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一下情绪:“木乔……是我,季末。”
那边忽然沉默了。过了几秒钟,电话传来很大的一声“啪”。
接着便是嘟嘟一阵忙音。
看来……
这次不告而别,我又把木乔置于何样的境地?换做我,也定然会恨自己。
老板不带表情地看我一眼,然后找出四个一角钱丢给我。
我叹口气,抱好了安安便准备离开。
这时电话却忽然响起来了,把后面准备打电话的中学生吓了一大跳。
老板接起电话,声音疙疙瘩瘩,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什么?找谁?什么寂寞,我还空虚呢!”
听到这,我连忙跑过去:“不好意思老板,应该是找我的。”
老板使劲白我一眼,后面的男学生冲我笑笑:“你先打吧。”
我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声音不知怎么有些颤抖:“喂……”
那边便传来木乔的声音,安静隐忍,听起来让人那么难受:“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鼻子又一酸,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对不起……”
他轻笑一声,迟疑着说道:“在哪……我去接你回家。”
我又平复了几秒钟,语调尽量正常:“木乔……我求你,救救秦川,好不好?”
木乔沉默了一会:“先回来吧……陈奶奶,她……很想你。”
想起那干瘦而慈祥的老人,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还是执着地说:“我求你,救救秦川,求求你……”
还是难忍的沉默。
后面的男学生已经开始不耐烦地看表,老板也使劲冲我翻着金鱼眼。
“好。”木乔终于吐出那个等待已久的字。我只觉得心中大石忽地放下了,几乎激动得要晕倒。
“不过,你要配合我。”
“好,什么都好……”我开心地有些语无伦次。
木乔叹气,似乎在苦笑:“我这么做可能有些趁人之危,但是也是唯一帮他的方法……
我们结婚吧!”
我愣住了:“你说……真的吗?”
沉默。
我垂下眼睛,以为这样便可以敛下所有的情绪,不让他看见:“我有什么好?我不过……不过是个带着孩子的普通女人。”
木乔笑:“对我来说你不普通,这就够了……好了,闹也闹够了,今晚我就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语气轻柔宠溺,像对着自己顽皮的孩子。
“好……”眼泪簌簌地滑下来。
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也许再与秦川无关。
如果你能快乐……
我愿意。当天晚上木乔便开车来了b市。
那天很冷,晚风卷起了一地的残雪,路边暗黄丨色的灯光添了柔和的闪烁。
当木乔到谷安大街时,安安在我怀里睡得很沉。木乔下了车,依旧穿着我们第一次吃饭时穿的那件长长的风衣,额上聚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安安,笑得无邪:“走吧!”
我点点头,跟着上了车。
木乔开了暖气,回头看我:“冷吗?”
我摇摇头。一时间愧疚堵在喉头,竟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木乔笑得有些黯然:“想不到,竟然要以这种方法得到你。季末,我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我静静从旁看着他侧脸,完美无缺仿佛大师手下的雕像:“我没奢望你原谅我,只是我也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我父亲也算一个吗?”木乔从后视镜看我,眼里闪闪烁烁,“快说吧,把所有的理由都说出来,这样我心里还会好受些。”
我一时有些不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呆呆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像我们再无法驻足的过往。
“那时候,我和秦川都很小。天真地相信所有,相信我们的爱可以永远永远都在。可直到我遇到你……我发现我越来越动摇。”我不禁哽咽了一下,“我不敢再爱谁……因为我不相信谁还会对我有真正长久的感情。可跟你相处的时候,我觉得很快乐,很释然。可我心里,会永远有一块装着秦川。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对秦川,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伤害吧……我很害怕……”
木乔忽然笑了,只是眼底依然有泪光:“我愿意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你必须跟我在一起了。”
他转过头定定看着我:“你会后悔吗?”
我愣了一下,笑了:“一个没钱带孩子的二十岁的傻姑娘找到一个有房有车有背景的大帅哥,你说到底谁会后悔?”
