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小十八开怀畅饮,十三阿哥更是殷殷照看,十八阿哥面前菜碟里霎时间堆如小山。
尴尬躲避十三阿哥盈盈笑颜,强令自己清醒,忽然脑中精光一闪,无端想起明天要跟刑部官员见面,对于明天上任,他半丝谱也没有,他心里一沉便慌了神。
满眼迷茫纠结。
“十三哥,我明天要与刑部官员见面,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这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我慢慢告诉你他们的姓名品行,你熟识了就好了。”
“我还是怕,十三哥,你陪我一起去,行不行?”
“这不合规矩。”
十八阿哥借酒盖脸,拉了十三阿哥手摇晃撒赖,“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大不了被皇阿玛骂几顿,骂就骂呗,反正不疼不痒不掉肉。捱一捱或许就过去了。等到皇阿玛厌烦了,也就把我给撤了,皇阿玛撤八哥不过一句话的时间。”
对于十八阿哥的信赖,十三阿哥的感动无以言表,纵观所有的兄弟,谁不是各人虎霸一方,惟恐他人插手,只有眼前这个弟弟,似乎混不在乎,他哭着赖着,无非一个目的,就是要拉自己帮忙他打理刑部。
自从自己获罪圈禁,许多捧着自己,巴结自己的兄弟、朋友、故旧,大都远着自己,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只有这个看似懵懂顽劣的弟弟,一心一意的帮着自己。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这话会说的人多,会做的人少。
自己这个弟弟却做到了。
之前,十八阿哥所作所为,点点滴滴一起涌进十三阿哥脑海,他忽然浑身亢奋,有人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他觉得自己此生值得了。
找个大碗给自己斟满,又给十八阿哥斟满酒杯,十八阿哥要拦,他挡住弟弟道,“你且端起酒杯,哥哥有话要说。”
十八阿哥只好依他,十三阿哥跟他杯碗一碰,豪气的喊声,“干!”一碗酒一气喝干,用力摔碎酒碗,朗声说道,“好,明日哥哥陪你,难得十八弟赤诚待我,十三哥就此发誓,此生若负你十八弟,如同此碗。”
十八阿哥不成想他忽然发此重誓,惊跳而起,去拉十三阿哥,“哥哥你喝醉了,胡说什么呀?”
“哥哥清醒得很,哥哥说的实话。”
说着话,他眼眶也湿润了。
十八阿哥见他的模样,也是心潮澎湃,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之酒,也把杯子狠狠摔碎在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十八若负十三哥,如同此杯,死无全尸。”
十三阿哥拉了十八阿哥手,“十八弟言重了!”
这一夜,十八阿哥喝醉了。
十三阿哥使人去宫里报了信,说是十八阿哥歇在晖园。
夜半半醉还醒之间,朦胧睁眼,梦中俊颜就在眼前,十八阿哥咽下口水,悄悄凑近,又觉得自己这般行径忒下作,强忍心痒难耐,慢慢挪开些,再挪开些。
谁知十三阿哥酣梦正甜,长手一捞,十八阿哥就落他怀里,他力大无穷,死死困住,自己却鼾声细微,呼呼甜睡。
只可怜十八阿哥,一夜难眠。
隔天早起,顶个黑眼圈。
十三阿哥自己一夜好梦,浑然不知自己乃是罪魁祸首,还嘲笑出声,“十八弟你这样子不行,不过几杯小酒,看你醉成这样,人都脱型了,以后可得多练练。”
十八阿哥能说啥,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十三哥说得即是,弟弟一定加紧练习。”
一番洗漱,兄弟相携上朝去。
一顶石青帐幔的大轿自金鱼胡同起轿,四位壮汉抬轿,步伐沉重,似乎颇不轻松。引得周边早起之人个个侧目,都在猜测,坐轿之人到底胖到何种程度?
