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琰懊恼地用手轻轻砸了下脑袋,闭上眼睛努力去想后来的事情。似乎她泡澡时忽然察觉身体哪里不对,想要出来却不能,再以后的记忆就逐渐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些不甚清晰的片段,她似乎听到钟秀砸门,然后……然后呢?然后她就做了一个旖旎非常的春梦。
可是……那……真的只是个梦?
她努力拼凑脑海中零碎的片段,想要把它们变得完整,却不得其果,现实和梦境,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归琰闭上眼睛,双手手指插入头发,缓缓按摩着头皮,试图找出“这只是个梦”的真实依据,却始终是一团迷雾,她无奈地睁开眼睛,忽然看见床尾的脚踏处露出衣服一角,有点眼熟……像是她的。她只得暂时把那些理不清头绪的迷团放在一边,翻身下床。当她两只脚站到地上时,自双腿间隐隐传来一阵不适感,她的身体一滞。
那个不是梦!是真实的!
昨晚她和钟秀两个已经……
归琰大脑一片混乱,快速穿好衣服逃离这个房间,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门锁上,心神不宁地一屁股坐在床边,手下一片温润滑腻,归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床单被罩枕套都焕然一新,她原来的那套纯棉床品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这套是天蚕丝制品。
这儿才是事发现场。
归琰顿悟,颓败地仰脸倒到床上,瞪着天花板,大脑已经了停止思考,确切地说是已经思考不了了,这实在超出了她的预期,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背道而驰了。
她应该怎么面对钟秀?
归琰双手捂在脸上用力上下揉搓,努力唤醒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理性回归。
是顺势而下,两人就此发展下去?还是只当一夜情?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正犹豫不决之际,外面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只听钟秀说道:“小琰,出来吃早饭了。”然后就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
钟秀这一早晨心里也有些忐忑,昨夜虽然先机占尽,但内里并不是很踏实。她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儿,行事总出乎他的预料,这样的她常常使他信心不满,却又致命地吸引着他,在煎熬和矛盾中一路走来,他现在只能以出其不意先博取五分的把握,剩下的五分就只能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了。
归琰静静站在餐厅门口,远远望着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这时的他,着一身寻常的便服,腰上不和谐地系着她新买的公主围裙,正有序地往餐桌上摆着碗筷。眼前的这一幕,温暖,真实。
感觉到她追寻的目光,钟秀并没有回头,只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他把先把牛奶、吐司、煎蛋、香肠放到餐桌的一侧,又转身回厨房,陆续端出了小笼包、油条、皮蛋瘦肉粥、蒸蛋糕等几样早点,把一张桌子摆得满满的。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归琰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鼻子开始堵塞。
以前她想吃什么总会在前天晚上告诉他,可是昨夜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钟秀一时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只好按她平时的喜好各备了一份,虽然他极不想承认,但此时他确实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见到心上人一般紧张。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钟秀才像是刚找回了嘴巴一样,招呼她:“快坐下吃饭吧!”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昨晚上都累坏了。”
“那个……嗯……那个……我还有事,就不吃了。”
归琰忽然有些忸怩,嚅嗫着说完,不敢再看他的脸,转身向门口走去,快到门边忽然又停下,问了一句:“昨晚你戴套了么?”
钟秀听她说要走,心里有些失望,正想着要如何把她留下,猛然又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没来得及思考话就溜出嘴边:“没。”
说完才惊觉这一问一答有多么暧昧,一股别扭的情绪涌上心头,当他从这些情绪中回过神来时,公寓内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归琰逃也似的出了门,脸还一阵阵发热,想到昨夜惹祸的酒,便直奔孙恬的住处,进门就大声质问道:“你个死丫头,昨晚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周末不用上班,孙恬也刚起床,正睡眼朦胧间,听她大喊大叫的,迷糊地问:“什么喝了什么?”