木乔扑哧笑了,空出右手伸过来,手指蜷起只剩小指:“我们拉拉勾好不好,骗人的就是小狗。”
我禁不住白他一眼:“拜托,你都多大了。”
却还是把小指伸过去。
拉了勾,木乔轻轻握住我:“季末,别让我等太久。”
我笑:“那就早点结婚吧。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也早些安心。”
木乔“嗯”一声,便转头继续开车。
我看到他侧脸的笑,单纯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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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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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香林
之后的半个月一直在准备婚礼。没有听到关于秦川和南希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和周围人去打听。
我累了,也倦了。一切,就听老天安排吧。
木乔在婚礼前一周陪我去挑了戒指,之后的喜庆用品和烟酒都是小南和老杨帮忙买的。梁艳有天中午打电话来,说木乔脱不开身,让她陪我去看婚纱和鞋子。
我讪讪地笑:“嗯,好,又麻烦你了。”
梁艳笑:“幸福的小丫头,在家等我,马上到。”
两小时后,我们就坐在去s城的飞机上。
第一回坐飞机,还是坐的头等舱,我浑身的不适应。
梁艳倒是很自在,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帮我叫了吃的和果汁,就拿过一本时尚杂志看起来。我怔怔地看着小窗子外,云朵软绵绵,天空蓝得那么纯净,一切就像是梦境。
我要结婚了吗?
记忆中的场景蓦地旋转着汹涌袭来,我望着金色的阳光,忽然难过地想要流泪。
是谁说过,要在一个靠海的大大城市,和我相携到老?
又是谁说过,要去拉萨,去伦敦,去多伦多,去纽约,去巴黎,去我想去的每一个地方,而我们就那样手牵着手,一路微笑着走下去。直到我们都走不动了,牙都掉光了,然后老态龙钟的两个人在自家后花园晒太阳,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们攥着风车欢叫着跑到大街小巷。
这一切,都好像一个肥皂泡,越飞越高,越飞越大,却在某一刻毫无征兆地消失。
连碎片,都无处找寻。
安妮宝贝说,最完美的旅途,是无疾而终。
可是,这辈子,甚至来不及认真说一句,我爱你。
飞机缓缓降落在s城飞机场。我多希望跑道可以再长一点,一直到世界的尽头。而时间就永恒地停在这一点,不再向前。
梁艳不知什么时候睡了,听到机舱里传来空姐柔美的声音,便取下眼罩,脸上虽有着倦意,却依旧是撩人心魄的美。
她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坐这趟飞机都会睡着。”
我冲她歉意一笑:“梁副编最近在赶新年规划,又要帮我忙,一定很累吧?”
梁艳冲我眨眨眼睛:“小丫头,说什么呢,大概是躺椅太舒服了吧……呵,走吧。”
刚下飞机,立刻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接我们。梁艳似乎和他们都熟识,言语间没过分的拘束,冲他们一一打招呼,亲切而自然。
我们坐着limo从机场一直到了s城繁华的商业街。缓缓停在一家装修格外精致的店面前,“giovannasbiroli”的店牌在夜晚的灯光中华美而高贵。
梁艳让那两人在车里等,便拉着我走进店里。
大大的橱窗里摆着各式婚纱,复古到时尚,繁复到简约,齐地到拖尾,蕾丝到金边,光是摆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仿佛看到世界上最雍容高贵的新娘。
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考究,贵气而不张扬,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笑容温暖妥帖。梁艳细细审视着每一件婚纱的款式和质地,时不时回头问他几句例如这件是哪位大师的手笔,之前卖过几件之类的问题。
我心里一阵感叹。一件婚纱都要如此大费周章,木乔真的把我看得很重吧。我静静地看着旁边一件简单却别致的婚纱,想着穿上它的我,又会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脸上带着幸福和满足,微笑着等待别人一一的祝福和艳羡的眼光?
梁艳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笑道:“喜欢吗?”
