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调舒适的温度下,苗书恬知道自己不会沁冷汗,更别说这明明不算是个恶梦,它最多只能称上诡异,但她就是忍不住伸手抹着额,企图将不存在的汗水抹去。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开窗帘一角探看天色。
天空不再只是无止尽的黑压压一片,而是转为深蓝,她知道再过不久天空的色泽便会完全地呈现湛蓝,将又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但是现在白天或黑夜,对她与床上仍沉睡中的男人都没有任何差别,时间仍旧是时间,他们只会抓紧接下来这一个星期的每一分每一秒,好好地看着彼此、爱着彼此,就是这么简单不过。
很快地,那教她无法安稳睡觉的梦被抛向脑后去,她回到大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就怕吵醒了她的男人。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他身旁的空位上,似乎是感应到床铺的震动及她的存在,睡梦中的男人下意识地侧过身伸手揽着她的纤腰,并将那过分英俊好看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间。
这举动她很是满意,嘴角白是扬得老高。
等等,不对……
这男人搂得这么顺手,仿佛像是拍片的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似的,这家伙不会是趁着她不在时,夜夜也搂着人吧?
美眸半眯,原是美好的心情突然间像是被人扔了块大石而打乱了。
她的男人爱她,这一点她从不怀疑,但很多很多男人是可以将感情与x爱完全一分为二,他呢?
一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合作,她成为他临时的专属发型师,跟艺人合作已有长久的一段时间,有好搞又合作的对象,自然也有难搞或患了大头症的“奥咖”,而他这个国际巨星是哪一种呢?
结果,他是不冷不热型,有礼却又是疏离派的,但意外地,在合作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交往关系。
在这之前她便已查看过相关于他的历史报导,一个中美混血年轻小子,以黑马之姿,凭藉着强大的个人魅力,旋风般地席卷好莱坞,成为一名国际万人迷。
当然,他的恋爱史更不是空白页,洋洋洒洒的几笔就已经让媒体时不时地挖出来讨论比较一番。所以她也知道他前几任的女友们,与他交往时间从三个月至一年都有,但就是没人突破一年这道关卡,媒体甚至说这是一年魔咒,更怀疑有人能打破它。
然而,因为她不习惯出现在萤光幕前,他自然是细心保护她不让媒体马蚤扰,虽然人人知道巨星身旁有伴了,甚至悄然无声息地打破了一年魔咒,这在众人眼底是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在当事人的她眼底,却不以为意。
一年魔咒?她从不将这件事看在眼底,人与人之所以在一起,缘分是十分微妙的,缘到了在一起,缘灭了自然分开;只是,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她了解他的男人,却也不是那么的了解。
事实上,两人交往一年又三个月了,其中一半的时间是靠着科技在连系感情,她不在他身旁时,他……有老实地乖乖一个人睡觉吗?
思及此,娇软的声嗓轻轻地响起。
“我是谁?”声音不大,但她想这已足够小小惊扰睡梦中的男人。
果然,睡梦中的男人眉心微微蹙拢,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双眼。
但最后他终究是没睁开,但却回应了她的问题。
“恬恬……”字是含在嘴里说着,邬子杰下意识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又再次不清不楚地说:“我的……”
她知道他还没能清醒过来,因为均匀的呼吸一直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刚才都只是他无意识的反应罢了。
这样很好,她可以安心了。
但心安了,身体却开始躁动了,因为浓浓的情感正在心底发酵膨胀,她需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既然她睡不着了,那么她的男人哪还有继续睡的道理呢?
想着,她伸手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让他平躺在大床上。
“嗯?”身体被动地翻正,邬子杰扬动男人少有的特长眼睫,看来几乎是要醒来了。
苗书恬连忙俯在他的耳边轻道:“没事,你继续睡。”
这话很有安抚的作用,只见他真的不再强迫自己挣脱睡意,而是选择继续闭眼睡觉。
见到他顺从指示地打算继续睡着,苗书恬眸底写着邪恶。
她拉起被单钻入,翘臀贴在男人的小腿肿骨上,小手顺着男人光裸的腿一路向上攀爬。
他是个喜爱裸睡的男人,而她因为狂野的g情后来不及穿上衣物便教周公给召唤去了,所以现下身上也是什么都没穿,这倒也是方便——
方便她调戏他!