归琰一时窘住,这话要怎么问?吭哧了半天,把在浴室那段感受描述给她听,只是略去了后来的部分。
一提到她调的酒,孙恬来了兴致,困倦一扫而光,精神奕奕地听着,不断地追问细节。她问的细致,归琰有些招架不住, 讲了一遍就如同重新经历了一遍般,她臊得满面通红。
“然后呢?”孙恬看她停了,继续问道。
想到后来的事,归琰感觉体内像有一只小蚂蚁爬过,酥酥痒痒的,耳朵开始发热。听到她问,磕磕巴巴地回道: “然后就、就、没有了。”
孙恬对这次的配量很有信心,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这样就结束,她怀疑地看向归琰,,只见她双颊飞红,眉间难掩春色,忽然福至性灵。
“哦,原来……”她用手指着归琰,捂着嘴笑弯了腰。
第三十章
归琰本就心虚,被她这么不怀好意的一笑,更觉羞恼,上前便与她扯闹起来,笑闹了好一阵,两人气喘吁吁地倒在了沙发上,头发零乱,平静了好一会儿,孙恬才徐徐说道:“这款鸡尾酒我研究了好久,我想用它来代替春丨药,既对身体无害,又可以为床第之欢增添情趣。这就是我研究这酒的目的,当然,可是只是我美好的梦想吧。”
归琰先为她的良善感动,仔细一想,不禁怒从心起,噌的一下坐直身体,冲她吼道:“那你还让我试?”
她脖子上的围巾已经不知道去向,衣领上的扣子也因为刚才的一番胡闹开了,领子微微敞着,露出脖颈锁骨上的点点浅痕,那是昨夜钟秀动情时留下的。
孙恬见她生气,忙凑过去安抚,却一眼看见她身上留下的纵情过后的痕迹,露出一脸坏坏的笑。
“那还不是因为你身边有个让人放心的人嘛。况且,原本我是打算自己试的,是你自己上赶子往上冲。”
说罢,伸过手去故意把归琰的衣服下摆又下拉了两寸,探过头去往里瞅了一眼,零乱的紫痕顺延而下,隐入深处,她不禁啧啧出声,撇撇嘴说道:“这钟秀也太猛浪了,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准备猱身而上的归琰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靡,拍开她的手,迅速扣上扣子,找到压在身下的丝巾围上,白了她一眼,怨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她站起来,把上衣拉拉好,裙子上的褶皱抚平,才优雅地坐下,口气有些幽怨地问道:“我现在怎么办?”
孙恬对她的话有些理解无能,问她:“什么怎么办?”
“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归琰看她一副木头样儿,急得直拿双手拍打沙发。
孙恬很奇怪地看着她,摊手,耸肩,撇嘴,表示不明白。
归琰气不打一处来,正左右寻找着能摔她身上的东西,忽然听见卧室里响起了手机铃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极力压低着声音接电话。
“嗯,嗯,好,我马上就到。”
紧接着就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卧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混血男子,直接走向孙恬,旁若无人地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后,略感抱歉地说:“darling,sorry,本来我想等她走了再出来的,可是事情紧急,晚上等我!” 说完,朝归琰略一点头,然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归琰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指着孙恬问道:“你竟然私藏男人?!”
她彻底被震惊了,想到刚才她们那么多隐私的话全都被他听了去,顿时一阵羞恼,气得扭过身去,不再理她。
身下沙发传来微微振动,孙恬从沙发一边慢慢挪过来,最后趴在她的后背上,搂着她轻声细语地道歉。
“你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见她没有反应,顿了顿继续说道。
“原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是你那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宁的,白天要上班,晚上又要到老莫的酒吧去,就没有腾出时间。哎哟~~,你不要气了,我现在告诉你不是一样嘛!”
