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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生活不就是这么简简单单,每天的茶米油盐,每天的锅碗瓢盆,等以后,就是老公孩子。女人似乎都被宽容地允许平庸而平淡地活下去。世界永远是属于男人的,那些精彩那些光环,偶尔才会投向他们背后的女人。

    这究竟是幸运,抑或不幸?

    简单地吃了些午饭,回报社的时候近下午两点。

    木乔不在办公室,我无聊地翻着桌边的杂志,看着各国女星们耀眼的衣着和模样。

    抬头看看旁边的大兜子,上面印着华丽炫目的gucci。我粗略地看了看兜子里的衣服,优雅而不张扬的样子。

    木乔挑的东西,一定是品味独到吧?

    呵,那他,又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不知道发了多久呆,忽然有人走过来:“季末,怎么还没换上衣服?”

    我一抬头,是梁艳明艳艳的笑。她今天穿了一件长款风衣,衬着酒红色的长发,高贵而洒脱。

    我扯着嘴角:“让您笑话了,从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梁艳笑了笑:“都有第一次……”她眼神略微沉下去,似是牵动了某一丝回忆。

    我没说话,任由她出了会神。梁艳很快便回复正常,冲我歉意一笑:“来我办公室吧,先给你这小脸打扮打扮。”

    “嗯,谢谢梁副编。”

    梁艳亲切地拉着我,我依稀感到身后那一阵阵锐利的目光。

    好像没人比没什么本事还得到领导宠爱的同事更值得去怨恨的了。这点我也懂,却也只能装作看不到。

    ------题外话------

    以后每周二周五更新,不会再拖文了~吼吼

    ,

    十七 终结

    快五点的时候,梁艳给我化好了妆,微笑地托起我的脸仔细端详,好像是雕刻家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她长长叹口气:“年轻真好啊,呵呵。看到你,都有点想起十年前的我了。”

    我连忙送上一脸笑:“梁副编正是好年纪呢!我倒觉得我永远都学不出您的风韵。”

    她笑了笑:“小丫头就是嘴甜。”又从抽屉拿过的一个小镜子递给我,“瞧瞧,这一上妆,是不是更迷人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愣。象牙色的皮肤光滑如玉,覆着银灰色眼影的眼睛媚如妖姬,长长的睫毛好像翩跹蝴蝶,嘴唇上涂着晶莹的粉红色唇彩更显得娇嫩可爱。从来没化过妆的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以这么美。

    梁艳见我惊讶的样子,又笑了:“你呀,底子就不错,现在也该学着化妆了。木乔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能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对不对?”

    我的脸又红了,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艳笑着拉我的手:“相信我,木乔是真心喜欢你。不仅因为你的漂亮。”

    我抬眼望着梁艳,也笑了,又低头看着镜子里光彩夺目的女子静静出神。

    这是我吗?

    木乔眼中的我就是这样吗?

    曾经在秦川眼里,我又是怎样?

    忽然外面有一阵声响,梁艳拍拍我的手背:“木乔回来了,快准备一下吧。”

    我点点头,微笑看着梁艳:“梁副编,今天麻烦你了。”

    梁艳摇头笑:“不麻烦,希望今晚的你,也能让木乔的父亲喜欢,我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他可算是个挑剔的人。”

    梁艳大概还不知道木乔告诉过我她和他父亲的事,我也就笑一笑闭了嘴。

    我刚要走出梁艳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是木乔。

    木乔一身笔挺西装,墨绿色领带端庄典雅,俯身笑吟吟看着我:“准备好了吗?”

    我“嗯”了一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木乔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好像还算满意,跟梁艳说一声:“有劳了,改天请你去东来顺。”

    梁艳笑笑:“好,我等着。”

    “走吧。”木乔过来拉我的手。

    我连忙甩开他,白他一眼:“这还在报社里呢。”

    木乔笑:“我刚给社里每人都发邮件了,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我气结:“你……”

    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发:“这样不好吗?我不敢说你现在有多喜欢我,但也终归是在意的,不是吗?”

