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我又怎么敢招惹?
过了两天就是新年了,小巷子到处都是鞭炮声,惊得狗们汪汪直叫。邻居们也开始贴窗花贴对联挂灯笼,远远望去,长长的小巷里都是红红的一片。
大年三十早上,我把安安裹得严严实实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挽着陈奶奶出了门。
城北大多都是农村人口,家里都不怎么富裕,但邻居们相处都很融洽。一个大婶见我们也要上街,操着浓重口音冲我们笑:“跟俺小车儿走吧,俺也上街去买年货。”
我和陈奶奶便坐着大婶家的倒骑驴,“突突”地出发了。
陈奶奶小声对我说:“她是个寡妇,我住城北快二十年了,她身边愣是没个人。这些年哪,都是自己过来的。平时回老家种地,有时候也回来住,听说这儿有她以前的老婆婆,八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也一直照顾着呢。”
我扭头看着前面一身粗衣的女人,心下一动:“这大婶心可真好啊!”
陈奶奶撇撇嘴,又在我耳边说:“不过我可要说她傻,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干嘛非要自己过呢?你啊,可别像她似的,女人哪,衬着年轻时候可得找个依靠呦!别像我,到老了,剩下孤零零一个人,这滋味啊,啧啧!”
我搂着安安,孩子大大的黑眼睛瞅着我,小手不停地挥上挥下。
“奶奶,我都懂,可是安安怎么办,他还这么小,谁愿意替别人养孩子啊!”
陈奶奶看着我:“你就没想过把孩子送回老家?你才十八岁,路还长着呢,不该被个孩子绊住了啊!”
我摇摇头:“怀他的时候我就把一切都想过了,能生就能养。奶奶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好好把安安养大的。”
陈奶奶叹口气:“又是个犟驴子呦!”
我握住陈奶奶的手,盈盈一笑:“奶奶,我知道您疼我,放心,遇到好的,我一定不会放过!”
老人知道我在宽慰她,笑一笑,也不再说话。
大婶扭头爽朗一笑:“到啦!俺得去前面集市,就在这把你们卸下,中不?”
我笑着点头,抱着安安拉着陈奶奶下了车:“中,中,谢谢大婶。”
大婶摆摆手:“末关系,俺先走了哈!”
长长的一条年货街几乎望不到头,各种货物摆满了道两旁的架子,小到糖果,大到锅具,真是应有尽有。
安安似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这么多新玩意,依依呀呀地叫着。
我一件一件给他解释着:“安安,这是勺子,那是酒杯。”
“呀呀?”
我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呀,那是垃圾篓。不听话的小朋友啊,就会被扔到垃圾篓里去。”
“呀呀……”安安皱着小眉毛看着我,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解释。
我亲亲他的小脸蛋:“不过安安听话,妈妈就不把安安扔到垃圾篓里,是不是?”
“呀呀!”安安开心地笑着,又蹭了我一脸口水。
陈奶奶在一旁笑,忽然把我拉到一边:“呦,来车了,往这边站站!”
正说着,忽然响起一声“滴滴”,一辆黑色轿车缓慢地开过来。
我只觉得这个轿车特别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车前面的牌照,努力回想着。
仿佛电石火光的一瞬,我一阵心惊。
这就是那天早上阿云和里面的人说话的那个车!
陈奶奶握着我的手,关切地问:“小季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我摇摇头,像是安慰自己一般:“没事没事……咱们往那边走吧?”
陈奶奶点点头:“要是身体不舒服咱们就早点回去,这人也多,怪闹的,我这耳朵边哪,也是嗡嗡一阵响。”
我紧紧抱着安安,拉着陈奶奶就往前走。
终于行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我靠着墙不住地喘气:“奶奶,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遇到过坏人。那个车……”
陈奶奶皱眉:“咱们党能消灭一切牛鬼蛇神,什么坏人都别怕!”
我苦笑:“咱们回家吧?”