孙恬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让归琰的脸色稍霁,听她慢慢讲述着和那个男人相识的过程。
男人名叫nicky,是个旅美华裔,是孙恬在老莫酒吧上班的第一个月认识的。刚开始nicky只是对孙恬魔术般的华丽表演吸引,每晚都定时去看她的专场表演,次次都捧场的点最贵的鸡尾酒,一来二去,两人开始变得熟稔。
nicky很健谈,说话幽默风趣,身材相貌也是百里挑一,在酒吧很是招人,每天都有无数的美女前来搭讪,却都被他礼貌地婉拒。他只是每天坐在吧台的固定位子陪着孙恬,她忙的时候就自己听听音乐,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偶尔她得闲,两人便古今中外乱侃一气,nicky很博学,中国古代的一些鲜少流传的有趣故事nicky张口就来,孙恬常常被他逗得捧腹大笑,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样直到前些时候,有一天nicky送她到家门口,忽然郑重其事地恳求她说:“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了我妈妈,她很满意,说你就是她心目中标准的儿媳妇形象,我们交往吧?!”
事情转折的有些快,归琰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你就同意了?”
孙恬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一抹娇羞,回答道:“都这个时代了,还有男人找老婆愿意以妈妈的意见为主,多么稀有啊,况且这么孝顺的人,品性自然也是好的,我当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他了。”
“你这是找男友还是找宝藏啊?”归琰对她的轻率感到生气。“然后你们就……喏,就这样了?”露骨的词归琰实在说不出口。
“哪有?人家好歹也矜持了半个月的嘛,这周才……嗯,这样的嘛。”孙恬像电视里青楼姑娘一样翘起兰花指,在空中挽起一朵花,捏着嗓子也学她说话。
归琰被她一连串做作的动作惊得一阵恶寒,嫌弃地一把拍开她的手。
“他住哪儿?干什么的?收入多少?家里都有什么人?”归琰像个操碎心的妈妈一样,问出一长串问题。
“额,不知道。谈恋爱嘛,谁问这些啊,恋爱要的是感觉,感觉懂不懂?只要感觉对了,一切都ok啦。”孙恬被她问得有些没底,又不想承认自己草率,心急的辩解道。
归琰看着她一副极想说服自己表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丫头是真爱上了,可是这么一个什么背景都不清楚的人,也太不可靠了,她还是不放心。
“要不,哪天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我做恶人,帮你问?”归琰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哎呀,你别像我妈似的好不好?你一问就变质啦。”孙恬坚决表示反对。
“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就替你妈看着你,忘了上回你妈怎么交待我的了?”归琰横她一眼,“不知根知底的,万一引狼入室怎么办?”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命,有个知根知底的钟秀等着你长大啊!”孙恬不想再继续讨论那个话题,酸溜溜地顶了她一句。
归琰被她一句话噎住,默了默,颇感受伤地说:“我只是不想你被骗。”说完不再看她,拿起包有些寂寥地走了出去,孙恬有些后悔刚才的失言,想要喊住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第三十一章
归琰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逛,身边人群川流不息,络绎不绝,脸上的表情或喜悦,或生气,或焦急,或冷淡,每个人都不一样,她看着,想着,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个什么样子?
前面传来人们哄笑的声音,归琰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已经架起了一座彩虹门,上面用彩字写着“化妆品展销会”的字样,两边插了很多面彩旗,周围围的满满全是人。归琰便也走过去,站在后面一看,原来是主持人正在讲一段好笑的故事,引得台下观众发出阵阵哄笑,身边的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太搞笑了,这个主持人现在是这个圈里最火的,人称鬼马主持,哎,你怎么不笑啊?”旁边一个年青人边笑边和旁边的人介绍,忽然发现刚站在身边的归琰面无表情,好奇地问道。
归琰瞟他一眼,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到人群的另外一边继续观看。鬼马主持是么?枉担虚名!一点都不好笑!她心想。
谁知刚才那年青人竟也跟了过来站在她旁边,继续搭讪:“哎,这位姐姐,你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吧?”