    我苦笑:“大主编,你这样先斩后奏我又能说什么?先走吧,别让令尊等。”

    我们一出梁艳办公室,目光便都聚焦了过来,但我抬眼撇过去,所有的眼睛又迅速地移开了。

    这种感觉,是怪异的。

    人活在这个社会上,大概总是想寻求尊重和认同。可是想要大部分人来接受你,你便只有成为那大部分人。越是特别的人,越是难以寻到同伴。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胡乱地想着,怔怔看着窗外不断过往的风景。

    木乔叫我:“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半晌才说:“木乔,我能问你,为什么是我吗?”

    木乔眉目清朗的笑了:“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我找不出准确的答案。感情不是一道数学题,你可以简单地写出它的过程和结果。男人对女人,或者女人对男人的吸引,永远是个复杂的概念。或许是在我需要恋爱的时候,你出现了,然后我爱上你了,就这样。”

    他挑着眉看过来:“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我笑笑,不再说话。

    他熟练地开着车,飞快地穿过一条条宽阔大路和狭窄小巷:“我父亲刚从香港回来,有一个朋友好久都没见,所以今天的饭局临时加了一个人,你不用拘束,一会见面就叫孙叔就行了。”

    “嗯,”我点点头,淡淡看着车窗外的世界,“你觉得你父亲会喜欢我吗?为什么那么执意要带我来?”

    木乔沉默了几秒:“我不需要他认同,只是要给他看看,他未来的儿媳是什么样。”

    我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木乔,你……”

    木乔眼睛里满是认真:“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我不是不尊重你,只是你想得太多,我要是一直等下去,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累。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不在乎你是怎样的家庭,不在乎你有一个孩子,因为……”

    他空出一只手,略微颤抖地握住我:“我爱你,季末。这感情强烈到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的一切,也可以让我付出一切。别怀疑我,也不许对自己质疑,这就是我对你的所有要求,你能答应吗?”

    我点点头,鼻子顿时涌上一股酸意,却因为脸上化好的妆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木乔咧嘴笑了,轻轻松开我:“等我们结婚了再把安安户口迁过来,以后上学也方便。”

    我轻“嗯”一声,叹口气,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希望听到这句话,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木乔。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

    木乔见我没了下文,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要拒绝呢,很好,咱们关系终于又有了进步。”

    我笑:“我是没拒绝,也没说答应啊。”

    木乔嘿嘿一笑:“就是看在大宝子那么喜欢我的份上,也不能忍心把我推开吧?这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好笑又好气地看他:“还最后一根稻草,你当我是骆驼?想压死我啊?”

    木乔只是笑却不说话。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保时捷停在一个三十多层的大酒店门口对面的停车场,木乔领我穿过一条拥挤的街道,拐个弯,便看到“香格里拉”四个亮闪闪的大字,将夜色中大楼装点得更加富丽堂皇。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滴滴声,木乔把我拉到一边:“看点车。”

    又是两声滴滴,木乔扭头向后看,看着车愣了一下,然后自己满脸笑地迎了过去:“孙叔,你来了!”

    一个男人从后座走了出来,一身凝练的黑色西服,皮鞋款式很独特,我想起木乔曾经说过,他父亲那个圈子都是穿专人制定的衣服和鞋。这世间,独一无二。

    我轻叹口气,豪门生活,果然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无法想象和比较的。

    无意中扫一眼车前,我忽然一阵冷意,浑身僵住了。

    这个车牌号……黑色凯迪拉克……

    和阿云说过话的那个……

    这个人到底是谁?