……
第3章(1)
为何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明天苗书恬就要飞回台湾了,她舍不得她的爱人,而她的爱人同样舍不得她离开。
相同的离别之情似乎总是不断地在两人之间上演着,但却又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之道。
邬子杰总是给予苗书恬百分百的自由选择权,从不霸道地要求她停止工作,只为一心一意地陪伴在他身旁:而苗书恬更不是一个只会吵着要糖吃的女人,她清楚他的工作性质,自然明白他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至少在他认定自己的工作达到一个巅峰期或者是退休前,他这个大明星注定是要继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工作。
总之,在两人的心还在彼此身上时,谁有空就飞向另一个天空寻找爱人去,若真的没空,只好靠冰冷的科技来解相思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于是拿着手机离开大床,到外头大厅讲电话去。
“一切还顺利吗?”电话的另一头是邬子轩,而他问的内容自然是“代班”的工作进行顺利与否。
事实上,拍摄工作进行了好一段时间,离杀青不远了。
在他通话的同时,大床上的人儿不想让身旁的位置空下太久,她想要他回到床上与她窝着,即便两人上一刻才“饱餐一顿”,但就算不做嗳,也是可以享受彼此温暖的体温,嗅着对方气息好储存等待及思念的能量。
于是,她起身打开门,但还没能开口唤他,便听见他沉沉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无法再忍受了。”
无法忍受什么?
原本张开的小嘴再度阖上,她并没出声喊向背对着她讲电话的男人,因为他明显有了烦恼,而且并不想让她知道。
明知偷听他人隐私是不对的行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密爱人也一样,但越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是想知道。
于是,她无声息地阖上门板,只留下一个小细缝,足以让她偷听对话的小细缝。
她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为完美掩饰自己不良的行径。
“怎么做?我打算去找露西亚,请她帮我。”对方丢出了问题,邬子杰毫不猎豫地接着回应,那表示他早有了打算。
谁是露西亚?帮他?他过上了什么困难?
本以为这个教她感到好奇的话题会继续延续下去,至少会让她听出个什么头绪来,却只听他“嗯”了一声后,话题便马上跳了开来。
接下来他说的都是有关工作上的事,但那些她都没兴趣再听下去了,她只想知道令他烦恼的事情是什么?她能帮得上忙吗?
等一下苗书恬就要上飞机了,邬子杰在车里对她依依不舍地上演十八禁的十八相送,两人甜蜜得压根不想就这么放开对方,但时间的流逝是无情的,最后他们仍是不得不放开彼此。
“别回去了。”邬子杰闷着声说,浓浓的失落感狠烈地袭击着他。
爱人当着他的面前离去,那比原本就相隔两地见不着面还要难受,一次、两次、三次……妈的,他受够了!
“呵呵……”苗书恬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只是轻笑着整理他身上凌乱的衣物,因为每回她或他要上飞机前,他总是要她别回去或者是说“跟我一起上飞机”这样的话。
虽然她也是万般不舍,也想让自己的世界只为他打转,但这不是活在现实中的办法,没有一个人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只为另一个人而活。
他们可以改变彼此的部分生活型态,尽可能地去配合对方,但再亲近的人,都不可能是对方的连体婴,他们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开口任性地挽留对方,不过是想为郁闷的心情找个发泄的出口罢了。
“看来我有进步了,这回没把你衣服上的扣子给‘扒’下来,等等你可以直接回片厂,省下换衣服的时间了。”苗书恬动作轻巧地将他身上的扣子一一扣上,接着安慰似地在他唇角上啄了一下。
等等他就要回去片厂与邬子轩交换回身分,除了满心的不舍之情外,她已经不担心女主角的问题了,那套油腻西餐他是怎么都没胃口吃下肚的,更别说他为了不让她担心,不想让她吃过多的醋而坏了身子,早已将自己剩下来的戏分内容全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没有亲吻、没有床戏,谁也别想轻易碰着他,因为他是她的。
“别回去了。”他又说了一次,脸上表情是凝滞严谨的。
他是怎么了?