我微微回过神来,也笑:“嗯。太复杂了反而不适合我。”
梁艳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便让老板包一件新的送到车里,便往收银台走。
我要跟过去,梁艳回头冲我笑:“小丫头回车里吧,我怕一会划卡时吓到你。”
我点头,心里忽然有些酸。
这该算是体贴,还是“慎入”的标识?
就算我和木乔在一起,我和他的世界却还有那么多隔阂。我只是一个平凡到近乎平庸的女人,而他生来便有着可以自由支配的一大笔财富。
爱情真的可以伟大到超越一切层次和界限么?
我真的不知道。
婚礼的前一天,木乔召集了a城几大报社的记者,开了一个小型发布会。
说是小型,来的人数却是格外可观,发布会前一小时,不大的多功能厅就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当木乔拉着我的手出现,相机便不断“咔嚓咔嚓”响着,各种闪光灯映得彼此的脸亮得不真实。
第一次面对媒体,又是关于自己的事,我紧张地几乎要站不稳。一旁的木乔却泰然自若,面对记者刁难的问题依旧不慌不忙地回答,脸上始终还带着微笑。
“木先生,传闻你身边这位小姐是否与南希陈前男友有不伦之恋,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心上一紧,木乔安慰地轻轻握住我,微笑转向众人,语气清淡,却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切都是谣言。大家都是行里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相信还是能分得出的。”
“木先生,作为‘轩辕’产业的继承人,你的身家已经不能用几亿来衡量,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这位小姐的?”
木乔嘴角轻扬:“有什么理由能让我拒绝我的爱情呢?”
“木先生,请问你是否会和这位小姐签订‘婚前条约’,防止离婚后财产被分?”
木乔明显是生气了,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都在颤抖,但他面上却还是和颜悦色的笑,仿佛对方所说的与自己毫不相干。
“h报的记者是吗?代我向贵主编问好。”
那个记者本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听到这话讪讪地缩了头,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木先生,前日x报被‘岚江’集团收购,而x报此前曾披露季小姐与其表哥的不伦之恋。你对此持什么观点?”
木乔笑:“眼看新的财政年便要到了,各大集团扩大势力,小公司小企业被合并,再自然不过。对于x报,我只能说很遗憾。”
不知不觉,我已经出了一身虚汗。不知木乔怎么还能那么谈笑自如,好像在唠自己家里家常。
发布会大概持续了近两小时,木乔便带着我在几个保安的陪同下离开了大厅。
我一上车,保时捷便飞快地跑了起来,把一大帮想要围追堵截的人远远落在了后面。
木乔忽然大笑了起来,我从一旁担心地捶他一下:“喂,小心开车”,却也被他的笑声感染,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开到很远了,木乔把车停在大桥边:“先不回家,门口肯定还有一堆堵着呢。”
我点点头,便跟他下了车,一起倚着车头看江边的夜景。
“想什么呢?”木乔微笑着轻揉我的头发。
我摇头笑:“不知道,觉得一切好像做梦。”
我接过木乔递过来的可乐,低头看着因为摇晃而不断生出的气泡:“木乔,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木乔一仰头喝下大半瓶的啤酒,“遇见你我逃避不了,爱上你我又无法控制。你说后悔有什么用?”
我笑:“以后到哪都得拖着我们两个,不会烦吗?”
他喝光了酒,空出一只手弹我的头:“傻瓜,想什么呢?是不是我之前说的还不清楚?那我就让你好好记住!”
木乔一把拉过我,嘴唇霸道地贴了过来,一股香郁的酒气瞬间席卷了我的呼吸。
仿佛他是天,他是地。他是伟大的神诋,主宰着一切。
我只觉得身体忽地软了下去,木乔扶住我,一点点靠了过来。
神智忽然清醒过来,我使劲推开他,慌张凌乱:“你不是想在这吧……”
木乔笑着,亮闪闪的眼睛里透着狡黠:“想什么呢,我可没那么急。”
合着这都是我的心思?