    木乔和那个男人寒暄了几句,便引着我走过去:“陈叔,这是季末。”

    被叫陈叔的人微笑看过来,皮肤保养得很好,面容清秀,一时间竟看不出实际年龄。

    他伸出手:“你好。”声音低沉而磁性,却透着厚重和沧桑。

    木乔冲我使个眼色,我也连忙伸手过去:“你好陈叔。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陈叔轻轻握一下我的指尖就松开,然后转头微笑看着木乔:“今天司机请了年假回家,我让小陈开车过来的,他不太熟悉a城的路,照着gps走的,就慢了些。”

    木乔和陈叔在前面走,我就慢慢跟在后面。

    陈叔脚步不徐不缓,颇有风范:“我跟你父亲也有五年不见了,反而是年纪越大了越忙。等我闲下来,他又出了门。等他有了时间,我又开始忙公司的事。想想年轻的时候,虽然没什么钱,但一帮好兄弟还能时不时聚一聚吃顿饭,现在想再见一次,倒像是奢侈了。”

    木乔微笑看他:“陈叔的公司那么大,总要多花点时间去打理啊。我倒是羡慕陈叔,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及得上陈叔现在的成就。”

    陈叔轻叹口气,忽然向后扫了我一眼:“对了,这丫头,是你的新秘书?长得还挺漂亮的。上回那个梁艳呢?”

    木乔连忙纠正:“不,陈叔,这是我未婚妻,今天是第一次和我父亲见面。”

    本来听到陈叔说我是“秘书”心里很别扭,觉得有些受伤,但一听木乔这句“未婚妻”,顿时觉得浑身更加的不自在。

    这个木乔,真是得寸进尺!

    陈叔又看了我一眼,又笑看木乔:“哦……倒是我的错。也好,早点安定下来。别像我,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一个。身边女人换来换去,却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到之前阿云曾对车窗里的这个人说“这个绝对让您满意!”

    虽然我们之前并没见过,可是心里却不自觉地有些疙疙瘩瘩。

    这个陈叔,又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电梯门开了,我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木乔按了一下“18”,碍着陈叔在场,只抚慰地看了我一眼,怕我太紧张。

    我冲他一笑,示意我很好,没关系。

    倒是陈叔先开口:“季末,你多大了?”

    我谨慎地答了句:“二十了。”

    “哦……”陈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a城人吗?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我表面却平静如常,微笑道:“我是z社的记者,平时经常跑采访,或许曾经和您打过照面吧。”

    陈叔点点头,终于没再问什么。

    这时电梯门终于开了,他们先出来,我便快步走了出来,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一个服务生迎了上来,向我们鞠了45度角的躬:“晚上好,请问有预定吗?”

    木乔冲他微微一笑:“去‘paris’单间。”

    服务生站直,也回以礼貌的微笑:“好的,请随我来。”

    不一会,我便跟他们一起走进了一个装修精美独具风情的房间,墙上是精美的墙纸和壁画,高贵的吸顶吊灯散着暖色的光,方形餐桌上铺着典雅的桌布,干洁的圆形餐碟上放着闪闪放光的银质刀叉。音箱里放着安静的法文歌,华丽的法语音节伴着淡雅的旋律,从看不见的歌者舌尖轻声吐出,仿佛是一场离别,在雨中静穆的巴黎。

    谁看到剧场里的那一幕独角戏,总是在无声无息中开始,不知不觉中又已落幕。

    一个中年男子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轻摇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乎是满怀心事。

    木乔喉头动了动,好久才说出一句“父亲,陈叔来了。”

    中年男子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微笑走过来,轻轻拉住陈叔的手:“大忙人,可算见到你了。”

    陈叔也笑:“嗨,还说我忙,你说你这一整年,有几天呆在a城?在天上呆着的时间怕是更多吧!”

    中年男子招呼陈叔坐下,似乎是注意到了我,转头看了过来,眉目间依稀可见木乔的模样。他冲我淡淡一笑:“你就是季末吧?常听木乔提起你,今天一见,果然很出众。”

    我礼貌地冲他微微躬身:“伯父您好,木乔也常和我谈起您。”

    中年男子皱眉,似乎不太高兴。

    木乔靠过来,小声说道:“叫木总,他不喜欢别人对亲昵的称呼。”

    我微微犯难,只好改口:“木总您好。”

    木总点一下头,木乔轻轻拽我,失意我坐下。

    我拘谨地坐在方桌的一端,左边是木乔,右边是陈叔,对面是木总,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陈叔淡淡扫了我一眼,转向木总,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了,这些老毛病还是改不掉?”