苗书恬抬起手摸了摸爱人的脸庞,轻声地哄着他:“戏不是就快拍完了吗?在下一部戏开拍前,你不是放自己一个月的长假?到时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呀!”
是的,届时换他飞到台湾陪伴她了。
邬子杰张嘴又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将想说的话吐出口,反倒是扣着她的后脑勺,将自己性感的薄唇贴了上去。
这回,他给她的不是充满情铯的亲吻,而是带着无尽眷恋的情感,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诉说他不想再次别离的心情。
“嗯……乖,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苗书恬试着远离那总是教她神志涣散的唇舌,她第一回试着将身子向后退了些,但两人痴缠的唇舌才稍稍分开了些,又教她的男人向前掳回。
这一回他吻得深、吻得重,表达了十分不愿意松开的想法。
但真的不能再亲下去了,要不真的会赶不上班机的!
“最后问你,你……有事想对我说吗?”这一回她终于成功离开男人纠缠不休的唇舌,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庞,一方面好看清他,一方面阻止他再继续亲吻她,不然她真的会错过班机。
她十分在意昨天偷听到的那一小段通话内容,但经过昨天一整晚,到现在她都要上飞机了,他却是什么都不曾对她说。
他的烦恼究竟是什么?
苗书恬无法否认自己在意的心情,因为他说了一个女人的名字,他要那个女人帮他的忙,而不是她。
“有。”万分笃定的口吻。
“嗯?”万分期待的神情。
“我爱你,好爱、好爱……爱到不想让你上飞机了。”这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
还是不肯与她商讨是吗?就算她真的帮不上忙,也不能够当他吐闷气的垃圾桶吗?
明知他或许只是不想令她担心,毕竟两人分离在即,让她心里挂着负面的情绪独自回到台湾,这不是他想要的,但什么都不说,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你说什么?”他确定她的小嘴动了动,但就是没听见她的声音。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她摇了摇头,伸出小手,打算开启车门下车去。
“不。”他拉着她的小手,阻止她开车门。“这不是标准答案。”
苗书恬挑着眉,似乎在问他什么才是标准答案。
第3章(2)
“你该说爱我,好爱、好爱……爱到你不打算上飞机了。”他得承认,这一切只是他任性的想望。
“我好爱好爱你,但……我还是得上飞机。”大海的另一头有工作及挚友等着她,虽然离别是不舍的,但那并不表示这即是永远的离别。
“乖,我会在台湾等你来的。”
“记着,当我踏上有你的土地时,我会是有备而来的,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但也请你届时别说出我不想听见的答案。”乍听之下,这番话有着大男人的强硬作风,但这是他示弱的请求,她知道的。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想求婚,就在两人再次见面的那一刻。
没错,他打算求婚,打算让她成为他“真正”也是唯一的女人,他无法再忍受一再的分离,即便无法阻挡必然的短暂离别,至少,让她完全地属于他吧!
想着自己有个温暖的家,有个深爱他的女人在为他等待着,那么,在短暂分别的日子,思念不会再是折磨人的难熬,而会是教人心安与值得的等待。
“嗯,我会的。”预告的结局很教人感动,而苗书恬确实感动着,眼眶里甚至蓄着湿润的热气。
但她微仰着头,不让任何玎疑的水光从她眼底流出,那喜悦的泪水该等到幸福的时刻一同到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会乖乖地停留在原地,等你来。”“我愿意”这三个字她会在他到来之前好好地在心底预演着,放心吧!