陈奶奶看看我俩手中的袋子,点点头:“嗯,菜肉都买齐了,就咱们两个,安安算半个人儿,这年夜饭也不用做太多,包点饺子就行了。”
我“嗯”一声,和陈奶奶一起坐公交回了家。
刚走进小巷子里就看到木乔的保时捷。陈奶奶看着我,了然地笑了笑:“瞧,是不是木乔来找你了?”
“什么呀!”我笑了笑,“他现在知道奶奶在这,过年不来看看才叫差事呢!”
陈奶奶笑:“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
我跟陈奶奶一直往前走,不一会便看到木乔站在不知从哪借来的梯子上费力地往我家门上挂灯笼。
“喂!干嘛呢!”我急急地喊了一声。
这个木乔,不是存心让陈奶奶误会吗!
木乔扭头看到我们,冲陈奶奶笑了笑:“买了些年货来,不知道能不能在姥姥这蹭一顿年夜饭?”
陈奶奶松开我,向屋里走去:“好!好!奶奶这就去做饭!你跟小季唠嗑吧!”
我叹口气,完了,陈奶奶肯定是把她宝贝外孙女未完成的事业转交到我肩上来了。
木乔看看我,轻轻笑了:“哎,你可别误会,我就是看你自己带个孩子挺不容易。你别感动,也别说以身相许,我可受不起。”
我盈盈一笑:“呦,主编大人我可是高攀不起,小女子哪敢存非分之想呢?”
他讨个没趣,自嘲地笑了笑:“你眼里除了那个人,还容得下别人?”
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怎么今天来这了?”
木乔挂好了灯笼,从梯子上慢慢下来:“不想回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忽然眼神古怪地看我,“你不是想赶我走吧?”
安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又呀呀地叫了起来。
木乔凑过来,嘿嘿一笑:“大宝子,我又来了,是不是很开心哪?”
安安平时身边都是女人,看到个男的就眼里放光,忙不迭地把自己送了出去。
我苦笑着把孩子塞到他手里:“你帮我看会孩子,我去帮陈奶奶做饭。”
“嗯,去吧。”木乔抱着孩子也没工夫搭理我,俩人笑笑闹闹地进了屋。
不到七点,一桌子热腾腾的年夜饭就摆好了。
我从木乔手里接过安安:“你先陪陈奶奶吃饭,我抱会孩子。”
木乔用手指勾勾安安的小脸蛋:“大宝子也要吃饭了是不是?”
我狠狠白他:“哎,没正经!别让奶奶自己吃,一会菜也凉了。”
木乔笑:“嗯,行,一会吃完饭咱们去放烟花,我买了好多烟花带来了。”
给安安喂了奶,孩子一会就睡着了。我把他放在小屋里,就走到大屋来吃饭。
可能是这一天累了,吃了几口菜就吃不下了。
木乔见我撂了筷子,嗔怪一声:“大过年的就别减肥了,反正你也挺胖了,多吃两口也没事。”
我好气又好笑,这一阵子带着孩子又到处采访,早已经瘦的只剩一把了,竟然有人说我胖,那标准体型一定是骨头架子。
陈奶奶笑呵呵地说:“木乔,你是没带过孩子,我那时候带小莹他舅舅,也是累的吃不下饭。”
木乔点点头,又蹭到陈奶奶身边:“奶奶,咱们去放烟花吧,回来再包饺子,反正时间还早呢。”
我疑惑地转头看他,他不是一只叫陈奶奶“姥姥”吗,怎么又改口了?
陈奶奶似乎没注意到,笑着拍拍他的手:“走吧!往年都是我一个人过,今年有了你和小季,这年也热闹了不少啊!”
木乔挽着陈奶奶,一副孝顺模样,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陈奶奶一手牵着我,一手被木乔拉着,脸上现出幸福的笑:“走吧,跟我孙子孙女看烟花去!”
木乔把车开到离家不远的一片开阔空地,陈奶奶先下了车,我和木乔费力地把烟花从车后备箱搬了出来。
我使劲瞪他:“你怎么装进去行,搬出来就非要我搭手呢?”