归琰厌烦地看着这个粘上来的年下男,原本还想感受下这种快乐的氛围,现在看来只能离开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融入了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吾华街口。这条街是她小时候最爱逛的地方,前面五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家的蛋糕店,里面的巧克力松饼蛋糕是她的最爱,以前她总缠着钟秀买给她吃,结果她因此胖了十多斤,被取了个绰号“小树墩”,她一气之下领着几个小弟把嘲笑她的人挨个儿揍了个遍,连累钟秀连着一个月都被教导主任训斥,可是他却从没有责备过她一句,还摸着她的头赞她干得好,还说遇到欺负你的人就要欺负回去。他就是那样无条件站在自己一边,那会儿他有二十二岁吧?
紧走几步,归琰站在了蛋糕店外,透过玻璃窗望进去,里面有一对衣着时髦的年青男女正在挑蛋糕,女人吊在男人的胳膊上,用手指着橱窗里中意的蛋糕,似乎在撒着什么娇,男人在享受美人恩时一脸宠溺。她不禁遐想钟秀当年来买蛋糕时样子,脑海浮现一个单肩挎一只帆布背包的年轻男人站在柜台前,寻问服务员哪个是巧克力松饼蛋糕,付款后在服务员艳羡的目光下潇洒离开。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和他一起来过,只告诉他一次地址,以后都是他帮她买了带回去。归琰嘴角不禁上翘,眉眼间也浮上淡淡笑意,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呢!
“咦,琰姐姐,你也来买蛋糕啊?”甜美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归琰回头一看,原来是齐凌的妹妹齐羽,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竟然是那个鬼马主持和那个年下男!她顿时感觉,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哥,我刚才说的就是她,看你主持都不笑的那个。”年下男指着归琰毫无顾忌的大声说。
归琰窘了,略微有些尴尬地看了那鬼马主持一眼,他微微颔首,满怀歉意地说:“小弟不懂事,请别见怪。”说完,轻拍了年下男的脑袋一下以示警告,年下男立刻闭了嘴,只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齐羽适时的插话进来,向那二位介绍道:“这是归琰,我哥哥的朋友,是个医生哦。”归琰立时感觉到两道探寻的目光齐刷刷盯着自己,她顿感压力倍增,强扯出一个微笑看向齐羽。齐羽会意,指着他们两个介绍道:“这是我大堂兄齐葑,小堂哥齐硕。”
归琰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拉着齐羽的手走进了蛋糕店。
“我总在妈妈面前夸你,弄得她现在特别想见你,”齐羽边挑甜品边说,“我要这个软香酥,”她对服务员说完,又凑到归琰耳边偷偷说:“我还跟我妈妈说哥哥正在追求你!”说完,调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归琰一阵头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她是犯煞星了么?怎么人人都跟她作对呢?她无可奈何地对齐羽说:“别瞎说,我和你哥只是普通朋友。”
一行人拎了糕点出门,齐羽有点不舍,极力邀请她:“我们要去前面的一品轩喝茶,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今天姐姐有事,改天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归琰对着这个缠人的小姑娘有点无计可施,在医院时就表现得特别亲热,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不知道身上哪点儿让她做出如此反应。
齐羽撅起小嘴,一副楚楚可怜样儿,归琰叹息一声,面对这么甜美可爱的女孩子,连拒绝她都变成了一种罪过,准备认命地跟她一起去喝茶,忽然从旁边飞来一个物体,重重跌在她脚前。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闪身后退几步站定,这才看清,地上侧躺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孩子,眼睛紧紧闭着,一动不动。出于职业本能,归琰上前蹲在地上查看,并回头冲着身后呆若木鸡的齐羽喊了一句:“打120!”
归琰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还有呼吸,只是有些微弱。她立刻把女孩轻轻放平,捏开女孩嘴巴,检查里面是否有异物,看到嘴里很干净,然后用一只手压住女孩额头,另只手抬起她的下颚,把舌头和会厌往上抬举起来,使她呼吸更顺畅。归琰紧接着又摸了摸颈侧的大动脉,搏动比较有力,轻且迅速的解开女孩的衣服,把皮肤裸露出来,查看身上有没有出血的地方。发现上半身没有明显的擦伤痕迹,她认真地用手从锁骨细细往下摸索,当手摸到腹部肋骨边缘两指处时,有一个异物的突起引起了她的警觉,这是有一根肋骨骨折了,而且不知道里面插向了哪里,必须得马上拍片进行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归琰不由有些焦急,抬头冲围观人群喊道:“救护车来了没有?”