十八阿哥在轿里偷瞄个人眼色,吃吃笑个不停。被十三阿哥眼色警告,慌忙捂住自己嘴巴。
诺民仗剑开路,轿子直入刑部后堂方停住。
十八阿哥见部署与别人不同,他背靠屏风而坐,一个个点名,分别召见,依次满汉尚书,左右侍郎。
这会儿正跟满汉尚书慢慢叙话。
几句下来,两命尚书收起轻慢,毕恭毕敬了。
十八阿哥得意一看屏风,挥手让两名尚书退下。
说起来,这满人尚书不是别人,正是十三阿哥叔伯大舅子,汉尚书张廷枢是康熙六年进士,皓皓白发,弯腰驼背,颤颤巍巍,看的十八阿哥提心吊胆,生怕他扑了地。
十八阿哥跟十三阿哥对坐喝茶,正得意呢,外面诺民满头大汗来了,“主子爷,雍亲王也来了。”
十八阿哥慌了手脚,一口茶全部喷了,慌忙拉起十三阿哥送到屏风后面,“十三哥,你,你你躲着别动,千万别出声啊。”
自己连忙正理衣衫起身出迎。
四阿哥已经大踏步到了门口。十八阿哥慌忙拱手行礼,“十八见过四哥,四哥怎么得空来看十八,来来来,快点请坐,小李子上茶。”
四阿哥难得十八阿哥如此殷勤,眼睛有意无意瞟着屏风,他原本没准备过来,却听打探的小厮报告说,十八爷的轿子没到大堂,直接抬入后厅,顿时觉得其中定有猫腻,临时决定过来一探。眼见十八阿哥十分慌张,心中更加笃定。
假装喝茶,隙个空子,陡然起身,转到屏风后边,十八阿哥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起身跟了进去,就见十三阿哥正笑嘻嘻给四阿哥抱拳行礼,“四哥!”
十八阿哥踢脚小李子,“门外看着。”
反正露陷了,他也不怕了,索性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
见他如此悠闲模样,四阿哥倒笑了,“你倒清闲。”
十八阿哥扁扁嘴,跟四阿哥耍无赖,“我求过四哥的。”意思是,求你不行我求自己。
四阿哥哭笑不得,手指从十八脸上滑倒十三阿哥脸上,“你们,你们,告辞。”
十八阿哥连忙把着四阿哥手臂,一直送出大门外,躬身施礼,礼仪谦谦。
“多谢四哥百忙之中抽身前来,替弟弟压阵,十八不胜感激。”
刑部大小官员,见了四阿哥与十八阿哥情形,一个个把心中的不服轻慢统统收起了,心道,这位小爷可惹不得。
十八阿哥成功把十三阿哥拖下水,他这掌堂阿哥可就好做了。
每天上午在上书房读书,现在正是秋季,酉时(下午五点)落衙,十八阿哥下学后先去自己屋子里眯瞪或是看书写字,如果有事需要十八阿哥定夺,会有执事就将卷宗送交十八阿哥,十八阿哥直接拿去是十三阿哥府交给十三阿哥即可。
十三阿哥每每会一边给十八阿哥讲解,一边批复,希望他快些上手。
只可惜,十八阿哥显然不是这般作想,他一多半左耳进右耳出,跟十三阿哥打哈哈。
有几次,他老人家干脆脱鞋上炕,眯瞪去了。
十三阿哥被他吃得死死的,只有摇头认命的份。
等到十三阿哥处理完毕,十八阿哥再派人送回刑部即可。
期间,巡城御史上奏刑部,京城地下书局,私自刊印□书籍,谋求暴利,更有外省□流入京城,滛词艳曲,惑乱人心,影响极坏,要求刑部予于查处。
巡城御史还顺带交上了范本,十八阿哥一看,口水直流,原始版本《金瓶梅》。十八阿哥慷慨激昂,让人放火焚烧,自己乘人不备,私下偷拿了一本,藏在袖内。
踢踏踢踏到了十三阿哥府,把卷宗交给十三阿哥处理,自己悄悄偷读《金瓶梅》。
他读的沉迷,不防被十三阿哥夺取,一书敲在头上,“堕落,你也不怕污了眼!”
十八阿哥接过十三阿哥撰写了条陈,红脸跑了。
结果的结果,十三阿哥自己饱了眼福。
呵呵,这是后话。
康熙老爹很快根据各部条陈,综合如下判词;
小说凡坊肆市卖一应小说滛辞,在京城交与八旗都统、都察院、顺天府;
在外省的,则交与督抚,转行所属文武官弁严查禁绝。
雕版与书籍,一并尽行销毁。
如仍行造作刻印者,系官,革职;
军民,杖一百,流三千里。
市卖者,杖一百,徒三年。
该管官不行查出者,初次罚俸六个月,二次罚俸一年,三次降一级调用。”
见康熙满脸威严,言辞激烈,似乎万份痛心疾首。
十八阿哥在心里伸着舌头,偷偷乐呵,偷看者该当何罪?