木乔一副事不关己状,两眼望天。
终于把五只烟花都搬了出来,木乔从大衣兜里摸出个打火机,zippo的标志清晰地泛着光。
“奢侈!”我一边捶着腰,一边送他个大白眼。
他看看手里的打火机苦笑:“就为了好玩买的,我可不抽烟,从来都没用过。”说着就上前去点烟花。我们三个都笑着往后跑。
引线咝咝地冒着白光,忽而“biu”一声,一道灿烂黄光划破了夜空,又“砰”地炸开,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百合花咝咝啦啦地出现又消失。然后是一道接一道的彩光,瑰丽的颜色轻轻映上我们的脸。
木乔笑着看我:“喂,怎么一直在那傻笑,是不是幸福蒙了?”
我还在笑:“嗯,有人免费放烟花看,怎么不幸福?”
邻居们看到有人放烟花也都跑出家来看,一时间小小的空地被挤得密不透风。
五个大礼花都放完了,大家还留恋地不肯散去,似乎是希望能再看到什么新玩意。
木乔不知什么时候搬过来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礼花,冲我嘿嘿一笑:“还剩一个,你说放不放?”
“放呗。”我随口说道,“你看大家多期待。”
他走过去点燃了引线,又是一声“biu”,两秒钟后,天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心形,红色的光芒闪闪烁烁停了十多秒钟。
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我怔怔地抬头看着,一阵头脑空白。
木乔轻轻拉过我的手,手心有了暖意。
我扭头看他,他弯着好看的眼睛冲我笑:“季末,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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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再相见
大年初三的早上,我在邻居们隆隆的鞭炮声中飞快地吃了饭,亲亲孙阿姨怀里还在睡着的安安,和陈奶奶道了别,就跑着去赶早班公交车。
因为某位大主编特别形式主义,不管有没有采访,所有人都必须准时到场,迟到一次扣一周薪水。
大主编曾笑眯眯地对一个倒霉的同胞说:“屡试屡爽哪!”大家都被这阴恻恻的笑吓得头晕脑胀,眼看着胳膊上就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甚至有人奇思妙想,在自己的椅子上摆个假人,然后照个超大的大头贴贴上面,远远一看仿佛是认真整理材料的模样。
这个实在不怎么好的鬼点子竟然被可怕的大主编知道了,在一次早会上又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迟到扣工资这事没商量,我最近听到一些声音哪,十分不符合我们政府‘创建和谐社会’的大思想。以后实行小组制啊,两人一组,一个犯错大家一起承担,怎么样哪?”
大家都面面相觑,对大主编整人招数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连续两次迟到的小胖尴尬地咳咳嗓子:“主编……内个……那以后这迟到怎么扣薪水?”
木乔脸上一副犯难的样子:“总不能把大家的工资扣成负数啊……”
大家都仿佛看到了黑夜中的一点火星,刹那间各种喜悦眼神交汇碰撞着。
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有了跳楼的冲动。
“……就一人扣半月的吧,唉,大家挣钱都不容易啊,天天风吹日晒的。”
从那以后,没人敢迟到。
要是有谁没按时到报社,准是提前一天写好了辞职报告。
当我呼哧呼哧跑到三楼,木乔正好整以暇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早上的报纸。
听见声音,把脑袋从报纸上抬起来,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手表:“啧啧,还差半分钟,真可惜。”
我使劲白他一眼,又忙不迭跑回去找我的材料,又呼哧呼哧跑了出来。
一只大长腿忽然伸了出来,差点把我摔个大跟头。
“喂!”我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
木乔温和地笑笑,仿佛刚才差点给人一个大马趴的并不是他。
“别那么着急,小心路滑。”
我又飞他一对白眼:“谢啦您,主编大人省省吧,管好自己得了!”
身后传来木乔无奈的一声笑。
我便放缓了脚步,慢慢向前走着,不知为什么也笑了。
在报社工作以后,时间似乎过得更快了,一转眼已经快一年了。
我写的专访和报导也受到了报社里领导的好评,很快入了编制,成为了一名正式的记者。
转正那天恰好没什么采访,我几乎一整天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崭新的记者证傻乐,看得身边的同事一阵发毛。
小李趴在老杨耳边嘀嘀咕咕:“哎你说,季末不能是兴奋过头,一下傻了吧?”
