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天益看到那个一袭红裙冲入梧桐店堂的人——不，妖精——时，整个人都石化了。几天的太平生活让他都快忘了前几天惊心动魄的忧虑，事实证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回好了，狐狸精上门了。
秋蛮还是那身红得惹眼的古装长裙，发髻端庄妆容精致，气势汹汹地叉腰一吼：“凤时，你给本姑娘出来！”
卢天益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无奈凤时哪有这么快出来，秋大小姐的耐性又非常之差，一甩眼就看到了打算躲到柜台后的卢天益。
“喂，你，给本姑娘去把那只死凤凰叫出来！”
卢天益被那气势压得根本抬不了头，下意识地点头哈腰，跨开步子才觉得不对，“……什么凤凰？”
秋蛮一记斜眼，“不是凤凰还是什么，本姑娘倒希望他是只野鸡！”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打自出生就比野鸡多了几根凤毛。”
凤时悠然从帘子后走出，一边冷嘲秋蛮一边斜瞥卢天益。卢天益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果然，白应昊就没对他提过这事。
“小天，你是想说我不像还是太像？”
卢天益支支吾吾。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本来是什么还是什么。就像那边那只，再自称‘本姑娘’也变不了雌狐狸。”
“哼，本姑娘的事要你管！” 秋蛮哼气跺脚。
卢天益还在消化有关凤凰的震惊消息，慢了一大拍才跳起来，“难道……他不是雌的——？”
“我当然……”秋蛮开口说了一半，突然脸色一僵，转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凤时淡淡地开口，“我的地盘岂是想出就出的？我以为你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来的。”
秋蛮咬牙，只几秒钟，那红衣下丰满的胸脯扁了下去，肩膀宽出一些，小巧圆润的脸蛋多了几分硬朗的线条，转眼间一个美女就变成了个穿着女装的伪娘。
“喏，小天，我说他不是雌狐狸。”
秋蛮气得直瞪眼，无奈他的修行远远比不上面前那只凤凰，变形术被凤时破解也真真无可奈何。目光一转，出不到凤时头上的气就出到边上那个不知名却也竟敢盯着他死看的人类身上。
“看什么看！本姑娘就这长得这张脸怎么了！”
秋蛮的身型变化，嗓音也变了几分，少了些女音的尖锐，但仍旧透彻清亮。他现在的模样没有先前那么艳丽妖娆，但五官分明颇有英气，卢天益也不知道他对这脸有什么不满，小声嘀咕道：“这张脸挺好看的嘛。”
嘀咕的声音虽小，可狐狸精的耳朵多尖，秋蛮横开一步一转身踏到卢天益跟前，“你说我这样子好看？！”
卢天益吓得退后一步，不确定他到底是在询问还是反问，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是挺好的，就是跟你这身打扮有点……不搭调……”
秋蛮一怔，猛地扭头转身，蹬蹬蹬几步冲到收银台后，撩开帘子扔了句“借用”，熟门熟路地冲进卫生间。卢天益完全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傻傻地站着。再看看凤时，那位已经悠闲地坐下，就等着睦魅给他送茶水点心来了。
“凤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凤时微笑，“比我预料的还好。”
过了一会儿，秋蛮蹬蹬蹬地回来了。脸上的妆卸了，复杂的发髻也解开，长发简简单单一把扎在脑后；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怎么弄的，长裙变成了长袍，绣花鞋变成了长靴。