一路顺风顺水,十八阿哥在刑部十三阿哥府穿梭来回,混的十分哈皮。
十一月三十日,还真的出了件要命的大事。
康熙叫大起,其中有件大案关乎刑部,那就是左都御史赵申乔所引发的《南山集》案,终于有了定案,戴名世凌迟处死,戴氏家族凡男子十六岁以上者立斩,女子及十五岁以下男子,发给满清功臣家作奴仆。
功臣赵申乔授户部尚书。
十八阿哥作为分管刑部阿哥,被康熙点名发表意见。
十八阿哥看着颤颤巍巍的,满身补丁赵申乔委实没有好感。
被康熙老爹点名不得不说几句,可是若着良心说“儿臣附议”,十八阿哥说不出口,不过文字游戏而已,何必杀人全家。
斟酌再三,十八阿哥决定凭良心说话,“回皇阿玛话,戴名世一介书生,儿臣以为他著《南山集》,是书生意气,一时糊涂,谁知酿成大祸,儿臣以为,虽然后果严重,他之初衷,并无谋反之心,否则,也不会著书十年,才被有心人发。
他糊涂犯罪,一人身死则可抵罪,正所谓各人犯罪各人顶,他家之子女并无过错。
皇阿玛乃圣明君主,仁孝治国,教化万方。
望皇阿玛斟酌酌情,法外施恩,免其子女一死,天下万民必会交口称赞皇阿玛圣明,浩浩青史,必会传诵皇阿玛千古一帝之美名。”
不想十八阿哥此话一出,竟然得到所有文官之热烈响应,“十八阿哥言之有理,臣等附议,请皇上法外施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种众口一词的呼声,十八阿哥吓了一大跳。
当年推举八阿哥也不过如此,十八阿哥冷汗下来了。
唯有康熙默不作声,十八阿哥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有一种上屠宰场的感觉。
好在有人出声了,四阿哥声音响起,“儿臣以为十八阿哥人小理不小,皇阿玛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命之君,无愧于千古一帝之称号。儿臣附议,望皇阿玛斟酌。”
四阿哥一附议,接着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出列附议。
之后,老十出列附议,“皇阿玛,儿臣附议,儿臣觉得十八弟说得有理,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他写书十几年,也没见什么风吹草动,可见是个蠢物,他的儿女肯定更加愚蠢,杀了脏了皇阿玛的手,不如放了,落个干净。”
听见几位哥哥出列,十八阿哥豆大的泪水屁啪啪落在青砖上。
康熙继续沉默,气场十分诡异。
康熙忽然发话,“还有谁要说话?一并讲来。”
乾清宫一片死寂,再无一人肯支持十八阿哥。
康熙声音再次响起,“没人说了,朕就说了。十八阿哥年纪虽小,却能尽职尽责,不人云亦云,敢说实话,上不欺君王,下不昧良心,好!
法海教书有方,育人有术,好!
十八阿哥!”
十八阿哥哽咽出声,“儿,儿臣在。”
“朕就准你所奏。改戴名世为斩刑,戴家男子,十六岁以上者充军发配宁古塔。
女子及十五岁以下男子,发给满清功臣家作奴仆。
其他牵连者流放三千里。钦赐。”
下面一片赞扬声,“皇上圣命烛照,万岁万万岁!”
哗,十八阿哥泪流满面。
“儿臣谢谢皇阿玛恩典,愿皇阿玛万寿无疆!”
群情激昂,磕头祝愿。
“愿吾皇万寿无疆,愿大清江山千秋万代!”
朝会继续。
接着有文华殿大学士萧永藻出列,提及法海丁忧期满,理当官复原职。
康熙再问群臣意见,大学士张廷玉提议,翰林院缺个掌院学士,法海原是侍讲学士,出任掌院学士正相宜。
文官之中有不少人出列附议。
几乎所有阿哥都出列附议,十八阿哥连忙跪下表示附议。
十二月八日,法海回京,十八阿哥为他接风洗尘。
法海男的难得动容,竟然对十八阿哥拱手一揖,“师傅沾了弟子的光,惭愧!”
十八阿哥慌忙闪身避过,双手扶起恩师,“师傅礼重了,徒儿受不起。”
掏出随身带来五万两银票交给法海,“这是佟家银子,师傅应当应分的,师傅如今官居一品,就拿着些银子,在内城去卖座宅子自居,免得再受人欺辱。”
法海退回银票,“师傅不善理财,这些银票你替你师姐收着,将来她出嫁也好风光体面些。我的居所,三叔已经替师傅收拾了院子,我去他府里居住,三婶是个开明的,你不用替师傅担心。”
十八阿哥皱眉,“师傅,您现在官居一品,说不得将来就是六部堂官,何必如此。”
法海却自有道理,“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能对儿不慈,儿子却不能不孝。对于玉珑,有佟府做靠山,将来婚配也便宜些。”
说到玉珑,十八阿哥心中忐忑,几番思虑,抬眼却见师傅华发早生,遂生生吞下了要说之话。
作者有话要说:对手指
玉珑真的不行啊
十八女儿心呀
女儿嫁他未必幸福啊
画圈圈呀
女儿可怜[]
女儿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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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阿哥忍耐再三,决定劝说师傅,让玉珑早定归宿,也好一了百了。
”不知师傅认不认得范麒麟,就是徒儿的伴读,他出身功勋,世代书香,品貌俱佳,才华横溢,徒儿以为,他可配师姐。”
法海稍愣,这个提议与他三叔期望有些出入,不过,他相信十八阿哥人品,遂点头道,”师傅看看再说。”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十八阿哥回宫,听闻玉珑自堆秀山摔下,伤势严重,生命垂危。
十八阿哥心里戈登一下沉入海底,急问小李子,”他无缘无故去堆秀山干什么?”