    木总语气清淡,看不出喜恶:“陈逵,别人不懂我你还不知道?再说,毕竟是要成为一家人的,总该互相了解了解,知道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

    木乔脸色难看,低低地说了一声:“父亲。”似是不愿意木总再说下去。

    木总轻咳一声:“怎么?说一句都不行?”

    陈叔呵呵一笑,示意身后的服务生过来,服务生拿过桌上的红酒,给木总和陈叔添了一些,又给我和木乔倒了点,便又安静退到一旁。

    陈叔一挥手,服务生便微微躬身,走了出去。

    陈叔看向木乔:“今天玄哥心情不大好,木乔下回得好好挑个时间。什么黄历啊,每日运程的,都拿出来看看,可别赶上这老家伙不开心。”

    木总僵硬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些,笑了笑:“唉,果然是成老家伙了,不服都不行。陈逵啊,你说说,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些什么东西?我总觉得有些东西,明明近在眼前,可你偏偏不能去碰。活了这些年,算是白活!”说着又喝了口红酒。

    陈叔笑,起身为他添了一些:“你啊,就该知足,有了木乔这么个好儿子,现在又要有儿媳了,啧啧……瞧瞧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有时候半夜醒过来,看着旁边陌生的女人,我就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觉得尴尬,他们怎么就这么有来有往,把我当成空气了吗?心里好委屈,眼泪都开始在眼里打转。

    一起身,向他们微笑道:“不好意思,你们先聊,我去下洗手间。”说着便努力保持着该有的姿态,一步步走了出去。

    一关上身后的门,刚才的压抑顿时减轻了一些,眼泪竟不由自主地要掉下来。我也顾不得擦,只想快点找到洗手间。

    忽然一个房间门开了,一行人交谈着走了出来,都在用英语交谈着,大概是外国的商人吧。

    我知道脸上的妆一定是花了,狼狈的样子可以想象到,便低着头走过去,连连说着“excuseme。”

    手臂突然被人抓住,我小声惊呼一声,一抬头便看到了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丹尼斯陈,再一转头……

    是秦川。

    还是那样的眼神,温柔而深邃,却比那时多了一种在痛苦中挣扎的无力感。

    真的是他……

    眼泪也似乎被惊住了,只是右眼静静划过一道泪痕。

    秦川扭头和丹尼斯陈说了几句,便快步拉着我向一边走。

    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概走了两分钟,秦川终于停下来,微微喘着气,似是想说什么,却还是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接,只是低着头:“你不要管我。我们还是不要打搅彼此的生活了。”

    秦川微愣,似有了恼意,却自己压下了,用纸巾轻轻地擦我的脸,温暖厚实的感觉透过清凉的纸巾一丝丝传过来,竟让我有了恍惚的错觉。

    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秦川还在我身边。

    我们一起在午后的夕阳中,在大树下,在长廊里,在宽阔的街道上,牵着手哼着歌,做着各种各样有关未来的梦。

    那时我们并不想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只知道我们相爱,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将彼此取代。

    只是如今……我已经太累太疲惫。

    秦川见我不说话,有些焦急地问:“怎么上次我约你没有回应?你……你不想见我吗?”