他在卢天益面前一站，“这样你还觉得我好看？”
卢天益呆了一下，还是点头。现在的秋蛮干干净净，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皮肤白，眼睛明亮，虽然留着长发但一点没有女子的阴柔，反而让人联想到武侠书里的俊俏少侠。
秋蛮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突然不说话了，接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卢天益傻了，心想自己难道点错头了，手足无措地用眼神向看戏的凤时求救，秋蛮竟然扑到了他身上，头埋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你……喂……”
“……你说了就要负责！”秋蛮哭喊中抬起头，狠狠瞪着卢天益。
“我……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好看！”秋蛮说完瞪完，又低头继续大声哭。
卢天益一脸茫然，抬头去看凤时。凤时气定神闲，旁白似地慢悠悠解说：“他就因为那张脸，几百年了没人要。”
“为什么？他长得是不错啊。”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大哥二哥三姐四姐六弟七妹大舅小舅叔叔侄子！” 秋蛮又抬头，说着伸手往后一指，“就连那只凤凰都长得比我像狐狸精！”
凤时淡然自若，卢天益表情僵硬，来回对比秋蛮和凤时之后，尴尬地承认秋蛮说得……挺有道理。
“……可是长得像狐狸精没什么好啊……”卢天益说着意识到不远处长得很像狐狸精的某人，立刻觉得不妙，赶紧改口，“我是说，长得不像狐狸精挺好啊……”
“可是我是狐狸精！”
“……”
确实，是什么就该像什么，这才是正道。
一会儿，睦魅送茶来了，见到店铺里的情况波澜不惊，把茶水放下，笑眯眯地道：“秋五公子来啦，累了的话这边有茶。”
秋蛮置若罔闻，还伏着头。卢天益有点心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的身体似乎微微一僵，然后哭声更加响亮。
再过一会儿，凤时也终于忍受不了那高分贝的噪音了。
“你还记得你是来做什么的么？”
凤时把手里的茶杯放下，声音不响，但语调微寒。没几秒钟，秋蛮真的停下了，脸抬起来，揉一把眼睛，走到桌边拿了杯茶咕咚咕咚把水喝下。
卢天益如释重负，赶紧躲到一边。
秋蛮喝完水，清清嗓子，“凤时，袁志伟那个不要脸的男人的事，你不准管！”
“秋五，你什么时候有本事能命令我凤时了？”
秋蛮一昂头，“反正那个男人的命我要定了！”
“没人出钱让我保他性命，我不是警察不是阎王爷，你要谁的命不用跟我报备。”
“但他身上有你的隐匿符！”
“早说呢，原来是狐狸鼻子失灵了。”
秋蛮咬牙，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凤时孤傲毒舌，可无奈凤时的法力比他高深不是一点两点，他还只能跑来梧桐受气自虐。
“我感冒了鼻子不灵怎么样？！我当然比不上凤大公子，明知道那男人不是好东西还帮他隐匿！”
凤时也不反驳，慢慢喝茶。
卢天益听得满腹疑问，见这两人的谁也不肯妥协的态度，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举手提问。“我可以问下，那个人到底干了什么吗？”
“他根本不是人！是渣 ！”秋蛮往桌上一拍，震得碟子里的花生一跳，“他玩弄人的感情和身体，玩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
卢天益睁大眼睛，睦魅也倒吸了口气，“秋五公子，他玩弄了您的感情和身体？！”
秋蛮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乖巧的睦魅也是煽风点火的主！
“本姑娘哪里说是我了！他都把人玩死了，本姑娘还好好站在这儿呢！”