但……在这之前,她会先搞清楚究竟谁是露西亚。
与爱人分开二十八天,苗书恬不意外地感到寂寞,但她的心情却是天天在云端漫步,好的很!
因为,她知道谁是露西亚了。
叫露西亚的人不少,各行各业都有,但苗书恬确定邬子杰要找的是名珠宝设计师露西亚·温尼格。
因为昨天他的新电影杀青了,接下来就是放大假与她相会的时刻,不过在这之前,他仍是有一件事要做。
他在电话里告诉她有个工作要先去英国一趟,待他将英国的事情完成后,他便会飞向她,来到她的身边。
然而,邬子杰不知道的是,在他与苗书恬通完电话后,她随即向邬子轩的未婚妻伊芙求证他们是否要去英国找露西亚,而这问题得到了证实。
是的,他们先去找露西亚,再来找她。
所以,他的烦恼、他嘴上说的无法再忍受的事,她已知晓了。
在上回两人难舍的分离后,她知道他打算向她求婚,而他的烦恼便是此事。
他想要合法并全然地拥有她,无法再忍受不在她身旁仍要担心其他男人觊觎,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妻,至少等待的意义会是不同,而他们只会更加爱恋并珍惜彼此。
所以,他必须要找露西亚帮忙,他要请露西亚为他打远独一无二的求婚戒,当然,还需要结婚用对戒,这就是他亲自到英国去的原因。
伊芙知道他们去英国的目的,但那份喜悦是属于是苗书恬的,所以她先不多说什么,只是在电语中开心地向苗书恬说了声恭喜。
有个爱她的男人,还即将拥有感情亲睦的妯娌,苗书恬知道自己是幸运又幸福的,她会好好珍惜这一切的。
喜悦一直充盈在她的心中。
现在,她心爱的男人已到达英国,很快地便会来到她身边。
“今天看你整天将微笑挂在脸上,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呢?”好友曼凌在一旁问着。
“agame”是一家高级发廊,全台共有十一家分店,而苗书恬与曲曼凌都是店股东兼设计师之一,今天难得两人在同一家分店内工作到打烊,相互聊聊彼此最近的生活鲜事是自然的。
曲曼凌知道好友身旁的男人是个国际巨星,起初站在好友的立场上,她挺为苗书恬担心的,五光十色的演艺圈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因为她们的工作有大半以上是与歌手或演员们合作,所谓的八卦秘辛,她们知道的可不比别人少。
所以,一个发光发热的国际巨星会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停留多久?这是她所担心的,因为真爱难寻,并非无,只是时间性的问题罢了,谁教这世间的美女、帅哥,不管是人工或天生的,都太多了,不过,在经过一年的仔细观察后,曲曼凌不得不承认苗书恬与她的男人或许是真爱,因为他们时时刻刻看照着彼此,即使不在对方的身旁。
所以,身为好友的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是爱着苗书恬的,愿意相信他的爱或许比想象中维持得更长久,甚至……一辈子。
“该不会是……你们决定定下来了?”决定结婚了是吗?
“不是。”苗书恬先是摇头。“但也快了,他有暗示我了。”
“才一年多,不嫌太快了吗?”
曲曼凌不得不承认邬子杰是个好男人,至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么在乎苗书恬,但就像是长辈嫁女儿的必情,她总是希望好友能够多些“停、看、听”。
“有人一个月都嫌慢了呢!我们这个速度正好,重点是我们爱着彼此。”说到这一点,苗书恬侧首给了好友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你什么都不必担心,真的。”
曲曼凌也希望自己能够什么都毋需担心,但她的理智总是时时提醒她什么才是现实生活,有时候她真痛恨自己的理智。
似乎明白好友过分理智的担忧不是三两句话便能说服她相信,所以在两人互道晚安之前,苗书恬开口了。
“真的不必担心,若真是如我所预想的结了婚,那是我们相爱后所开出的花朵,若以后不幸走上离婚这条路,那就是我们无法结出甜美的果实。我想说的是,不论结果是如何,或许结了婚后,我们只能再相爱几年,但对我而言,真心相爱是真的,这就够了。”
世事难料,时代不断在变,人心自古难捉摸,或许……先变心的会是她,谁能说的准呢?