我狠狠白他,木乔直接侧身装没看见:“陪我在江边转转吧。”
“嗯。”我应了一声,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风起了,江边冷意更深了几分,木乔的大衣下摆在风中簌簌地响着,我的丝巾也不断飘起来。
高楼旁的霓虹倒映在江面,只剩星星点点细碎的亮。不远处一对恋人彼此依偎着,男孩用结实的臂膀挡住冬日的寒冷。
这是幸福吗?
木乔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转头看我,眼底含笑:“以后只有我,可以这样暖你的手。”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微微苦笑。
明天……
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轻手轻脚走到旁边小床旁去看安安,宝贝睡得香甜安然,仿佛梦中有数不尽的棉花糖和会唱歌的小羊。
我轻轻倚着小床,兀自微微地笑着。
大屋的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我一转头,正对上陈奶奶的目光。
老人静静望着我,眼中似喜似忧:“小季,你准备一下吧,一会木乔就来接你了。”
我忽然有些眼眶发酸,轻轻地握住老人脉络清晰的手:“奶奶,你放心,我会带着安安经常回来的。咱们这个小屋子,是我在a城最珍贵的家。”
老人背过身去抹眼睛:“一个个都是这样,净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我轻轻抱着陈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她又瘦了这么多。
“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奶奶,哪有骗自己奶奶的人哪?”
老人轻轻拍我,努力笑了笑:“好,好,我信!等你过去了,要好好和他父亲相处。不管别人,木乔可是真是错不了。这孩子心眼实诚,他和小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看他好。是我家小莹没福分哪!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奶奶老了,也不大喜欢再去他们的圈子里,你可得常回来看看。要不这屋子就真是冷冷清清,没个人气哪!”
我使劲点点头:“奶奶,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的!”
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汽笛,陈奶奶抱起小床里还在熟睡的孩子,微笑着仔细端详着,脸轻轻蹭着安安小小的额头:“你这小东西,也要走了啊!”
陈奶奶把孩子轻轻放在我怀里,不舍地凝视着他小小的眉眼:“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我笑:“奶奶,看你说的,你可得看着他长大呢。”
陈奶奶擦擦眼角,又催我:“走吧走吧,木乔不是说还要先去他那换衣服化妆吗?早点去,别误了好时间。”
我点点头,腾出左手抱了抱陈奶奶,便抱着安安走出了小屋子。
走出门口,却不自觉地扭过头来看。这个简陋的小房子,却是这个偌大城市里,给我温暖最多的小天地。
几年前略显稚嫩的我走进这个小房间,又怎么能预料到这一刻奇异的场景?
命运,真的太难看穿。
门外是一辆略显陈旧的劳斯莱斯,大气而典雅的款式。车旁一直站着的一个长相干净的男人走过来,为我开了车门:“季小姐,我是木总的秘书迟亮,木总说让我接你和孩子去‘香林’。”
之前听木乔说过,“香林”是“轩辕”产业高层居住的地方,只有十户人家,却占了足够一个大型居民区的面积,其中的别致建筑、秀美园林和各种高档食府娱乐,早已被人描绘得天花乱坠。普通人别说是进入了,就连远远看到其中的豪华别墅都是奢望,入住“香林”实在是a城所有巨富们梦寐以求的事。
我略一迟疑:“为什么去那?木乔不是说先去他那吗?”
迟亮略微犯难:“这是木总吩咐的,我不是很清楚。”
我皱眉:“你等下,我先问问木乔。”
拨了木乔的电话,那面却迟迟不接。迟亮走过来:“季小姐,先上车吧。木主编也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我犹疑着点点头,抱着安安上了车。
孩子有些醒了,不停地转着小脑袋看着周围的一切。
“妈妈……”安安皱着小眉头看着我,小手上下挥舞着,显然对周围的一切不是很适应。
我亲亲他的小脸蛋:“安安乖,一会就去看……”
想到那个性情怪异的男人就要成为我的公公,安安的爷爷,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这个圈子,会适合我吗?