“哦。”睦魅拍胸松气。
“他把小玄玩死了，尸体随随便便往垃圾堆里一扔，依旧挽着个女人到处快活！可怜小玄一直被他蒙骗，到死都以为他有什么苦衷！”
卢天益惊骇地吸气，他接待了几天的客人竟是个杀人抛尸犯！“可是，这种事还是报公安局比较好吧，有尸体证据确凿的话……”
“哼，人类的官府从来都不可信！否则怎么会到现在连尸体都没人发现，分明就是他欺负小玄没钱没背景，靠关系靠钱把事情压下去了！”
秋蛮恨得磨牙，凤时看了看睦魅，睦魅对他点点头，秋蛮所说的和他查到的差不多。
“秋五，你什么时候见到的小玄？”
秋蛮想了想，“大该一周前。”
“在蓝桥附近？”
“没错，听说闹鬼我无聊就路过了下。怎么了？”
凤时一边思索，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几下，“秋五，你不是鼻子灵么？与其追着袁志伟，不如去找找小玄现在在哪里。”
“什么意思？难道他的尸体不见了？”
“那个垃圾场前几天开始清理，垃圾都运到别处去了。”睦魅答道。
“好个毁尸灭迹！”
“就算尸体不见，魂也总该在。可是现在魂也找不到了。”
秋蛮愣住，“难道已经投胎了？”
睦魅摇头。
“那么……”
“所以才让你去找找。”
秋蛮狐疑地看着凤时，思索着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我凭什么帮你？”
“最近有人对我说鬼会知恩图报，所以狐狸精也该这样。”
“恩？什么恩？”
凤时勾起嘴角，眼睛往旁边瞥了瞥，“我给你找了个不嫌弃你那张脸的，还不算恩？”
秋蛮的视线转到卢天益身上，卢天益这才反应过来凤时在说他，慌忙一惊，“我……”
“他是他表哥寄放在我这里的，他表哥现在对我马首是瞻。”凤时又淡淡地补充两句。
秋蛮眼睛一转，把各种关系利益都想了一遍，一锤定音，“好！有消息我告诉你。”说完又看卢天益一眼，风风火火地走了。
可怜的卢天益觉得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凤大哥……”
“你表哥说得对，不要对狐狸精有偏见。”
“……”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大家知道了吧，秋蛮才不是狐狸姑娘
小蛮好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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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鬼 10
10
秋蛮一去就没了消息，卢天益鸵鸟似地窝在柜台里盘算着自己这次能再逃过几天，一抬头，忽然看见柜台上多了只纸鸟，纸张上隐约透出些笔迹。卢天益东张西望了几下，把纸鸟展开，里面一行秀丽的小楷。那字漂亮是漂亮，可是内容——
“今晚我要跟你回家，我要吃鸡。”
卢天益捏着纸瘫倒在椅子上。
傍晚白应昊准时来报到，卢天益哭丧着跑出来，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哥！我被凤大哥……”
“卖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只听身后帘子掀动，卢天益立刻改口，“我被狐狸精缠上了，他说要跟我回家，还要吃鸡！”
白应昊提眉，看向凤时询问怎么回事。
凤时毫不心虚，仿佛下午以卢天益为饵差遣秋蛮的事从未发生，心平气和地叙述：“秋五长得挺好，性子也可爱善良，虽说好几百岁了，不过对狐狸精来说也就二十来岁。”
“公的母的？”
“公的，尚未婚配，还是个雏儿。”
“哦……”白应昊边说边点头。
卢天益表情冻结，这说媒的气氛是什么？他表哥那挺满意的眼神又是什么！秋蛮是不是雏儿关他什么事了！
“哥，那是只公狐狸精！”
“抱也抱过了，还害羞什么？”凤时幽幽地添上一句。
白应昊恍然点头，拉长了声音，“小天……”