小李子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十八阿哥火了,小李子才说,”有传言,玉珑滚落之时曾经惊恐惨叫。”
”什么?”
小李子见十八阿哥脸色铁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完,”主子?”
”干什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是,有人看见,玉珑格格之前跟八福晋一起。”
八福晋?
想起那日草原情景,十八阿哥悔恨莫及,她警告过的,是自己大意。
”请了太医没有?”
小李子道,”老佛爷跟一班娘娘去了福海滑旱船,宫中无人做主。”
”玉珑现在何处?”
”因为慈宁宫无人,我跟珠儿让人把她抬到到了我们院里。”
”快点去传太医,告诉孙之远,若要迟缓,我拆了他的太医院。”
”嗻!”
回到自家院里,珠儿正守着玉珑哀哀哭泣,玉珑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看起来甚是吓人。
玉珑大口大口咳血,人却异常清醒,见了十八阿哥,颤颤巍巍伸出手来,”师弟?”
十八阿哥握住她的血手,赶走了左右人等,直白的询问玉珑,”是谁杀你?你绝不会自杀,对不对?是不是八嫂”
玉珑摇头否认,”不是!”
事到如此,她还要隐瞒,十八阿哥无名怒火直冒顶门,狠狠的摔了茶杯,”你还要瞒我?你还不说实话?你难道为了那人,命也可以不要了?”
玉珑拼命摇头,泪如泉涌,”师弟,真不怪他!”
见他如此维护那人,十八阿哥痛极恨极,”珠儿,叫人抬她回慈宁宫,今后,她的死活,与我们毫不相干。”
十八阿哥对玉珑一向彬彬有礼,从未发此恶声,玉珑心里惨痛,泪如雨下,一时激动,一阵猛咳,鲜血泉涌而出。
珠儿帮她擦拭嘴唇,双手直哆嗦,”十八爷,十八爷,格格,格格。”
如此情景,纵然铁石心肠也融化了,可况这许久时日,十八阿哥已经当她是亲人了。
他抢上一步抱着玉珑,痛哭出声,”师姐,玉珑,我说的气话,你别当真,小李子,小李子,太医为何还不来?翠儿派人去请法海师傅,诺民,你去禀告皇阿玛。”
玉珑拼命集聚精力,”师弟,师姐是不是活不成了?”
十八阿哥心痛难忍,连连摇头,”不会的,我会救你。”
玉珑点头,”师姐相信你。”继而泪眼汪汪央求十八阿哥,”求,求师弟照顾我阿玛!”
十八阿哥抬腿就往外面走,玉珑慌了,也更绝望,眼泪汹涌而下,”师弟,你别找那人,他说自身难保,师姐好后悔!”
”我不寻那人,我去同仁堂寻药救你。”其实十八阿哥已经绝望,玉珑情形,即便在现代也是回天乏力,如此说法只是欺骗自己。他想去寻八阿哥,让这个痴情的丫头死能瞑目。
玉珑冰雪聪明,岂能不知十八阿哥的心意,这要寻药,派遣下人去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她惨然一笑,”师弟,师姐不是下贱之人,我发乎情止乎礼,无奈有人偏偏不肯信。”
十八阿哥不听还好,一听咬断银牙。一个缩头乌龟,一个催命阎罗,真真绝配。
”师姐别说话,留着精神,太医来了就好了。”
濒临死亡的玉珑眼中,忽然有了神采,似乎聚集了全身的能量,在这一刻闪烁。
”不,师姐要告诉你,那日篝火晚宴,老佛爷身寒,让我去拿件披风,谁知我路上被人闷晕,醒来即在树林之中,身边躺着八爷。
他似乎酒醉,双目赤红,神情古怪。
我虽拼命反抗,哪里是他敌手,事后他很懊悔,说他被人暗算下了□。
恰在此时,师弟来了。
咳咳咳……
我,我几次想死,又舍不得阿玛,只好忍辱含垢,硬挺硬捱,苟延残踹。
谁知……”
十八阿哥异常震惊,一时痛断肝肠,眼睛差点瞪出血来,”此话当真?你当时为何不对我说?不对老佛爷说?”
