到赵家庄,赵宗彪立即通知姓赵的族人,全力支援赵卓,包括不在赵家庄上的赵宗礼。按照清单,差什么凑什么。毕竟血浓于水,同气连枝,很快就凑齐了一大车,由赵容开车,送了过去。
这次姚惊蛰也跟去了,要帮忙妯娌安排一下生活,她最亲又是大的啊。
赵宗彪指挥姓赵的和跟前帮忙的,搭起了两个临时帐篷,垒了锅灶,栽几个桩子,搭了几个台子,帐篷里就又生起了炊烟。家具比他们原来的还多,肉啊、米啊、面啊也比原来多,只有苞谷、洋芋、红苕没有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损失了多少。
赵宗彪又去看老陈,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也没见当干部的或是赵卓家人请人医治,人家干部是怕得罪赵卓呢;赵卓一家是气不顺呢。赵宗彪吩咐赵卓,等这边安排妥了,赶紧找医生,多维持一天也好。赵宗彪又对赵卓的岳母说,老陈都这样了,你就尽一下夫妻责任吧,喂喂水,喂喂药或稀饭什么的,等他醒转来了,我们再说。老人点点头。
这边一切安排妥当,赵宗彪才领着人回赵家庄。
可不到一个星期,赵宗彪就得到了老陈的死讯。
赵宗彪和赵维紧急磋商。赵维有些紧张。赵宗彪表示第一,这老陈不是被孙子直接打死的;第二,他赵卓没有动手,我们一口咬定宝山没有满十八岁,负不起刑事责任;第三,我了解到老陈有心脏病……
赵维说不是直接打死的,总是因殴打而致死的吧;赵卓是没有动手,他可能要负监护之责;没有满十八岁,人家也完全可以把他陈宝山当少年犯抓起来嘛;老陈这个心脏病和他的死有必然的联系吗?
赵维的条分缕析,让赵宗彪很不高兴,吼道:“你怎么说话的呢,巴不得把你的侄儿子抓走啊!哼哼!”
赵维赶紧解释:“小老虎幺幺,你错了。我这不是帮着分析吗?我提出问题,由您来辩驳,有备无患总是必要的吧。”
赵宗彪脸上才平静下来,得出的思路是一定不能让宝山进局子,若进了,我们姓赵的脸上都无光,还让李得成狗日的看笑话。我们请求县法院来人解剖,证明老陈的死因,是心肌梗塞,殴打只是诱因之一。这样,即使那三弟兄有责任,也轻些。不排除使钱,再多也要使,这是关键时刻了,人家推不推磨那是他们的事。
商议由赵维利用职务之便正面接触,赵宗彪侧面接触,包括送钱、请吃等。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样生百样死(下)
第二百八十七章一样生百样死(下)
赵维陪着县公安局的人,第二天下午才到。因为各单位已经年节后上班了,所以来的人较多。当然派出所的人早已先期到达,保护现场。
县局的人听了有关介绍,做了相关的工作以后,招集相关人员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在这个会上,赵宗彪和姓陈的代表围绕老陈是怎么死的,陈宝山当不当负法律责任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赵宗彪说,这几时放的火,几时打的人,又是几时死的人,相信大家都清楚,怎么说是宝山他们兄弟活活打死的呢?
陈姓族人分辨说,虽说不是当场打死,但自从被打以后,我们的老陈同志就没有喝过一口水,进过一粒食,说过一句话,不是打死的又是什么?打人以后,派出所的同志有第一手材料呢。
赵宗彪强辩:“我怀疑,这老陈放了火,虽说出了气,到底良心不安,后人又坚决反对,心情憋闷,急死了,气死了,也未可知。你们硬说他是打死的,你说是哪一棍,哪一石头致的命?他三兄弟,谁又当负主要责任?”
“不管是棍也好、石头也好,都是他们兄弟打的,不是别人,此乃其一;其二,不管是谁致的命,跑不出他哥仨,总不会是你、我吧!呵呵。”
“我也没有说是你们呀?你总不能让公安局把哥仨都抓走吧?我请求法医鉴定死因,我们不能光凭嘴巴说……老陈心脏有毛病。”
“这老陈没听说有心脏病啊……”
“你没听说,不等于他就没有这个病……”
公安局的同志点点头,知道这个赵老板还懂一点法律,表示,我们也认为,打人不一定是导致死人的直接原因。
赵维说:“这样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最好,我们先请求法医鉴定一下死因,再追究责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既然地方首长发话了,大家也就没有再表示不同的意见了。只是法医表示,今天天已晚,只有等明天了。
当天晚上,赵宗彪和赵维陪公安和法医吃了一顿饭,与头头脑脑喝了几杯,并貌似不经意的简单的沟通了一下,说老陈有心脏病,打人的最大孩子都还不满十八岁,还希望领导们手下容情。
他们都表示,一切等明天解剖以后再说,请赵乡长、赵老板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们有分寸的。不过,他们也提出,接到了一个叫李得成的投诉,说姓赵的打死老革命,一定要严惩,不是广大人民群众决不答应。
赵宗彪和赵维对视了一眼,笑一笑,说你们忘了,那个家伙年前才从你们的看守所放回来,还是我亲自去接的,他持枪威胁呢。他这是携私报复,不要理他!