苗书恬以为自己能够一夜好眠,至少多数时间里她一直是如此的,但今早醒来时,她却觉得精神恍惚,有一瞬间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目光有些茫茫然地扫向四周,当熟悉不过的家具及摆设一一地映入眼帘,她恍惚的神智这才慢慢地回笼。
是的,她在自己的屋里。
光线透过窗帘让整个卧房不再只有幽深的黑暗,她下意识地看看床头柜上的钟,时间是早上六点整。
虽然知道自己起得太早了,但整夜睡得不安稳,不明的梦境一直侵袭着她,所以她不打算闷头继续睡下去。
她下了床,赤着脚来到窗边,伸手撩开窗帘一角探看外头的天气。
看来会是个大晴天。
苗书恬走入浴室里盥洗,打算先出门吃个早餐再回家睡个回笼觉。
只是,当她才更衣完毕,手机便响起。
见萤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自己的男人,苗书恬扬着唇角接起电话。“现在在哪了?”
本以为回应她的会是熟悉的声嗓,但电话那一头却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
当对方急切地将讯息传递给苗书恬时,她沟楚感受到对方的恐惧,他连声音都颤抖着……
但她感受不到自己的颤抖,她甚至无法出声回应对方任何字眼,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中。
怎么会……
第4章(1)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邬子杰与邬子轩两人抵达了英国,却在前往露西亚工作室的路途中出了意外。
邬子杰、邬子轩以及司机与助理四人,在伦敦市区出了车祸,造成两死两伤。
打电话给苗书恬的是助理,他奇迹地只受到了轻伤,司机当场死亡,而邬子杰与邬子轩其中一人在送医后不治,另一人受伤昏迷中。
现在情况十分混乱,因为除了苗书恬与伊芙之外,没有第三人认得出此刻躺在医院里的男人究竟是邬子杰还是邬子轩?
大伙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苗书恬与伊芙的到来,由她们来辨认他是谁,或者等昏迷中的男人醒来自行告诉大家,究竟是谁活了下来?
苗书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撑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来到伦敦,她眼睛一直是干的,打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她没掉过任何一滴泪水。
应该是说,她不敢掉。
只因为,巨大的伤痛正在等着痛击她,她所失去的,不是一直照顾着她的未来小叔,就是她最爱的男人。
然而,残忍的是——她已经注定失去其一了。
下了飞机前往医院的途中,计程车行经的路线甚至还经过了车祸出事的地点。
地上所有的车窗碎片早已清理干净,留下的只有路旁被撞弯的路灯。
其实苗书恬压根不知道这就是出事地点,是司机发挥了八卦魂,自然地脱口告诉这名陌生的乘客。
“小姐,昨天大明星邬子杰就是在这里出车祸的,有目击者说是因为司机为了闪躲猫或狗之类的小动物,所以车子才会失控撞上路灯。”
司机以浓浓的英国腔说着,一手指了指弯曲的路灯,但要开车又要分心说话,司机没能分心从照后镜看苗书恬一眼,要不,他便能察觉她过分苍白的脸色。
不是猫,是狗。
苗书恬垂下眼帘,不愿去看那弯曲得可怕的路灯,它就像是正在吞噬快乐的恶鬼,让她提不起勇气去直视它。
“现在大家只想赶快知道,死去的那一个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一堆粉丝都哭惨了。”
苗书恬知道司机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只是在陈游这个事实,别说是粉丝们了,她比任何人都想得到答案。
强忍着悲痛,强忍着心中莫大的恐惧,但越是接近目的地,她几乎要承受不住那股恐惧,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向它举旗投降了。
司机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她只知道自己必须紧咬着下唇才能控制全身,不让自己颤抖得厉害,不让恐惧打败自己。
她必须要有个答案,伤痛已是免不了,差别只在于被牵绊的心魂是否能继续教他牵绊着?