齐葑走到她身边说:“还没有。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归琰摇头,继续检查女孩伤势,除了腿部有一小块蹭皮外,没有再见到其他伤口。
这时,从人群里冲出一个拎了一袋子东西的妇女,一下子就扑到女孩身侧,就要伸手去抱女孩,被归琰一臂挡开,说道:“不能动她,她肋骨骨折了。”那妇女一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姐啊,我只是去买个东西,你怎么就跑了呢?你让我怎么向你爸爸交待啊……”
原来是女孩的保姆。归琰冷眼看她,猜测着估计是这保姆看见什么喜爱的东西临时起意去买,结果没有看住孩子,才发生了这场祸事。
“救护车来了……”有人喊道,人群立刻分出一条路出来,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进来,归琰立刻上前对随车医生说:“她昏迷了,右边肋骨骨折。”那医生疑惑地看她一眼,她马上补充道:“我也是个医生。”医生点点头,走到女孩身边重新检查了一遍,叮嘱了随车护士几句,几个人轻轻把女孩移动到担架上,平稳地抬上了救护车,那保姆也跟了上去,救护车这才呼啸而去。
突然插入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几个人也没了心思再去喝茶,各自揣着心事回家了。
归琰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件小事,竟然让她以后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第三十二章
归琰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公寓,走到门口刚要开门,手已经伸到密码板上忽又停住了,犹豫挣扎了半天,始终没有按下密码键,又转身回了妈妈家。她已经很久没有上爸爸家去了,现在更不敢去,面对着爸爸和钟姨,她会不自觉的感到心虚。
归琰虽不敢去,钟秀却堂而皇之的去了,还进了姐夫的书房。
钟秀早晨被归琰抛下,在屋里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她这是害羞了!
也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钟秀总是自觉地把她面前的所有障碍扫除,让她可以一路平坦的放心大踏步前进。
现在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阻碍就是他的姐夫,她的爸爸。这个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几十载,名声于他比生命都重要,而且向来说一不二,唯我独尊惯了,根本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玩什么猫腻,对先斩后奏这种事情更是深恶痛绝。而他和归琰的事,正好触了他的两大逆鳞,钟秀不想让归琰承受来自爸爸的责难,决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一力承担,所以早早便打电话约好,让他们在书房等,有重要事情谈。
归琰的爸爸归翰虽然已经人到中年,身材却没有发福,依然魁梧挺拔,不怒自威,站在他的面前不自觉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归翰坐在书桌后面,眼底一片阴鸷,嘴唇紧抿,忽然一把抓过手边的烟灰缸砸了过去,钟秀不敢躲闪,烟灰缸险险从脸颊擦过,一声脆响,钢化玻璃在门边应声四下飞溅。似乎还是不解气,他又拿起一本厚厚的书籍劈头砸下,正好砸在钟秀的额头,书被弹回掉在地上,钟秀的额头立刻鼓起一个大包,上面渗出殷殷血迹,他却依然一动不动,任由归翰发泄着怒火。
钟秀从小就懂事,从没做过出格的事,钟雅一直很喜欢这个弟弟,现在看他被这样对待,心疼的厉害,不由地开口叫道:“老公……”她的话还没说完,归翰指着他开始咆哮:“我只是让你保护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你是他的舅舅,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也是丑闻,你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社会上的人得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家?咱们的企业?你我两家的企业还怎么在商界立足?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因为气愤,归翰这番喊得有些声嘶力竭,不住的咳嗽,钟雅赶忙过去轻抚他后背,帮他顺气,一面劝着他:“你消消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得想想解决的办法。”她一方面心疼老公,另一方面也疼惜弟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还有什么解决办法?你小子赶快收拾收拾滚回国外去,不要回来了。”归翰眼睛一瞪,厉声喝道。
听到这话,钟秀立刻拒绝:“不行。”