老杨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孩子没什么心,很有可能啊。”
我白他俩一眼:“你们知道什么呀?你知道这小小的证对一个连高中还没毕业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荣誉吗!啧啧,什么都不懂!”
木乔正好抱着一摞文件过来:“季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哦”一声站起来,冲他们嘿嘿一笑:“回来再收拾你俩。”
木乔坐回自己的大转椅,把资料放到一边,抬眼看着我。
“你明天跟小南去跑采访吧,城西新开发了一片旅游区,托我们做个宣传,等你回来好好写写介绍。”
小南是我们报社写稿量最大的记者,名牌大学毕业,专业能力特别强,对这份工作有着本能的热爱,报社的人经常能看到他加班熬夜写新闻稿子。
我知道木乔是有意锻炼我,就微笑点点头。
木乔似乎想说什么,这时小南忽然敲门走过来了。
小南看见我微一迟疑,木乔向他招招手:“从明天起你带着季末,多教教她。”
小南冲我一笑,露出两排光洁的牙齿,平淡的面容上仿佛也有了光彩,然后又转向木乔:“木主编,季末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我脸上感激一笑:“南哥,以后多多关照。”
第二天一大早就跟着小南跑出去了,路上还是塞车,来回塞了近三个小时。
等晚上跑回来写采访已经是傍晚了,报社里只剩下我跟小南。小南在一旁看着我写稿,还时不时用手指点点屏幕,告诉我哪写的好,哪还需要再改改。
“你看这句话,把湖水比作女子的眼睛很贴切,但是免不了有点媚俗。我们这是给人家写介绍,不是写应试作文,你应该知道客户想看到什么。我想想,不妨把它比作一个巨大的琥珀,包裹着绿树青山,这样空灵感美感都出来了。”
“你看这里,引用这句‘半江瑟瑟半江红’有点太强硬了,给人一种卖弄的感觉,不好,换掉。”
“要说这里呢,‘接天莲叶无穷碧’用的不错,但是再一看又觉得平平淡淡,没有新意。要是改成‘水色天光倒映着一片青翠’呢……”
我虚心地听着,等到把一篇长长的稿子终于改完,一抬头已经快八点了。
小南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呼呼,终于完了。”
我歉意地看他:“南哥,不好意思,是我太笨了。”
小南笑着摇摇头:“不怕,你现在的问题就是看东西太少。咱们做新闻的,天天不看个十张八张报纸哪能写出吸引大众的眼球?你这丫头挺聪明的,也不懒,再过两个月一定可以前进一大步。”
我点点头,笑着抬头看他:“南哥,今天麻烦你了,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吧。”
小南摇摇头,晃晃手里的手机苦笑:“我女朋友今天过生日,约了一帮朋友在‘大世界’玩呢,已经摧我好几遍了,我得赶紧去她那。”
我又是一阵歉意:“对不起,耽误你的事了。”
小南一边穿衣服一边摇头:“没事,生日过多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赶在他们散场前去就行了。”
小南蹬蹬地跑下楼,我粗粗检查了一遍,把报社的灯都关好了,才慢慢走出去。
一九三路车好像也下班了,我也不舍得花二十块钱打车,便慢慢地往回走着。
马路上空荡荡的,只剩几个高大的路灯照着我的影子,长长的,落寞的,孤单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汽笛,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路中央,赶忙走到一旁。
不经意地侧头,竟在深灰色玻璃窗后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黑色的轿车一阵恍恍惚惚。
我刚才……看到了谁?
是他吗?
当我再回过神来,那辆车早已经看不见。我自嘲地笑笑,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提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掏出一看,“主编大人”四个大字在屏幕上晃晃荡荡,我迟疑一下按了接听。
“喂?”