“那是他扑过来的，我……”卢天益说到一半忽然刹车，视线捕捉到了出现在店门口那抹红色，立刻左看右看准备找地方逃逸。
白应昊注意到他的异样，回头一看，红衣少年正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要不是联系情景，还真看不出那是只狐狸精。
秋蛮也早就察觉到梧桐内有他人，打量了下白应昊，凑上去嗅了嗅，又看看卢天益，眉头皱起来，不怎么确信地开口问：“你就是表哥？”
白应昊点头，“我姓白，白应昊，刚听阿时和小天提到你。”
秋蛮敏锐地捕捉到里面那几个称呼，肚子里小算盘一打，立刻热络起来，“我叫秋蛮，家里排行老五，表哥就叫我阿蛮或者小五。没带见面礼，下次一定补。”
卢天益听得目瞪口呆，这活泼懂事的孩子是谁？下午那只凶悍暴躁的狐狸呢？而且谁是你表哥，那是我表哥！
可惜白应昊却对秋蛮的称呼没什么意见，不仅没意见还很亲切地发出邀请，“见面礼就不用了，听小天说你想吃鸡，不如我们出去吃个饭？”
秋蛮眼珠子转，不知道白应昊什么用意。白应昊笑得很纯良，又向凤时道：“阿时也一起来？”
向来答应拒绝得爽快的凤时这回竟没有立刻回应。他和白应昊对视着，明白白应昊的企图，这与其说是用餐的邀请，其实是在向他讨一个许可。白应昊邀他吃过饭，给他开过车，替他削过梨，但从来没问过他有关他自己的事。人不可能没有好奇心，现在送上门来一个秋蛮，白应昊到底是忍不住了。
不过打听之前先来征得自己同意，倒也算是个体贴的正人君子。
“你请未来的弟媳吃饭，我就不掺和了。”凤时道。
白应昊眼睛微微一亮，知道凤时让他们单独吃饭就是默许他向秋蛮打听点事了，心中高兴，却做出歉意的样子，“阿时，下次我们再单独去吃饭。”
凤时不点头也不拒绝，起身往里走。卢天益在角落里叹气，心里呐喊着什么未来的弟媳，这几个人还记不记得他的存在啊！
“小天一起来？”
卢天益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又怕秋蛮给他表哥灌输什么奇怪的思想，想来想去还是点头答应了。
***
凤时走到府邸内，睦魅迎上来。
“公子，那些事让白先生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那些事我敢做就敢当。”
“但白先生是个聪明人，万一……”
“是他自己要卷入这些事之中的，既然已经卷入，即使他后悔了要再脱身也由不得他了。”
睦魅低头，默默跟着凤时进到正院。
“东院那条虺怎样了？”
“进去打扫的使役回报院子里已经找不到活的蛇了，不过那腹虺也伤得不轻。”
凤时点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锦盒，“把这个拿去给它服了。”
睦魅接过，一打开，立刻大惊失色，“公子，这……！请公子收回！”
睦魅捧着盒子双膝跪下，凤时却无动于衷。
“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就因为是凤才会落到今日，不过也就因为是凤才敢这样做。”
“可是……”
“不用说了，拿去。”
睦魅咬着唇，眼里水光闪动，许久，终于狠下心把锦盒小心地收好，深深低头道了“遵命”，起身却站着不动。
“还有什么事？”
“……公子，睦魅僭越，自作主张去查了白先生的前世。”
凤时目光一凛，却又装得不动声色，“难道有不寻常之处？”
“他……”
***
餐馆里，白应昊点了醉鸡、口水鸡、麻油鸡丝、栗子鸡块、菌菇鸡汤，整个一桌鸡，让某只狐狸两眼发绿，一口一个表哥叫得比自己亲哥哥还亲，给他倒茶盛饭，还不忘给卢天益夹几筷子菜。白应昊看得满意，卢天益吃得心惊。
半顿饭下来，白应昊和秋蛮算是熟了，说话也随便了。
“小蛮，你看上了我们家小天哪点呢？”白应昊问。
卢天益顿时竖起耳朵，秋蛮几乎想也不想，一边夹菜一边说：“不瞒表哥，我这长相叫我爹说就是从山猫豹子窝里抱错来的，不过阿天不介意，他是第一个知道我是狐狸精还夸我好看的。”
白应昊看看卢天益，卢天益嘴角抽搐。知道他是狐狸精的恐怕就没多少，也就自己多嘴，祸从口出。