    我抬眼望着他,我那么爱那么爱的男孩,脑中模糊的影子正和面前的他一点点重合。

    秦川,我们放过彼此吧……这辈子,都不再可能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你也别再纠缠了。也许爸爸妈妈是对的,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你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我真替你开心。所以我想,也许你在美国才更好,那个女孩……也希望你们幸福。

    这么想着,我忽然笑了:“我要结婚了,你祝福我吧。”

    他全身都僵住了,眉头扭曲地皱在一起:“不行!我为了回国做了多大努力,你知道吗?我本来想在a城再呆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回北城,悄悄去找你……我知道你一个人跑出来很苦……”

    我无力地摆摆手,笑得凄凉:“别说了……太迟了……”

    “川,怎么还不过来?”身后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

    我一回头,正是先前那个女孩。她穿着红色的短款皮衣,漂亮而高贵。

    女孩亲切地冲我打个招呼,便又挽着秦川的胳膊:“走吧,daddy说一会还要见一个大客户。”

    秦川似乎挣扎了一下,还是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末末……今天晚上一定要打我电话。”

    女孩好奇地看着我:“你是川的表妹是吗?”

    我微笑着点点头。

    瞧……他不也不愿意承认那段过往?

    秦川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后和女孩一同走开。我看着他们一起离开,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扶住墙,慢慢地坐了下来。

    眼泪夹杂着所有的委屈、无奈和怨恨倾泻下来,像开了闸的洪水,什么也无法再抑制住我心中的伤悲。

    我知道我又该离开了,该逃得远远的,干干净净的。

    所有的是非,所有的无奈,就让它们一起终结吧!

    ------题外话------

    呼呼~及时更文·~o(n_n)o~我爱你们~

    ,

    十八 返程

    第二天凌晨,我在小屋里留下一封信,就带着简单的行李,抱着熟睡的安安悄悄走出了家门。

    又快到新年了,外面的风一阵凉过一阵。

    安安似乎醒了,微微睁开眼,叫了声“妈妈”,又打了个喷嚏,似乎受了凉。

    我心疼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亲亲他的小脸蛋:“安安乖,妈妈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安安笑着拍小手:“好。”

    我冲孩子笑笑,心里却在叹息。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定下来?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归宿?

    到火车站时安安又睡了,小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梦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不开心。

    我轻轻抚着他柔嫩的小脸,忽然那么强烈地感受到,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爱惜的东西,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耐,所有在人后咬着唇流泪的夜晚,为了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孩子,有哪一个母亲会为你的出世而后悔?

    突然想起还在北城的爸爸妈妈,现在的他们,到底过得好不好?

    我很想你们……

    候车室里忽然传来广播:“开往b城的火车已进站,请所有旅客抓紧时间上车。”

    我慌忙擦了擦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拿好小小的行李包,抱着安安便上了火车。

    正值春运期间,我又是当天买票,就只买到站票。我倒是没事,就是怕安安被挤不太舒服。

    找到一个较为宽松的地方,我有些忧心地看着孩子:“安安,坚持一会就到了,等以后妈妈有钱了,咱们坐飞飞好不好?”

    安安疑惑地皱着小眉毛:“现在就坐飞飞……”

    我苦笑:“现在要是坐飞飞,咱们就没有钱吃饭饭抹香香了……”

    安安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小脑袋靠在我的耳后,温软而香甜:“安安要觉觉。”

    我轻轻拍拍他,便牢牢抓住一旁的座椅,生怕一会车厢震动会让他不舒服。

    坐在一旁的好心大爷冲我招招手:“小姑娘,怎么抱个孩子还不买坐票?来,正好我坐的腿麻,换你来坐会吧!”

    我连忙歉意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大爷您坐吧!”

    大爷呵呵一笑,便也没再让。

    我心里有些酸,这里都是陌生人,等下了火车便又会分散向城市的不同角落,有谁还会真心相帮谁?他刚刚这么说,也不过是为图个心里安生吧!

    如果想真正保护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就要变得足够强大,否则只能沦为摇尾乞怜的可怜虫,出卖自己的信仰,甚至尊严。

    我真的不愿。

    我感受着安安轻轻的呼吸,心下一恸。

    孩子,对不起,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所有的孩子都要好。

    到了b城,我带着安安匆匆吃了顿饭,便想找了一个便宜的房子住下。

    看的第一个房子很是老旧,经年未修,四处都散发着霉味,至于被子,就根本不能盖。

    安安好奇地摸着窗子上毛茸茸的绿色苔藓,扭头开心地看我:“妈妈,吃……”

    我赶紧打一下孩子的手:“安安,这个不能吃!”