木乔声音有点着急:“陈奶奶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还没回去……这么晚不回家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我刚跟南哥改完稿子,正往家走呢。”
“哦,怎么弄到这么晚?现在公交都停了吧。他怎么不送你?”
“他女朋友今天过生日,已经因为我耽误时间了,我总不好再让人家先我回家吧。”
“哦……你在哪呢,我去接你吧。”
“别,不用!”我连忙说,“你再送我回家,大家又要误会了。邻居们平时很少看见我,已经有人怀疑我为了养孩子,在外面被人包养了。”
木乔嘿嘿一笑:“那你这么晚也不回家,不是更让人怀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心里知道是靠诚实劳动挣钱不就行了?”
我听他这么说,口气松了,却还是坚持:“不用……我一会就到家了。”
旁边又是一声“滴滴”,我一转头,竟然是于连。
他摇下车门看着我笑:“季末,真是你啊!”
电话里传来木乔的声音:“谁?不是坏人吧?”
我笑:“遇到个朋友,没事了。”
木乔“嗯”一声:“没事就行,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知道啦!”
我挂了电话,于连皱眉看我:“谁啊?”
“报社领导。”
“哦……我看见z报上有你写的东西呢,刚开始还以为是重名的。”于连笑了笑,“先上车吧,挺晚了我送你回去。”说这就不容我再推辞,下车把我推到了后座上。
我看着后视镜里的他笑:“怎么样,现在案子有眉目了吗?”
于连开着车轻轻点头:“我几乎已经确定是谁了,现在就缺有力的证据。”
“哦……”我点点头,“你也别太心急,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应该很有势力,你可要小心。”
于连苦笑:“知道了。可是做我们这行,早就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要是怕危险,去当交警多好。哎,你家怎么走?”
于连把我送到巷子口,我跳下车,迟疑着回头看他:“前面就是我家了,要不要看看孩子?”
于连笑:“不了,还得赶回去。刚才联系了以前一个线人,明天很可能会有眉目了。”
我点点头:“嗯……万事小心,祝你早日破案。”
他又笑:“等我破了案,再来看你和孩子吧。”
我冲他摆摆手,看着白色的轿车慢慢驶出不见,才叹口气。
于连这个人,总是让人看不清。再次和他见面,却只觉得欠他更多。
慢慢地往回走,却忽然撞上一个什么东西。厚实坚硬,好像是个男的!
我吓了一跳,这黑灯瞎火的,不会是色狼吧?一顿拳打脚踢混着尖叫砸过去,然后抬起高跟鞋狠狠踢过去,不顾那人的疼痛吼叫,快快跑到家门口。
钥匙呢?钥匙呢?我害怕地找着,生怕再迟一刻那个色狼就要过来。
“喂!”不知谁从牙缝里传来的声音,在这黑黢黢的巷子里着实恐怖。
我壮着胆侧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
啊……竟然是木乔。
木乔紧紧捂着一个疼痛难忍的部位,恶狠狠地盯着我:“季末,你这个疯子!谁遇到了你,只有自己出事的份!”
我连忙过去扶他,只觉得又愧疚又想笑:“主编大人,你黑灯瞎火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木乔依旧咬着牙缝说话:“你当我爱来呢,还不是陈奶奶打电话着急。我说你遇到了朋友,一会就回来了,老太太合着是看电视看多了,非说可能是坏人逼你这么说的,又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是坏人要利用你手机做坏事。差点都要哭起来了,你说我这大半夜的能放心老太太那样吗?黑灯瞎火,哼哼,下刀子我不也得来吗?”
现在我心里只剩下愧疚了:“对不起,是我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我把木乔扶进屋里,正听见安安的哭声。陈奶奶匆匆忙忙跑出来,老泪纵横:“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对不起陈奶奶,”我声音低低的,“我以后再加班一定给你先打个电话。”
陈奶奶使劲地拍我两下,我却不觉得疼:“奶奶,先把木乔送进屋里再打我吧。”
陈奶奶这才去看木乔:“这脸上一块青,磕哪了?”