“而且我哭的时候他还拍我安慰我，除了我娘和我姐，还没人对我做过这种动作。”
白应昊连连点头，卢天益却想撞墙，这算什么理由，他还扑到其他人怀里哭过吗？！那种时候他不出手安慰几下还能怎么办？！
“我们家小天人老实，很单纯，上次迷迷糊糊就被人捉去差点当了饲料，幸好阿时出手相救。所以小蛮你多留意他一点，也不要太激烈，会吓到他。”
“我知道了。”秋蛮咂咂嘴，“我说他的命相有点怪，原来是凤时做了手脚。”
“阿时救了他两次，我怕他再出事，才让他待到梧桐去。”
秋蛮点头，“这倒是，敢惹凤时的真没几个。”
“是吗？小蛮你就不怎么怕他嘛。”
“他是凤凰，灵鸟的身份摆在那儿，普通修炼成精的哪敢招惹。我起初见了他也怕，不过后来觉得他跟传闻的不太一样，何况我一只小小的狐狸精，安分守己的，他要跟我过不去岂不是失他自己的身份。”
“灵鸟的地位很高？”
秋蛮很奇怪地抬头看白应昊，又看了看卢天益，道：“灵兽灵鸟生来就有法力，生下来一年内就能化形，我们潜心修炼个几百年渡一两个天劫，也就和他们刚生下来的雏鸟幼崽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抱歉，我和小天对你们那个世界没什么概念。”
“没什么，各自的命呗，我们也有我们的快活。像他们凤凰整个天界就没几只，生下来就一堆规矩，这不许那不准的，所以才搞得凤时一意孤行……”秋蛮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妙，连忙刹车，但已经说漏了嘴，白应昊和卢天益都盯着他看等着下文。
“阿时怎么了？”
“表哥不知道？”秋蛮小心地确认。
“阿时很少说他自己的事，不过你放心说，我向他请示过，他不会怪你。”
秋蛮听了这保证，才大胆启口：“其实也不算秘密，这事闹得挺大。凤时不是自己下凡来的，是被族里赶下来的。”
白应昊早有些心理准备，如此听到还是心中一震，卢天益就更是把吃惊明白地写在了脸上。
“他犯了什么事？”
秋蛮看看白应昊，“传闻他爱上了穷奇。”
作者有话要说：那位从阿奇就联想到穷奇的，叫我说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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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鬼 11
“穷奇……”白应昊皱眉低语。
“那是什么？”卢天益问。
“穷奇就是穷奇，四大凶兽里的那个。”秋蛮道，“有点像老虎，有翅膀。”
“我听说过，和混沌、饕餮、梼杌并列的那个。”白应昊点头。
“凤凰爱上穷奇，很不得了？”
“那当然！一个是灵鸟一个是凶兽，这怎么能在一起！凤凰是禽族里的王族，要么是族内婚配，要么和其他灵兽联姻，哪能和凶兽搞一块儿去，这就好比王孙贵族和邪教在一起！他们族长知道后勃然大怒，那凤时也是死脑筋，死不悔改，就被赶下界来了。”
“那……”卢天益欲言又止，瞄瞄身边的白应昊。白应昊察觉到表弟的心思，也不忌讳，问道：“那只穷奇呢？“
秋蛮耸耸肩，“听说是被杀了，这可是凤族的污点，那些心高气傲的凤凰怎么可能留着他。”
饭桌上陷入了沉默，卢天益脸上写着“凤大哥好可怜”，白应昊则是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秋蛮打破沉默，“都是我听来的，作不作准我也不知道，那会儿我还没生出来呢。不过我看那只凤凰现在过得挺好，逍遥自在，游荡过来的鬼怪不敢惹他，凡间的人类更惹不到他，遇上什么事了随便抓个差遣，哪个敢不听他的？”
白应昊闻言失笑，“这倒没错，不过也要是能信任的人他才会差遣吧。”
秋蛮装作没看到白应昊投来的眼神，不过鼻子里极轻地哼了一声，仔细听听那狐狸尾巴分明就是得意地翘起来了，“也不看看本姑……本少爷是谁。”
卢天益忽然觉得这狐狸有时挺可爱，不过这想法刚冒出来，就立刻被有意识地打压下去。“这么说，那个死掉的小玄，你已经找到了？”