自然,趁没人注意的当儿,赵宗彪给相关人员送了红包。
吃早饭以后,进行解剖。把死人平放在一块门板上,脱了个精光,用一块布遮住下体。跟杀猪没有什么两样。这是新鲜事,周围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临到法医动刀子的时候,老陈的小女儿陈传月不干了,哭喊着阻止:“我苦命的爹呀,你死得这样惨,死了,还要挨刀子啊,还得不到全尸啊……”
法医看着赵宗彪,赵宗彪眉头一皱,冲赵宓使一个眼色,赵宓去拉扯老婆。老婆哭喊着,就是不听劝。
赵宗彪舌头在嘴唇周边游走了一会,吼道:“赵宓,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啊?像个什么话,真让她妨碍执法呀!”
没有办法,赵宓知道此时的厉害祸福,给了老婆几耳光,把他拉出去,守着。
法医动手了,像庖丁解牛一样,他熟练的打开颅腔,对那几个洞进行鉴定,并指给周围的人看,颅腔并没有受到伤害,可能是小孩子力气有限,只是皮外伤,他说。旁边有书记员赶紧记录在案。
又打开腹腔,人的肌肤,内脏跟猪啊、狗啊全无二致。翻找了一会,法医把心脏割下来了,又指给大家看,这上面已经腐烂,还有水泡,病了很久哦,这大概是死因。
他用一个专门的胶口袋小心翼翼的把坏了的心脏装好,说,最终结论,要化验以后,由专家来做。然后缝合,将尸体转移走。
法医鉴定完成,公安找赵维和赵宗彪,说对不起,不管怎么说,死了人,我们还是要把陈宝山带走,因为他最大……询问的性质。呵呵。赵宗彪不同意,说法医鉴定都说了,老陈的死与击打无关,怎么还要把小孩子带走?
公安局的领导说,法医的话,只能说明击打不是致命的因素,并不能说,击打与死人毫无关系。请你们配合一下,也要平息一下民愤。
赵宗彪摇头,赵维给小老虎幺幺使了一个眼色,说就这样吧,你们很辛苦,今天在乡政府过夜,明天走……
“那我也回乡政府。”赵宗彪依然不放心。
赵维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宝山被带走的时候,他的奶奶扑过来找公安局的人求情:“警察同志啊,他爷爷的死,与我的大孙子无关啊,我能证明。你们放了他吧,求求你们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公安局的负责人态度很好的说:“老人家,我们记住了你的话,我们还有法医鉴定呢。我们带陈宝山,是去问话,你放心哦。”
赵宗彪在上车之前没有对抽泣的赵卓两口子以及那两个小子说什么,只对赵佳说,准备后事吧,人是要入土的,入土为安。我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就返回。
赵佳点点头。
警车呼啸而去,卷起一片烟尘。
陈宝山被带到乡政府,公安局的人又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些细节,教育了他一顿,就让他在赵维屋里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赵维和赵宗彪都为陈宝山求情,法医也帮腔。县公安局的人狡黠的笑笑,说我们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只不过做做样子,让陈姓人稍安勿躁,不会带走的。如果鉴定结果对你们不利,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呵呵。
“那我能不能今晚把他带回去啊?”赵宗彪问。
“不行,你至少明天或后天才能让他回去,连电话也不能往家里打。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李得成会不会搞事呢。”
赵宗彪吃饭以后,安慰了一阵宝山,让王青春好好照顾他,怕家里担心,就返回了高家庄,安排丧事。
到底闹不闹夜,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赵宗彪表示,这个家伙依罪当死,但闹夜,是做给别人看的,是显示后人的。就由赵卓两口子做主吧。
陈传香说我听他爹的,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说个什么!
小老虎幺幺都这样说了,赵卓就有心拖出去埋了算了。但赵宓和李援朝两个女婿说,我们做后辈的还是该来看一看信呢,鞭炮还是当炸一点吧,纸钱当烧一点哦。
“那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晚上来看信吧,反正有饭吃就是。”赵卓没情没趣的表示,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呢。
见状赵宗彪悄悄对赵卓夫妇说,你们那个小子,恐怕明后天就要回来的,你们抓紧安排自己这方面的事吧,尽量安排得体面一点,要用钱,说一声。
来看信的主要是两只人马,赵家庄的两个女婿李援朝、赵宓,加上赵卓的后族,再就是赵卓岳母的后家,再差不多就是跟前块邻了。
应该说赵家庄还算来得热闹的,鞭炮火药,雷鸣一般,持续了很长时间。除了姑娘女婿,赵家庄没有一个人磕头的,当然也没有孝子回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