    安安又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我,我鼻子一酸:“走,咱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

    站在身后的房东冷哼一声:“没钱还挑拣,真够矫情!人家小姐赚那么多钱,还没嫌这嫌那的呢!”

    我歉意一笑,也不做解释便连忙走出去。

    孩子还这么小,住这样的屋子可一定会生病的。

    出了老房区,我又四处寻找着租房信息,走了好多条街道,看了好多房屋租赁公司广告,却依旧没找到适合的房子。不是条件太差,就是我口袋里的钱仅付得起一个月的房租费。

    我原本以为b城是个大城市,会有很多工作的好机会,却忘了,越繁华的城市也是越充满敌意。就好像虚空中一张血色的大口,会无声地吞没很多孤独无助的灵魂。

    万般无奈下,我决定先去找个工作的职位。

    在中介公司查查找找,看到一家人找家庭保姆,照顾一个三岁的智障孩子,双休日和法定假日都放假,午饭可以在主人家吃。

    这工作不是很理想,可是总要试一试。我便要了那家的电话,有些忐忑地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女人,原本一直聊得好好的,可一谈到价钱忽然就发了飙。

    “什么,你要两千块!你个外地的土巴子,挣钱挣红眼了吧你!”

    说着就“啪”一声挂了电话。

    中介公司的小伙子看过来,了然地笑笑:“你别放在心上,这家的广告放在我们公司都快半年了,试着换了好几个保姆了,都因为这家人给钱太少没人肯做。”

    我笑着说:“不着急,我也就看看,你先忙吧!”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小伙子忽然叫住我:“哎,你不是说以前在报社干过吗?我们当地的b城晚报这几天也在招记者,你不妨去试试吧?”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点点头:“好的,多谢你。”

    拨通了b城晚报的电话,那头的负责人说可以让我明天去面试。

    我心下放了一块大石,冲那个小伙子感激地笑了笑。

    小伙子也是腼腆一笑:“要是成了,别忘了……我的那份中介费。”

    我心里不悦,面上却依旧含笑:“那是当然了。”

    利益果然才是人和人之间唯一的砝码。

    我忽然怀念起在北城的时光,那时候,会为一部悲情的电影难过好几天,会为喜欢的组合在演唱会上出场的惊艳一瞬激动落泪,会在对方受伤时借彼此一个肩膀,会对着大海和天空大声喊出我们的此生不换。

    曾以为,岁月流长,斗转星移,只有我们还会一直保持最初单纯美好的模样。

    可当时间的刻刀在我们身上刻下一道道伤,谁曾经倔强的棱角被割下,谁的形状又已被打磨,渐渐无从辨认?

    第二天早上,当我领着安安走进b城晚报,门口的值班室的人伸出头来看,一脸惊奇,以为我们这孤儿寡母有什么冤情要来向报社倾诉。

    我忙笑笑:“不好意思,我是来面试晚报记者的。只是自己带着孩子,一时间又没落脚地方,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门卫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点点头放行让我进去,又问我:“你孩子先放我这吧!要不带个孩子去面试多不方便。这年头,找个工作可真不容易。”

    我感激地笑了笑,又蹲下身亲亲安安的小脸:“你在这呆一会,好好听阿姨的话知道了吗?”

    安安乖巧地点点头,我摸摸他的小脸:“安安乖,妈妈一会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去住大高楼坐飞飞了好不好。”

    安安点点头:“安安还能见到爸爸吗?”

    我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孩子,你甚至,还没见过你的爸爸。

    你口中那人,又是谁呢……

    女人笑一笑:“快进去吧,一会晚了可不好。”

    我点点头:“大姐,多谢你了。”

    轻轻敲敲b城晚报人事主管的门,那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方边眼镜,长相斯文。

    他随便翻了翻我的简历,又抬头仔仔细细看看我,笑容可掬:“在z报干过?看来工作能力很强吧?我们报现在不景气,正需要你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人!”