“哪有这么快，再说白天上哪儿找鬼去？”
“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前几天在凤大哥店里买了个护身符的客人，秋……蛮说他其实是个杀人抛尸犯，不过凤大哥说被杀的小玄现在尸体和鬼魂都不见了。”
“……那个小玄，该不会是吴玄吧？”
“咦？表哥你怎么知道？” 秋蛮惊奇道。
白应昊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我们遇上的同一件事，我家的陌泽也在找他。小蛮，不如待会儿你去我家看看，我和陌泽有点沟通障碍，说不定你能当个翻译。”
“陌泽是谁？”
“我捡来的流浪鬼。”
秋蛮眼睛眨眨，两秒后忽然一拍桌子，两眼晶晶发光，“表哥不愧是表哥，有个性！”
***
吃完饭，秋蛮跟着白应昊上了车。卢天益借口自己怕鬼，早早跟狐狸精说拜拜开溜回家。
秋蛮坐在车里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表哥，你这车让凤时坐过吧？”
白应昊有点惊讶，点头道：“你看得出？”
“有那凤凰留的法印呢。”秋蛮见白应昊面露不解，又解释道，“就是一个表示施法者身份的印记，跟狗撒尿的意思差不多。”
白应昊哭笑不得，这个比方打得浅显易懂，不过要是让凤时听见了恐怕……
“表哥，你跟凤时到底是什么关系？” 秋蛮转过头来，神情竟有那么点严肃。
“这个么……我对他一见钟情，不过最近他对我好像有点冷淡。”
秋蛮琢磨琢磨这话，道：“那只凤凰的心思我也弄不清，听说他对穷奇还念念不忘，不过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
“你这是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吗？”
“嗯嗯。”秋蛮连连点头，“凤时其实蛮可怜的，情人死了，一个人被赶下来。表哥你和他做情人挺好，而且……”秋蛮突然停顿下来。
“什么？”
“……表哥，你是白虎吧？”
***
池塘里微微散着血腥，黑色的腹虺在其中缓缓游动。它的腹背上遍布着伤口，鳞片翻起之处还可看见淡红色的血肉，上百条毒蛇的毒素在它体内扩散，它甩着尾巴，感到浑身发烫，不可抑制的痛苦刺激着它的神经。这是一场赌命的战斗，熬过去了也许什么也没有，但熬不过去就是死。
它劳累地沉到池底，几天来第一次可以放心地合上眼睛，卷起尾巴。不一会儿，它感觉到池边有人，躯体微动，引颈探出水面。
在岸边的是栮魑，不是常来的睦魅。
栮魑还是穿着一件黑衣，纹丝不动地站在风中，面无表情。腹虺对这面容相似的两兄弟都颇有畏惧，毫无疑问他们和它曾经见过吃过的那些人是不同的，但它还无法识别他们究竟是什么。
栮魑低下眼俯视将头顶浮在水面上的腹虺，良久，忽然蹲下身子。腹虺本能地想潜下逃走，但栮魑幽黑的眼睛似乎有着某种吸引力让它苦苦维持着自己的姿势，直到栮魑的手指碰触上它的头部。
它头上的鳞片又长硬了，身体似乎也更粗大了一些。栮魑的手碰到它耳边的某片鳞片时，它忽然颤抖起来，栮魑低头翻看，鳞片的缝隙里刺着一颗断裂的毒牙。
“上来。”栮魑盘腿坐下，指指边上的石块。腹虺有些犹豫，昂起脖子小心地把头搁到石块上。
栮魑低下头仔细察看它的伤口，那枚毒牙嵌得很深，断面不比皮肉高出多少，很难拔出。
“别动。”
栮魑的手中，黑色雾气渐渐汇聚成利刃。他看准位置，刃划入鳞片，腹虺痛得扭起来，栮魑一手按住它，一手又迅速地划下几刀，放开利刃，从血肉间把断牙猛地拔出。
“好了。”
栮魑站起来在池塘中净了手，腹虺趴在岸边缓了痛劲，钻回水下冲去血污，又跃了上岸，用头轻轻蹭了蹭栮魑的腿。栮魑不躲不避，站得笔直，也不对腹虺的感谢示好有任何反应，一会儿后，脚步才稍稍挪了一个角度。
他脚尖的方向，睦魅正走来。
“大哥。”
栮魑点了下头，睦魅看到他脚边亲密状的腹虺一时间有点意外，不过那腹虺一见他就哧溜地钻水底下去了。
“这虺看起来倒精神！”睦魅端着锦盒，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恨，朝水中命令，“上来。”