玉珑又吐一大口鲜血,面如白纸,”说,又如何?宣扬开来,咳咳,我,颜面何存?我死事小,阿玛如何受,受得?”
十八阿哥大声狂叫,”小李子,狗奴才,太医为何还不到?”
玉珑心如死灰,”别,费心了,好了又能怎样?世上路有万千条,唯我死路一条。”
说话间,御医到了。
切脉过后,黯然摇头。
十八让他开药方,他依然摇头。
”奴才无能,十八爷恕罪。”
十八阿哥心沉谷底,火冒三丈,一把抓起太医前襟,”你不要耸人听闻,你最好全力以赴,为她治好,我丑话说在头里,她若有长短,小爷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发配你充军三千里。”
太医噗通跪地,”奴才说的实话,十八爷息怒。”
玉珑大口吐血,浑身抽搐,眼见不行了。
十八阿哥怒目圆睁,哗地拔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太医脑门,”你不用药,你信不信,我立时杀了你!”
忽然有人一声断喝,”胤祄,你干什么?”
康熙到了。
随护而来的十六阿哥,劈手夺下了十八阿哥手中软剑。
十八阿哥见到康熙,普通跪地,抱了康熙腿杆大哭出声,”皇阿玛,你救救玉珑,她才十七岁呀,皇阿玛,你救救她,我求求您……”
康熙抚摸痛哭的老儿子,黯然神伤,”孙之远,你再去看看!只要有一丝希望,务必全力以赴。”
一番切脉,孙之远磕头请罪,”奴才无能,甘愿受罚。”
十八阿哥起身拖那孙之远,”你快点用药,快去。”
孙之远只是磕头。
玉珑眼神逐渐涣散,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她伸出手来,”师弟!”
十八阿哥扑过去,死死抓住玉珑已经冰凉的手指,”师姐,你说。”
玉龙一声哀叹,几不可闻,”可,可,可怜我死无葬身之地。”
十八阿哥痛哭出声,”不会的,师姐,我娶你!我娶你,师姐,我让你上玉碟,上宗谱。”
玉龙嘴角微噙丝丝笑意,”谢谢师,师,师,”
忽然,玉珑眼中神光溃散,喉咙几声呼噜,脑袋软软垂下,含笑靠在十八怀里。
十八阿哥搂紧玉珑,想着这个如花似玉精灵般的少女,曾经那般维护自己,想起那成箱的衣衫,成柜的鞋袜,想起她为自己代做诗词娇嗔的眼神,十八阿哥喉咙阵阵生疼,他哀痛过渡,已经哭不出声音,唯有泪水长流。
此时法海方到,见此情景,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亏诺民一把扶住。
法海有泪无声,默默把女儿脸上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自十八手里来接玉珑,十八阿哥合泪一声呼唤,”师傅,对不起,还是我送师姐回去吧。”
法海固执的摇头,执意来接玉珑。十八只好依他。法海三年茹素,心智备受煎熬,此刻爱女辞世,更是痛断肝肠,哪里还有精力。
他硬着一口气息,抱起女儿,却是头晕眼花,父女一起扑倒尘埃。
法海病倒,玉珑尸身不能在宫中停放。她没结婚生子,属于早夭,又是横死,是居家大忌,不能在家里停灵治丧。通常横死早夭者,都是将灵柩停在庙里预备丧礼。况且,鄂伦岱母子如狼似虎,佟家也没她的栖身之所。
康熙发话,让玉珑在碧云寺办理丧事。
十八阿哥再无知也知道,自己虽然允诺要拿玉珑当妻子,可是,康熙绝不会允许她占据自己妻子名位。
法海又病重着床,十八阿哥哭了好几场,根本不能理事。
玉珑到底是康熙后家侄女,无辜横死宫中,康熙心中有愧,指派鄂伦岱隆科多两人操办玉珑丧事。秘密下令宫中隐卫调查玉珑死因。
不久,一份秘折呈上,康熙顿时脸色铁青。
内务府拟定五十二年年宴名单,康熙狠狠划掉八阿哥夫妻。
五十二年春节,有三人因为玉珑之死难以安宁。
他们是康熙、法海、小十八。
获知事情真相,康熙狠狠骂了几声畜生,可是,血缘亲疏占了上风,玉珑的仇康熙不能帮她报了。
对于法海,他已经死了女儿,十八阿哥与康熙同时选择了瞒他到底。
法海实诚,真的以为女儿死于意外。
十八阿哥虽然没有打上八爷府,可是,自此心中已经把八爷府作为自己的拒绝往来户。
即便果如玉珑所说,二者被人设计,八阿哥也不应该缩头不理。他在孝期没脸做人,玉珑女儿家,岂不更加艰难?