书房内顿时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气氛一时僵住。钟雅看看丈夫,再看看弟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归翰一看这小子居然还敢顶嘴了,怒极攻心,气势汹汹地走到钟秀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拽到面前,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我说了算!”说完,使劲一推,把他搡向一边,大步走了出去。书房内只留钟秀倔强地站着,钟雅叹一口气,上前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把他拉着坐到沙发上,看了看前额的伤势,便去取了药箱回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钟秀,他从小就有主见,认定的事情便不会更改,这回两个人是杠上了,钟雅不觉有些头痛,手下便失了水准,钟秀“嘶”的一声向后躲了一下。
“这会儿知道痛了,刚才怎么不躲?”钟雅嗔怪道。
“我要是躲了,姐夫还能解气么?他把火发了,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和我谈谈。”钟秀胸有成竹地回答。
钟雅有些恨铁不成钢,絮絮叨叨的说:“天下那么多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看上她了?爸妈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么?还有那个葛戈,听说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好像把妈哄得很开心。”
提到这个,钟秀的头真的开始痛了,葛戈的介入让这件原本可以消弭于门内的私事公开化了,而归琰又那样性子的一个人,他百般算计,谨慎小心,还是在半路上横生了枝节,他的情路怎么走得如此艰难?
“什么年代了,还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如果将来你们没结成婚,咱们两家以后还怎么相处?”钟雅上完药,一边收拾东西还不忘教训他,忽然想起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事件的女主角,忙问道:“小琰那边怎么样?”
“她……她可能回她妈妈那儿去了吧?”钟秀答得有些迟疑,语气里满满的不确定。
钟雅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稍稍想了下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估计你近期内见不到她了。还是从你姐夫这儿着手吧!”
听了这话,钟秀暗暗吃了一惊,未来老丈人这是要下狠手整治他啊。
钟雅看他的震惊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暗道:跟你姐夫斗,你还嫩着呢!心里细细琢磨着,这件事牵涉太多,各方面都很棘手,尤其是归翰这个老顽固,更是根难啃的骨头,她也有点束手无策,不过帮他应付家里那几个,她还有几分把握。
归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竟然意外见到了本应在上班的妈妈,见她刚才似乎在很激动讲电话,结果却在见她进门时迅速挂断,把她拉到面前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说:“快回屋休息吧!”归琰被她搞得莫名其妙,被推着向卧室走去,快到门口时偷偷回头,发现妈妈竟然自动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佣人吴妈就拎着菜篮子出门去了,妈妈也笑眯眯地跟了出来。归琰赶快回头,快步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这很反常!
这个白天从来不回家的女主人,今天突然回来了,而且还亲自进了厨房。自从她记事起,妈妈就没有进过厨房,她也没有吃过妈妈亲手做的一餐饭菜,妈妈说她讨厌下厨,更不愿意闻厨房里的味道,今天她竟然肯走进厨房,而且还很高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么?
难道昨晚的事发了?……归琰心咚咚直跳,手不自觉得抓住胸前衣襟的扣子一扭。按理说应该生气的吧?她不由暗暗思忖……不可能啊?心这才略微放下了些。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冷热荤素摆了一桌子,甚至连平时很少吃的糯米乌鸡煲都端了上来。吴妈见归琰对着一桌子菜发愣,边摆餐具边轻声说道:“你平时很少回家,今天太太说特意交待多做几个菜,给你补一补。”归琰听后调皮地吐了下舌头,扭身喊:妈,吃饭啦!
身着一袭淡紫色家常服的妈妈在餐厅的水晶灯下映得格外温柔,频频往归琰的碗里夹菜,不时地问一些工作上的事儿。归琰边吃边“嗯嗯”的应着,见妈妈的碗还空着,探身夹了一些妈妈爱吃的菜过去,说:“我挺好的,你多吃点,都瘦了。”妈妈看起来有些感动,抓起手边的汤勺不住的给归琰的汤碗里盛糯米乌鸡汤,“多喝点,多喝点,这是妈妈特意为你准备的,女孩子要养好身体就得多喝才行!”