到了医院,眼前出现一群又一群的记者,苗书恬只能庆幸自己不曾被狗仔拍到面貌,才能毫不受阻地进入医院。
为了维护病人及家属的权利及隐私,也由于病人的身分特殊,院方全面性地阻隔记者的渗入,所以来到病房外,苗书恬只见到受轻伤的助理及所属的经纪公司高层,但她谁也不看,视线只落在伊芙身上。
她一步步走向坐在病房外的伊芙,湿润的泪水不断地从伊芙美丽的瞳眸中溢出,不是悲号的痛哭着,却是让人拧心的无声哭泣。
奇怪了,都来到了医院,答案即将揭晓,为何她的眼眶仍是干干的呢?
“伊芙。”她开口喊着,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干涩的。
“大嫂……”伊芙抬眼望向苗书恬,那一瞬间悲伤的情绪更浓,溢满眼眶的泪水让她压根看不清她的身影。
伊芙是个标准的金发女孩,与邬子轩交往第十五个月便订了婚,她不会说中文,但总是很可爱地跟着邬子轩以中文喊苗书恬一声大嫂,因为她问过其中的意思,也早认同她们会是一家人,但现在……
“情况如何?”苗书恬望着病房大门,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问的是活下来那个的情况。
若她有足够的勇气,她会白己走进去亲眼察看,但她没有,她甚至不敢在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问“他”是谁,只能先问伤势情况。
“昏迷了一天,外伤不重,但医生说他脑子里有血块压迫神经,会出现什么状况还不能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无性命之忧。”从得知消息到这一刻,伊芙的泪水从未干竭。
先是着急的哭泣,再是劫后余生的泪水,而现在则是失去亲人的痛楚,她担心苗书恬无法接受事实,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邬子轩。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场让人心碎的意外,注定要有人失去所爱;她并不为自己的男人活了下来而感到庆幸,因为她也敬爱着大哥,只是她更无法失去邬子轩,她……已不再是独自一个人了。
苗书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病房大门。
她想要的答案就在那扇门后,而伊芙虽是不断地流着泪,但她感受不到她那椎心蚀骨的悲痛,那答案……已浮现了不是吗?
她不知道自己动也不动地盯着那扇门多久,只知道当自己移动脚步推开那扇门,那一刻她怀疑自己那股勇气是打哪来的。
不,那不是勇气,那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的决心,说什么都仍是要亲眼看见。
病床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男人,脸孔是她所熟悉的,但是不是她的男人呢?
她全身僵硬地来到床畔,男人右额上覆着纱布,一手插着点滴,另一只手裹着石膏,但这些外伤都不是她注视的重点,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男人的左耳上。
没有、没有……
他的耳骨上没有那点小红痣……
真的不是他。
“对不起……”伊芙的声音幽幽地从苗书恬背后响起,只可惜她听不见了,因为在答案完全揭露后,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连清明的神智都离她而去,由黑暗迎接她。
苗书恬在另一问病房醒来,但她仍是没哭,却像是呆愣的不动娃娃,目光更是只顺落在窗外的景物上,谁也不看。
她无预警的昏倒让伊芙吓了好大一跳,奇迹似地只受到轻伤的助理也在一旁担忧着;虽然这场意外他只是个完全无辜的受累人之一,但两个人因此失去性命,其中一人还是他敬重的老板,他心底也十分难受,见未来老板娘悲伤得昏厥倒地,他心情更是沉重得无以复加。
现在已经确定失去了谁,公司高层在刚才做出了决议,暂时不对外公开究竟是谁存活了下来,一切都要等邬子轩醒来再讨论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要讨论的是什么,站在官方立场,以金钱为指标,他们自然是希望活下来的邬子轩能松口答应成为“邬子杰”,这么一来,所有的活动才能继续下去,忠实粉丝们不必失望落泪,有钱大家继续赚。
但,若邬子轩真的答应了请求之后呢?苗书恬情何以堪?