灰姑娘即使穿上水晶鞋,依旧不会是白雪公主,不是吗?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地掠过,渐渐驶出了最荒凉的地方。
到了a城最中心的位置。即使是在尚在沉睡的清晨,也能感受到它的繁华和诱惑。各大奢侈品牌的店面彼此辉映,光是一个简单的存在便足以显示一切。
车慢慢驶向一个酷似风景区入口的石门,从外看去,里面仿佛是一大片园林,看得见小巧的石桥,长长的路上满是常青的树木,拱形的回廊彼此穿连,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若不是依稀可见路两边薄薄的雪花,真要觉得外面是寒冬,而园内是生机盎然的春夏。
我努力整理一下思绪,慢慢地摇下了车窗。
这里面等待着我的,又是什么呢?
安安以为又要去公园玩,拍着小手兴奋地叫嚷着。
迟亮转过头:“季小姐,再往前走五分钟,前面那栋就是木总家了。”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停一下,好吗?我有些气闷,想出去透透气。”
迟亮笑了笑,似乎了然:“好的,第一次见家人,总会有些紧张。”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抱着安安慢慢下了车。
我走到一边,又拨了木乔的电话。
大概响了七八声,那边终于接了电话。
“木乔,刚才怎么不接电话。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木总派人把我接到‘香林’来了?”
“季末……”木乔终于开了口,“曹莹今天回来了,在机场出了点事,我先去一趟,一会就过去。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再说。”
我只觉得脑袋嗡一下,一时间竟想不到该说什么。
“你先在我爸那呆一会,我就过去。今天什么都耽误不了,相信我。”
我“嗯”了一声:“好,我就在这等你。”
迟亮领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绿地,再一转弯,就有一栋栋精巧的小楼出现在我眼前。
仿佛是设计图纸中最别致出彩的图案,典雅而不失气势。常青树木的枝叶掩映着圆顶白色石拱门廊,淡红色的外墙衬托着贵气和庄重。每处都透着无法言喻的精妙。
当我们走到一栋白色的别墅前,迟亮回身向我微笑:“这就是木总家。我不方便上去,季小姐记得代我向木总问早安。”
我点点头,也回以微笑:“辛苦你了。”
安安见迟亮走了,小脑袋好奇地转向他离开的方向,又转过来看看我:“妈妈,这是哪?”
我扯着嘴角苦笑一下,亲他的小脸:“宝贝,我也不知这是哪。”
大概,是天堂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深吸一口气,按了白色大门上的电铃。
不一会,便有一个保姆模样的女人跑过来开门。我刚想该怎么和她问好,该怎么称呼,她却只是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我略微尴尬,心里暗暗叹气。大概和木总相处久了,人都会变得很拘谨吧。
我给安安脱了鞋,把他放在地上。孩子到了陌生的地方有些不自在,只是静静站在一边,等着我过去领他。
忽然一双棕色的毛皮拖鞋出现在旋转楼梯的转角,然后便是高大与木乔极为相似的身躯,最后便是一双略显陌生的冷漠眼睛。
安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靠到我身边,低低地叫了一声“妈妈”,仰头看着我,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安慰地抚抚他的头:“安安乖,这是木总爷爷。”
这真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称呼了。
木总略微愣了一下,神情稍微缓和了些,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都要做一家人了,还那么生分干什么?孩子,来爷爷这,让爷爷好好看看。”
安安还是看着我,犹豫着不肯过去。
我看着孩子笑:“宝贝,像个小男子汉,别让爷爷笑话你老是缠着妈妈。”
安安又想了想,才慢慢地走过去。
木总抱过安安,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孩子,叫爷爷。”
这亲昵的举动竟让我一时有些心慌。
木总竟这么快就接受了安安的存在吗?是木乔的努力吗?
我忽然那么愧疚。为了和我在一起,木乔又该做了我看不见的事?