腹虺即刻又游了上来，睦魅从盒中取出一粒珠子大小药丸，夜色中看不清色泽，但浓郁的香味却立刻散播开来，栮魑万年不动的面色顿时一变。
“这是公子的……”
“五百年法力，便宜这虺了。”睦魅垂着眼，声音很低，似乎咬着嘴唇，“大人的寿命快到了，公子……也许快等不及了。”
栮魑的拳头暗暗握紧，漆黑的眼睛对着水面，目光凝在反射在晃动的细浪尖上的亮光。
睦魅小心地拿着那颗丹丸，在送进腹虺的口中时突然狠狠开口：“记住公子对你的好！若是敢背叛公子，我睦魅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腹虺向后退缩了几寸，但很快被那颗丹丸散发出的香味引诱，又乖乖靠上来，张开嘴，让睦魅把丹丸送入它的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回帖~~~~~~~~~~~~~~~~~~~
☆、弃鬼 12
“白虎？”车内白应昊带着惊奇。
“难道不是？”秋蛮又凑上去闻闻，“白虎是兽族的王族，我也是兽族，虽然味道很淡，但我应该不会弄错。你弟弟身上就没有。”
“我和小天的确没有血缘，我是爸妈领养来的，不过我想我应该是个凡人吧。”
“表哥难道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不寻常的地方？”
白应昊想了想，“我这人的运气倒是向来不错，读书顺利，公司里几个棘手的项目一到我接手就立刻形势大好，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
秋蛮眼睛转了转，“你家不是还养了鬼吗？普通人看不到鬼。”
“我也是最近才能看到的，只见过陌泽一个。”白应昊顿了顿，“阿时也什么都没提过，如果我是白虎，他也应该看得出来。”
秋蛮双手一抱，靠在椅背上想了半天，“可是这明明就是白虎的味道……表哥是白虎的话，就和那只凤凰门当户对了。”
白应昊笑了笑。这只狐狸嘴上对凤时不客气，心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
秋蛮进到白应昊家里，先大摇大摆地把白应昊的房子参观了一遍，以活了几百年的行家眼光一番评头论足，大大恭维了白应昊的品味。陌泽在他进来之时就躲到了角落里，秋蛮转了一大圈，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他。
“你就是陌泽？……嗯，长得不错，凡人能长成这样就不容易了。”
陌泽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年满脸怯意，原本就缩在了墙角，现在几乎就要钻进墙壁了。
“别怕，他是我朋友，正好也在找吴玄。”白应昊出声安慰。
秋蛮连连点头，“我叫秋蛮，百溟山秋家的老五，你听说过吧？我不过是只修炼不精的狐狸，吃了你也不长我的修为，你怕什么？”
陌泽还是惧怕，楚楚可怜地看向白应昊求救。白应昊又安抚了他几句，他这才缓缓从角落里飘了出来。
白应昊从厨房拿来饮料，和秋蛮坐到沙发上。秋蛮喝口茶水，开始进入正题。
“听表哥说你也在找小玄？”
陌泽张了张口，秋蛮想起来白应昊说他发不出声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掏掏，拿出个小瓷瓶，倒了一粒银白色的小丸在手掌上。接着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银丸缓缓升到半空，到了陌泽的头顶上方化成一道光晕，如同满月的月光倾泻下来。陌泽先是一颤，紧接着闭起眼睛，发丝衣袂飘扬。
白应昊看得非常惊奇，“这是……？”
“我无聊的时候炼的药。他不会说话应该是修炼不够，鬼魂修炼起来比我们难得多，我虽然没那只凤凰那么厉害，不过让他发声音这点事没问题。”
“那真谢谢你了。”
“一粒药丸而已，表哥请我吃了一桌鸡呢。”
两人说话间，笼罩陌泽的光晕淡去