等了又等,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一室的死寂去说些安慰的话语,因为他们都知道,说得再多也无法真正地安慰已碎裂的心。
终于,苗书恬将视线调到床畔两人的身上。
沉默不是面对事实的做法,至少……再让她看看他吧!
“他在哪里?”苗书恬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她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大嫂,别去……”伊芙说着,原是好不容易收起的泪水又再度溃堤。
她了解大嫂现在在想什么,那是一份即便再也无法触碰也要再看一眼的心情,今天若换作是她失去了邬子轩,她也会做出同样的要求。
但……真的不行,不能让她看。
“在哪里?”苗书恬轻问。
“苗小姐,真的别去,你受不了的。”助理也开口跟着劝说。
不是他们心狠,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让她看。事实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老板的尸体虽是从严重挤压的车体内带出,但那惨不忍睹的模样至今他都不敢看上第二回。当伊芙赶到医院时,也曾要求观看,他立即阻止了她,但现在他没把握阻止得了另一人。
“受不了什么?”面对这个问题,助理不得不回应,如果她真的坚持要看,至少……还能给她一个心理准备。
“老板他的身体受到挤压严重变形,冲撞的力道几乎在他乘坐的那一侧,他的脸血肉模糊……”相较之下,他全身只受了轻微的撕裂伤真的是个奇迹。
“是、是吗?”听见血肉模糊这四个字,苗书恬不懂自己的眼眶为何还是干的,她该要悲恸地痛哭才是,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
还是她其实在哭了,只是她现在感应迟钝,所以感受不到脸上的湿润?
她伸手抹了抹脸,却仍是感受不到任何湿意,反倒察觉自己的手抖得有多么地厉害。
然而,不止是手指剧烈颤动,连她的全身都无法抑制地发冷、抖动……
“别去看。”
“好……”别去看他不够帅气的一面,把他最帅气的摸样留在记忆里就好。
苗书恬又张了口,却无法顺利问出自己内心的问题,因为就连嘴唇都颤抖不止。
第4章(2)
“杰西叔叔就快到了。”善解人意的伊芙知道她想问什么,毋需她多说,便主动为她解答。
他们兄弟俩的母亲是台湾人,父亲是美国人,但他们是遗腹子,从出生便没了父亲,幸亏亲叔叔杰西视如己出地照看,补足他们没有父亲的缺憾,他们的母亲三年前因病去世之后,至亲只剩杰西叔叔一人了。
后续的事情就等杰西叔叔到来再做打算了,现在除了强压内心的悲痛外,就等邬子轩醒来了。
听见伊芙的话,苗书恬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状,助理无声地退出了病房外,将空间独留给她俩。
站在床畔,伊芙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因为眼前苗书恬的模样让人好心疼。
情愿她狠狠痛哭一场,也不要她强压抑着所有伤悲不哭,却在无法克制的情况下浑身发抖,那只会教人更心疼她的处境。
“我是间接的凶手……”苗书恬再次将视线投到窗外。
是的,若他不是为了找露西亚,今天就不会发生这场死亡意外,一切都是为了向她求婚,所以……她是害死他的间接凶手!
“不,你不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意外,只是意外,你听清楚了吗?”苗书恬苍白的脸庞上,除了深沉悲痛之外,伊芙看不出其他的情绪,但苗书恬的话语却教她担惊受恐,她怕苗书恬将所有的过错全往身上揽。
往往过深的自责所衍生出的,多是负面的影响,她不希望苗书恬将过错全算在自个儿身上,更不希望她因此不断地责怪自己,折磨脆弱的身心,甚至到最后想不开……那不会是任何人要的结果。
“如果……我没出现在他生命中,想必他现在的命运肯定是不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