不论玉珑是否八福晋有意推下山岩,总之,玉珑之死,十八要记在他们夫妻头上。纵然不能手足相残,替玉珑报酬,可是他在心中发誓,自此再不把八阿哥当作兄弟。
鄂伦岱懵懂无知,佟家也有明白人,佟国维隆科多得知了玉珑之死的些许真情,从此,隆科多父子再不真心把八爷当成他们心中的主子。
康熙不允许十八阿哥守夜,十八阿哥只好逢三逢七前去烧香。
自那日玉珑离宫,十八纵然心中万分难过,此后在宫中,没再放过被悲声,毕竟,十八阿哥上有白发长亲康熙老爹老佛爷。
只是,自此,温润如水,博爱万方的十八阿哥,善良心胸被生生分做几瓣,其中一瓣,他刻上可怜师姐玉珑的名字玉珑的恨。
正月十二,玉珑五七,佟国维破例,玉珑归葬佟家坟茔,陪葬他生母身边。
十二日,十八阿哥告假一天,亲自去参加了玉珑葬礼,可怜玉珑无人摔盆打幡,一切都是花钱雇人。
当天十八骑马去了四爷府,面对四福晋,十八泪眼相询,”为何所有均不似四嫂?”
看着十八阿哥一月来迅速消瘦的面容,落了泪,四福晋对玉珑的事情略有所闻,她对八福晋也有愤懑,可是,她也无可奈何。
”十八叔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看看你都瘦的都不成样子了。”
四阿哥也为十八阿哥的清瘦吃了一惊,硬硬的劝了一句,”京城多的是名门淑女,叫你四嫂为你好好寻摸一个,区区一个寻常女子,何必如此。你是堂堂大清皇子,掌部阿哥,理应大事为重,为民谋福,为君分忧才是。”
他不许十八留宿四爷府。
四福晋准备了精致的饭菜,只可惜,十八阿哥全无胃口。
十八阿哥落落而出,泱泱回宫,路上碰到十三阿哥贴身太监小喜子。
十八阿哥原本没准备打扰十三阿哥,他自己够糟心了,年宴没他名字,压岁钱没他的分子,康熙恩点所有六岁以上皇子入上书房读书,独独没提弘昌。
进了十三阿哥后园里的书房,十三阿哥默默迎弟弟入座,摆好了酒菜,斟满了酒杯,把酒杯亲自递到十八阿哥手里,把自己酒杯与十八酒杯同时翻转,酒水落地,迅速消弭。
”让玉珑安息吧。”
玉珑死在自己眼前不能救,教他如何能安心。
十八阿哥顿时泪水汹涌,”十三哥,他们好狠,玉珑死的冤枉。”
十三阿哥隔桌擦去十八阿哥泪水,连连点头,”十三阿哥知道,哭吧,哭吧,今日过后。别再哭泣,免得惊扰玉珑,让她不得安心转世。”
三枝两枝桃花[]
三枝两枝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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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十三阿哥四福晋极力劝慰,玉珑之死,依然在十八阿哥心上划上重重痕迹。
玉珑虽然不是十八阿哥心里所爱,可是两个人也算得青梅竹马。此后老长一段时间,十八阿哥不能放开怀抱,每每郁郁寡欢。
反倒是重回上书房做总师傅的法海,每每反过来劝慰十八阿哥。
也是两人同病相怜,一个想要极力补救过失,对于法海的事情,事事想在头里。
一个满怀感激,把一腔心思都花在弟子身上,两个人俨然一对师徒父子。
为此,康熙有些吃味,无意识对他几十年朝夕相处的李德全抱怨一句,”也不知他谁的儿子,这般向着法海。”
李德全事君几十年,深知康熙秉性,该说话时,他绝不会放过机会,见康熙吃味,他笑微微接一句,”奴才只知道,十八阿哥从未替法海师傅搓过脚呢。”
康熙顿时眉开眼笑,”老东西越来越多话。”
李德全连忙笑着抽打下自己,”奴才多嘴。”
这是李德全惯用的伎俩,康熙白他一眼,”行了,磨墨,朕要练字。”
十八阿哥请求康熙在内城另外给法海赏赐了一所宅子,把五万银子提出一万给法海修葺房屋,添置家具,把自己名下属人拨了四户给法海,打理家务,也有佟家旧人自愿投奔法海而来,法海做的清官,出门有人看家护院,进门热水热茶,也算做了户主,立了门户,除开感情不谈,小日子也算过得顺畅。