木乔咝了一口气,苦笑一下,然后自己先跑到床上躺着去了。
陈奶奶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回头狠狠瞪我:“小季,再有这么一回,我老命可都要折腾没了。”
我抱了抱老人干瘦的身体:“奶奶你可得好好活着哪,你要是没了,以后安安叫谁祖奶奶哪?”
陈奶奶破涕为笑,一拍我的腰,然后推开我:“得了,快去看看孩子吧,你不回来这小东西也不肯睡觉。”
我“嗯”了一声,快步走进了小屋。
安安见我进来,顿时不哭了,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声“妈妈”。
我把孩子轻轻抱起来,亲亲他满是眼泪的小脸蛋:“对不起安安,是妈妈不好。安安乖,先觉觉好不好?”
给安安喝了点奶粉,孩子终于睡了。
再一回头,木乔竟然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苦笑一下,然后帮他脱了鞋。
衣服裤子……我犯难地站了一会,我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吧?
忽然看见某个大尾巴狼忍不住露出了笑。
原来是装睡!
我狠狠地打他一下,他皱皱眉似乎很疼,却怕吵到孩子没有叫出来。
木乔白我一眼:“好心没好报,我还是多做恶人吧!”
我歉意地笑笑:“主编大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子这回吧。”
木乔眯着眼看我:“被你踢到的部位很疼,需要人工按摩。”
我脸刷一下红了,拿过一边的枕头狠狠砸他的头,骂他一声“流氓”就往外走。
“哎,去哪?”木乔躲过枕头,一把拉住我,“据我所知,陈奶奶家可就两张床,你就别去挤老太太了,喏,我给你腾点地方出来吧。”说着还真往里面挪了挪。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刚才怎么没趁机把你打晕呢,就不用听你这些废话了。”
木乔理也不理,哼哼几声:“放心,你这副尊容我可没兴趣,再说我可是处男之身……”
我赶紧把食指放到他嘴上:“嘘,让陈奶奶听到了又该误会了。”
手指碰到他柔软的唇,我们均是一愣,木乔眼中更是闪闪烁烁,意味难明。
我赶紧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两声:“你……你睡吧,我去摘摘菜,明天早上又要多喂一张嘴。”
说着就逃也似地跑到前厅,只点了一个小灯,蹲在地上择菜。
把所有的菜都洗净放好了,我站起身,揉揉酸痛的肩背。
大屋里也传来了陈奶奶轻微的呼噜声,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望着老人慈祥的面容,心下一热。
我是不是当初不该和她说阿云的事,害得她今天这么担心。
我轻轻地抚摸她苍老的手,那松弛的褶皱间满是岁月遗留的尘埃。如今,这双手便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想着陈奶奶刚才说的那句,虽知是气话,却让我一阵难过。
若是有一天,她也走了……
我轻叹口气,慢慢走出大屋,只觉得心烦气闷,就关了小灯,想出去走走。
“喂,去哪啊?”是木乔压低的声音。
我苦笑,怎么忘了他怕黑。
我又点开一盏小灯:“这样行了吧?你先睡吧,我出去待一会。”
木乔拿着自己的衣服也跟了出来:“换个地方我也睡不着,一起吧。”
他自然地伸出手来拉住我,我也不知怎的,竟没有拒绝。
夏初的天空很晴朗,我和木乔坐在外面的石凳上一起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木乔。”
“嗯?”
“你怎么今天自己站在那,不怕黑吗?”
“怕啊!”木乔瞪我一眼,“可是我总不能折腾老太太出来陪我吧?万一真有坏人呢。”
我忍了笑:“呵呵,看不出你还挺勇敢。”
木乔邦一下敲我脑袋:“还不是因为你啊,小祖宗!”
“我今天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他。”
“像谁?”
“安安的爸爸。”
“哦……看清了吗?”
“没,”我摇摇头,“只是在车里的一个影子,我也不能肯定是他。”
“季末?”
“干嘛?”
“你就这样,一直等他吗?”
我苦笑:“我也知道可能永远等不到,只是……”
“切,少装蒜,”木乔一声轻笑,“你今天那个朋友又是怎么回事?嗯?”