心里又是莫名地一紧。曹莹为什么会今天回来?在机场,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木乔呢?
是否一切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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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拖文成瘾了……向大家道歉!~以后每周两更,不会再拖了!~另外此文十二月前一定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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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婚礼
不到八点,梁艳就拎着几个大包赶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马,高跟鞋的嗒嗒声在门外便听得见。
我有点心虚地扫了前厅后面的书房,偶尔还传来木总和安安的对话,还有孩子偶尔的笑声,从虚掩的门瞧过去,只觉得他似乎和初见不同,面色很温和,甚至是含着笑意。
“叮咚——”门铃一响,保姆便快速地跑过去开了门,就马上没了踪影。好像她存在的意义只在开门的一瞬间。
梁艳在门口换了鞋,很习惯的样子。
她快步进了门厅,抬头看我,歉意地咧嘴笑笑:“抱歉,路上堵车,本来七点半就要赶过来的。”
木总开门走出来,一看见梁艳,脸上又露出难得的微笑,却只是点点头,没说话,又领着安安回书房了。
梁艳低头兀自笑了一下,便招呼我们上了二楼的一个宽敞房间,里面一个大大的梳妆台,依稀有某个女人的痕迹。
两个化妆师配合得别有默契,一个轻车熟路地给我上了妆,一个快速地为我设计头发造型。梁艳从大包里拿出之前买的婚纱和鞋子,还有一件崭新的红色风衣,颜色温暖,却不失尊贵。
梁艳将那件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回头冲我笑:“木乔怕你只穿婚纱着凉,昨晚非折腾我陪着他买了一件,这大小应该是合身。”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样的小事也让您操心,真是过意不去。”
梁艳摇头笑笑,却不说话。
两位化妆师又熟练地帮我穿好了婚纱,我抬头看表,八点四十。
梁艳满意地冲她们点头:“应该能准点赶到索菲亚大教堂了”,又笑笑看看我,眼神却隐约有深深浅浅的失落,呓语般喃喃,“女人,还是结婚时最美啊……”
我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却碍着太多不能说什么。
婚姻大概就是座围城,城外城内的人,谁能理解谁的苦,谁又能说谁的幸福,更多一些?
加长林肯缓缓行驶,手中大捧的百合散着淡雅的清香,淡紫色的铃兰星星点点闪烁其间。我轻轻抚摸那些柔嫩的花瓣,不禁喟叹这么美艳的花儿也不免一朝零落作土。
爱情是否就像这花?盛放一季,便归于尘埃。
这世间能有几人,当青春不再,还依旧爱我如斯?
淡淡的罗兰香水混合着氤氲散开,司机征得我们同意后旋开了音箱,音量不大,却听得出是卡朋特的声音。
仿佛阳光下闪烁流淌的年华,流过细碎的砂石,穿过岁月的喧嚣,背转身的一瞬,承受所有无人可解的酸楚和寂寥。
“……
everythingiwanttheworldtobe
isnowcomingtrueespeciallyforme
andthereasonisclearit’sbecauseyouarehere
……”
梁艳坐在我右手边,失神地看着窗外,眼神若即若离。
我只是微微一笑,便也不去打扰她。
木总坐在后面的劳斯莱斯,此刻心情,大概也是复杂的吧……
想起保姆带着安安去游乐场了,总觉得不太心安。可是带着孩子不方便,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还有木乔……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我靠着窗,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车已循着在前面开道的几辆大奔停在了索菲亚大教堂门前。
梁艳似乎忽然回过神,转过头轻笑着捏我的手:“呀,真快,这就到了。”
“嗯,”我点头笑,脱了披在身上的外衣放在车座一旁,“这么快,倒觉得还没准备好。”
梁艳看着我,眼神温暖:“需要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我笑,轻轻抱了抱这个渐渐熟悉的女人,她的柔润长发上满是我没来得及适应的香。