只是法海性子忒倔,康熙想与他赐房媳妇,他坚辞不受,说是诺大年纪,不要耽搁人家好女儿青春。
十八阿哥只好托四福晋帮他买了一对姊妹花,取名春华秋月,贴身服侍,他原也是坚辞不受,十八阿哥跟他发了狠,要么接受丫头,要么娶房媳妇,法海才勉强收下。
四福晋十八阿哥叔嫂两个,打得如意算盘,待法海与他们姐妹日久生情,或者法海看上他们姐妹之一,养下一儿半女,也好慰他晚景凄凉。
谁知十八阿哥借口去法海家蹭饭之机,查探进展之时,赫然发现,姊妹花易名如玉、如珑,法海待她们女儿一般。
十八阿哥遂彻底死心,自此撒手不管了。
十八阿哥读书有法海循循善诱,当差有十三阿哥全力辅助,朝堂上每每会不露痕迹,与四阿哥遥相呼应,不露声色,暗助四阿哥于式微之时。
大家心照不宣,日子如水流过。
五十三年万寿节,康熙老爹宣布两件大事,一件大事册封后宫,其一,册封有生养之汉妃,十七十八二十的母妃都晋封为贵人,其二册封新晋小主儿。
贵人封号虽然低微,总是正式封号,最起码所有皇子见面要称她一声母妃。各种待遇也有定例,无需康熙老爹每年格外加恩。
为此,十八三兄弟齐齐与康熙老爹磕头谢恩,个个感激涕零。
单独十八一人之时,康熙微笑试探老儿子,”十八是否认为朕甚无情,亏待你母妃。”
十八阿哥当然不会笨到顺他的话头,”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皇阿玛宝贝额娘的儿子,怎能算是亏待?额娘向来只有感激,从未有丝毫怨恚”康熙闻听此言,笑微微像是吃了蜜,心中难免感慨,可惜有人永不满足。
另有一件大事,康熙老爹点名皇长孙弘晰,临朝听证,一时引得朝中大臣纷纷议论猜测,朝中原本尽数偏向八爷党的清流,因为国传嫡长的礼教思想,部分回流弘晰身边。
弘晰的作为太子党逆袭,三党、四党、八党、均怀愤懑,唯有十八阿哥欢喜不尽,当着康熙面,用力拍打前来觐见的皇长孙弘晰,笑得大眼贼似的,”不错不错,终于有人为我垫底了,我从此不用再做守门将军了。”
弘晰躬身一揖,”还请十八叔赐教。”
十八阿哥哈哈一笑,大言不惭,”好说好说,十八叔肯定罩着你。”弘晰经过父亲事件跌打,行事格外谦逊,对十八阿哥低头做小,一口一个十八叔,万分恭敬。
这份谦卑,让康熙心生怜悯,对他也格外多看一眼。
自此,康熙随行,总有十八阿哥弘晰随行。
他们一左一右,成为康熙形影不离的左右护法。
十八阿哥因为对皇位无所企及,事康熙老爹以寻常父子情怀,比之胸怀大任,战战兢兢的弘晰多了一分率性。
可谓无欲自刚。
一时之间,十八阿哥成为与十四阿哥风头匹敌的小阿哥。
十八阿哥比之事事争强好胜的十四阿哥,更胜一筹,十四在康熙面前,须得时时提防揣测,察言观色,步步为营,对于弘晰横空出世,他如噎在喉。
十八阿哥却可以在康熙面前谈笑风生,与皇长孙弘晰相处融洽。
乘着康熙老爹选秀,宫女小选之机,老佛爷给各位皇子都赏赐了宫女,十八阿哥也得了两名,补足了四名宫女的份额。
其实,十八阿哥当初自立门户之时,老佛爷就要与他添置宫女,是十八阿哥嫌麻烦,不愿让人过多接近自己,只接受了三名粗使太监,两命勤杂妇差,让他们洒扫庭院,能进屋子的却只有翠儿、珠儿、小李子三人。
今年不同往日,老佛爷力促十八母亲册封在前,对于老佛爷再次恩赐,十八阿哥不能再辞,方才收下二人。
他又懒散,不耐烦理会杂务,便把她们交给珠儿管理,只一条告诫珠儿,不许他们进自己卧房书房。
十八阿哥可不想爬床事件再次发生。
卧房书房乃十八学习生活工作重地,他更不想让他别人窥探自己行踪。
三月,康熙老爹拟定出巡名单,三阿哥,四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十六阿哥,十八阿哥随扈。