我扭头看他,眼神坦然:“他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和安安可能都死了。”
鬼使神差地,我把来a城之后的事对木乔说了。
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然后坏笑着看我:“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你还挺命大的……这个男人这么好,你就没动心?”
我苦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拖累别人。”
“季末。”
“嗯?”
“你能不能,哪怕是有一件事,是为自己做的?”
我转头看他:“难道我要抛下我的孩子,去寻找所谓的什么幸福吗?那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木乔也静静地看着我,只有夜风轻轻地拂过我们的脸庞。
他叹口气站起身:“你回屋吧,我去车里睡。”
“哎你等等。”我跑回屋里拿一条被子出来,“车里冷,你盖着吧。”
木乔笑了笑,拿着被子向车走,忽然又折返回来。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忽然一把把我揽进他温暖的怀里,我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季末……让我爱你。”
------题外话------
对不起,上周少更了~这周会补上滴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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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秦川
那天晚上之后,再见木乔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还好每天都跟着小南到处跑采访,除了每天早上到报社报个到,几乎就见不到他的影儿。
说实话我不讨厌木乔,他工作认真,幽默大方,交际圈子大,身边死党一堆,男女通吃,个个有头有脸。他对陈奶奶体贴孝顺,说明他对前女友旧情还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从我进了z报之后,他一直努力帮我成长,说明他虽然事业有成,但心地善良,并不像很多领导层只看利益,淡薄了人味。
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几乎会令每一个女人心动,只是我却不清楚他对我,究竟是同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而他迟迟不肯告诉我家庭的一点消息,是因为难以启齿,还是依旧把我挡在心门外?
而我,终究心里还是放不下秦川。
那天看到的那个影子,也许就是他,也许不是,而我每天晚上再在那条街上来来回回地走,却再也没有见到那辆黑色的轿车。
冥冥中好像总有什么阻挠着我们,让我们错愕相离,一次次地擦肩而过。
一天早上我急急忙忙跑到报社,却发现昨天准备的资料不见了,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急得忙头大汗。
市政府召开的软环境研讨会议再有一个小时就开了,小南在一旁站着,脸上着急,嘴里却还在安慰我:“没事,好好想想昨天放在哪了,再好好想想。”
我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明明放在这里了……南哥,怎么办?”
小南沉默了半晌:“没事,先去吧,到那面再看看情况。”
老杨见我一直在翻东西,便走了过来:“丫头,出什么事了?”
小南扭头看老杨:“对了,杨哥,你昨晚走得迟,有没有看到小季的资料,就放在她桌子上。”
“小季桌子……”老杨皱着眉想了想,眸子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却犹豫不决地没有开口。
“杨哥,你快说吧!真要急死我吗?”我一着急,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老杨一看着了慌:“丫头你快别哭!唉……昨天,好像是有人在你桌子这坐了一会。”
“谁?”小南一把抓住老杨,神情焦急,“杨哥你快别卖关子了,这次是政府开会,报导写不好,咱们全社可都得挨批评。”
“呦,这是怎么了?”副主编梁艳走了过来,她是我们报社公认的大美人,三十多岁却依旧身材高挑,一身小皮裙更显性感诱惑。平时不怎么见她来上班,只在重要场合代表报社露个面,参加一些会议。木乔也不管她,每个月照样拿满额薪水。
报社有些爱嚼舌根的便传开了,说梁艳其实没什么能耐,是因为与报社母公司上层某位关系密切才当上这个副主编的。谣言不可信,可我对她的厌恶却在心里种下了。
小南冲着梁艳勉强一笑:“梁副编您来了,小季说昨天准备的资料不见了,我们正帮她找呢。”
梁艳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一转,妖媚动人,扫一眼小南身后满脸哭相的我,微微一笑:“呦,对不住对不住了,我昨天在报社里走走,偶然看到了谁桌上有份资料,条理清晰面面俱到,便拿去办公室里看了看……”
小南长舒口气:“原来……梁副编,那我跟你去拿吧,政府的会眼看就要赶不上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