妈妈这句话说的隐晦,但归琰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一丝异样,故意放下手中勺子试探着说:“我最厌烦吃这些味道浓浓的东西,不喝了。”妈妈脸上立刻现出一丝焦急,不停地称赞这汤的妙处:“这是妈妈刚从养生大师那里得来的食疗方子,说是女人喝了它能驻颜,美容,补血益气,你不在这段时间,我喝了几次,效果真的不错,你看看,妈妈这边的皱纹是不是都看不到了?”边说边献宝似的把脸凑到她的面前,归琰仔细一看,果然是不见了那些细纹,心中的疑虑顿消,这才放心地喝起了汤。
妈妈这才长舒口气坐下,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前两天去做了拉皮手术。
第三十三章
归琰这天很晚了依然没有睡意,不停地翻看着手机,生怕错过了任何电话或者短信,然而除了手机上几个粘上去的装饰的水钻闪闪发亮外,屏幕一点亮光也没有。
她有些失落地躺在床上,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情绪有些复杂。她是个凡事都会多想三分的人,比如此刻,她就在想,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她都没有回公寓,为什么钟秀连个电话也没有?男人是不是认为吃干抹净之后就万事大吉了?
归琰烦躁地一把扯过薄被把头蒙住,闭紧双眼,努力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这样过了很久,她猛得掀开遮住脑袋的薄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不但没能管住思想,还差点把自己闷个半死。
归琰郁闷地瞪着静静躺在床头柜上黑乎乎的小方块,半晌,终是认命地拿了过来,滑开屏幕,正中间豆大的字不停地提醒她,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不要再等了。可是她依然凤眼圆睁,毫无困意,种种迹象表明,她失眠了!
她竟也为个男人失眠了?这感觉还真是不习惯。
归琰准备躺下慢慢数萝卜,这时,手机的屏幕倏忽闪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她赶忙按下屏幕下方的按键,提示有个未接来电,她以手指点开,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是他打来的!
为什么只响一声?是怕打扰她睡觉?还是在试探?或者想让她主动?
归琰的手指悬空在屏幕上,犹豫着是否要回拨回去,手机一阵震动,一个小信封出现在屏幕的最上方,她的心一阵激动:有新的短信息!手颤抖着点了返回键,屏幕的左上角短信图标上显示数字1,她用中指指腹轻点了一下,看到了钟秀的名字,下面却是一行空白。归琰愣了,没有字?她不甘心的轻点了下他的名字,显示出详细的内容,果然只字没有,只有一张白色屏幕在黑夜里有点晃眼。
归琰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缓解了白光带给眼睛的不适,把手机重又放回了床头柜上,窝进枕头里开始思考这无字短信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个放之四海皆准的句子,他的情商不会低到这种程度吧?
归琰在床上辗转半天,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呵呵傻笑起来,他是在说:你想即我想,我心似你心!
破解了短信传递的爱意,心中涌上的甜蜜驱赶了原先的不安,倦意如洪水般席卷而来,很快,归琰便进入了梦乡。
另外一头儿,钟秀这一晚却是彻底失眠了。
当他忐忑地头顶伤痕回到公寓没有看到归琰时,才放下心来。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甚至以后也不会告诉她为了这件事自己曾经受过多少苛责,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地住在他为她建造的城堡里每天为他展露笑颜就好,外面的风风雨雨他自会为她遮挡。也许有很多男人会认为这实在是太累了,他却甘之如贻,甚至是一种享受,他和那些男人的感受之所以不同,只缘于“心甘情愿”四个字。
因为两个人都一时不能适应关系的突然转变,早晨都没有做什么交流,此刻夜深人静躺在床上,他的心里涌出很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电话拿起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