五阿哥接了八阿哥镶白旗,七阿哥接了老庄亲王镶蓝旗,两位冷门阿哥横空出世,与十七阿哥共同打理政务,八阿哥、九阿哥、十五阿哥协理。
八阿哥随即称病。
三月底,八福晋乃兄无缘无故死了。接着八爷府又死了两名宫人,有传言说,八阿哥下令打了八福晋奶娘奶兄,致使奶兄不治身亡。
八福晋迁怒,打死了太后新赐两名宫女。
康熙闻讯大怒,明发御旨,大骂八福晋一顿,下令她禁足一年,闭门思过,若再骄横,遣回娘家。
八阿哥政治地位至此,直线下降。
却说十八阿哥自己随扈,又有四福晋、额娘、老佛爷同行,自是万分欢喜,只一条,十三阿哥被康熙摒除在外,令他心情黯然。
临行,十八阿哥过府作别,十三阿哥竟然反过来安慰十八阿哥,”大漠风寒,与哥哥腿疾无益,不去正好。”
十三阿哥搬出自己一身银色铠甲,柘木实弓,鹿皮箭囊,鹅毛羽箭,一并送给十八阿哥,”你替哥哥猎上几只猎物。”
十八阿哥抚摸着铠甲弓箭,心下感激,不经意间眼角含情,唇边绽开丝丝笑意,”十三哥如何知道,我一定会来辞别?我若不来,这些东西是不是就不送我了?”
十三阿哥笑得笃定,”我有预感,你定然会来辞别。”
十八阿哥笑的赖皮,”你的预感,大错特错,我只来随便逛逛,并不与你做别。”十三阿哥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不与我做别,算哥哥与你践行好了。”
十八阿哥看看酒坛,望望十三,那夜旖旎荡漾之熬煎,历历在目,十八阿哥不想酒后失德,最后与十三兄弟之情也无法维系,遂摇手拒绝,”弟弟实在量浅,待他日我练好了酒量,再与哥哥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十三阿哥见十八阿哥心里高兴,更兼一席酒菜,是专门他为践行而作,哪里肯放他就此脱身,”俗话说舍命陪君子,你此去大约半年,今夜陪哥哥一醉又有何妨。”
几杯下肚,十八阿哥面泛挑花,以显醉意,再次起身告辞,”吃好饮足了,再吃再饮回不去宫了。”
十三阿哥正在兴头上,焉肯就此作罢,伸手来拦十八阿哥,”回不去就不回去,你现在执掌一部,又不是毛孩子,皇阿玛绝不会怪罪,瞧不起哥哥就走吧。”
十八阿哥闻言,这走是不能走了,遂促狭一笑,”今天初一哟,十三哥。”
十三阿哥朗声一笑,”只要十八弟陪我一醉,管他初一十五。”不过,十八阿哥没有醉死十三府,四阿哥也来辞别十三弟,顺便把十八阿哥提溜回宫去了。
临行,十八阿哥许诺,”十三哥,每到一处,有好玩的乐呵事情,我会写信告诉你。还有,我会亲手给你打只狐狸做皮袄当作生日礼物。”
四月二日,出巡队伍出京,旌旗猎猎,威威武武铺出几里地。
四月十日到达热河。
这次来了位特殊的客人,他就是太皇太后嫡亲哥哥吴克善之嫡亲孙子巴特麻,他携儿子阿勒坦格呼勒;十七岁的孙女,蒙根其其格(银花),十三岁的孙女,哈斯其其格(玉花)一并前来。
他们祖孙三代带着百十匹骏马,浩浩荡荡来到热河朝见拜谒老佛爷。
老佛爷见到一双侄孙女,正是自己离开草原的年岁,不免唏嘘不已,红了眼圈。
银花美貌爽朗,玉花调皮娇俏,马上功夫俱是一流,随侍的十八阿哥有了托娅在前,勉强跟上,弘晰却被他们姊妹打得落花流水。
幸亏弘晰媳妇有孕在身,不然三位其其格简直要人命。
科尔沁王爷此次来贺,带来一双孙女,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是来联姻招女婿的。
十八阿哥一看阵势,马上逃窜,紧跟康熙亦步亦趋。
陪伴姊妹花的重任,责无旁贷的落到皇孙弘晰、弘晟、弘晊、弘时几人身上。
弘晰虽是皇长孙,已有嫡福晋,巴特麻不做考虑,老佛爷也不会委屈娘家侄孙女。
弘时虽是四爷府长子,只可惜年岁太小,也被排除在外。
阿勒坦格呼勒的眼睛盯?br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