“听说今天a城的名流全到齐了,只希望我不要出丑”,我冲她笑笑,“要不木总大概要把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媳妇扫地出门了。”
梁艳笑着:“小丫头。”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前脚刚着地,便有两个穿着白裙子长相可人的女孩迎了过来,精巧的五官,眼神晶亮,仿佛坠入凡间的小天使。
一个头发金黄的女孩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我,不断地叫着“漂亮姐姐”,然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另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孩看了看我,又害羞地拉金发女孩的手,小声说:“姐姐,爸爸说过不许笑。”
金黄头发的女孩冲妹妹吐吐舌头,然后两个人挽着手走进了教堂。
此时的索菲亚大教堂早已被各种名贵轿车环绕,仿佛夏日的百花苑,各色珍奇花朵映着阳光灼了游人的眼。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这样一个“异类”,毫不知耻地攀附着a城神话“轩辕”这个高枝,一跃进了属于他们的世界。
可是……
我不在乎。
金黄头发女孩努力想表现出严肃的样子,却不自觉扬起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我冲她们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在两旁艳羡、鄙夷或是祝福的眼光中,缓慢、优雅、庄重地沿着崭新的红色地毯,走近了白色尖顶的索菲亚教堂。
仿佛,我的生命就要在这条路的尽头改写。
没人看得到,那里,是幸福,还是悲伤。
我手捧着鲜花,昂着头,直直地站在教堂门边,小腿因高跟鞋而酸痛不堪,我却努力维持住最高贵优雅的形象。
梁艳一直站在我身边,轻轻挽着我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听着舒缓的结婚进行曲,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看到了a城影响最大的两家媒体me和hy的主管,事业如日中天的名演员陆之慧,甚至是齐宁的业务部经理、即将接手董事长之位的齐家二少爷齐麟。还有一些依稀熟悉的面孔,年轻耀眼的,成熟稳重的,却每一个都是a城乃至全国最响亮的名字。
而我又何德何能,能在这一天,让他们做我这个无名小卒的配角。
隐约看到了丹尼斯陈,还是一身华贵笔挺的西装,微微向我点头微笑。我努力地不再看向那个方向。
我怕看到秦川,也怕看到更多质询的目光。这里有多少人在祝福我,也就有十倍的人在诅咒和嘲笑。
心里却忍不住想在人群中看到那个身影,那个想让我在梦中无数次追寻,无数次描画的轮廓。
可是如果他看到我穿上了最美的婚纱,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又该多么难过。
我使劲咬了牙,忍住了几乎要流下的眼泪。我不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愿让木乔难堪。
他还没成为我的爱人,却已经是我的恩人,我们的恩人。秦川心里大概也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如此,再不相欠。
多好!
身后忽然传来刹车声,接着便是一声略显焦急的“砰”。
梁艳俯在我耳边轻声说:“木乔。”
我心里一松,长长送了口气。微微扭头,恰好看到他微笑满面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对漂亮的男宾女宾。
木乔跟他们说:“你们先进吧,”又看向我身旁的梁艳,“没办法,只能要你来当家长了。”
梁艳笑:“你欠我的人情可要好好攒起来。”说着便拉我的手,“走吧,小丫头。”
我有些紧张,回望了木乔一眼。木乔轻扬嘴角:“乖,我从那个门进,到地毯的尽头……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努力给木乔一个最灿烂的微笑。
他眼光涌动:“季末……你会是最美的新娘。”
我笑,然后轻轻挽着梁艳的胳膊,一步步,缓慢走进神圣庄严的教堂。
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静静看向我前行的方向。神父上身笔直地站在前方,手握着圣经微笑看向我们,轻轻扶一下要滑落鼻梁的眼镜。
头戴花环的戒童和花童已经站在了神父的两旁,我看到了刚才看到的金发女孩和她的妹妹,两个可爱的小女孩也向我友好地微笑着。
我忽然觉得很温暖,这一路,终究是有人祝福的。
我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