    我诧异地望着他:“那……我可以在贵报工作了吗?”

    那主管笑笑:“不过之前请假的记者都回来了,暂时没有空缺……”

    “哦……”我心下有些失望,便拿回简历准备离开,“还是要多谢您。”

    “等下。”主管叫住我。

    我有些窃喜,或许他又准备留下我了。

    谁知他却悠悠地点了支烟,眯着眼看我,那眼光像是攫取猎物:“不过我办公室还缺个秘书……不如就让你来当吧!”

    我顿时像吞了个苍蝇般恶心:“多谢您好意。这方面我还没经验,请另寻别人吧!”

    急急忙忙出了报社,和女人道声谢便抱着安安走出了大门。

    安安摸摸我的脸:“妈妈,为什么哭?”

    冬日的太阳没有温度,却格外明亮,照在我的脸上,竟有了一阵的眩晕感。

    我紧紧抱着安安,在车水马龙的大路旁大声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想要活下去会这么难?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女人的立足之地吗?

    带着安安在道边吃了顿刀削面,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做过的手擀面,面条很筋道,牛肉的卤子很香,眼泪又不自觉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过了几天,工作的事还没有下落,我先租了个十多平方的房子安顿下来,白天就领着安安走在大街上,希望碰到工作的机会。

    有天早晨,路过街边一个报亭,也是闲来无事,便停下来,竟看到x报的醒目头条“金融大师丹尼斯。陈爱女南希因男友背叛患上忧郁症”。

    我脑袋忽然嗡地一下,便连忙扯过一张报纸看起来。

    报亭里的老板不愿意了:“哎,我们这不是图书馆,可不给白看。”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撇给他,便领着安安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快速地看着手中的报纸。

    “本报记者讯。今日从美国回国的金融大师丹尼斯。陈的爱女南希因男友背叛患上忧郁症,据可靠消息,该男子竟与其亲表妹有不伦之恋。

    现年二十三岁的南希。陈可称得上是金融界的时尚女神,她的衣着谈吐常被华尔街的华人女性争相模仿,也是男性心中理想的伴侣形象。直到前年,南希。陈于朋友的派对上对比自己小两岁的中国留学生一见钟情,并将其引荐给自己的父亲,从此这个留学生便成为丹尼斯。陈的助手。这次丹尼斯回国,他也是一直随同。南希更是舍下自己在华尔街的工作,一同回国,并与他出双入对,一时间成为了a城最受瞩目的明星情侣。

    直到昨日,这个留学生竟提出要离开丹尼斯和南希,并说自己早已有了心上人,就是自己的表妹。南希一时间无法接受,崩溃绝食,后被人带去看心理医生。

    据透露,这位留学生名叫秦川,曾在纽约大学商学院就读,并无其他背景。而其表妹的身份,也正在调查中。”

    我全身忽地软了下来,重重跌在了长椅上,手中的报纸也不知不觉顺着膝盖滑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川,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那么的自私,总是想要逃开,却把所有的乱摊子丢给最爱我的人。

    丹尼斯陈在纽约华人界的影响不言而喻,秦川真的要因为我而失去一个光明的前途吗?

    我好恨自己,好恨!天哪!我做了什么?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流下来,我无助地靠着安安的小脑袋哭了起来。

    原来离开,才是最错最坏的决定。

    安安试图仰头看我,轻轻叫了声:“妈妈。”

    我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

    现在并不是哭的时候,眼泪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自己犯下的错,就让自己承担吧!

    我抱着安安在附近找了一个电话亭,递给老板一块钱,却提着听筒,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老板不耐地抬头瞟我:“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停顿了一下,还是打给木乔。他一定会有办法帮助秦川的,只是,要怎么开口?

    心里正想着,听筒里忽然传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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